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变身!》 第1节 《玛丽苏,变身!》作者:渐却 文案: 江浸月患有严重的碰触ptsd,因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他一碰到人就呼吸困难、浑身颤抖。 他总是疑神疑鬼,用厚刘海、大眼镜和口罩掩藏自己,一直是学校的边缘人,没人愿意跟他当朋友,同学都在背后议论他神经病。 江浸月以为他的人生将如此荒废,却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他的后背莫名泛痒,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查不到原因。 再是校园知名男神陆清眠搬到了他家楼上。 他意外撞破大家口中温柔谦逊的校园男神抽烟、打架,满身戾气。 直到一日深夜,他坐在窗边思考人生,却听楼上一声巨响,陆清眠从高空坠落,冰冷的眼眸和坐在窗边的江浸月对上…… 第1章 又失败了 2013年,h市的7月末并不炎热,平均温度20°,不需要开空调,开着窗就会有习习凉风吹拂进来。 今天是江浸月搬进莱茵小区的第三天,也是他第三次大清早就站在了小区外热闹的包子铺门前排队。 这家包子铺人气火爆,远远排在队伍末尾的江浸月闻着喷香的味道,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莱茵小区临近大学城,此时正值暑假,学校都没开学,附近会早起来买包子的都是上班族和大爷大妈们,眼看着队伍越来越长,上班族们有些着急,最前面的人一走立刻跟着往前挤,一个挤一个,挨着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江浸月低着头,抬手压了压帽檐,眼镜框卡在耳朵和帽檐中间,有些疼,脸上戴着的口罩也让他觉得闷,可他此时顾不上这些,他正盯着前后不断被挤压的空间,心跳越来越混乱,压着帽檐的指尖轻微打颤。 越来越近了。 江浸月努力平稳呼吸,他心里早就预想了无数次随时会到来的碰撞,可能是后面人着急时挤上来撞到他的肩膀,或是前面人离开时转身碰到他的手臂。 只是小小的碰触而已,谁也不认识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会注意到他,没人会把他当回事,生活里没那么多观众,碰一下又不会疼,江浸月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想着。 排在他前面的人在此时向前一步,江浸月立刻跟了上去,依旧保持着一段稳定的距离。 可是这回,他身后的人没有再保持好这段距离,急吼吼地靠了过来,轻轻撞到了江浸月的后背。 “啊,不好意思,低头看手机了。”身后人立刻道歉。 江浸月手指紧紧扣着帽檐,喉咙在瞬间缩紧,所有空气都被排除在外,呼吸在此时变得格外艰难。 他的身体像被突然冰冻住,又瞬间解冻,肩膀从僵硬到剧烈地颤抖。 江浸月张嘴,他想说没关系,可喉间却发出一声难听的抽气声。 站在他身后的人奇怪地往前凑了凑,“喂?你没事吧?”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似乎吹过了江浸月的耳际,他再也忍受不了,猛地横跨一步离开队伍,快步窜入了一旁的小巷子,只隐约听到身后那人似乎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是很莫名其妙。 江浸月背靠墙壁,用力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已是夏天,但h市的早晨还带着些微凉气,凉气顺入喉咙,减轻了喉咙窒息的紧缩感。 江浸月闭了闭眼睛,镜片上迷蒙起一片雾气。 又失败了。 他侧头看了眼包子铺门前的长队,等浑身的不适慢慢消退,便拿出手机摆弄,习惯性点开了贴吧。 2013年,没有硬键盘的触屏智能手机开始风靡,水果手机对江浸月来说太贵,他用的是一款黄色外壳叫不出什么名字的智能手机,600块钱,虽然用起来很卡,但江浸月并不介意。 那时候的贴吧是热门app,江浸月也抵不住好奇心,偷偷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贴吧,名字叫“月的小窝”,关注人数只有他自己,每天签到,看着经验值增长,顺便在上面写写杂记是江浸月的乐趣之一,虽然没有观众。 他熟练地新建帖子,标题“又失败了”,内容只有一句话:再接再厉!我会成功的! 发完帖子,江浸月翻了翻属于自己的贴吧,同样的帖子有好几个,标题不是“又失败了”就是“今天也没有做到”等等。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又去看包子铺门前的长队。 卖包子的大叔动作麻利,只戴着薄薄一层塑料手套的铁手飞快将不同馅的热烫包子装进袋子,眨眼间就送走了好几位客人。 江浸月数着队伍的人数,心想等再来一个人,他就重新去排队。 很快一个人站到了队伍末尾,江浸月脚步微微向前一点,鞋底和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再等一个人好了,江浸月给自己打气,再等一个人来,他一定回去排队。 直到清早的凉风微微散去,属于夏天的热度慢慢开始,包子铺前已经没有了客人,江浸月还站在小巷子口。 包子铺大叔已经开始整理空掉的蒸屉,江浸月这时才走过去,站到包子铺前时,脸上的口罩已经重新戴好,帽檐压得很低,并不跟人对视,只小声询问:“请问还有包子吗?” “有啊,什么馅的,要几个?”大叔忙活一早上声音依旧浑厚。 江浸月:“两个,一个素的一个猪肉的。” “好嘞。”大叔手脚麻利地装包子,末了将袋子递给江浸月,在江浸月付完钱小心避开大叔的手去抓袋子时,大叔突然用袋子装了个茶叶蛋递过来。 “喏,茶叶蛋还剩一个,送你了。”大叔一边说一边好奇地低头,想去看看江浸月藏在帽檐下的脸,他早就注意到这几天总是早早来排队,又会中途离开队伍,最后等人走空了才过来买包子的江浸月。 江浸月头更低了,他仓促接过茶叶蛋,“谢谢。” 大叔耸耸肩,转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江浸月快步离开,飞快往出租屋的单元门走去。 莱茵小区里的房子多数都是用来出租的,此时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入住率并不高,远离了小区外的商业街,小区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 这样的环境让江浸月松了口气,急切的步伐缓了下来,绕过绿化,拐了一个弯便看到了单元门。 门旁却站着一个男生,叼着烟低头正在摆弄一部银白色的轻薄手机,那手机看着特别漂亮,和江浸月土土厚厚的亮黄色手机很不一样,虽然它们都是触屏智能手机。 江浸月的脚步更慢了。 男生穿着短款牛仔外套,简单的休闲裤,一双运动鞋又白又干净,站姿闲散却仍能看出肩膀挺阔,宽松的休闲裤也藏不住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越走近,江浸月越觉得这个人眼熟。 直到他走到单元门前,下意识抬头,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向那个人的眉眼。 烟雾朦胧,那人纤长的睫毛一抬,一双凉薄的黑眸看了过来,因两个人的身高差距,那人甚至不曾抬一下头。 只一眼,江浸月立刻移开视线,脚步重新加快,一溜烟跑进单元门内没影了。 烟雾后的人重新看向手机,表情冷漠,似乎完全不认识江浸月。 江浸月走出电梯,走进家门,心想那人不认识他也是应该的,虽然他们同校两年,但既不是一个班的,他又是个透明边缘人。 哪怕他们曾有过那么一点点交集,但江浸月已经习惯了被人遗忘。 