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继室谋略第9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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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室谋略 作者:肉书屋

    平平安安的相伴到老!不过话又说回来,侯爷生来便是雄鹰,生来佳是属于广阔无垠的天空的,我们又怎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让他折下翅膀,只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憋屈的飞翔呢?我们不但不应该阻止他,我们还应该全心全意的支持他,让他没有半点后顾之忧才对!”

    别说像傅城恒那样生来便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便是出身寻常普通百姓家的男儿,一旦有这样能建功立业、证明自己能力和才干的机会,只怕也泰半舍不得放弃。这是身为一个男人,所与生俱来的热血和野心,她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又怎么忍心阻止他?

    晋王妃没想到孔琉玥年纪虽比自己小,却远比自己豁达得多,似是受了感染,猛地直起身子,有了几分精神:“弟妹你说得对,煦之他生来便是雄鹰,没有谁能折下他的翅膀,阻挡他前进和高飞,他一定能平安凯旋的!”

    姑嫂二人经此一说,情绪都好了不少,索性走出亭子,又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路走着赏了一会景,才折回寺里,更衣梳洗了,坐车回了城里。

    回至永定侯府,姑嫂二人先去见老太夫人,还让卢嬷嬷将带回来的斋菜拿下去收拾。

    老太夫人很高兴:“我正想清爽些的小菜吃,可巧儿你们就带了回来,晚上正好凉浸浸的配粥吃。”

    说着说起为傅城恒践行的事来,“大后儿老大便要带领大军出发了,我想着索性明儿大家聚一聚,算是为老大践行,也算是提前喝一杯庆功酒,不知你们姑嫂意下如何?”

    这是好事,晋王妃和孔琉玥自然不会反对,忙都应道:“还是祖母虑得周全,就这么办!”

    当下祖孙三人又大略商量了一下,晋王妃惦记着家里,方告辞去了。

    余下老太夫人又与孔琉玥交代了一些细节问题,笑言:“说不得又要辛苦你了!”命连翘取了两匹贡缎来赏她后,方打发了她回去。

    孔琉玥回到芜香院时,已是酉正,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适逢初华领着傅镕和洁华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孔琉玥于是吩咐人即刻摆饭,又命将从普光寺带回来的斋菜热了来三个孩子吃,饭毕又与他们说了一会话,每人给了一块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才命人好生送了他们各自回房。

    因见时辰还早,孔琉玥遂与珊瑚璎珞一道收拾起傅城恒要带的衣衫来。既是上战场,自然大多数时候都要穿铠甲战袍,常服便装什么的,倒是不必多带,不过中衣亵衣袜子之类,却是必不可少,好在她自得知傅城恒不日便有可能上战场后,一旦有闲暇,便给他做,如今也有不少了,连同他先有的,应当是尽够了。

    “侯爷这些衣服都是上好的,明日夫人可得传了玉漱琴台来,嘱咐他们千万给侯爷带好了,清洗时也经心些,别弄坏弄丢了,省得侯爷将来不够换洗。”珊瑚一边往箱子里放叠好的衣服,一边与孔琉玥说道。

    孔琉玥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真上了战场,除了打退敌人和保护自己,其余任何事都是次要的,弄坏弄丢几件衣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在,人平安,衣服随时都可以再做!

    璎珞觑了觑孔琉玥的脸色,约莫猜得到她的心思,因嗔珊瑚道:“衣服算什么,等侯爷凯旋归来了,夫人再给侯爷做便是。”

    珊瑚终于后知后觉的会过意来,忙笑着附和道:“对对对,等侯爷凯旋归来了,夫人再给侯爷做便是!”又岔开话题,“对了夫人,您前儿个不是说很惦记白书和蓝琴两位姐姐,想去庄子上瞧瞧她们,也趁机散淡散淡吗?等送走侯爷之后,夫人不如带了三位小主子,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大家都散淡散淡?”

