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如花美眷第1部分阅读
情深深雨蒙蒙之如花美眷 作者:rouwenwu
第一章
我叫叶如昔。不,现在的我叫陆如萍。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如’字,他爹怀念的是老情人,而我爹意在一如往昔。
我们不但名字异曲同工,就连遭遇也是如出一辙。
那天是我丈夫的生日,在外地演出的我提前回家想给他个惊喜。拎着生日蛋糕推开卧室的门,我便傻眼了。
人生果然是要比琼瑶剧更加狗血恶俗……
我的丈夫与我那风流老爹的私生女在我们的床上翻云覆雨,难舍难分……
这,就是所谓的捉j在床。
叶依然,我曾经的闺蜜。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我这辈子最最亲密的朋友。后来,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她扔出一份亲子鉴定,扭曲狰狞的脸上露出复仇成功的冷笑。她以非婚生子女与婚生子女拥有同样的法律地位为依据,拿走了我父亲一半的遗产。
我应该把手里的生日蛋糕砸在他们光裸的身体上,可是,我只是低声吐出‘继续’二字便转身离开……
我恨自己的懦弱,我的懦弱使我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要报复。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对j夫滛妇堂而皇之的拿走了我父亲另一半遗产……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不再是叶如昔,我是刚刚出完水痘的陆如萍。
我第一眼看到陆依萍便觉得她与叶依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并不是说他们俩长得有多像。而是那眼神,那种想把一切都占为己有的眼神。当她瞪着那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自己某样东西被她惦记上了的感觉。
在哈尔滨的时候,我和依萍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虽然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姐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女人所出。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时的陆依萍恨得不是我,是她一母所出的亲姐姐——陆心萍。尽管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但我仍旧看得出,陆依萍嫉妒她,嫉妒她拥有的一切。
尽管我妈是陆振华最小也是最得宠的姨太太。可是,在陆家众多儿女当中,我并不是一个讨喜的姑娘,沉默寡言,内向腼腆。陆心萍不一样,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姨基本是培养状元一般在培养这个女儿。可以理解,她想绑住那头‘黑豹子’。
我那个伶人出生的妈就更绝了,直接在老头子年近六十的时候剩下了尔杰。老来得子,老头子对她自当和其他姨太太区别对待。
依萍总是在心萍专有的琴房门前徘徊,把这门框直勾勾的盯着里面那一架白色卧式钢琴艳羡不已,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掩饰不住的渴望。她渴望能想心萍那样做一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她渴望得到我们那军阀父亲的关注。她渴望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强烈,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只是在远处静静的围观。我们的那一出戏还没有拉开帷幕。我等待着,等待着我们去上海。
在心萍的葬礼上,依萍跪在灵柩前哭得无比痛彻心扉。甚至当陆振华颤抖的手伸向心萍那张笑得像花儿一般灿烂的遗照时,她竟然晕在了‘黑豹子’脚边。
后来我听见了依萍在文姨跟前哭得梨花带雨,说她有多么多么舍不得她的姐姐,心萍是多么多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文姨更是泣不成声。这个善良的大家闺秀自从嫁给了陆振华就注定了她这一生就是个悲剧。没有花容月貌,不懂得尔虞我诈,现在连唯一能吸引老头子目光的心萍也失去了,叫她如何不心如死灰。
对于文姨,其实我是有雏鸟情节的。无论到了上海我与陆依萍斗得如何翻天覆地,我依旧无法狠下心来伤害文姨。因为在我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我那作军阀的爹,也不是我那作戏子的妈。而是这个温婉柔弱的女子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她竭尽全力照顾陆如萍,尽管再次有了生的希望的人是我叶如昔。
如萍,如萍,你去的早或许是一种解脱。没有关系,无论你现在在哪里都给我好好看着,姐姐绝对不会让陆依萍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她要抢走何书桓,用伤害你的方式报复她的爸爸。那么就让姐姐来替你讨回公道。不过就是玩儿手段,耍阴谋。哼!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依萍依旧偎在文姨的跟前,母女俩哭作一团。她抬起头用那双大眼睛注释着文姨说道:“妈,让我变成心萍,让我替她好好孝敬你和爸。我想去心萍的琴房弹琴,可以吗?”