出租屋的房门关上,江浸月摘下帽子、口罩,将鼻梁上架着的厚重眼镜扔到桌子上,又熟练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根黑色一字夹将额前过长的头发别上去,这才坐到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流程他每次出门、进门都要来一次,熟练得就像战士无数次穿脱盔甲,对他来说,长长的刘海、厚重的眼镜和口罩就是他的盔甲。 江浸月捧起仍旧热腾腾的包子,轻轻咬下一口,有些走神。 楼下那个人是陆清眠,泽县二中高二才来的转学生,泽县二中的男神学霸,传说级别的人物,听说他本是s市的人,当初莫名其妙在高二转学到一所小县城的小破高中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如今在h市见到他,江浸月更觉得奇怪。 大家都在传陆清眠大学一定会回s市或者干脆出国,毕竟他不仅成绩优异的与泽县二中格格不入,也拥有着与泽县贫穷气质完全不符的优越家境。 一个包子吃完,江浸月正要去咬第二个,后背肩胛骨附近便弥漫上来细密的痒。 痒意从刚出现的轻微到令人抓狂的剧烈不过数秒时间,还热着的包子被扔在了茶几上,江浸月焦躁地脱下外套,一边抬手疯狂抓挠后背一边往浴室冲。 又来了,这种令人疯狂无助的痒。 只来得及脱下短袖,江浸月就已经打开了淋浴冷水,在冷水的冲淋下,后背的痒意才能有所缓解,但仍旧剧烈。 江浸月拧紧眉毛,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着,水珠不断自睫毛抖落,划过挺翘的鼻梁,顺着纤细的锁骨一路流淌过有些单薄的胸膛。 他双手往后,修剪干净整齐的指甲用力抓挠着后背,后背肩胛附近白皙的皮肤早已布满道道红痕,隐隐已渗出血迹。 感受到疼痛,江浸月仍不停下,直到后背一片狼藉,痒意渐缓,他才垂下手臂,轻轻关上了花洒。 “嘀嗒、嘀嗒……” 花洒的喷头有些老旧,关上后仍有水珠滴落,砸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里清晰可闻。 江浸月低垂着头,腿上仍裹着湿透的裤子,就这么缓慢地走出浴室。 他走到卧室的落地镜前,慢吞吞地脱下裤子,直到浑身一-丝-不-挂。 湿透的发丝一缕缕的贴在颊边,江浸月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冷水让他的鼻尖微微泛红,连唇色都更显殷红,五官处处精致,过分惊人的美让他看起来雌雄莫辨。 江浸月粗鲁地撩开头发,清透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过于白皙的肤色、不算宽阔的肩膀、单薄的胸膛,太过细弱的腰肢。 江浸月指尖按在自己身上,用力划过,留下深深的红印。 与细弱腰肢对比鲜明的是过分挺翘的臀,江浸月低头,看到了自己有些肉感的大腿,随后注意到了泛着薄红的膝盖。 那抹红如最纯正的胭脂,不浓不淡。 不仅是膝盖,淋过冷水的江浸月连脚趾都泛着微粉,圆润的脚趾蜷缩着,脚背弧度优美,精致得不像男人的脚。 江浸月却立刻移开视线,抬头对上了镜子里自己的双眸。 那双眸凛冽而清透,里面翻滚着毫不掩藏的厌恶。 “太恶心了。”江浸月呢喃,指尖更用力地挠过皮肤。 他是如此的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这般不像男人的身体。 他转身,不愿再看自己一眼。 镜子里映出他布满斑驳红痕的肩胛,那红痕道道交叠,宛如急欲振翅的羽翼。 第2章 坠落 第2节 剩下的素包子直到放凉了也没有被吃掉。 江浸月将出租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放在了窗边,趴在窗沿上看着天空发呆。 这间出租屋在12楼,因临近大学城,租金不低。 江浸月的家境并不富裕,只是普通家庭,父母一辈子都在远离h市将近一千公里的泽县,开了一家小超市,也会在门口卖一些烤肠之类的小吃,收入并不高。 因江浸月的特殊性,他没办法住学校的宿舍,甚至没办法坐人群密集的火车,连来h市都是花了将近一千块包车过来的。 这次来h市上大学,是江浸月第一次离开泽县,他的母亲王小丫是想来送他的,可小超市事事都需要王小丫打理,若是送他来h市,必定要关店几天,几天的收入对他们家来说非常重要,损失不起。 至于江浸月的父亲江望丰,从来什么都不管。 这间出租屋是王小丫费尽心思托人打听到的,背着江望丰偷偷租下来,甚至早早就将想在店里帮忙的江浸月赶了过来。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12楼的风有些大,将两旁淡蓝色的朴素窗帘吹起,也吹乱了江浸月过长的碎发。 挡着眼睛的头发被吹起,露出江浸月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可江浸月本人从来是厌恶自己长相的,他下意识将头发往下压了压,想起12楼的窗外根本没人会看他,才放下手。 亮黄色的手机正“叮叮”声不断,h大的新生q-q群十分热闹。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h市大学生兼职群的邀请链接,因聊天的人太多,很快被刷了上去。 江浸月往上翻聊天记录,点进邀请链接加进了兼职群。 兼职群有大几百人,不同于新生群的热闹,里面没有人闲聊,只有一条条兼职信息。 江浸月一条条往上翻,群主这时发了一条新消息: 代办健康证,200块/人,不需要等也不需要去医院,新加群的学弟学妹们不考虑一下吗?去kfc、麦当劳兼职都需要健康证的呦~ 江浸月指尖悬停在手机屏幕上,脑海里浮现母亲王小丫不到40岁就已经格外沧桑的脸庞。 小学六年级前,江浸月一直是一个让人十分省心的孩子,饭量小、什么都不要,能自己做到的事情从不需要妈妈帮忙,王小丫只需要一点点钱就能养活他,可小学六年级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年,江浸月一直在逃避,此时不过稍触回忆,身体立刻开始颤抖,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眼前阵阵发黑。 他抓紧手机,靠在窗沿,咬牙硬撑。 他的感官在此时像是失效了,明明他身处只有他一人的出租屋,却感觉耳边满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大笑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地板被什么尖锐物品刮过的声音。 耳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身体传来阵阵剧痛。 “怎么搞的?买家要的是女孩,怎么绑了个带把的?” “这小娘娘腔白白净净这么漂亮,谁能想到是个男孩!” “抓都抓了,想办法卖了吧。” “怎么卖啊?抓他的时候搞出那么大动静,现在到处都在查我们!” 手机自江浸月苍白的指尖掉落在地,他紧紧捂住耳朵,声若蚊蝇:“假的,是假的,已经过去了……” 明明他捂住了耳朵,可那些对话声依旧清晰地响在耳边。 那些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记忆,从来没有被遗忘,一直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江浸月从椅子上倒下,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眸空洞地看着前方。 眼前的漆黑消散,他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缩在肮脏的墙角。 衣着邋遢的几个男人围着他咒骂、说笑,对着他拳打脚踢。 