    “你别说,我还真想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孔琉玥不由点头,想也知道傅城恒离开之初,她一定各种不适应,各种担心,可再不适应再担心,日子也得过下去,倒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的好,省得度日如年,“但只府里这一摊子事也不是想撂下就能撂下的,初姐儿和洁姐儿倒是可以一并带去,但只祖母如今正值病中,隔三差五需要请医问药,镕哥儿的学业也耽搁不得,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一老一少,只图自己受用罢?”

    “什么只图自己受用?”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随即便见一身湖青色缎袍的傅城恒,裹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大步走了进来。

    屋内众人忙屈膝行礼,孔琉玥则迎了上去,皱眉嗔道:“又喝酒了?”

    傅城恒无奈点头:“兵马司的弟兄们凑了份子为我践行,盛情难却,喝了几杯,我这就沐浴更衣去。”

    孔琉玥点点头,一边服侍他脱外袍,一边命人即刻准备热水去。

    等到热水来了,傅城恒也不叫人服侍,自己动手快速洗了个澡,披了件直裰出来,问孔琉玥道:“方才听你们说什么受用不受用,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是你想做什么事或是想去哪里?若是有,只管去做便是,若是怕祖母那里不同意,我会先与祖母说好的。”

    孔琉玥想了想,将想去庄子上小住几日的打算说与了他知晓,“家里这摊子事,有二弟妹和管事妈妈们,我丢开几日倒也无妨,就只祖母的身体我不放心,镕哥儿的学业也耽搁不得。”

    一语未了,傅城恒已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你只管去便是,祖母那里我去与你说,横竖只得几日,家里又有二弟二弟妹,料想祖母不至不同意,至于镕哥儿,你也可以一并带去。”

    说着顿了一顿,声音变得低沉凝重起来:“我今日已经上疏奏请皇上提前封镕哥儿为世子了,若是顺利,只怕最迟一个月以内,便会有圣旨颁下。等到做了世子,镕哥儿肩上的责任便更重,也更不可能再有机会去散淡了,不如趁现在圣旨还没下,让他先散淡一回若只是做世子还好,肩上的责任和担子好歹能轻些,若是我,若是袭了爵,责任和担子就更重”

    话没说完,已被孔琉玥捂住了嘴,笑道:“要我说,镕哥儿才只得七岁,还小呢,何苦这么早就把那样重的担子压到他肩上?横竖有你这个做爹爹的在,等过些时日他再大一些后,再让他慢慢的能着承担起应当承担的责任也不迟!”虽是笑着在说,说到最后,声音却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哽咽,眼圈也不自觉红了,她忙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消极负面的情绪都强自压下。

    傅城恒将她自欺欺人的行止看在眼里,暗叹一口气,就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有些话却是必须说在前头不可的,他只得强压下不忍,继续说道:“他的确年纪还小,请封世子尚且勉强,更遑论袭爵?可战场上刀箭无眼,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实在怕,不提前安排好这些事,我不放心!果真到了那一日,他就是我们长房嫡支惟一的男丁,他就是再小,再不足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都必须承担起来”

    这样一番类似于交代遗言的话,将孔琉玥之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傅城恒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信心,一下子击退了大半,以致她没办法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下去,泪也因此而止不住盈满了眼眶,哽咽着近乎梦呓似的说道:“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

    傅城恒见她泪眼朦胧,心中大恸,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拥进了怀里,抿了抿唇,该说的话还是一句没有落下,“只是镕哥儿终究还是太小了,生来身体又弱,便是这两个月跟着武师习武,也没见强健多少,我真怕到时候肩上的担子会将他给压垮。祖母已经上了年纪,身体每况愈下,姐姐又早已嫁做人妇,娘家的事终究不好多管到时候惟一能名正言顺教导他成材、辅佐他担起肩上重任的人,便只能是你这个母亲了,也只有你,才能让我真正无牵无挂的将他托付给你!”

    孔琉玥已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我不行,我身体也弱,眼界又窄,打理内院或许还在行,其他教导孩子,让他成材之类的事,却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再说我还这么年轻,根本没真正教养过孩子,我怎么知道该如何教养?万一被我养歪了养废了可怎么样?所以这个重任,还是留待你回来亲自承担的好,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横竖你只离开几个月,等你回来后,再教导他也不迟!”