“谁也无法取代心萍,没有了她,你爸爸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时常来看我们了。”文姨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那琴房你想用就用吧。如今心萍已经不在了,什么都不再重要。”
当依萍站在那架白色钢琴前,她的脸上全是得到的满足。他终于得到了心萍的琴房,下一步她要得到老头子和文姨的宠爱。
我走进琴房,打开钢琴的盖子,手指在黑白键盘上轻轻跳跃,流泻出美妙的音符。抬起头我成功的看到了陆依萍愤恨的表情。她抑制着愤怒,冷冷的道:“如萍,你怎么会弹钢琴?”
我会弹钢琴并不奇怪,那是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我生前是个昆曲演员,若放在旧社会就跟我那个妈一样——是个戏子。
我微微一笑:“我会不会弹钢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便会弹钢琴,爸爸也不会像待心萍那般待你。”
依萍不屑的扭过头去:“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是在嫉妒我姐姐吧。”
“嫉妒——这个词用得真好。”我转身往琴房外走去:“依萍你还是赶紧学吧,时间来不及了哦。”
走出琴房,刚拐过花园。我便看见我妈急急忙忙的冲着我跑过来。拧起我的耳朵就是一阵教训:“你跑到哪里去了?赶紧回屋收拾东西。日本人打过来,哈尔滨保不住了。我们要跟着你爸爸一同去上海。”
依萍你看,我说没有时间了,让你赶紧练。
第二章
老头子本不想带着文姨和依萍离开哈尔滨。依萍跪在书房依旧用她那种争夺一切,不愿服输的眼神望着老头子:“爸爸,你不能这样,你可以不管我,难道你也不管妈妈了吗?心萍不在了,难道你和妈妈的感情也不在了吗?心萍在天上看见你这样对妈妈她会有多伤心啊。”
她的话成功的把自己和文姨送上了南下的火车,我始终不明白,陆振华曾经作为一个叱咤风云大军阀,为何国难当头却选择了离开。
我把头伸向车厢外面,望着那笼罩在战火硝烟中的哈尔滨。八岁成为陆如萍以后,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如今将要离开,有着些许不舍,些许留念。更多的是心疼这依旧美丽的冰城。动荡,侵略,占领,沦陷,国破家亡……若我是男子,无论我妈如何反对,我绝技不会离开哈尔滨。我必定与这战火硝烟中的东北三省同生死,共存亡。
此时此刻,在家国天下面前,我恍然觉得儿女私情不过如此。国将不国,男女间的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姐姐!”梦萍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我知道一切都是空想。虽然陆家的孩子个个从小骑马,用枪。可是老头子不会轻易让他的子女上战场,更何况我还是个女子。
回过头去轻轻揉了揉梦萍的头发,现在的她不过十岁,两条麻花辫每日清早都是我亲手梳理好垂在她的胸前,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总是好奇的看着每一样新事物。自从我妈生了尔杰以后,梦萍几乎是由我在照顾。
“梦萍,饿了吗?”我牵起她的手走到我们的妈面前,他正抱着尔杰一口一口的给他喂粥,然后把他放在老头子的大腿上。尔杰已经一岁了,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表情呆滞,根本不像任何一个陆家的孩子那样灵动漂亮。老头子却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幸福和喜悦中,是他若手中珍宝。
尔豪在一旁看书,没多会儿可芸便走了过来。坐在他身旁。两个人不一会儿便嘻嘻哈哈的说开了。看得出可芸对尔豪有情,眉梢眼角的幸福和期待掩饰不了。我并不知道尔豪是如何想的,他其实就是个被我妈宠坏的大少爷。对于任何事物只有拥不拥有,没有需不需要。
文姨仍旧是一脸愁容,静静的看着窗外。依萍偎在她的身旁一双大眼睛始终也没有离开一旁抱着尔杰嬉戏的老头子。那样的眼神,就像他曾经盯着心萍的钢琴一模一样。
在我们这样一个庞杂的家庭里,老爷只有一个,太太多,子女更多。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公平,甚至没有相对的公平。全凭老头子的喜好。
心萍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她有我们都无法比拟的容貌,这道不是说她有多美,只是她长了一张萍萍的脸。人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或许她便是萍萍的转世吧。
作为子女,谁不希望能够得到自己父母的宠爱。我妈的孩子多,除了尔杰,我们三个都不会太过引起老头子的兴趣。可是依萍不一样,心萍的光环太过耀眼,显得背后的她更加暗淡无光。她的渴望隐忍在心底,只有默默的在琴房门前望着那架白色钢琴时,她才会流露出内心的渴望。
……