江浸月缓慢地眨眼,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小学六年级,江浸月被人贩子绑架,被关了整整三个月,那三个月宛如地狱。 他空洞的眼珠看向自己的指尖,如今已纤细漂亮的手指不断缩小,在他眼中变回了小时候小小的模样。 那只手鲜血淋漓,指尖扎着钢针,指甲被硬生生拔掉,几根手指呈现不正常的弯曲。 江浸月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着:好疼啊……谁能救救我…… 慢慢,江浸月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等江浸月恢复意识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日光消失,屋内漆黑一片,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刮蹭着大开的窗户,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眼前的漆黑让江浸月猛地坐起来,踉跄着跑去开灯。 白炽灯亮起,黑暗远离,江浸月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肚子一片嗡鸣,明明饥肠辘辘,江浸月却不想吃东西。 他缓了一会儿,捡起手机,扶好被带倒的椅子,重新坐回窗边。 往日梦魇如束身地狱,在那三个月后便将江浸月永远地困在了里面,严重的触碰ptsd让江浸月的生活再无法正常普通。 可日子总要继续。 江浸月重新点开q-q群,加上了兼职群主的q-q,报名了办理健康证。 出去兼职比排队买包子更困难数倍,人群中免不了的肢体碰触是江浸月如今面临的最大考验。 放下手机,江浸月抬头看窗外的月亮,12楼的月亮似乎近了不少,他抬起手,指尖顺着月亮的轮廓描绘。 h市的月亮并没有比泽县漂亮,江浸月视线下移,又看到了自己的手。 他的指甲好好地长在手指上,上面没有插着钢针,也没有淋漓的鲜血,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代表着健康。 江浸月点开属于自己的贴吧“月的小窝”,发了一条新的帖子:我的手还挺好看的。 人生第一次,江浸月夸赞了自己的身体。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动,似乎是家具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 搬过来的时候物业跟他说过,他楼上的房间还空着,难道今天搬进了新住户? 拖动声断断续续,江浸月听得有些烦躁,后背又隐隐泛起痒意。 他粗暴地抓挠着自己的后背,等到楼上的拖动声停下了,他后背的痒意仍在,甚至越来越严重,比白日里痒得还厉害。 因为这事江浸月去过几次医院,去医院对他来说并非易事,有时医院人多得堪比闹市。 几次检查下来,皮肤过敏、神经性皮炎,大多是这种结论,给他开一些药膏便不了了之,可无论江浸月涂多少次药膏,依旧压不住后背肩胛骨处的巨痒。 江浸月一边抓挠着后背,一边翻出药膏,扯着领口胡乱往背后抹时,楼上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不同于刚才的拖动声,这回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江浸月下意识看向窗外,无数玻璃碎片掉落下来,反射着灯光如破碎的星子纷纷撒下。 破碎的星光中,江浸月对上了一双眼眸,漆黑无光,冰冷又淡漠。 陆清眠竟从楼上坠落! 江浸月心跳骤然加速,巨痒的后背传来衣料撕破的声音,一对洁白羽翼冲破肩胛伸展开来,数根洁白羽毛飘落空中,江浸月想也不想地踩上窗沿冲了出去。 初生的羽翼生涩地扇动着,江浸月眼里再无其他,伸出双臂冲向已经落到10层高度以下的陆清眠。 陌生的体温入怀,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江浸月被带着往下坠落半米,又立刻努力扇动翅膀,止住了急速地下坠。 陆清眠被揽在单薄的怀中,抬起头,黑眸中映出了江浸月漂亮的脸和他身后不断扇动的洁白羽翼,瞳孔骤缩。 高空中的夜风凌厉地吹起两个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江浸月却顾不上怀里的陆清眠如何看他,他脑海里此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心跳异常加快,检测到心跳加快的影响源,金手指绑定成功!”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 “此次抽取随机玛丽苏事件,无法逃离的天使。” 第3章 怕 响在脑内的声音惊得江浸月僵在半空,怀中属于另一个人的陌生体温和触感让江浸月浑身颤栗又抗拒。 他低头,正对上陆清眠看过来的黑眸。 那双眸子黑漆漆的,映不进半点光芒,此时却映出了江浸月没有任何遮挡的漂亮脸蛋和身后白到近乎发光的羽翼。 江浸月的双眸不同于陆清眠吞噬一切的漆黑,澄澈、清透,小心翼翼地藏着害怕和彷徨。 两人停在10楼左右的高空中,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城市,晚风吹过,陆清眠嗅到了来自江浸月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清凉干净又带着些许苦涩的中药味,那是来自江浸月最近总涂抹在后背肩胛上药膏的味道。 他后背初生的羽翼缓缓扇动,两人对视间,一根洁白的羽毛飘然落入陆清眠怀中。 陆清眠捏起羽毛,神情上没有一丝从高楼坠落的恐惧,淡漠得仿佛差点死掉的人不是他。 羽毛被举到江浸月眼前,陆清眠开口:“我是不是见过你?” 江浸月本就在努力克制将陆清眠扔出去的冲动,蓦地被陆清眠的问题吓到,双臂下意识松开,陆清眠再次坠落下去。 坠落中的陆清眠仍捏着那根羽毛,洁白柔软的羽毛被下坠时带起的风吹得凌乱,陆清眠手脚放松毫不挣扎,黑眸静静地看着悬停在半空中的江浸月,任由自己不断坠落。 江浸月急速跳动的心脏几乎逃出胸膛,他咬紧牙关,双翼用力一扇,俯冲下去,再次抱住了陆清眠。 这回他怕自己松手,双手紧紧揽住陆清眠的后背,因两个人过大的身高差距,倒像是他整个人扑在陆清眠怀中。 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身后的羽翼,修长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江浸月的翅膀与后背连接的肩胛处。 向上飞的两人在空中突然歪斜打转,江浸月的四肢、腰际突然酸软一片,他咬牙稳住身形,带着陆清眠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出租屋大开的窗户。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两个人几乎是滚进了房间内,将窗边的东西撞倒一片。 江浸月慌乱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拿起厚重的眼镜戴上,又捡起口罩往耳朵上挂。 他只来得及挂上一边耳朵,陆清眠已经走了过来。 敏感察觉到另一个人的靠近,江浸月猛地转身,紧紧盯着陆清眠,身体不断后退。 明明坠楼的人是陆清眠,害怕惊慌的人却是江浸月。 江浸月一对柔软又漂亮的羽翼缩在身后,因主人的惊慌微微打颤。 他顾不得思考什么金手指,他只知道他突然长出了一双翅膀,还被别人看到了。 这个人此时坦然地站在他的房间里,一步步向他靠近。 陆清眠指尖还捏着那根羽毛,他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流淌下些许鲜血,是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江浸月下意识地看向了那道伤口。 