    知道孔琉玥就算没有明白答应自己,果真到了那时候,她也一定会做到自己交代事的,且看她哭泣,他委实心疼,傅城恒到底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抬手用大拇指,轻柔的给她擦起泪来,“好宝贝,乖乖,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孔琉玥没好气,抽抽噎噎的道:“你说得我的心才碎了,倒恶人先告起状来!”

    傅城恒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他又何尝愿意作这个‘恶人’,他早在心里立过誓以后都不再让她伤心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食言了。

    他抱起她,坐到靠窗的榻上,让她在自己的膝盖上坐了,将头埋进她颈窝间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才强笑道:“我这不也是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你也不必担心,我终究是主帅,泰半时候都待在帅帐里指挥作战,统领全局,轻易不亲上战场的,况就是亲上了战场,先不说我自己就是习武之人,我不是还有亲兵吗?他们都手持连弩的,又个个儿有一身好武艺在身,有他们护着,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罢!”

    孔琉玥早停止了哭泣,只是声音仍然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让我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你还给我交代那些做什么,成心让我不痛快呢?”

    傅城恒叹一口气,“不怕一万,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啊!”犹豫了片刻,才又低声道:“至于你的后路,我也已经想到并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只管自由自在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庄子上住,嫁人,总之谁也约束不了你”

    “傅城恒!”话没说完,已被孔琉玥厉声喝断。

    孔琉玥一把推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猛地跳到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字一顿冷冷说道:“你果真放心不下我,想给我自由,那就现在给,和离或是休书都可以,我可不想将来背上见异思迁、无情无义的名声,以后也不好再嫁别的好男人!你若是舍不得现在就休了我,无法忍受我嫁给别的男人,那就记得给我完好无缺的滚回来,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把她当什么了?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撇开她,想把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他不是向来占有欲最强的吗,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已经不爱她了?

    孔琉玥气得满脸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定定看向傅城恒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了,他难道不明白,对她来说,什么都及不上他能平安归来重要吗?

    傅城恒看着眼前泪眼婆娑,又生气又失望的人儿,自己也是满心的苦涩。他怎么可能舍得休了她?又怎么能够忍受她嫁给别的男人?他光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已经恨不得杀人了,她是他的,生生世世都是他的!

    可是战场上的事又有谁说得准?万一他就真不幸,她要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难道要让她仅仅靠着跟他这短短一年的回忆,独守空闺,了此残生?那也对她太不公平了,他光是一想到她以后要形容素镐,心如止水的度过一天又一天相同的日子,他的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比想到她要嫁给别的男人,在别的男人怀里哭笑,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都还要疼!

    罢了,横竖他已经给姐姐姐夫都交代过了,该安排的事也已尽数安排好了,果真到了那一天,姐姐姐夫自然会为她做主,他又何必现在就与她说,让她生气伤心呢?本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只剩下短短两日了,用来说这些伤心事,委实太浪费,且也委实伤感情,他又不是一定就回不来了,到时候岂不是白伤心了?

    因起身再次拥了孔琉玥入怀,低头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宝贝,我知道错了,我再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一定会平安归来,跟你白头偕老的,你别生气,也别伤心了,好不好?”

    孔琉玥挣扎了两下,见挣不开他的手,只得顺从的窝在他怀里,但说出口的话却很是不客气,“你最好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不是在敷衍我,否则,别怪我明儿先写休书休了你!”

