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穿越--恨嫁下堂妇第16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恨嫁下堂妇 作者:肉文屋
得一地的碎纸,衙门里的差役费了好大劲,才劝动沿街的商铺住户出动人手打扫干净,因而难免有些怨气。
这还是看在李老太爷的面子上从轻处理,不然可不止开张罚单那么简单,年前正是衙门里最忙的时候,巴月还来这么捣一回蛋,增加那些差役的工作量,怎么着也得请她吃一顿竹板炒肉才算完事。
当然,这只是小插曲,巴月高兴之下,也就不在乎罚的那点钱了,估计要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才会感到肉痛吧。
百陵州的商家们的行动力是惊人的,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里,巴月还没有来得及把李老太爷给她的布钱数一数,小院的门槛就让蜂拥而来的商人给踏破了。也许是初次进货,这些商人也有些没底,大多只拿个三匹五匹的,先去试验市场了。
饶是如此,仅仅一个下午,准确的说,是仅仅一个时辰,她积压下来的蓝印花布就被这些商人一订而空,可见李府这个金字招牌,那是实打实的有用。
这些商人里面,只有一个姓木的掌柜,出手大气,和李老太爷一样,一下子就订了三十匹布,还留下了一张名贴,巴月一看,才知道这个木掌柜是镇国公府名下的,怪不得说话有规有矩,行事气派,而且一出手这么大气。
琐碎的事情不多提,总之,在这次大丰收之后,巴月就拉着奶娘和张小虎把百陵州逛了个遍,买的年货堆了整整一牛车,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张家村。
之后的几天,她就带着张小虎还有邹书呆,不停地往返在张家村和百陵州之间,将所有的布都送了过去,收钱记帐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值得一提的是,她给木掌柜送布的时候,竟然在铺子里意外碰上了那位白家大小姐。
白大小姐见了她,也挺意外,拉她进去坐了片刻,笑道:“前些日子,我听说有人用牛车赶了一堆布,又是敲锣,又是放炮仗,弄得惊天动地的,把整个百陵州都惊动了,却没有想到,原来主事者居然就是妹妹你呀。”
巴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道:“姐姐快别说了,事后我可是让衙门罚了好些银钱,以后再不敢犯了。”
白大小姐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道:“妹妹虽然思虑不周,但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算妙绝,可惜姐姐在闺中时不曾识得妹妹,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说下去,巴月却是明白,一个女人在家时,尚可帮着处理一点生意上的事,出嫁以后,尤其是像白大小姐嫁的公侯之府,自然是不可能再抛头露面了。别说是公侯府第,就是邵家这样的纯正生意人,不也是不肯让女人出来做生意。
环境如此,莫可奈何。
想到这里,巴月突然觉得,自己穿越到一个弃妇的身上,未必不是一种幸运,上无叔伯婶嫂,下无兄弟姐妹,只有一个事事为她着想的奶娘,想干点什么,阻力比一般女子要小得多。
两人聊了许久,巴月发现白大小姐不愧是常安府数一数二的富户出身,相当有生意头脑,不禁便把自己的理想大略透露了一点,白大小姐一听,果然兴趣大起,便追问起来,巴月就趁机灌输品牌意识,只听得白大小姐双眼放光。
最后,临别时白大小姐对她道:“我这些年,略有体己,一直想拿出来做些什么,只是身份所限,不方便出面,便将体己都给了三妹,让她拿去运作。等过了这个年,闲下来,我将三妹请来,咱们一起寻个地方坐坐。”
虽然没有明说,但至少合作的意向是有了。巴月一听大喜,忙不迭地应了。
邵家的事,就此搁置下来,只因此时双方都没工夫计较这事,只有邵九,写了一封信,派人偷偷给巴月送来,信中虽只聊聊数语,却满含无奈与歉意。巴月明白他的意思,便让那送信的人将婚书带了回去,以示从此一刀两断。
奶娘知道以后,唉声叹了几天气,却再也没有说什么。
转眼年关便到了。
这是巴月在这个世界里度过的第二个新年,满打满算,她穿越过来差不多有一年半了。在这一年半,有成功,也有失败,不过她却没有感慨和总结的时间,用牛车拖回来的年货太多,她和奶娘忙着一家一户地送礼,虽然每样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但这就是人际交往,就是人情,巴月已经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