那日放学以后,我依旧如往常一样坐电车回家。没过多久,那两个记者便在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的追赶下上了电车。他们俩是谁,我自然是知道的。在我和依萍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何书桓,还有对我痴情一片的杜飞。
西装男人在狭小的车厢里追着杜飞挤过人群,我被围观人群挤得一个趔趄,然后腰身一紧便被人紧紧抱住,四目相交,我们分明看见何书桓的眼里有一瞬的惊艳。到了上海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如哈尔滨那般姿色平平,虽谈不上多么美艳动人,但总归是有我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水灵。
他悄悄的把一个东西塞进我的手心,环住我腰身的手臂紧了紧,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在下一站等你,不见不散。”
我相信每一个女子都会沉浸在这帅哥暧昧不明的话语之中,但是我不会,我这样一个已婚女人,脸上装出惊慌和羞涩,心里却坦然到自己都想抽自己。
我把那胶卷扔进自己的包里,如约在下一站下车。站在人来车往的站台上四处张望。
“小姐,谢谢你的帮忙东西可以还给我了。”何书桓把手伸到我的面前。
我自然是装傻充愣来个一无所知:“什么胶卷,我并不认识你们,先生您认错人了吧。”语毕我转身便要离开。
杜飞冲上来拦着我,情急之下他竟然拉住了我的袖子,我眼神一凛看了他一眼。他便又慌慌张张的把手收了回去:“对不起,在电车上我朋友交给你的胶卷,那对我们很重要。”
我看着他俩仍旧一脸似笑非笑,何书桓去突然上前一步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道:“小姐看来你是失忆了,我的想个法子帮你找回记忆。”
“先生,请放尊重些。”我一把推开何书桓转身便上了电车。
他在我身后大喊:“我是申报的记者,我叫何书桓。”
“……”我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晚上尔豪回到家里,我便把那一卷胶卷扔到他手里:“这是今天你的同事藏到我这里的,我本以为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哪知我已经上了电车他才说他是申报的记者,叫何书桓,替我还给他吧。”
尔豪接过胶卷便开始八卦起来:“你竟然在街上碰到了书桓,真是太巧了。”
“还有个带眼镜的小子,忒滑稽了。”我补充道。
“他叫杜飞,是个活宝。”尔豪坐到我的书桌上:“你觉得书桓这个人怎么样?世家子弟,能文能武,他爸爸可是个外交官……”
我嗤笑一声打断尔豪:“怎么,你看上了?”
尔豪显然被我的话雷到了:“你别开玩笑了,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我本来正想请他周末到家里来坐坐,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街上偶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站起身关窗户,顺便把尔豪往外推:“你还是多操自己的心吧,梦萍又在下面学跳舞,我得去督促她做作业了。”
“我怎么觉得,自从来了上海这些年,你才象是梦萍的妈?”尔豪撇撇嘴 。
对于梦萍,我只是想让她远离是非,不要被我们那个妈,或者我和依萍,何书桓的纠葛所影响。无论怎样,她是我的妹妹,是我从小照顾到大的妹妹,我决不允许她的悲剧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
“爸爸妈妈,依萍来了!”梦萍的声音夹杂着窗外的雨声从楼下传来。
第三章
我和尔豪互相对望一眼,这个家又要不平静了。依萍无疑是跟导火索,每月定期来把我妈那颗定时炸弹引爆,轰炸我们家一次。
尔豪叹口气:“走吧,咱去扮演和平使者,尽量让她心平气和拿钱走人。”
“尔豪,或许是爸爸妈妈欠他们母女的,但是我们,你和我,尤其是梦萍,我们不欠她的。”或许我的语气有些沉重,但却是我的心里话。
尔豪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干嘛说得那么严重,先下去看看吧。”
我顺手从书桌上拿了个镯子,前几日一个男生跑过来塞进我手里的。还没找着机会还回去。我把镯子戴在手上便随着尔豪下了楼。
刚下楼我便看见梦萍和尔杰争吵起来,然后妈走出来推开梦萍把尔杰护到怀里开始数落:“梦萍你比他大九岁,成天欺负弟弟,哪里有个作姐姐的样子。你好好学学你哥你姐……”
梦萍正想顶嘴,我便叫住了她:“梦萍,回房间写作业,一会儿我上去检查。”
她一脸不服气,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气呼呼的上了楼。我松了口气走到依萍跟前寒暄道:“依萍你好久没来了,我都有些想你了。”
她许是刚淋了一场大雨,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旗袍上鞋子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泥水。盯着我冷森森的吐出几个字儿:“你想我做什么,你有哥哥有妹妹,怎么会想我?”