    傅城恒有些啼笑皆非,“由来都只听说过男人给女人休书的,哪有女人反过来给男人休书的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你这小脑瓜子里,成日家都装些什么呢?”说着抬手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却被孔琉玥顺势抓过手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直至听到他惨叫:“快松开快松开,疼死人了!”才松了口泄愤似的将他的手扔下,仰头望着他恶狠狠的挥拳说道:“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那就从我这里开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即刻写休书休了你,让你和永定侯府都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

    要说身为美人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无论说什么难听的话,或是做什么难看的表情,在别人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

    傅城恒这会儿就是这种心情。他居高临下看着孔琉玥因生气而涨红的脸,看着她因生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脯,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老婆可真漂亮可真讨人喜欢,她怎么就能这么漂亮怎么就能这么讨人喜欢呢?以致她威胁的话听在他耳里,也觉得好听得不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他抬手顺势包住她挥舞着的小拳头,笑着点头不迭:“是是是,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让我打鸡,我绝不敢撵狗,求你千万不要休了我,干万不要让我沦为整个天下的笑柄,好不好?”

    孔琉玥这才满意的仰了仰头,“这还差不多”一副‘算你识相’的神气活现样儿,只是心里,终究酸酸的。

    话没说完,已被傅城恒低头封住了嘴唇,后面的话自然被堵了回去,所幸方才那份心酸,也被随之堵去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晋王与晋王妃便带着两个孩子先回来了,大家齐聚在乐安居,大人们说自己的,孩子们则在另一边玩自己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多一时,另两位姑奶奶一家也到了,又是好一番热闹。

    老太夫人眼见儿孙们都齐了,惟独缺傅旭恒一家和傅颐恒,虽已对傅旭恒死了心,对傅颐恒却仍是记挂有加,因问傅希恒道:“昨儿个你可是忘记使人去给你四弟说,让他今儿个回来一趟了?”老大与老四毕竟是同一个爹生的,以后有个什么事,兄弟间也能彼此有个照应和帮衬。

    傅希恒见问,忙起身回道:“使了人去与四弟说的,只四弟未说准今儿个回不回来。”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爷身边的吴妈妈回来请安。”

    老太夫人道:“让她进来罢。”心里已猜到傅颐恒今儿个是不会回来了。

    果然吴妈妈团团行礼后禀道:“四爷说他是重孝在身之人,且立了誓要为太夫人寸步不离的守够一百日孝,抄够一百本佛经的,所以今儿个不能回来给侯爷送行了,万望侯爷见谅。”

    说着双手奉上一串鹡鸰香珠串,“这是早先四爷亲去大通寺求高僧开过光的,说是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四爷说仅以此物奉上,祝侯爷马到功成,凯旋归来!”

    傅城恒对傅颐恒素无恶感,因伸手接过了吴妈妈奉上的香串,沉声道:“回去替我谢过四弟,另外告诉他尽孝虽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却不能因此伤了自己的身体,再就是让他别放松了学业,待孝期过后,再下场应试也是一样!”

    吴妈妈一一应了,又团团给大家行了礼,方小步退出去,赶回傅氏家庙向傅颐恒复命去了。

    老太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叹道:“老四是个好孩子啊,只可惜为母兄所连累,不然今年大可双喜临门!”

    晋王妃因笑道:“四弟年纪还不大,三年后下场正是时候,到时候四弟功课更精进了一些,指不定考得更好,高中状元呢?等四弟考得更好了,还怕不能一家有好儿郎百家求?祖母就等着喝这杯状元茶和孙媳茶罢!”

    跟傅城恒一样,晋王妃并不讨厌傅颐恒,不然任老太夫人说什么,她也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老太夫人被晋王妃一席话说得转嗔为喜起来,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鱼贯行至花厅里,依次坐了席。

    因是家宴,便没有分男女,大家团团而坐。

    待菜上齐后,老太夫人便先起身敬了傅城恒一杯酒,“老大,你此番出征,是为保家卫国,是我们大秦的好儿郎,更是祖母的好孙儿,祖母先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凯旋!至于家里,你不必担心,有我和你媳妇守着,是不会出任何岔子的,我们一家人都等着你凯旋!”