假如不是她过去一年半里,和村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邻里关系,恐怕就算是村长出面,那辆牛车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张小虎借出来。也正是因为借牛车这件事,让村里人都知道,巴月的小染坊把买卖做大了,连李老太爷对她都是一口一个大闺女,别看她是弃妇,可也是能人呀,整个张家村里,谁曾见过这么大的官儿。虽然李老太爷并不官,但显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当官的爹,比当官的还大。
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巴月这个外来户,在张家村里的威望陡升,基本上,跟村长大娘已经处在一个级别。这可真是不容易啊,以前她都是靠鬼神来震慑村里那些不安分的,现在,用不着鬼神了,她自己柳眉一竖,就已经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所以,这之后,村里一些年轻的姑娘媳妇,受了委屈,都爱往巴月这里跑,这其中少数是被自家兄弟或是丈夫给打了,绝大多数是被婆婆欺负了,来找巴月帮着出头呢。
巴月被弄得哭笑不得,勉强充当了几天妇联主任之后,就再也受不了这些家长里短,把年货整理了一下,挑出一些,放在毛驴背上,自己急急地往常安府去了。
首先要去张府拜访方秀娟,这一次,巴月终于见到了那位张老爷和张家少爷,那张家少爷看上去都三十多了,而张老爷少说也有五六十岁,老眼昏花的,连话都不清楚。她暗自为方秀娟惋惜起来,就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怀得上孩子,就算撞了狗屎运怀上了,只怕孩子还没长大,张老爷就先去了,那张家少爷一脸刻薄相,剩下方秀娟孤儿寡母的,只怕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巴月也只说了一句:“秀娟姐,月儿忙,不能常来看望,你也不要闷在家中,得空往张家村走走,陪奶娘说说话也好。”
这却是她在暗示,万一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方秀娟完全可以来投奔她。这种话不能明说,明说了那就是让方秀娟没脸,但暗示的话方秀娟听不听得懂,就不知道了。
不过方秀娟也算是闻弦而知雅意,眼圈微红,道:“好,姐姐知道了。”
两下里联络了一番感情,巴月留下了一堆年货,方秀娟又回送了一些小玩意儿,各有所得。
从张府出来,巴月骑着毛驴一转,又往石匠家去了,经过算命摊的时候,顺手给算命先生留下一小坛花雕酒,直把算命先生乐得直摸胡子,当即撤了摊子,不知道躲哪儿喝酒去了。
69生变
到了石匠家,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叮叮当当地响,巴月也不避讳,在门口就叫了一声:“石匠,你家闺女来瞧你了,还不快出。”
里面响声停止,不一会儿石匠出现在门口,哭笑不得地让她进去。
“怎么带这许多东西?”
看着巴月从毛驴背上大包小包的拎东西,石匠有些惊讶。
巴月白了他一眼,道:“给你送的年货,笨蛋,去年不就送过,你忘了啊?”
石匠怔了怔,胡子一动,似乎是扯开了嘴角,道:“料不到你今年也送。”
虽这样说着,但是他居然也就半点不客气地收下了。
“那是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巴月啐了他一口,“唉,谁让本姑娘心肠软,见不得有人孤孤单单、可怜兮兮的,过个年也没亲人陪。”
石匠又扯了一下嘴角,道:“城西有个破庙,里面住了许多乞丐,亦是无亲无故,每日里以乞讨为生,怎不见你可怜他们?”
巴月又啐了他一口,道:“如今太平岁月,一无灾荒,二无战祸,那些乞丐除了少数几个年老体弱、又或太过年幼的,其他的哪个不是有手有脚、力气一把的,自己不去寻生路,只好吃懒做等着人施舍,本姑娘再有钱,也不做这害人之善人。”
石匠见她越说越大声,心知她是瞧不起那些乞丐,也不与她争辩,世道难,无关盛世与乱世,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像这个女子一般,敢想,敢做,敢争。
巴月还想着跟石匠再吵几句,然后好好教育一下这石匠,不料石匠才说了没两句便偃旗息鼓,让她一拳头打在空气里,没有着力处,顿时就气鼓了嘴巴,不知道咕囔了些什么,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却见石桌上放置着一块色彩艳丽的石头,大约只有手掌大小,表面泛着奇异的光芒。
“好漂亮……”巴月扑了过去,在石头上摸来摸去,“这是黄玉吗?还是黄玛瑙?”