你丫被雨冲坏脑子了吧,老娘这明摆着寒暄话儿,你还当真了。我只好尴尬一笑:“你也是我的姐姐啊,上楼换件衣服吧,感冒了还得增加你和文姨的负担不是。”
我觉得我这话说得挺实在的,可她依旧不领情,甩开我的手还是冷冷的语调:“你妈是你妈,我妈是我妈,我们虽然都姓陆,但不是一家人。”
实话,我想抽她,这姑娘在哈尔滨对心萍那架钢琴那种卧薪尝胆的隐忍,到了上海竟然奇迹般地不知所踪,丫自个儿说得没错,就是一刺猬逮着谁跟谁死磕,也不分个好歹,难怪你要挨打。
她的目光落在我那刚带上的镯子上面,露出了她从小那种愤恨而又想要夺取一切的眼神:“这个镯子真漂亮,要二十块钱吧。我和我妈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把手举起来,漫不经心拔下那个镯子递到她眼前:“喜欢就拿去吧,两姐妹别客气。”
我妈神经兮兮的冲过来一把抢下那镯子:“死丫头,什么东西都给人家,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吵什么?”老头子含着烟斗从楼上很有范儿的走下来。踱步走到我们跟前:“依萍来了。”
我妈生怕血溅到身上一般,赶紧拉着我退到尔豪身旁。
接下来便是依萍和黑豹子的pk,依萍把他们家的账本背了一遍,房租菜场杂货店都欠着钱。要买衣服要看病更要吃饭。这些本就无可厚非,老头子的抚养义务。
可是随后她便开始数落老头子养车养马养房子,养我们这一家子闲人,给尔杰买新玩具,给我买新镯子,给家里换新地毯……我和尔豪对望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对她要钱来说有什么帮助,这不是明摆着给老头子添堵吗?再加上我妈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煽风点火,爽了,老头子要拿马鞭抽她。
我和尔豪纷纷上前劝阻,尔豪说:“依萍你就少说两句,爸爸,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我要装孝顺女儿,得体妹妹:“依萍,爸爸身体不好,你就不要说话刺激他了。我知道你们需要钱,先把那20块拿回去,我再想办法。”
依萍瞪着眼睛昂着头:“没有两百块我不要。”瞧瞧,多有范儿,我知道你不是讨饭的,你理直气壮。可你也不是讨债的,也用不着趾高气昂吧。
“马鞭拿来!”黑豹子一吼,尔豪只好哆哆嗦嗦上楼去给他拿鞭子。我本也想着跟上去然后撒把盐什么的。我妈死拽着我的手不肯松,敢情这彪悍女人也被老头子的雄风震慑住了。
陆依萍隐忍多年的愤怒一旦小宇宙爆发,哪里肯服个软。现在就一受害者心理。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在伤害她,都欠了她的。张口就是‘你打死我吧,打不死就等着我回来报复,我一定会报复你们这一家人。’
从头至尾要打她的是她亲爹,磨磨唧唧不给她钱的是她亲爹的姨太太。我和尔豪说好听了是和事佬,说直白点儿就俩围观群众,竟然不能幸免的也要变成她的报复对象。典型一竿子就要打翻一船人。
看得出来,老头子没下狠手。马鞭挥在人身上竟然没有皮开肉绽,只是多了几条瘀痕,看着惊悚过两天自然就消了。
打完了,老头子也消气了,分赴我妈去拿两百块钱给她。这一次陆依萍又让人民群众大跌眼镜。她潇潇洒洒一挥手来个仙女散花,站在一堆钱中间应景的来了句:“我不需要施舍。”
合着你刚才那顿打白挨了,你说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刚才还没有两百块就不要,宁可挨顿鞭子也要拿回去两百块。这会儿鞭子挨了,两百块也给你了,你又想不通了,要开始装清高,摆自尊,不要施舍。敢情你丫就是来作秀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又冷森森的说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陆振华的女儿。你错了,两百块钱买不走我今天所受到的耻辱,两百块钱买不走我的仇恨。我不会再要你的钱了,永远不会再要你的钱了。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我轻视你们,我不会忘记今天的一切。我告诉你们我会报复的,我会笑着看你们每一个人哭。”演讲结束,陆依萍女士华丽退场,然后转身跑出了陆宅。