第3节 陆清眠在这时突然伸手,指尖勾住挂在江浸月一边耳朵上的口罩扯下,总是淡漠的黑眸里罕见的翻搅起了其他的情绪,像是惊艳又像是赞叹,“我似乎认得你。” 江浸月一连后退好几步,陆清眠取走口罩时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颊,陌生的触感让他寒毛直竖。 眼镜、口罩、过长的头发都是他的盔甲,缺少任何一样都让他浑身难受,他低头,紧盯陆清眠踩在地板上的双脚,有种领地正在被野兽侵占的无力感。 惊慌、害怕、无力,越堆越高的情绪让江浸月眼前发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大笑声。 “离他远点,他是精神病,谁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会发疯,大喊大叫,老吓人了。” “不仅是大喊大叫,我上次故意推了他一下想看看反应,谁知道他直接躺在地上不停拍打自己的头……” “原来是精神病啊,怪不得天天戴口罩,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脸吓死吗?” “我见过他的脸,跟女的似的,娘死了!” “你才知道他是娘娘腔吗?听说啊,他小时候因为娘炮,被当成女孩绑架过,哈哈哈……” 江浸月眼前开始发黑,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陆清眠,企图分清现实和幻象。 情绪控制下,他抑制不住地往最坏的结果想,如果陆清眠将他长翅膀的事情说出去,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长了翅膀…… 他会被当成怪物。 江浸月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几个男人,他们正拿着钢针向他走来。 “不要……” 江浸月紧绷的神经驱使他发疯似的转身拿起扔在门旁钥匙柜上的水果刀,双手紧紧握着刀柄面向陆清眠。 “不许说出去,不许把我长翅膀的事情说出去!”江浸月抖着声音威胁。 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手中颤抖的刀刃,并不害怕。 他再次靠近,伸手想夺走水果刀。 江浸月已退无可退,陆清眠伸过来的手在他眼中扭曲成了锋利的钢针。 那些钢针会扎进他的指尖、他的四肢、他的脚底,会在他的皮肤下不断戳刺…… “不许靠近我!”江浸月大叫,双手下意识挥舞,一道细微声响,鲜血顺着陆清眠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 “咣当。”江浸月手中的水果刀掉在地上。 眼前的幻象消失,耳边的大笑也消失了。 出租屋里十分安静,陆清眠身后大开的窗户不断涌入夜风,江浸月从头冷到了脚。 一直被陆清眠捏在手中的羽毛飘落在地,沾染上了鲜血变得不再洁白。 陆清眠微抬手臂,瞥了眼伤口,浅浅一道划痕而已,江浸月却好像要吓死了。 “冷静了吗?”陆清眠道。 江浸月头发凌乱地挡着脸,厚重的镜框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镜片上已经起了雾。 陆清眠低头,靠近江浸月,鼻间又闻到了那股带着中药味的薄荷气息。 “你在怕我。”陆清眠说的不是疑问句。 江浸月的肩膀带着双翼一起轻颤,紧贴着墙壁像只快吓到窒息的小动物。 陆清眠堵死了所有江浸月能够逃跑的路线。 他伸出染血的指尖,在江浸月惊慌地注视下,轻轻碰了下江浸月的羽翼,像是在确认那双羽翼的真假。 洁白的羽翼染上了一抹红。 江浸月抖得更厉害了。 陆清眠神情莫测:“你怕我碰你。” 江浸月再也憋不住,他无力地往后扬起脖颈,努力想缓解喉咙的窒息感,只因一下轻微的碰触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皙白的皮肤泛起细密汗珠,隐隐浮现薄粉。 陆清眠终于退开了。 身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江浸月隔着歪斜起雾的镜片看过去,羽翼往前收拢,想将自己藏起来。 “对不起……”细小的声音自江浸月喉间传出。 他明明是要救人的,最后却伤了人。 陆清眠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却没有还给江浸月:“你救了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抱歉。” 他走向大门,开门时又突然回过头来补充道:“今晚……谢谢你。明天我再来看你。” 轻微的关门声音响起,江浸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抱紧膝盖用羽翼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又惹麻烦了。 江浸月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他控制不住情绪,分不清幻象和现实时发疯的模样,指甲抠紧皮肤。 他甚至用刀子伤了人。 巨大的愧疚、后悔和自我厌恶几乎把江浸月淹没。 他坐在地板上,任由窗户大开,让越来越寒凉的夜风侵袭着他,就像在自我惩罚。 许久后,江浸月抬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 “伤了人就该负责。”他努力平复心情,打算明天买好外伤药后去跟陆清眠道歉。 直到这时,江浸月才想起之前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陌生嗓音。 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无法逃离的天使?这都是什么? 江浸月轻轻动了动身后的翅膀,茫然不已。 这翅膀难道要一直这样露在外面?收不起来吗? 僵住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一一浮现。 陆清眠为什么会撞破玻璃跌落下来? 想到陆清眠,江浸月垂眸。 h市再遇的陆清眠和高中时温柔谦逊的陆清眠好像不太一样。 江浸月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终于将大开的窗户关上。 凉风再无法灌入出租屋内,却疯狂涌入了江浸月的楼上。 在江浸月的出租屋楼上,改成半落地窗的玻璃碎了一地,房间里漆黑一片,陆清眠静静站在没有任何防护的窗边,衣摆在狂风中不断翻卷。 明月高升,皎洁月光映入房内,将一地玻璃碎片折射成波光粼粼的星河。 星河蔓延,带着月光照进了房间中央。 陆清眠身后的房间十分空荡,除了直接摆在地上的床垫、笔记本电脑、零散的书本和倒在一旁的行李箱外似乎再无其他,房间的边边角角仍隐藏在黑暗中。 夜越来越深,月光也越来越亮,终于照亮了房间的边角。 在房间的两侧墙边,紧凑排列着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仿真人体标本。 这些仿真人体标本大多皮肤不全、肌理、内脏外露,个个狰狞可怖。 在其中一具仿真人体标本的心脏处,正插着陆清眠从江浸月那里没收的刀。 刀刃上还沾着陆清眠的血。 房间角落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堆满了仿真人体标本,手脚、内脏、大脑,甚至还有挂在边缘的肠子。 江浸月在楼下听到的根本不是拖动家具的声音,而是拖动箱子的声音。 陆清眠站在毫无遮挡的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楼下的城市。 突然,他抬手,探向有些微痒的后颈,从衣领处翻出一根毛茸柔软的洁白羽毛。 