石匠扯了扯胡子,道:“这是寿山石。”
“不是玉啊……”
巴月有些失望,石头里面,她就只喜欢玉,只不过眼光有限,有时候她连玛瑙和玉都分不清,更不用说这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寿山石,基本上只要看到表面光润的石头,她都会直接想到玉,没穿越之前,有一次她还把大理石的碎片,当成了玉石,闹足了笑话。没眼光到这种地步,也算一朵奇葩了。
“你喜欢玉?”
石匠的胡子又抖动了两下,他没告诉巴月,虽然这块寿山石不是玉石,但是这么大一块是极其难寻的,价值不在同等的黄玉之下。
巴月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过美人如玉这句话吗?本姑娘好歹也算个美女,当然要用玉来衬。”说到这里,她又咂巴咂巴嘴唇,不无遗憾道,“要是你送我的石像,是用汉白玉来雕的就好了。”
石匠嘴角一抽:“……”
汉白玉就算再不值钱,也比普通的石料贵重许多,这种石材,普通百姓哪里用得起。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女人就是典型。
好在巴月也只是随便说说,没真让石匠再用汉白玉给她雕个人像,而是把注意力放到那块寿山石上去了,就算不是玉石,但是颜色也很漂亮嘛,石头还没有完全打磨,只打磨了一角,便正是这一角上,黄|色的表面上有种果冻似的透明感,越看越漂亮,旁边没有打磨过的地方,就显得暗淡多了。
“这就是玉不琢,不成器的意思吧。”
巴月若有所思。
石匠嘴角继续抽筋:“我说过了,这不是玉。”
巴月懒得理他,又把玩了一会儿,才好奇道:“这块石头你准备雕成什么?”
“有位长辈快要过寿,雕个寿星当贺礼。”石匠随口应道。
“哦……”巴月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没有亲人吗?哪里来的长辈?”
石匠一滞,轻咳一声,道:“是师父。”
“教你雕石头的师父?”
“嗯。”
巴月想了想,道:“雕个寿星多俗气啊,你看这么漂亮的石头,雕个老头子好没意思的,还不如雕个山啊水的什么,嗯嗯,山就是南山,水就是东海,暗合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意思,彩头也好。”
石匠想了想,微微一笑:“确也不错。”
巴月得了夸奖,十分高兴,顿时又开动脑筋,想了一串稀奇古怪的主意,石匠总是附合上一句不错,真把巴月兴奋得恨不得跟着石匠一块儿拜寿去。
当然,巴月并不知道,虽然石匠在这里不停的附合她,但到最后,寿山石雕成型的时候,却还是一尊寿星公,理由嘛,呵呵,因为这石头已经开始雕了一小半,再想修改,便浪费了。她更不会知道,最终,这尊寿星像,被石匠送进了百陵州李府。
李老太爷收到寿星像的时候,十分喜欢,整天拿在手上把玩,嘴上却把石匠骂了个半死,什么这么久也不看来他老人家,为了一个女人才登门啦……有了女人就不顾兄弟啦……偷偷摸摸一点也没有胆色……诸如此类的话语,听得石匠连连苦笑,借着尿遁便回了常安府。
回到了常安府,石匠也没能得个安静,又被算命先生狠狠数落了几句,说他整天打石头,把脑袋都打得跟石头一样笨重,只见过不择手段把喜欢的女人往怀里抢的,哪曾见过往外推的。
最后,算命先生扔下一句:“商人重利轻情义,你以为解决了李府的问题,邵家就会好好待她?臭小子,等着后悔吧。”
石匠听了,也只能继续苦笑。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算命先生果然是天生一张乌鸦嘴,说什么就中什么。
新年一过,巴月就收到了一张休书,来自邵家的休书。
“明明是退婚,怎么会变成休书?”巴月有些搞不明白,拿着休书直发愣。
退婚和休书,那是两回事。她主动把婚事退回去,那是表示她看不中邵家,而邵家休妻,那就变成了邵家看不中她,这个主动关系一变,于男方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对女方的名声影响就大了。
本以为把婚事退回去这事就算完了,可是到这时巴月才知道,这事儿没完,邵家没这么轻易放过她。