这话我耳熟,我看着那对j夫滛妇躺在我的床上抵死缠绵的时候,我也想要报复那房子里所有的人,可事实是,我被别人报复了。
随手抓了把雨伞,甩开我妈便追着依萍冲了出去。我也要作秀,我要装圣母,因为我知道她会遇见何书桓。
三个人的故事,此刻才真正开始。陆依萍你不是要通过抢走那个男人来报复我们全家吗?哼,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四章
我追着陆依萍出了陆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跑起来依然跌跌撞撞。我几步追上去用手中的雨伞遮住她,算不得和颜悦色的说道:“打着伞回去吧,要不文姨看到你不但没把钱拿回去,反而搞得一身是伤,肯定哭的犀利哗啦,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母女也不用过了。”
她昂起头来对着我大笑:“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懂得什么。你只知道今天做套旗袍,明天买个镯子。你哪里知道连饭都吃不上是什么滋味。我不要你来可怜我,你妈把我们母女逼上绝路,你又假惺惺的跑来装好人,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我毫不犹豫的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她怎么知道我锦衣玉食,她怎么知道我养尊处优。我不过和她一样是陆振华众多儿女之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如果如萍如她所说那般是个大小姐,那么今日站在这里的又怎么会是我这个感情家庭统统失败的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心萍不也是众星捧月吗,可她也香消玉殒了啊。
依萍显然被我这一巴掌打得怒火中烧:“你打我,刚才在陆宅你还嫌我被打得不够惨,你现在还要来打我。”她越说越激动,伸手过来就把我往街上推,我那该死的高跟鞋在泥泞的地上一扭一滑,整个人就华丽丽的向马路上倒去。
此时身后正好疾驶而来一辆汽车,我哪里还来得及躲闪,整个人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显然依萍也慌了,伸手要来拉我,可是雨那么大什么都看不真切,她抓了个空自己也扑在地上。
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又要穿越的时候,那辆汽车却在我跟前停了下来。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把头伸出窗外冲着我大喊:“滚开。”
我也想滚开,可实在是滚不动。真想朝着丫大吼一声有种你就撞死我吧。没敢,怕真被撞死,只好自己往旁边挪。这时,后面上来个男人,扔了自行车冲过来,二话不说抱着我就闪到了路边。那辆汽车咆哮着急驰而去,溅起一大片水花全部浇在了依萍身上。
我抬眼看了看那男人,是何书桓没错。故作脸红低下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谢谢。”
“你们是遇到坏人了吗?”他许是看见依萍满身伤痕便又问道:“你们是被人抢劫了吗,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依萍低着头喃喃道:“我是被人抢了,抢得空空的,连我的自尊与骄傲都被抢走了。”
姑娘真不愧为琼瑶女主,无时无刻不在抒情,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你想让何书桓对着你说什么‘你的自尊你的骄傲让我来找回给你’或者‘你什么都被抢空了,可是还有我啊’。嘛,你想听到什么?
