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05
贵为少君,洗手作羹汤这等事应是与他永世无缘。却不料,生火起灶,他比起我是有过之无不及。
真贤惠。
我看了半晌,忽地回神,庆幸自己此时化作凤蝶,而非人身。
若是化作人身……
我此时神情,大抵是不能见妖的。
过去一柱香的功夫,昭华弹指熄火,摆碗盛出雪丝羹,又自腰间抽出小刀,稍作擦拭,反握于手。
我正纳闷,只见他毅然向心口剜去,未有片刻迟疑。
鲜血淌入剔透刀身,缓而分出数丛暗红脉络,长指抚至最末,逼出一粒暗红药丸,渐溶于雪丝羹,拿玉匙轻轻搅拌,方淋上两勺琥珀蜜。
若非亲眼所见,定瞧不出其中端倪。
我怔在原地。
原来如此。
怪不得雪丝羹甜到发腻,怪不得他不再练剑,怪不得他成日犯倦,怪不得即便不燃灵香,我修为仍精益极快……
原来是我夺其修为,以补己身。
昭华走后,我孤身留在灶房,直至暮色时分。
妖界长明不夜,道旁银烛千根,熠熠生辉。
我木然向前,等到快推开大门时,方记得扯出抹笑:“昭华。”
着眼四望,院落空无一人。却见正中那张石桌,摆以彩釉瓷碗,附有字条:趁热。
笔锋遒劲,力透纸背。
雪丝羹竟仍未散尽余温,微热雾气熏上眼,恍惚中,我险些以为身处于千余年前的那场成年礼。
以往的日子可真快活。
虽有忧有虑,却未背负命债,尚且称得上一句“内外明彻”。
夜深有人为我留灯,晨起有人为我备粥。
九疆广阔,我并非无处可归;明灯千盏,原也有一盏是为我而点。
倘若能一直如此,倘若能一直如此……
我眼底滚下泪,合着羹仰头饮尽,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案前燃着六角明灯,微光映着暖意,昭华应是累极,眼睫低垂,手支着额小寐。
行走间无意踢动凳脚,都未将他惊醒。
我停在他身旁,指尖挑起一缕青黑发丝,静静看了许久。
剜心取血该有多疼,比起剥骨,许是相去无多罢。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我轻叹,“傻子。”
语罢,我红着眼笑起来:“但我应当比你更傻罢。否则又怎会被你打动,竟下定决心,宁愿此后戒香,任功法停滞不前,也不愿再见你为我取血受苦。”
“恐怕要不了多久,那帮不安于室的妖众便会像当年推翻逢尤那般,觊觎我的王位。”
“你说,权势和自由,两者究竟谁更重要?”
我弯下腰,指尖虚虚流连过那秀丽高远的眉睫。
“其实都不重要。”我道。
“昭华。”心境再不复往日混沌,是难得的敞亮,“我想我……也对你动了心。”
月色清寂,惟有沉稳呼吸交错,漫过无边长夜。
我不打诳语,凡事向来说到做到。次日清晨,便将堆积半仓的升霄灵香尽数销毁。明燎候在旁,问我以后打算如何。
“待沄洲城事了,清算与仙界的恩仇,我会就此退隐。至于妖王之位,自是能者居之。”
“不悔?”
“不悔。”
明燎似是想劝我,却终是无言,只拍拍我肩膀:“去留皆随你心念。”
我覆上他手,笑着说:“堂兄,我想……娶一个人。妖后的名衔应当不算太差罢。你说,他会愿意吗?”
明燎也笑:“只有一个名衔?堂堂妖王,此举未免太过寒酸。”
“那该如何?”
“总该送些信物以表心意。”明燎沉吟,“譬如至亲所遗。”
那女人留下的干青珠,我已赠予云杪。他戴过,便已不能称得上是唯一。即便讨要回来,我也断不可再送出手。
昭华既会是我的妖后,那么下给他的聘礼,需得是独一无二。
……有了。
我微曲四指,向内收阖,腰间锦囊自发悬空,绳结缓而松开,腾起两粒殷红朱砂。
“此物为聘,如何?”
明燎收朱砂入掌,啧道:“四犯朱砂?又是魔界的烂戏法。你需得想好了,但凡种下此物,便是永生永世都得绑在一起。痛感相连已是荒谬,遑论哀其所哀、喜其所喜、乐其所乐?”
语罢,他又劝:“世间情爱,大多难以长久,相守一世已是万幸,实在不必追寻虚妄永恒。”
我不以为然:“我的情感不会随岁月消逝,亦不会随轮回消弭。”
明燎摇头:“你敢断言昭华亦是如此?”
我取回朱砂,置入锦囊,系紧绳结,方道:“此物为聘,仅为证我诚心,并非是以永世相挟。无论如何,我会遵循他的意念。”
我要迎娶昭华,以最华贵隆重的派头昭告天下。但在此之前,我会按照人间的礼俗,先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