其实说到底,这还是巴月自己惹出来的,原来邵家已经有了退亲的意思,女方主动退婚,对男主的影响不大,再说李府都跟巴月和解了,邵家也没想再对她怎么着,要怪就怪巴月年前那一场风头出得太旺了,结果蓝印花布在百陵州大受欢迎,其中暗含的巨大的利益,超出了邵家原先的预计,这一下子,不由得他们不眼红了。
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得到这种花布的印染方法。邵家上层下了决定,邵父二话不说,以脱离父子关系为由,逼迫邵九写下了休书,却又秘而不宣,悄悄给巴月送了过去,威胁的意图非常明显,要么交出印染技术,邵家就接受巴月主动退婚的事,这样邵家得利,巴月得名,要么就等着名声扫地吧。
70否极泰来
巴月收到休书后,没当一回事儿,休就休吧,反正又不是第一回,再说了,她又还没嫁过去,邵家这休书好没道理,但是奶娘却急坏了。
“月儿,不行,不行,咱只能退婚,不能被休呀。”
巴月有些诧异:“奶娘,我又不是没被休过,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休书你帮我收好,免得将来邵家耍无赖,再来找我的麻烦。”
“胡闹。”奶娘让她气坏了,“你上次被休,是因为无子,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但到底还是守住了名节,这一次,你还没嫁过去就被休,会让人家怎么说呀。”
古时休妻,不是随便就可以休的,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的,那是妾,不是妻。要休妻,必须有理由,而这理由,古人罗列了七条,就是所谓的七出,是指:不顺父母(此指公婆),无子,滛,妒,有恶疾,多言,窃盗。
看,除了无子这一条还有些情有可原之外,其他六条,哪一条不对女人的名节有损,不顺父母(公婆),就是不孝,古人讲究百善孝为先,不孝是第一等的大罪,滛和妒,不用多说,绝大多数男人哪怕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也不会愿意娶这样的女人的,恶疾,就是病殃子,多言就是长舌妇,窃盗是人品问题。
巴月还没有嫁到邵家,就收了一张休书,肯定就不是因为无子而被休,剩下六条,随便哪一条都能让她名声扫地。
这还亏得奶娘不识字,否则她看了休书,恐怕气也要气死了。因为邵家给巴月罗列的罪名,就是一个“滛”字。
怎么“滛”了?
罪证就是巴月大老远的跑去追在外跑商的邵九,还没出嫁呢,就追男人了,这不是滛是什么?
巴月当然不会告诉奶娘休书上写的罪名,只是笑着宽慰了奶娘一句:“管别人怎么说呢,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举头三尺有神明呢,我要是做了亏心事,自然会有报应,我要是没做呢,乱嚼舌根的人也会受报应,我不怕她们说,就证明我是清白的,真要是向邵家低头了,反而要被人家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家把我给休了。”
她这一通歪理,自然不能让奶娘安心,一天,趁着巴月正忙着带领村里的帮工染制花布的时候,奶娘牵着毛驴,偷拿了一些琉璃冻,说是去常安府买些米粮,其实悄悄跑去了邵家。
直到天黑,巴月还不见奶娘回来,顿时慌了,从村长家借了毛驴,连夜跑到常安府,先去了张府,方秀娟说没见到奶娘来过,巴月吃了一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奶娘一定是去了百陵州。
“糊涂!糊涂!”巴月连说了两个糊涂,却也只能无奈地叹气了,这时候再追去百陵州,已经迟了。
隔天奶娘笑眯眯地回来了,一副大事已定的轻松状,见到巴月,老脸一红,却又理直气壮:“月儿,你放心,这件事奶娘已经帮你摆平了,过两日,邵家就派人来正式收回彩礼和那张休书,到时还要请村长做保,你亲手写一份退婚书。”
订婚的时候,是村长做的见证,所以退婚的时候,还是要村长做见证,退婚书一写,这件事情就正式定性成女方不满意男方,主动退婚,虽然也未见得光彩,但总比一张休书能见人,至少,巴月的名节是保住了。
巴月看着奶娘一脸高兴的模样,虽然满肚子怨气,却也不好说出责怪的话。如果是换做刚穿越那会儿,她肯定会骂几句,但是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她已经很清楚名节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要不然邵家也不会卑鄙到利用这一点,尽管她本人并不在意,但是她不能阻止别人在意,奶娘行事虽然糊涂了点,但到底是为了她好。