可是何书桓不解风情啊,他还一副特着急的样子去拉依萍:“那你们应该去警察局啊,走我送你们去警察局。”
“噗……”我差点儿笑场,这到底是情商问题,还是智商问题。
我抬起头上前一步,真诚而羞涩的说道:“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姐姐只是和家人闹了些矛盾而已。”
“哼哼……不是矛盾,是仇恨。”依萍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冷森森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么晚的天这么大的雨,不去警察局也要去医院吧。我家就在附近,你们可以去避避雨。我叫何书桓,是申报的记者,我不是坏人。”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他自我介绍。何书桓很热情,热情得让我觉得有些过火。
何书桓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上,依萍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又低下头去双手环抱在胸前搓着手臂取暖。我当时只穿着一件短袖旗袍,而依萍的旗袍外面还套着一件红色毛衣。他自然是觉得我比较冷一些,才把外套给了我。可是现在的依萍就像一只敏感的刺猬,立刻就竖起了他浑身的刺。我向着何书桓微微一笑,取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依萍身上:“依萍姐你身上有伤,别再淋了雨,小心感染。”
到了何书桓家里,他拿出毛巾倒了热水让我们先洗把脸。又翻出两件衬衫要我们换上,才自己走去客厅,把门带上。
现在依萍看向我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恨不如说是残忍:“你跟着我做什么,觉得我还不够惨,还不够狼狈吗?你要亲眼看着我死在路边才肯罢休吗?”
我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这样说呢,不是那位何先生好心收留我们吗?”
“哼!你还需要别人收留,那里就是你家门口。何必跟着个男人跑到别人家里。”说罢她便开门走出了房间。
何书桓是个记者,如果不是尔豪的同事我八成以为他是八卦记者,狗仔队那一伙的。翻来覆去的问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陆依萍还是一如既往的诗情画意外加赶上落寞:“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
理了理头发,走到依萍身边坐下:“谢谢你,何先生。”
何书桓似是这才看清我的脸,张大了嘴惊诧道:“你是白天电车上那个女孩儿,我的胶卷呢,我明明是交给了你。”
我还是冲着他微笑:“真是不好意思,在我听说你是申报记者的时候已经上了电车。还好我哥哥也是申报记者,我已经把胶卷托他带给你。”
“你哥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何书桓饶有兴趣的盯着我:“说不定我们是同事。”
“我哥哥是陆尔豪。”
他恍然大悟,激动的站了起来:“原来二位是陆家的小姐。”
听了何书桓的话,依萍如同受了刺激一般跳起来:“我不是陆家的小姐,我不认识陆家任何一个人。”她指着我:“我不认识她,更不认识你。奉劝阁下一句,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说完,他便扯下何书桓的衬衫冲出大门。
我冲他抱歉的笑笑:“请不要在意,我姐姐她今天心情不好。打扰了,再见!”
没等何书桓作出反应,我也追着依萍出了那栋房子。
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依萍,估计她回家去了吧。雨还在哗哗的下,我的雨伞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拖着扭伤的脚一步一步往家里挪。如果说刚才的事情是我自己瞎折腾,没事儿找事儿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第二次差点儿被同一个人驾驶的同一辆车在同一个地方被不同的方向撞倒。难道我注定要在今晚穿越回二十一世纪?或者史前?