陆清眠微眯双眸,松开指尖,看着那根羽毛自高空乘风飘落,消失在下方无尽的黑暗中。 那羽毛脆弱、柔软,又万分漂亮,像是江浸月本人。 “江浸月。” 一片云朵飘过,挡住了月光,一切重归黑暗。 黑暗中,陆清眠准确叫出了江浸月的名字。 第4章 入侵 第二天江浸月没有去买伤药,也没有去楼上找陆清眠道歉。 他的翅膀依旧长在后背,半点要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也无数次尝试去和脑海里只出现过一次的声音沟通,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他正看着铺开在床上的衬衫心疼。 只见那衬衫后背破了两个大口子,为了能顺利脱下来,还被从中间剪开了,破烂得再无修补好的可能。 这是王小丫在江浸月临行前给他新买的衬衫,是他少有的几件新衣服之一,虽然价格不贵,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可江浸月很喜欢也很爱惜。 自那件事之后,他们家的生活越来越艰辛,在医院躺了许久终于能够重回校园的江浸月,再也没办法像过去一样让人省心,他总是在惹麻烦,也对自己越来越厌恶。 他将被剪成两半的衬衫拼在一起,最后沮丧地将它们叠在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好饿。 江浸月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第n次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打一通电话订餐。 2013年,外卖软件开始盛行,江浸月虽对这些还不熟悉,但热闹的h大新生群早就有许多热心学长学姐分享了不少大学城附近提供送餐服务的饭馆电话。 此时已是下午,江浸月只吃过一个昨天剩下的冷包子,他不是不想打电话订餐,而是不敢。 他背后的羽翼轻轻舒展,因主人沮丧的心情不自觉地抖了抖。 因为这对翅膀的关系,江浸月甚至没办法好好穿衣服,他将外套反着套在身上,后背的拉链也只拉上去三分之一。 这时,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叩……”声音轻缓、不疾不徐。 江浸月在h市还谁都不认识,他小心走到门边,拿过眼镜、口罩戴上,又将额前别起来的长刘海放下,这才悄悄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门外,陆清眠正抬手敲门,在江浸月看过去时,突然看向了猫眼。 第4节 明知道陆清眠其实看不到他,可江浸月还是吓了一跳。 他握住门把手,只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小声询问:“有事吗?” 陆清眠低头,看到江浸月藏在凌乱碎发下的眼睛,清透乌黑满是小心翼翼。 “你还好吗?我来看看你。” 江浸月清透的眼眸扁了扁,里面是藏不住的愧疚,“对不起……”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陆清眠不得不低头靠近门缝,他一靠近,江浸月就往后退了退,退得太快了,门“啪”一声关上了。 陆清眠:“……” 好在江浸月很快又打开了门,仍旧是一条细细的门缝,半点没有让陆清眠进门的意思。 陆清眠穿着短袖,一侧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早就止血了,如今变成横亘在皮肤上的一道红痕,看着有点吓人。 江浸月垂眸,一眼就看到了那道伤口。 “我可以进去吗?”陆清眠问。 门后的江浸月沉默片刻,将门缝开得更大了点,陆清眠终于能走了进去。 门再次关上,这回陆清眠站在了门内,而江浸月早就远远地退到了最里面,几乎是贴在墙边看过来。 陆清眠看清江浸月身上的穿着,不动声色的转身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江浸月这才注意到陆清眠拎着几个餐盒。 陆清眠打开餐盒,霎时饭香味弥漫,江浸月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江浸月窘迫地捂住肚子,害怕被陆清眠听到。 陆清眠不说话,只是掰开筷子递向江浸月,江浸月没接,眼睛却下意识看向餐盒,里面装着金黄油亮的蛋炒饭,旁边还摆着一盒炖得软烂脱骨的鸡翅。 江浸月的视线一落到饭菜上就再也收不回来,直到陆清眠将袋子里的最后一个餐盒拿出来,又往前推了推,他才羞窘地回过神。 陆清眠又打开新的餐盒,里面是一盒同样的蛋炒饭,他买了两份。 他将筷子也摆在一旁,“我给你买了饭,要一起吃吗?” 江浸月微怔:“我吗?” 陆清眠不置可否。 江浸月很局促,人和人的相处对他来说是最困难的事情。 他猜测着价格,翻出两张十块钱放到桌子上,这才将椅子搬到距离陆清眠最远的地方,只将口罩拉到嘴巴下面,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蛋炒饭松软咸香,江浸月实在太饿了,吃起来就忘了陆清眠,连陆清眠什么时候放下筷子都不知道。 陆清眠撑着下颌,漆黑的眼珠静静盯着江浸月看,视线在他身上缓慢扫过,最后落在江浸月身后洁白的羽翼上。 他将那盒鸡翅推到江浸月面前,“蛋炒饭八块,你给我二十块,剩下的鸡翅你都吃掉。” 江浸月筷子停下,抬眸飞快扫了眼陆清眠,到底抵不住鸡翅的诱惑,缓缓夹起一个。 他刚咬下一口,陆清眠突然笑了下:“鸡长着翅膀,你也长着翅膀,同类……可以吃同类吗?” “啪。”江浸月筷子上的鸡翅掉了下去,上一秒还觉得喷香的鸡翅,下一秒已经没有了胃口。 陆清眠像是随口一说,见江浸月不吃了,无辜的眨了眨眼:“快吃啊,很好吃的。” 江浸月本就饭量小,狼吞虎咽几口后差不多饱了,干脆摇摇头,放下了筷子。 他抬头,见陆清眠正直直地看着他,立刻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将下巴上的口罩重新拉上去,这种被人直白看着的感觉让江浸月很紧张。 陆清眠仿佛看不到江浸月的紧张,深黑的眸子盯着他,像吞噬一切的暗海。 暗海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勾得江浸月忍不住看了过去。 “昨晚……你为什么会从楼上坠落?” 陆清眠没说话,姿势也没变,明明和一开始一样,只是撑着下颌看着江浸月,江浸月却莫名寒毛直竖,身后的羽翼轻微颤抖,像天生能靠直觉感知危险的小动物。 出租屋内一片沉默。 江浸月藏在口罩后的嘴巴懊恼地咬了下唇,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蠢问题。 陆清眠缓缓坐直身体,神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出租屋已没有昨夜的狼藉,江浸月早就认真收拾干净了一切,此时窗户关着,淡蓝色的窗帘整齐地绑在两边。 下午的阳光顺着玻璃洒进来,落在陆清眠身上,他高挺的鼻梁将光线分割,在侧脸留下一片阴影。 作为泽县二中传奇的学霸男神,陆清眠的长相英俊得让人过目难忘,不同于江浸月雌雄莫辨的漂亮,陆清眠的英俊十分锋利。 不笑时的陆清眠,让人觉得害怕。 “噗通、噗通。” 江浸月的心跳渐渐乱了。 他慌张地移开视线,身后的翅膀往前伸展,正不自觉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陆清眠突然动了,他身体前倾,手臂伸了过来,逐渐靠近江浸月搭在桌子边的手。 江浸月看着逐渐靠近的手,心跳越来越快,他指尖动了动,想收回手又像被抽干了力气,僵在那里没动。 陆清眠的手修长漂亮,在即将碰到江浸月时突然转了方向,从江浸月的手边抽走一张纸巾。 莫名的氛围被打破,江浸月猛地抬头,见陆清眠正在笑,薄唇勾起适当的弧度,危险气息消失无踪,整个人如高中时大家最熟悉的模样,气质温柔谦逊,随和又好相处。 “只是不小心被东西绊倒了。”陆清眠突然开口。 江浸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陆清眠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这回答太过随意,江浸月却没再多问。 陆清眠站了起来,“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江浸月点了点头。 陆清眠绕过桌子离开。 江浸月低头,看着自己搭在桌边的手。 他有些走神,丝毫没注意陆清眠正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江浸月漂亮的羽翼收拢着,外套的拉链滑落下去不少,露出腰间一片白腻的皮肤,隐隐能从蓬松羽毛的遮挡下看到他消瘦的脊背。 陆清眠伸手,轻轻按了上去,整个手掌陷入翅膀蓬松的羽毛里,掌心感受到了格外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江浸月瞪大眼睛,身体猛地向后仰,脖颈拉起无助的弧线,已经失衡的心跳在此时彻底乱了节拍。 本就蓬松的羽毛更松软膨胀了一圈,羽毛几乎盖住了陆清眠的整个手背。 江浸月炸毛了。 窒息感和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硬撑着身体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翅膀带翻了桌子上的餐盒,羽毛抖得漫天飞舞,他和陆清眠的位置交换,此时他缩在了沙发上,努力蜷缩起自己,陆清眠则站在了他刚才的位置,微皱着眉看着他。 他脸上温柔谦逊的笑容早已消失,眸中满是深思。 江浸月歪斜着身体靠在沙发一角,胡乱扯下口罩,双手揪着因反穿而卡在颈项的衣领,仍觉得呼吸困难。 他喘得急而用力,皮肤很快泛红,浮起细汗。 陆清眠走到江浸月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江浸月艰难呼吸、浑身颤抖的混乱模样。 等江浸月恢复正常,他已如落过水般狼狈。 陆清眠小心地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没有碰到江浸月。 江浸月抖了抖,却没有力气跑开了。 一支外伤凝胶突然被递到江浸月面前。 陆清眠将手臂上的伤口凑近江浸月,道:“你能帮我涂一下药吗?我一个人不太方便。” 他像在不断的试探,试探江浸月应激反应的底线。 江浸月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手臂撑着沙发,软绵绵地坐直身体,小心避开陆清眠的手,接过药膏。 陆清眠突然碰了他一下,他是想生气的,可在看到陆清眠手臂上的伤口后,他就气不起来了。 江浸月捏着药膏,小声问:“有棉签吗?” 陆清眠:“我忘记买了,用手指就好。” 江浸月捏着药膏没动。 陆清眠也不催促,就坐在一旁等着。 许久,江浸月缓慢拧开盖子,将透明的凝胶挤在指尖,抖着手靠近陆清眠手臂上的伤口。 这过程慢得仿佛调慢速度的电影,在指尖终于碰到陆清眠的伤口时,江浸月翅膀上的羽毛又炸开了。 江浸月立刻就想收回手,这时那道曾在他脑海里出现过一次,之后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回应的声音再次出现。 “检测到宿主心跳速度异常,检测到已绑定影响源,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即刻为宿主开启随机小功能!” 下一刻,无数粉红色的泡泡突兀出现在两人周围,江浸月惊得指尖一抖,手指在陆清眠的伤口处划过。 只见星星点点细碎的金光自江浸月的指尖浮现,金光落在陆清眠的伤口上,眨眼间伤口愈合,皮肤完好如初。 这一幕吓坏了江浸月自己,他抬眸,隔着粉红色的泡泡惊慌地看向陆清眠,却见陆清眠十分冷静。 他漆黑的眼珠锁紧江浸月,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道:“江浸月,我帮你治病吧?心病。” 第5章 向前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江浸月手里的药膏掉了下去,被陆清眠接住。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很快又缩到了沙发的另一角,尽力远远躲开陆清眠。 陆清眠将药膏轻轻放在桌子上:“江浸月,泽县二中没人不知道你。” 简单的一句话撕碎了江浸月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泽县二中没人不知道陆清眠,因为他优秀、帅气、家境优越,能让人想到的每一处都是优点。 泽县二中也没人不知道江浸月,因为他打扮怪异、疑神疑鬼,总是莫名其妙的失控、发疯,还有着曾被当女孩绑架过的传闻,被人提及的每一次都伴随着嗤笑和嘲弄。 第5节 高中时的江浸月已经认命,他戴上厚厚的盔甲,将自己藏进壳里,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忽略他、看不见他,他不想再因为一些普通的肢体接触发疯发狂、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再给王小丫惹麻烦,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来学校站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地道歉。 在学校里,他永远缩在角落,如非必要,课间绝对不会出去,也早就跟学校申请了不参与课间操。 可凡事总有意外。 高二那年刚开学,陆清眠转学过来,在小小的泽县二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到下课,无数同学挤在走廊里结伴去围观陆清眠。 江浸月和陆清眠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拥挤的走廊。 彼时,他拿着被班委遗漏的作业本,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的碰撞,一点点靠近教师办公室。 陆清眠就是这时从他们班级出来,他一出来,走廊更显拥挤,同学们疯狂往前凑,江浸月再小心,还是被人撞到了。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可碰撞接二连三,可怕的幻象最终取代了他眼前的现实。 等他冷静下来时,他周围已经没有拥挤的同学了。 他躺在地上,身上沾满灰尘,作业本扔在一边,上面踩满脚印。 那些同学围着他站在一旁,一双双眼睛看着他,时不时交头接耳,目光里闪烁着怪异的光,嘴角轻撇的弧度无一不让江浸月心惊。 陆清眠在这时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向江浸月伸出手。 “同学,你没事吧?” 那只手很大,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干净,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不像他,满身脏污,像个乞丐一样蜷缩在地上。 江浸月没有碰那只手,他爬起来飞快逃跑了。 逃跑的时候,他听到有同学在跟陆清眠说话,他抗拒听到那些声音,可那些对话却越加清晰地传入耳中。 “陆清眠,你别靠近他啊!他是学校里的精神病!他脑子有问题的!” “你没看到他刚才发疯吗?