    傅城恒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该孙儿给祖母您敬酒才是,您快坐下,您真是折煞孙儿了!”命卢嬷嬷搀着老太夫人坐下后,方举了一杯酒对老太夫人道:“孙儿一定不负皇恩,不负大秦万千百姓和祖母您老人家的期望,一定得胜凯旋!”说着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老太夫人便也慢慢喝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接下来便轮到晋王给傅城恒敬酒了,与老太夫人不同的是,晋王不止敬了傅城恒,连孔琉玥一并敬了:“煦之在外面辛苦打拼固然劳苦功高,弟妹在家孝顺祖母,照顾孩子,打理家务一样功不可没,所以煦之凯旋归来后,这份军功章,有他自己的一半,也有弟妹的一半,我在这里替赵家和天下的黎民百姓先谢过弟妹了!”也是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晋王过后,是晋王妃,夫妻二人以下,便是其余两位姑爷和姑奶奶,大家都各自说了祝辐的话,又送了各自准备的礼物,一时间气氛倒也不错。

    惟独孔琉玥和晋王妃情绪有些低落,没办法,谁叫傅城恒是她们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们就算明知他能得胜凯旋,也依然会忍不住担心,更何况前路根本就是未知的?只能寄希望于神灵保佑了!

    185

    大家宴过后,便是小家宴,也就是说,离傅城恒出发的时间,已只有短短一日。

    孔琉玥一早便定了晚间小家宴的菜单,松鼠桂鱼、凤穿牡丹、葵花献肉、金钱虾饼、龙井虾仁、葱烧海参、糟鹅掌鸭信、砂锅煨鹿筋、八宝野鸭以及鸽子汤,泰半是傅城恒爱吃的,另外还亲手做了四色清爽的小点心,打算在饭毕之后,给大家聊天时佐茶吃。

    傅镕早早便自学堂归来了,正与初华洁华安静的坐在厅里等傅城恒,许是知道此番父亲任重而道远,且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三个孩子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瞧着很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怪道人常说逆境和苦难使人成长,不过才只短短几日功夫,三个孩子就像是大了几岁似的,安静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只是这样的安静和懂事,如今她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了!

    申时初刻,傅城恒便回来了,他今儿个倒是既没进宫也没去兵部,熟近些的同僚下属也大多已吃过酒了,只是他还要不少琐事要安排,故而仍是不能待在家里与妻儿共享天伦。

    瞧得娇妻稚子都正等着自己,傅城恒习惯性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孔琉玥已领着三个孩子上前见礼,随即招呼大家各自落了座。

    待丫鬟鱼贯将菜上齐后,孔琉玥亲自执壶,给傅城恒斟了一杯梨花白,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又命珊瑚取了白日里做好的西米露来给三个孩子各自斟上,方起身向傅城恒道:“侯爷,此行山高路远,凶险万分,我不求你凯旋,只要你平安归来!希望你在上阵奋勇杀故的同时,不要忘了家里还有我和孩子们在等着你!”

    傅城恒深深看了她一眼,“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量平安归来的!”‘尽量’二字他有意说得极快,若非全神贯注的倾耳细听,一定听不出来,只会以为他说的是‘一定平安归来’。皆因他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尤其是对心爱的女人许诺,便定然会做到,奈何此番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平安归来,因此才想含糊过去。

    孔琉玥其实听出了那两个字,但她更愿意相信他是在向她许诺‘一定平安归来’,因此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笑靥如花的复又坐下了。

    初华随即站了起来,面色郑重的向傅城恒道:“爹爹,女儿敬您一杯,祝您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至于家里,请爹爹不必挂心,女儿一定会孝顺母亲,协助母亲打理家事,孝顺太祖母,照顾好弟弟妹妹的。女儿已经是大人了,既然承诺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等爹爹回来时,若是觉得女儿做得还好,女儿可是要讨赏的。”说着有意俏皮一笑,显然是想缓和一下屋内沉重的气氛。

    傅城恒暗自感叹欣慰女儿是真长大了之余,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点头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虽只是小女子一个,既是承诺了的事,自然该全力做到。待为父归来时,你若果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用说为父也要赏你,但你若未能实现,就别怪为父惩罚于你了!”

    初华笑着应道:“那爹爹您可要想好到时候赏什么东西给女儿,您的赏赐,女儿得定了!”