再说了,经过年前那一场大出风头,蓝印花布的印染技术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核心机密,说到底,自己的目的可不是做一个布商,她的本职是设计,做为一种布料,蓝印花布只适宜于做低端市场,长此以往,会给人一种很不好的印象,那就是这种布,是那些没有身份的人才穿的,这一点从李府买了那么多布,却只用做给下人打赏就可以看得出。
所以,早在白家大小姐跟她的那一番谈话之后,巴月就已经有了向高端发展的想法,而低端市场,她准备放手给别人来做。既然有了这样的打算,蓝印花布的印染技术自然就无需再保密,只不过,就这样便宜了邵家,还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巴月琢磨了一下,然后乐颠颠地去找石匠了。拿到技术又怎么样,琉璃冻的配制方法,可就只有石匠才知道哟,她不在这上面坑邵家一把,她以后就不姓巴。
不料这次石匠不在家,大概是出去送货了,巴月在石匠家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好没意思,转个身就去找算命先生磨时间去了。
大概是之前得了巴月一小坛花雕酒,算命先生一见她,便直往她手上瞄,没看到有酒坛子,便一脸失望,摸着胡子,半闭着眼睛,摇来晃去装睡梦罗汉。
“老骗子,别摇了,给本姑娘测个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巴月干脆又准备听听算命先生胡扯了。
算命先生还想再装一会儿睡梦罗汉,禁不住巴月揪着他的胡子用力一扯,连忙睁开眼睛,道:“莫扯莫扯,美髯要落矣……”
巴月撇撇嘴:“几根破山羊胡子,还美髯呢。”
算命先生轻咳一声:“姑娘要测什么字?”
巴月想了想,道:“测个‘白’字。”
第一次测字,她测了个“蓝”字,到现在,蓝印花布果然大受欢迎了,现在她想要靠上白家大小姐了,就测个“白”字。
算命先生提笔写了一个“白”字,然后伸出一只手,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然后一拍桌子,笑道:“恭喜恭喜,姑娘从今而后,否极泰来,转运了。”
这话她爱听,巴月笑眯眯地直点头:“怎么说?”
算命先生比比划划:“姑娘请看,这个‘白’字,乃日上出个头,岂不是说,姑娘的出头之日已至矣。”
这也能扯得上?巴月竖竖大拇指,看来做骗子,也是有做骗子的资本的。
“借你的吉言,等到我真的混出头了,给你在这摊子上面修个遮阳避雨的棚子。”
“那就多谢姑娘了。”算命先生伸出手,“十文钱,谢谢惠顾。”
“五文,老骗子,咱都这么熟了,怎么也得打个半折。”巴月跟他讨价还价,反正是闲着嘛,磨磨嘴皮子也是一种锻炼。
“小本生意,恕不打折。”
“呸,你这分明是无本生意好不好,几句骗人的话,就赚五文钱,知足吧。”
“……”
石匠推着车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一老一少,隔着算命摊子,为着七文还是八文钱,吵得口沫横飞。
71开铺
“石匠,你做琉璃冻的成本是多少?”
见到了石匠,巴月就懒得再跟算命先生磨嘴皮子,八个铜钱往摊子上一扔,还滚了几个到地上,逼得算命先生不得不趴在地上捡。
“问这个做什么?”石匠诧异道。
巴月跟在他身后,一边往石匠家走去,一边笑得贼嘻嘻地道:“我跟你合伙做生意,就卖琉璃冻。”
“……”石匠一阵无语,好一会儿才道,“谁会买?凡是当石匠的,谁都会做,用不着花钱买。”
“他们做的跟你做的不一样呀,而且……”巴月眉眼儿弯弯,“我又不是要卖给雕石头的。”
“那也不行。”石匠依然拒绝,“我不靠这个吃饭。”
“你、你……真是个死心眼儿。”
巴月气结,眼见到了石匠家门前,趁石匠开锁的时候,她拎起裙子抬脚用力一踢,把石匠踢得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门里。
石匠捂着屁股,哭笑不得,离离巴月远远地,道:“我把做法教给你,你自己去做不成吗?”