别人不过不小心碰到他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了。” “他还一直抖,像得了癫痫!” …… 那本作业最终也没交上去,等他事后偷偷去找时,那本被踩满脚印的作业本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被当成垃圾扔掉了,就像他已经没有未来的人生。 如今,江浸月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陆清眠,下意识地否认抗拒。 “我没有病!我不需要治病!” 在来h市时,王小丫曾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江浸月,千万不要说自己生病了,千万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江浸月低头,看到了陆清眠搭在一旁的手。 那双手依旧修长好看,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江浸月从沙发上逃离,将自己缩在房间角落,他不看陆清眠,只盯着大门的位置。 “我没有生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清眠,你走吧,麻烦你离开我家。” 陆清眠神情不变,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走向大门。 江浸月盯着陆清眠的后背,心如乱麻,只希望陆清眠能快点离开,让他一个人待着,让他能再次缩回壳里。 陆清眠握住门把手,却没开门,而是回头看了过来。 “江浸月,你总是在逃跑,你以为你跑掉了,发生过的事情就能当作没有发生吗?” “无论是你的病,还是你长翅膀的事情,你以为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吗?这栋楼确实在小区边缘,如今入住率也不高,几乎没什么人,但昨夜你飞下来时,9楼的窗户是开着的。” 听到他昨夜飞出去时可能被别人看到了,江浸月翅膀颤抖,却仍靠着墙角没动,只小声反驳:“你不是医生,你不能帮我治病。” 他的病连医生都治不好。 陆清眠歪了下头: “谁说我不是?你没听说过吗?我考上了h市的医科大学。江浸月,只要你答应,我会帮你治病,也会帮你解决9楼的人,而你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江浸月不懂。 陆清眠笑了下:“我对你很好奇。” 江浸月将脸埋起来,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仍是拒绝:“我不要,我不需要,你走,请你离开我家。” 陆清眠也不生气,只道:“我等你改变主意,主动来找我。” 陆清眠离开了,粉红色泡泡也跟着消失了。 出租屋恢复了安静,除了撒了一地的炒饭和鸡翅外,仿佛没人来过。 离开后的陆清眠掏出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忽略一堆未读消息,直接打开了邮箱。 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刚发来不久的未读邮件,陆清眠点开,是一封很简短的游戏下架通知。 “作者您好,您的游戏因太过血腥暴力,已永久下架。” 看到邮件,陆清眠并不意外,只是简短地轻嗤一声。 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全体成员的q-q群消息通知,消息来自“h大新生群”。 陆清眠和江浸月一样,都考进了h大,根本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医科大学。 出租屋内,江浸月在墙角坐了好久才起身去收拾一地的狼藉。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够解决接受的范围。 等出租屋重新恢复干净整洁,江浸月才放松下来,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他靠着皮质的沙发椅背,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江浸月愣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去摸自己的后背,拉链只拉到三分之一的外套空荡荡的,他一下就摸到了自己的后背。 “翅膀……翅膀消失了!” 江浸月跑进卧室,脱下外套,背对着全身镜去看自己的后背。 曾经长出过翅膀的肩胛皮肤完好平滑,半点看不出异样。 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江浸月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对着镜子笑得十分可爱。 余光瞥到镜子里自己的笑容,江浸月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他有多久没笑过了? 江浸月转身,面对镜子,再次牵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又尝试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可这依旧算不上一个笑容。 皮肉牵扯着,僵硬生疏,还很难看。 江浸月穿上衣服,坐到窗边。 他习惯性打开贴吧,在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基地,发了新的帖子: 无法逃离的天使消失了,长了翅膀又如何?救不了我自己。 这时,兼职群的群主给他发了消息,告知他后天就可以取健康证了。 江浸月回复完,再次点开了“月的小窝”。 他一点点往前翻,夹杂在数个“失败了”的帖子中,有个帖子是:新的城市,希望一切都能变好。 希望一切都能变好。 江浸月捏紧手机,决定明早再次去包子铺排队。 隔日一大早,江浸月就排在了包子铺门前的队伍里。 他低着头,慌张地注意着往来人的脚步,计算着前后的距离,咬紧牙关打算这次一定要顺利排到最前面,哪怕被人碰到撞到。 包子铺依旧生意火爆,包子铺大叔动作麻利,飞快装着包子,虽然队伍很长,但往前的速度很快。 江浸月跟着队伍向前,前方买完包子匆忙离开的男人在路过江浸月时,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他歪了下身体,立刻站直,双手藏在袖子里,指甲紧紧抠着手心,努力控制身体颤抖的幅度,眼睛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死死盯着双脚前的陆地。 只是一下不经意的碰撞,江浸月的身体立刻给出了最抵触的反应。 队伍不断缩短,江浸月脚尖往前蹭过地面,又迈了一步。 就这样,一步一步,今天一定能成功。 江浸月用力闭了闭眼睛,企图驱走眼前逐渐侵袭而来的黑暗。 耳边包子铺大叔洪亮的叫卖声开始模糊,马路边来往的车流声越来越刺耳,仿佛隔着层布的窸窣说话声变得清晰。 “这小娘炮叫什么来着?江浸月?名字都娘们兮兮的,能怪我抓错人吗?” “烦死了!路都被封了,现在怎么逃?” “都怪这小娘炮,看我揍死他!” “别真揍死了,要是能跑,他还有机会卖出去。” “知道了,这钢针扎下去伤口小却比刀割还疼,也保准他死不了。” 江浸月身体晃了晃,跟随着队伍又往前走了一点。 排在江浸月身后的上班族有些着急,他见江浸月走得慢吞吞的,伸手推了把江浸月的肩膀,“再往前走走啊,你前面还有那么大的空呢!” 江浸月努力将双脚踩在地面上,身后人说话的声音在他耳中变成了嗡嗡地响动,他什么都没听清。 队伍又往前缩短了一点。 这回江浸月已经看不到了,他眼前早已一片漆黑。 他没动,身后急切的上班族更不满了,再次推了把江浸月的肩膀,还跟着往前挤了挤,“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往前走啊!” 