    傅城恒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只要你实现了承诺,为父自有赏你的东西!”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初华便也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西米露,才自身后侍立着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微微有些赧然的说道:“爹爹,这是女儿亲手为您做的鞋,原是想托母亲转送给您的,母亲却说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最好能当面送给您。只爹爹也知道,女儿向来不精于针黹之道,做得不好,还请您见谅,不过待您凯旋归来之时,女儿的手艺就一定有所进步了,到时候女儿再给您另做好的,您看好吗?”

    看着女儿手中做工并不算好的鞋子,傅城恒就一下子想到了孔琉玥为他收拾的行囊里,那些做工精巧,一看就知道花费了不少心力的鞋子,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来,既有心酸,又有感动,还有因此而滋生出来的决心,不为大秦的杜稷江山,不为千万的黎民百姓,只为了妻儿,他都一定要打败西番,平安凯旋!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为父答应你,一定会穿着你做的鞋子,平安踏上回家的路!”

    珊瑚忙上前双手接过了初华手中的鞋。

    原以为初华敬完傅城恒的酒便会坐下,不想她却又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西米露,双手举起向孔琉玥道:“母亲,女儿借花献佛,也敬您一杯,以往女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看在女儿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女儿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您的!女儿先干为敬!”说着仰头慢慢喝尽了杯中的西米露。

    虽知道初华待自己已大胜从前,当着傅城恒和芜香院一众下人的面,这却还是她第一次似这般清晰明白的表达出来,以致孔琉玥下意识怔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只觉眼角微湿,笑道:“自家母女,说这些话没的白生分了,不过既是初姐儿你一番心意,那我就当仁不让了!”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初华之后,便轮到傅镕。他已知道自己不日便将被封为世子之事,许是心知世子之位定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是以这两日他脸上并未见多少喜色,反而因为自己的世子之位是因父亲要出征所以才提前请封的,而隐隐有几分不安,以致这两日他无形中已长大成熟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身姿笔挺的举着酒杯向傅城恒道:“爹爹,儿子敬您一杯,祝您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傅城恒点点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才沉声说道:“为父出征之后,你便是家里惟一的男丁了,你要承担起你身为长子嫡孙应当承担的担子,尽到你身为一家之主该尽的责任才是!”

    傅镕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惶恐,但只犹豫了一下,已下定决心般正色应道:“请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会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担子,尽到自己该尽责任的!”爹爹像他这么大时,已经跟着祖父在外行走,待再大一些后,已经在学着办差了,他虽不才,不敢也不能与爹爹比肩,也是时候该学着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了,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

    傅城恒并未错过傅镕脸上那抹惶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傅镕较之同龄人,已够懂事也已做得够好了,饶是他嘴上诸多挑剔,诸多嫌弃,鲜少有称赞他的时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是很以自己的儿子为傲的。

    只是儿子终究还太小,肩膀终究还太过稚嫩,根本不足以承担起这个家,他却等不到他长大,就要将这本该由他承担的千斤重担压到他肩上,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傅城恒的声音已不自觉放柔了许多,第一次试着以平等的语气与傅镕说话:“为父知道以你如今的年纪,要承担起这样的担子有多难,为父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守好永定侯府,照顾好你太祖母、母亲和姐姐妹妹也就罢了。好在内有你二叔和凌总管等人相帮,外有你姑父和赵叔王叔等人,料想也不会太难。为父现在就把这个家,连同你太祖母、母亲和姐姐妹妹都交给你了,你能照顾保护好她们吗?”

    一席话,说得傅镕先是愕然,继而神色便变得郑重而庄严起来:“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了您这一番期望,一定会照顾保护好太祖母和母亲并姐姐妹妹的!”

    说来这还是傅城恒第一次当傅镕大人般的与他议事,而且用的不是一贯命令的语气,而是平等的征求意见的语气,以致一股被看重和信任的豪气瞬间溢满了傅镕的胸腔,让他满心的激荡,他暗暗告诉自己,在爹爹不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定会守好永定侯府,不让爹爹有后顾之忧!