“不行,我自己做就瞒不住奶娘,保不准她一糊涂,明儿又把做法卖给邵家了。”
巴月连连摇头,她倒是想自己做呢,可是如果在张家村里做,就肯定瞒不住奶娘,邵家虽然得到了奶娘带过去的一点琉璃冻,但是肯定弄不出做法来,到时候再休书威胁奶娘,奶娘一定会屈从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奶娘眼里,名节就是一个女人的命,不对,是比命还要重要,哪怕没了蓝印花布会饿死她们娘儿俩个,也不能失了名节。
这是这个时代造成的代沟,在这一点上,她跟奶娘根本就说不清道理,只能瞒着奶娘弄了。
石匠一怔:“邵家又怎么了?”
“没什么……”巴月撇撇嘴,本想含混过去,却见石匠的眼神变得严肃,她心里一颤,只好老老实实道,“邵家送了张休书来,奶娘拿我染布的法子,将休书换成了退婚书。”
“岂有此理。”石匠一拳头打在身边一块石料上,顿时石屑纷飞。
巴月吓了一跳,惊道:“好大的力气!”
正惊叹着,忽见几缕红色从石料上蜿蜒而下,她才反应过来:“流血了……你这个白痴,当自己手是铁打的呀……见过拿鸡蛋去碰石头,没见过拿自己的血肉去砸石头的……”
于是一阵鸡飞狗跳,巴月硬是不顾石匠的阻拦,冲进他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跌打药,然后把他的手包得跟粽子似的。
“八姑娘,只是一点皮外伤……”
石匠举着粽子手,无可奈何地瞅着巴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女人很紧张他?这样想着,刚刚地气愤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石匠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往上直翘。
“呸,什么皮外伤,你知不知道这石头很脏啊,又没有消毒药水,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会死人的……啊,对了,酒精能消毒……”
巴月正准备好好给石匠上一堂卫生护理课,突然想起,酒精能消毒,她找不到酒精,烈酒总是能找到的。
于是,刚刚摆出茶壶状的泼妇姿态,还没来得校正一下姿势是否规范,巴月转身就冲出了石匠家的大门。
“喂……喂……八姑娘……”石匠在她身后徒劳无力的摇着手,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跑了。
算命先生从围墙上探出半个脑袋来,笑眯眯道:“郎情妾意呀……”
石匠:“……”
隔不多久,巴月抱了一小坛子酒回来,还没放下呢,算命先生刺溜一声,从墙头滑下来,连走边吸鼻子:“梨花树下埋了三十年的状元红,好酒,极品好酒啊……”
“少来,这酒不是给你喝的。”巴月把酒坛子往石匠怀里一塞,“收好,别让这老骗子骗去了,以后每天早晚,用这酒洗一下伤口。”
石匠:“……”
算命先生:“……”
巴月仍在继续:“还有五十年份的烈酒呢,可是价格翻了几倍,我钱没带够,不然就卖五十年份的酒给你洗伤口效果会更好些……”
她不知道多烈的酒洗伤口能起到消毒作用,反正只想着埋的时间越久,这酒肯定就越接近七十五度,所以买酒的时候,直接就要年份最长的酒,要不是五十年份的酒实在买不起,她真就给买回来了。
算命先生承受不住打击,惨嚎一声:“暴殄天物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害人性命才会遭天打雷劈。”巴月白了他一眼,怪不得古人死亡率高呢,一点护理消毒的常识也没有。
石匠轻咳一声,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让八姑娘你破费了。”
巴月笑嘻嘻:“一点小钱,不算什么,只要你答应跟我合伙卖琉璃冻就好。”
“好。”
这一次,石匠答应得极其爽快,让巴月又吃了一惊,她都做好跟石匠磨嘴皮子,实在不行甚至是威逼利诱的心理准备了。
决定一下,接下来自然就是要行动了,未料到算命先生居然是第一个蹦出来的:“老夫也要合伙。”
“你能做什么?”巴月瞪着他,她是要做生意,可不是要骗人。
算命先生伸出手做执笔状:“写写算算,这是老夫的本行。”
“你的本行不是骗人吗?本姑娘有帐房,不用再请。”巴月不屑道,自己有邹书呆这个管吃管住不管工钱的帐房了,不需要再找。
算命先生急了:“老夫、老夫……我一生阅人无数、交游广阔……”
“是骗人无数、仇人遍天下吧。”
“你、你……臭丫头……老夫白瞎了一份好心,不管你了。”
巴月几次抢白,终于气退算命先生,一甩袖子不管了。她乐得没有人打扰,兴高采烈地在常安府里租下一间铺子,请了个伙计看着铺子,自己就整天跟着石匠跑前跑后地做琉璃冻,做了整整十大缸,放在铺子里,让伙计分装成小坛。
石匠却忧心冲冲:“八姑娘,真的会有人买吗?”
