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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
张老师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一直站在讲台边侧耳静静细听,一直听到一曲终了,屏幕上只剩了一片纯正的蓝色。
“同学们晚上好!”张老师很抱歉地向大家点点头,“真是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晚上7∶00,浙江音乐厅刚好有一台独奏音乐会,他们就把我给拉去做主持了。我说我这里还有课,死活不让走!没办法,我这个学者型的老头子只得上台讲了几句开场白,这才溜出来,后面换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接替我……”
张老师50多岁了,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个星期二就成了小雨最喜欢的一天,在画室里画了一天画,晚上再到302听两个小时古典音乐,听张老师活灵活现地谈音乐、谈艺术,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美很恬淡……
没有DVD的时候,张老师就放CD给大家听,他的耳朵好极了,能听出那么宏大的交响乐队中哪一种乐器正在做什么,他会说:听见了吗?小提琴正在拨弦……定音鼓像远雷一样……木管乐器飘在上面……一支单簧管空空荡荡的……巴松管进来了,低沉的,苍老的,晦暗的,像垂死的老人……圆号:三连音———啊,一下子觉得温暖,A主题,弱音器拿掉了,慢慢亮起来,亮起来……
以前,小雨只是觉得古典音乐好听,从未想过关心音乐的结构什么的,只是很感性地听,是张老师教会了她理性听音的———张老师一遍一遍地讲解,什么是奏鸣曲式,一个乐章一个乐章地给大家分析,哪里是呈示部,哪里是连接部,哪里是展开部,哪里是再现部,哪个是主部主题,哪个是副部主题……怕大家听不清楚,他还用自己的嗓音放慢了速度,一句一句地模仿给大家听……
有这样的老师,真好。
不仅如此,上张老师的课,还能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
他会给大家讲谭盾和石头老人的故事,讲石头老人手里拿两块小石头,这么敲……一边手里比画着各种动作:this way,this way,this way,this way,all kinds of ways……就敲出了动人的音乐……
也会给大家讲他那天下午,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合奏钢琴。两个小孩并排坐在琴凳上,小女孩先弹,“咣———”地一声很响,那个小男孩就仰起脸来,两个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嘿———就觉得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呀,那一瞬间,让他好感动……
也会讲他曾经在西藏,看到那些长满野花的山崖,像印花布一样好看,就走下车去,站在马路边上。忽然从车窗里传来《青藏高原》那支歌,然后,他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司机在他身后不解地拍拍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他把手向后面一胡噜,意思是别管他……
也会讲有一天傍晚,他和一个诗人,一起去西湖边散步,忽然起风了,风从那边刮过来,湖水汹涌起来,两个人站在那里,裤脚全湿了,但是谁也没有后退,要后退,他就不是我哥们了……他说,裤脚全湿了有什么了不起?然后,诗人就开始大声地朗诵诗,旁若无人,而他,正好带着小提琴,就开始拉琴……哦,那一天傍晚,真的好像听到了上帝的声音,天空中张开一条裂缝,一道斜阳倾泄而下,世界好像水晶一样纯净透明,心里就充满了那个旋律……
……但有时候,是音乐创造了我。张老师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大家都分明感觉到他又哭了———他就低下头摘下眼镜,用手指勾去眼角的泪水,真想不到,这么个50多岁的老教授竟然会当众落泪。可是,一会儿,等他再次仰起脸来,他又一如既往地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了。vivid,他说,我喜欢vivid这个词,哪怕临死时也是vivid,还有colorful,嗯,colorful……
贝多芬、莫扎特、格里格、舒伯特、李斯特、柴可夫斯基……就这么一路听了下来。每次,小雨上完张老师的课回来就显得特别亢奋,在寝室里没完没了地和阿圆她们三个讲———张老师今天又讲了哪些曲子,又说了什么什么故事……可是阿圆们却总是听得那么漫不经心,最多也只是勉为其难地笑笑。每当此时,小雨就会很悲哀地想———一个人的灵魂真的是蛮孤独的,就连朝夕相处、最亲密的朋友也……然后,韩嘉的脸就会无端地浮现在小雨眼前,唉———韩嘉,也只有那个韩嘉了。
曾经,小雨无数次地想要劝诱阿圆和她一起去上“古典音乐欣赏”,可是,阿圆就是不肯,死活也不肯,她说她是音盲,一听古典音乐就头大。无奈,小雨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上课。可是,每次都会遇见韩嘉。常常,两个人并肩坐着,却谁也不和谁说话。可是,也不晓得为什么,小雨忽然觉得,只是这么并肩默默坐着,她和他之间———就有了一种默契。
这种默契,从那一天听张老师讲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交响曲》时就有感觉了。那一天,张老师问大家看过美国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里的小说《根》吗?那些黑人被贩卖到美国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