    因对长子和长女都是满怀期望,傅城恒言辞间便不自觉郑重了一些,也严厉了一些,轮到洁华这个他向来不甚看重的小女儿敬酒时,他反倒和颜悦色得多。

    洁华因一来年纪还小,书读得少,二来姐姐哥哥把好听的话都先说尽了,轮到她时,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来了,只得小声说了一句:“女儿给爹爹敬酒。”说话时心里不免有些怯怯的,怕爹爹嫌自己不会说话,越发不喜欢自己。

    不想傅城恒却难得满脸的笑,仰头饮尽了她敬的酒,才说道:“为父不在期间,你要好生孝顺太祖母,听母亲和姐姐的话,跟着她们学习规矩礼仪和读书习字,等为父回来时,自有好东西赏你!”

    洁华的双眸瞬间灿若星辰,忙不迭点头应了:“女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爹期望的!”高高兴兴的坐回了椅子上。她其实还没真正意识到傅城恒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只是自母亲和兄姐连日来的低落情绪中,本能的觉着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以致情绪受到感染,所以傅城恒难得的和颜悦色,很快便让她又高兴起来,没办法,小孩子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许是受到洁华情绪的感染,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家五口这顿饭虽吃得算不上多热闹,却也其乐融融。

    饭后,孔琉玥让傅城恒送三个孩子回房,“屋里乱糟糟的,侯爷不如送送孩子们,顺便也消消食,等侯爷回来,屋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三个孩子明显一副不想与父亲分开的样子,能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就再多相处一会儿罢,不比她,总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与傅城恒相处。

    只是一想到说是一晚上,其实就只有几个时辰,孔琉玥就忍不住心里酸酸的就是了。

    傅城恒也想再单独嘱咐孩子们几句话,于是点头应道:“那我先送他们。”领着三个孩子,被簇拥着走了出去。

    余下孔琉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着今晚过后,她就要好长时间再见不到这样的背影,不止心里越发酸得厉害,鼻间更是猛地涌上一股辛辣的酸意,冲得她差点儿就没忍住掉下泪来。

    她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未成形的泪意,指挥下人们收拾打扫起屋子来。

    待屋子收拾好后,孔琉玥命人备了热水撒了花瓣,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从净房出来,开始亲自动手铺起床来。傅城恒离家前的最后一夜,她务必要让他心满意足,让他记得还有心爱的她在家里等着他!

    傅城恒进屋时,看见的就是孔琉玥正铺床的袅娜背影,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的,勾勒出美好的弧度。他的心一下子被柔情和心酸所填满。

    他忍不住轻轻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圈进了怀里。

    孔琉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地被他圈进怀里,吓了一跳,本能的正想尖叫,鼻间已满满都是傅城恒熟悉的气息,她一下子松懈下来,靠在他怀里嗔道:“进来了也不说发出点声响,吓我一大跳!”

    傅城恒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玥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平安归来的!”

    孔琉玥轻轻转了个身,正对上他,再将双臂环上他的颈项,才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时刻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到底不想多拘泥于这个话题,省得彼此都心伤,以致这最后一点相处的时间都不痛快,因以轻快的语气岔开话题道:“对了,孩子们都送回去了?是一个个儿都逐次送回他们房间的吗?”

    想起方才三个孩子眼里的不舍,还有初华和傅镕于不舍之外,无形流露出的坚强,傅城恒抿了抿唇,点头道:“先与初姐儿洁姐儿一道送的镕哥儿,再折回来送的初姐儿和洁姐儿。镕哥儿很坚强,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日后定能撑起永定侯府谢谢你玥儿,你把他教养得很好!”

    孔琉玥眼下是一点也不想听到有关‘日后’的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说道:“我已吩咐人准备好热水了,你要不要先沐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如早些歇了罢?”说到后一句明显是意有所指的话时,到底没忍不住红了脸。

    若是换作以往见到她这副娇羞的样子,傅城恒肯定会心情大好,但今天却分外觉得伤感,还有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分开了他轻轻抱起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帮我擦背,好不好?”话虽说得露骨,却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显然是真只想孔琉玥给他擦背。

    孔琉玥本就已打定主意今晚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顺着他,又岂会反驳他的要求?微笑着点头应承道:“好,我给你擦背。”又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低笑说道:“就只想我给你擦背,不想其他的了吗?”