开始的这几天里,铺子里是一笔生意也没有。
巴月却乐观得很,把铺子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对石匠道:“我先回张家村几日,你这几日也别闲着,尽量再多做一些,我保证,很快就会有一笔大生意,哦不,是很多笔大生意,到时候,你一个人肯定做不过来,咱们还要请几个信得过的帮工才行。”
石匠见她信心满满,便不再说什么。这个女人既然如此自信,他只要照着做就好,因为他很期待,这一次,她又能做到哪个地步?
72赢家是谁
巴月的信心自然是满的,因为,她对未来的发展,已经有了计划,只要搞定了石匠,她的计划也就可以展开了,至于邵家,哼,目光短浅的家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在她看来已经是极限了。
不久之后,邵家还是把无赖形象一做到底,充分向巴月展示了这个家族的浅薄之处,也让她切身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背信弃义。
巴月到底还是被休了,邵家没有来收回休书,而是公布了巴月被休的事实。
究其原因,只为了两个字:利益。
不可否认,蓝印花布的市场是一块非常可口的大蛋糕,邵家本想独吞这块蛋糕,但是巴月却不甘心将这块蛋糕拱手相送,就算她自己吃不下,也绝不会让邵家一家独大,所以她做了一件事,硬生生从邵家口中,将这块蛋糕的大部分利益给挖了出来。
从表面来看,她做的这件事,真正是损人不利己,所以邵家暴怒之下,以公开休书做为报复。不过,对巴月来说,这样的报复还不如被蚊子咬一口来得疼。现在的她,可没有时间去计较这种事情。
巴月在忙的,正是让邵家暴怒得用休书来报复她的事情。这一场反击战,她打得相当漂亮,但是说白了,其实不过是后世很常见的一种销售推广模式,就是加盟。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加盟是一个企业迅速扩大规模、占领市场的好方法,但是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把这种模式给搞起来的。这个时代的商人,行事多半还是以信义和声誉为准,说实话,除了给李府送布出了一回风头之外,百陵州的地界内,谁认得她是谁呀,现在她出来,冒冒然推出加盟的模式,加盟是要收加盟费的,谁会把钱给一个谁都不认得的人,就算借着眼下蓝印花布大受欢迎的东风,人家交了一回钱,技术一拿到手,转身就翻脸不认人,巴月又能怎么办?
所以,巴月从石匠那里回来以后,就去了镇国公府,求见府里的少夫人,也就是白家大小姐。也许门房早得了吩咐,见她来了,也不曾为难,便叫了人领着她进去了。
镇国公府内,气派非常,层层进进,七拐八绕,让巴月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眩晕感,她是心里装着事来的,不想为眼前这片富丽堂皇而分了心,干脆就不看了,只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再不四处张望。
白大小姐见她如约而来,喜不自甚,拉着她的手在屋里坐下,道:“妹妹可算来了,打从过了年,我就盼着你来,继续说说上回没说完的事呢。”
巴月连忙道:“这不是怕姐姐这里家大业大,年尾年头都帮忙吗?我哪儿敢为一点小事,就来打扰姐姐呢。”
“看你说的,我能忙什么,这家里外面有公爷做主,内宅有老夫人做主,我一个当媳妇的,每天除了晨昏定省,便没别的事可做,早就闷得发慌了。”白大小姐的话里,不无诉苦的意思。
巴月不方便接口,只得做倾听状,心里却思忖着:怪不得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看这白大小姐,典型地被闷坏了。
说话间,白三小姐便被丫环请了来。却原来,早几日前,她便被白大小姐接进府来,小住了几日,可以说巴月来得也巧,倒不用再等白大小姐派人去常安府接她,马上就可以谈正事了。
白三小姐尚不知白大小姐突然派人把她从闺房里请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此时一见巴月,脸色便有些难看,若是在别处,她说不定转身就走,但是眼下是在镇国公府,她看在自家姐姐的面子上,也不好太过随意,只得坐了下来,却是再没正眼瞧过巴月一眼。
“三妹,我来跟你介绍,她是……”
白大小姐正等介绍两人相识,白三小姐却冷哼一声,道:“大姐,你不用介绍了,我认得她。”
白大小姐一怔。
巴月却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与白三小姐,已有四面还是五面之缘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朋友,我虽不敢高攀白三小姐,但也混了个脸熟吧。”
白三小姐的脸色更难看了,似乎是想起,跟巴月大部分见面,都是在石匠的家门口。
白大小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亲妹妹难看的脸色,对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也一无所觉,闻言便笑道:“这可真是巧了,莫不就是佛家讲的缘分?”