第五章
那个男人身姿矫健的打开车门跳下车,一把取下帽子扔进车里。一身笔挺的军装立刻被滂沱大雨淋了个透。他冷冷的上下打量着我,那双眼睛有些泛着血红,却又在竭力隐忍。他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谁?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他在隐忍什么?为什么要用那样嗜血的目光盯着我?虽然他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但我依旧看得出他有些失去理智了。我一言不发的咬紧嘴唇,然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说话,你是谁?”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整个人身上那种凛冽的气势让人有种压迫感。我在脑子里飞快的掠过各种说辞,我有预感,如果我的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我是出来找我姐姐的,她走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心地说道。
“你姐姐是智障吗?似乎刚才我还看见她和你站在一起,现在又走丢了。”显然,他记得不久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差点儿撞死我。
他的问话好生奇怪,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诱供。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讯息,或者他在怀疑我什么?我们并不认识,也素未谋面,我自认为看上去纯良无害,为人也还算小心谨慎,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号人物。
“对不起先生,我想我们并不认识。是你差点儿撞到了我,可你的问题像是在审问犯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雨越下越大,我只穿了件短袖旗袍,站在这里冷得发抖,还要跟他磨叽。
“误会?是有误会,那么就请小姐跟我回去把误会说清楚吧。”他露出个狰狞的冷笑,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他的车上拖。我本来就穿着高跟鞋,地上全是泥,他一拽我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往地上倒去。他见我摔倒也毫无放手的意思,依然拉着我往车那边拖。
我靠,老娘今天难不成出门没看黄历?这男人可比依萍那弱不禁风的小文艺女青年手劲大多了,我本就摔得七荤八素的,哪经得起他这么又拖又拽。拼尽全力也甩不开他拉着我的手。我只好冲他大喊,声音在雨水的冲刷下都显得有些凄厉:“你先放手,你要我跟你走,起码得给个理由吧。”
他果然就放开了手,蹲下身来用手捏着我的下巴:“理由,我怀疑你是地下情报工作者,故意挡在我的车前拖延时间,以至我没能完成任务。”
什么?地下情报工作者!开什么玩笑,难道他没有完成任务就需要找个替死鬼吗?等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许我还真就是那个替死鬼。我要是跟他去了,还能活着走出来?恐怕早就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秘密处死了吧。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显然这个人此时有些不清醒。我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可是什么任务没有完成能让一个人几近疯狂。他表面故作沉着冷静,可是那双眼睛却红得可怕。我猜不仅是没能完成任务那样简单,或许,在任务中因为他的失误有人丢了性命吧。
我家离得不远,如果趁他不备转身逃跑不知有没有希望。我冷静下来冲他点点头:“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跟你走。”
他放开我站起身来伸手要去打开车门,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转身逃跑。他反应更加敏捷,一把便拽住了我的手腕:“想跑?”
你他妈嗑药了吧!大晚上的还在下雨不睡觉,开车出来瞎晃悠,还差点儿撞死老娘,撞不死算我命大,你还要拉着我玩儿谍战游戏。我真想拿出骂街的架势来跟他死磕,他却举起手来估计是想敲在我的后脑上,打晕了直接带走。我身体往前一倾避开了他这一下。还好还好,小时候在哈尔滨练的那两下子还没有全部还给李副官。
可是,接下来我就知道我这个动作是多么愚蠢,回过头去,正对着那个男人阴狠而狰狞的笑容,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按在车门上:“说吧,是谁拍你来的?”
我被他算计了,他明明就是在试探我,这一下要能打晕我就直接带走,要是我躲开了那不就正好说明有问题吗?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胸肺间的空气越来越少。雨水顺着脖子流遍全身,寒彻入骨髓。真是不甘心啊,就这样死去,那么让我回到那对j夫滛妇身边,让我亲手了结他们吧。
我的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强光从前方射来。又一辆车停在我们前面。车上跳下几个人来,依旧是整齐划一的一身军装。两个人上前一把拉住那个男人便往后拖。
“少爷,快放手。会出人命的。”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拉着他的手臂说道:“军长和太太还在府上等你,我们快回去吧。”
另外一个稍年轻些的是个姑娘,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急着劝道:“处长,你现在身份敏感,可别再出什么事。”
那男人狠狠地甩开手,指着我喊道:“来两个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一个年轻姑娘眼里含着泪水,拉着他的手说道:“处长,你别这样,现在你身份敏感,我们不能随便带人回去。”
几个人上前来,把那男人拉拉扯扯的弄上了车。
年轻姑娘走到我的面前,立马换了副盛气凌人的军官调调:“你叫什么名字?”
“陆如萍。”我拍着自己的前胸希望能呼吸得更通畅些。
她点点头:“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要是敢说出半个字,我就能让你们全家在上海消失。”
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两辆车在雨夜里即使而去。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她叫他处长,什么处长?身份敏感,还没能完成任务。有本事让我们全家从上海消失?好大的来头。这嚣张的气焰快要赶上我们家老头子在哈尔滨的派头了。
第六章
我狼狈不堪的回到家里,所有人都回房休息去了。只有尔豪和梦萍坐在客厅等我。看见我疲惫的开门进屋,梦萍冲过来拉着我的手着急的问:“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疼不疼?”