    傅城恒只觉下腹一紧,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低头轻舔了她小巧的耳垂一下,哑声说道:“自然不会只有擦背”

    走进净房,将孔琉玥放到地上后,当着她的面儿,傅城恒便大喇喇的脱起衣服来。

    孔琉玥看在眼里,有些不好意思,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半点不知脸皮为何物。想退出去罢,又觉得有些矫情,都做了将近一年的夫妻,滚过不知道多少次床单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早看光了,这会儿再来不好意思,也委实太那啥了只得红着脸继续站在原地,眼晴却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瞟去。

    挺拔的身躯,健壮的胸膛,结实的手臂,贲张的肌肉,还有简洁的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如同雕塑家笔下的雕塑孔琉玥看得微微有些呆滞,她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傅城恒的身材有多好,可这会儿见了,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是谁说只有女色才能祸国殃民的,据她看来,男色一样有此功效!

    傅城恒脱完衣衫,一抬头,就看见孔琉玥正眼晴也不眨的望着自己。他就微微翘起了嘴角,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语带调侃,“不是说要给我擦背吗?”

    孔琉玥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傅城恒已走到自己面前,要命的是,他正一丝不挂,她甚至能看见他腿间已微微抬头的某处她的脸瞬间火辣辣的疼,转过身没好气道:“你不先坐到浴桶里,我要怎么跟你擦!”说完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她干嘛要转身,没穿衣服的是他又不是自己,他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干嘛要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又猛地转了回去,冷不防又看见了他身下某处,且正发生着某种变化孔琉玥近乎是狼狈的又转了回去,气急败坏的跺脚道:“你还不快坐到水里去!”

    傅城恒见逗她逗得差不多了,才笑着坐到浴桶里,撩水慢条斯理的浇在了肩膀和脖子上。

    听到身后哗哗的水声,孔琉玥舒了一口气,红着脸转回来,走到傅城恒背后,拿起毛巾拧湿了,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搓起来。

    “玥儿,你真好!”傅城恒被她搓得很舒服,忍不住闭上眼睛喟叹道。

    孔琉玥抿嘴笑了笑,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好话哄人开心了!”

    搓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去普光寺为他求的平安符,忙放下帕子,去外间拿了进来,轻轻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是我前儿个与姐姐一道去普光寺上香时,为你求的平安符,你可要戴好了!”

    傅城恒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忽觉颈间一凉,耳边已传来孔琉玥的话,忙低头一看,就见颈上已多了一块通体雪白,毫无杂质的貔貅玉佩,配着石青色的五蝠络子,煞是好看。

    以傅城恒一贯的性子,是绝对不肯戴这些佩饰的,也因此晋王妃只能将她为他求的平安符缝在荷包里,并再四嘱咐玉漱琴台几个,一定要时刻提醒他不要忘了戴。

    但孔琉玥送的就又另当别论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傅城恒虽很多次都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戴这些东西太累赘太有损他的男子汉形象太像个娘儿们,但他却从未想过将其取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夜,孔琉玥前所未有的主动,手和嘴也是前所未有的勤快,以致傅城恒几度都恨不能化在她身上,沉醉在这一片温柔乡里再也不要起来。

    但寅正一到,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开了怀里早已因累极而昏睡过去的人儿,洗浴过后,穿上铠甲,在孔琉玥额上印下一吻,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孔琉玥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天已经大亮,而身边的人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珊瑚!”她近乎是惊慌失措的叫道。

    珊瑚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夫人!”

    孔琉玥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侯爷走了吗?”

    珊瑚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忍的说道:“侯爷寅时便走了,特意吩咐不要叫醒夫人的”

    孔琉玥的心就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傅城恒走了,他走了,她至少要几个月见不到他了

    她忽然翻身下床,连因下床而致使被子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都顾不得,便连忙吩咐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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