“谁跟她有缘。”白三小姐又是一声冷哼。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巴月也不想跟这位高傲的白三小姐有什么缘分。
“我跟你也没有什么事可谈。”白三小姐斜眯着眼睛,鄙视地看着巴月,身份地位的差距在那儿摆着呢,能有什么可说的。
又被鄙视了。
巴月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这位白三小姐似乎总喜欢鄙视别人,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却笑容依旧,她是来做生意求发展的,不是来跟人呕气的。再说了,这世上总是有一种人,自视甚高,永远都看不起别人。白三小姐估计就是这号人物,她也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拿出本事来压服她,才是道理。
于是,巴月也不管白三小姐有没有在听,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今儿我要说的事呢,是件新鲜事,我敢保证,是前人未曾做过的。”她轻咳了一下,在脑中组织了一下措词,“事情能不能办成,我心里也没底儿,姐姐和白三小姐都是有见识的人,不妨听听,指点一二,我便感激不尽了。别的我不敢说,这事儿要是真的能做成了,恐怕天下商人,都要高看咱们一眼。”
白三小姐又冷哼了一声:“大言不惭。”
“三妹,听她说下去。”白大小姐轻轻地拍了她一下,总算是意识到自家妹妹的不耐烦,“大姐跟八姑娘聊过,挺有意思的,你不妨听听,或有所获也不定。”
“我这里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想法,上次与姐姐聊天的时候,已经大致说过,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姐姐的意思,这会儿就不多说了,我这次主要想说的,是第二个想法,就是加盟。”
巴月说出加盟,知道这两姐妹肯定是听不懂的,于是又花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了下加盟的意思,以及这种商业模式的优点所在。说得口都干了,确定两姐妹都听明白加盟的意思之后,她喝口茶水润润喉咙,似乎没有注意到白家两姐妹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道:“我的蓝印花布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以此为例,如果用加盟的方式,扩张的速度将是非常可观的。我调查过,百陵州治下各府,共有大小染坊一百多处,便是只要有二十处肯加盟,由我们提供技术,他们负责生产,产出的布我们统一收购,每个月的产量便足以供应整个百陵州,当然,这便需要借用白家的名义,相信大多数商家对白家肯定是信服的。”
说到这里,巴月顿了顿:“白三小姐,加盟这种模式并不仅用于生产上,销售也一样适用,白家这块招牌,金光闪闪,相信很多布庄成衣铺都会愿意在自家的门牌上,写上白家两个字……”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品牌效应,虽然巴月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是白大小姐之前就已经接受过她的品牌意识教育,巴月这么一说,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巴月的眼神都在发光。
“妹妹,你这法子,并不仅只用于染坊上,其他行当都可以适用,是吗?”
巴月欣然点头,不愧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商户出身,这白大小姐的悟性没说的。
早在她准备选择白家做为反击邵家的合作对象的时候,她就对白家进行过详细的调查,说实话,原来她只想着,白家能比邵家稍强一点便可以了,却不料这一仔细打听才知道,这白家不简单呀。
别看邵家占据了百陵州,而白家只处于是常安府,看上去白家似乎比不过邵家,但是事实上论生意规模,邵家差了白家不是一点半点,要说邵家在百陵州是首屈一指的商家,那么白家就是在全国范围内,都排得上前三的顶尖商业家族,这是世界福布斯排行和上海福布斯排行的区别,怪不得白家的女儿能嫁进镇国公府,而邵家连个知府家的大少爷都不敢得罪,差别太大了。
白三小姐没有受过品牌意识的教育,但是她的商业嗅觉绝对是姐妹中最强的,因此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