我摸摸她的脑袋:“姐姐没事,你赶快上楼睡觉,明天不上学了,作业做完了没?”
她点点头:“做完了,哥哥已经检查过。我先上楼睡觉了。”
看着梦萍回了房间,尔豪才着急的扶着我的肩要过去沙发那边坐下。可是刚才被那个疯狂的男人折腾半天,我现在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他一碰我,我就疼的直抽气。
“如萍,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尔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不会是依萍她对你做了什么吧”
我挥挥手:“没事没事,跟依萍无关,今天遇着个疯子,还是个来头不小的疯子。”
“怎么回事,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尔豪很担心我,或许在那个庞杂的家庭里,我和梦萍才是他这个大少爷真正会担心的人。因为我们三个人才是相依为命的兄妹。尔杰虽也是我们的弟弟。可是他拥有太多的宠爱,我和梦萍这两个依萍口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爸妈面前也不过是要处处为小儿子让道的两个女儿罢了。
我冲他点头笑笑:“哥,我没事,现在就想先洗个澡,一会儿你到房里来找我,我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我把刚才追着依萍出去到后来遇见何书桓,最后被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差点儿带走的事情,都和尔豪说了一遍。他低头沉思良久,才说道:“如萍,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看样子来头不小,既然他们要你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你就忘了吧,毕竟你的安全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轻轻的靠近他的怀里:“哥,谢谢你。”
尔豪轻拍我的脑袋:“谢我什么?替你给梦萍做家教啊。”
过了几天,我正好没课。便带着二十块钱去了依萍和文姨的家里。我说过我对文姨是有雏鸟情节的,不管陆依萍如何,我是看不得她受苦的。
“文姨,我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但是至少先把病看了吧。不够的话,我在和尔豪想办法。”我把钱放在她的手里。
她轻轻转过头去,又把钱塞回给我:“如萍,不行,依萍看到了会难过的。”
我把钱放在桌上:“文姨,钱不是给依萍的,是我给你的。这本来就是爸爸的钱,赡养你是他的义务。”
说完我也不待文姨反应,拿起包就要往外走。陆依萍却从门外冲进来把钱扔到我的手里:“请你离开,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还是把钱放在桌上:“依萍你误会了,这钱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给文姨看病用的。千万不要拿去还了菜场或者杂货铺欠的账。”
我看着她愤恨的眼神,转身对文姨说:“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我走出院子,听到陆依萍把钱扔出来。银元滚过青石板落地的清脆声让我的心里无比愉悦。陆依萍你越愤怒,就越证明了你的失败。
站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今天真是太痛快了。好久没有去兰庆班,我想上台。
小小的茶馆不比得大上海,百乐门,或是和平饭店那般纸醉金迷,歌舞声频。他讲述的是市井百态,古韵悠长。几张桌子,几根凳子,门口有个老虎灶清烟袅袅。大门正对着有个小小的戏台,常年有个昆曲班在这里演出。
上辈子我就是个昆曲演员,这辈子又有个做伶人的妈。小时候在哈尔滨,总喜欢趁着没人在后院里哼两句,家里办堂会,我总是最欢喜的那个。甚至有个姨太太当着我妈的面讽刺道:“如萍果然是个戏子的材料。”
这位姨太太他们祖上曾是翰林院的编修,自诩书香门第。我妈自觉受了莫大的侮辱,铁青着脸要打我。我便站出来对着那姨太太轻轻一笑:“也没见你们家小公子是块儿读书的料啊。”
从此以后,在陆家,陆如萍虽平凡柔弱不起眼,但是谁也不会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兰庆班的斑主是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一家子都是唱戏为生,徒弟也不光是唱昆曲,也唱京剧,黄梅戏。带着戏班从昆山来上海讨生活。见着达官贵人他便格外小心,生怕得罪了人砸了老老小小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