因为离得太近了,上班族说话时的呼吸吹过了江浸月的后颈。 那呼吸带着陌生的温度,最终点燃了江浸月强压的恐惧,崩断了他紧绷的神经。 江浸月终于听清了,却是来自他的幻象。 “小娘炮,我们这次要是跑不掉,我就把你剁碎了搅成肉泥喂狗!” “手指甲都拔光了,好无聊,这次我们来拔脚指甲吧?” 第6节 一直低着头的江浸月突然转身,用尽全力跑开,却脚步踉跄的摔倒在地。 幻象里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江浸月害怕得捂住眼睛,浑身剧烈颤抖,牙关咬紧,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见此情景,上班族立刻后退几步,满脸惊吓,“这人怎么回事?犯病了?” 不仅是上班族,包子铺门前排着的长队立刻散开,所有人远远避开江浸月,却不离开,将江浸月围在中间,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不少人已经拿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江浸月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 事发突然,一切变故不过三两分钟。 在嘈杂的人群后方,陆清眠站在那里,暗如深渊的眸子看着人群中失控的江浸月,双手紧紧握拳,他推开人群正要走过去,却看到了一个人影,蓦地停住了脚步。 包子铺大叔挤开人群跑了过来,扶起浑身无力的江浸月,带着他进入包子铺。 “不好意思啊,今天生意不做了,大家散了吧,这小孩是我家亲戚,给大家添麻烦了。” 包子铺的卷帘门被拉了下去,见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江浸月坐在包子铺后厨的椅子上,手里被包子铺大叔塞了一杯热水。 他的意识好久才恢复正常,幻象消失后,他自然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他在人群里发疯了,他惹麻烦了,他第无数次被当成了疯子。 明明手里捧着热水,江浸月却觉得浑身冰冷。 包子铺大叔见江浸月这样,叹了口气,他斟酌着措辞,道:“小同学,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你自己就能硬撑过去的,有时候,也依赖一下别人。” 江浸月捧着杯子的指尖动了动,他缓缓起身,放下水杯,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翻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包子铺大叔深深鞠躬。 “今天的事情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江浸月站直身体,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陆清眠说得对,一直逃跑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也无法靠自己摆脱如今的地狱。 江浸月从包子铺的小门出去,清晨的朦胧褪去,外面阳光大盛。 陆清眠站在阳光里,静静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看到陆清眠时愣了下。 在江浸月身后,包子铺大叔拿着江浸月放在桌子上的钱,也看到了陆清眠,他对着陆清眠点了下头。 江浸月被耀眼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他将手指伸到眼镜下面揉了揉,忽略了指尖碰到的湿润,缓缓走向陆清眠。 身后,包子铺的小门已经关上,也将包子铺大叔的嘟囔隔绝在了里面。 “这两个小同学真是奇怪,一个大清早跑过来塞给我几千块钱让我帮忙照顾一个可能会来买包子的小同学,买包子的小同学又莫名其妙在人群里发疯……” 凌晨,陆清眠便来到了包子铺。 他给了包子铺大叔不少钱,仔细提点包子铺大叔如果看到江浸月,要时刻注意不要让别人碰到他,不要让他紧张,不要…… 陆清眠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不要,包子铺大叔收下钱时的确记下了,可一忙起来就给忘掉了,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江浸月已经倒在地上了。 包子铺大叔将钱收好,心里打鼓,那高个子青年应该不会来找他要回钱吧…… 门外。 江浸月一步一步走向陆清眠,一边走一边摘下口罩和眼镜,直到站在陆清眠面前。 他抬头,脸色苍白,眼尾是哭过的红,下唇印着深深的咬痕。 陆清眠低头,黑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他看到江浸月睫毛轻颤,坠落一颗泪珠。 “陆清眠,请你帮我治病。” 第6章 深渊 马路边车来车往,h市的早晨已开始繁忙,江浸月手里紧紧攥着眼镜和口罩,明知道不会有人注意他,依旧紧张得浑身僵硬,仿佛角落里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好啊,现在就开始吧,治病。”陆清眠突然向江浸月伸出手。 江浸月茫然低头,盯着陆清眠的手看了又看,“是要……做什么?” 陆清眠:“脱敏啊,治病不是要从最痛的地方开始吗?从现在开始,我来帮你脱敏,你可以用我做实验,想碰我哪里都可以。” 陆清眠走上前,拉近和江浸月之间的距离,依旧伸着手。 “现在,要牵手试试吗?” 江浸月垂眸,盯着陆清眠的手看。 看了许久才缓缓伸手,一点点靠近。 陆清眠没有催促,低头看着江浸月慢吞吞的动作。 江浸月的手半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一截细白的指尖,本该泛着健康粉色的指尖此时有些苍白,在即将碰触到陆清眠手指时突然转了个弯,轻轻揪住了陆清眠的袖子。 袖口被揪着的力道向下坠了坠,江浸月抬头看向陆清眠,凌乱刘海下的双眸里闪着惊慌和小心翼翼,很怕陆清眠因此批评他。 陆清眠怔了下,轻笑出声,什么都没说,放下手带着如小尾巴一般揪着他袖口的江浸月沿着马路边往前走。 江浸月以为他们要一起回家,却见陆清眠一路带着他走向了另一条街。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陆清眠故意晃了晃手臂,带着江浸月也跟着晃了晃。 “吃早饭啊,你不饿吗?” 江浸月很饿,但他很害怕陌生的环境,特别是陌生还人多的环境,连排队买包子对他来说都极为艰难,更别提走进店里去吃早饭了。 他揪着陆清眠袖口的指尖一松,转身就想跑,被陆清眠一把勾住领口拽了回来。 “江浸月,相信你的专属医生。” 江浸月低头,前倾身体,害怕陆清眠勾着他领口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好在陆清眠立刻松手,并没有故意碰他。 陆清眠再次抬手,“走?”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像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胡乱把眼镜和口罩重新戴回脸上,再次揪住陆清眠的袖子,跟在他身侧一步的距离。 陆清眠侧眸看了眼身旁黑漆漆的脑袋瓜,没有强迫江浸月把眼镜和口罩摘下来,只是领着他拐进小巷,主动避开了人群。 “要去的店人不算多,我会让你坐在角落。还有,下次我会穿袖子比较长的衣服。”陆清眠语气淡淡。 江浸月顿了顿,抬头飞快看了眼陆清眠的侧脸,又立刻低下头,声音小小地应着:“嗯……谢谢。” 陆清眠说的店铺在小巷子最里面,大敞着门,连牌子都没有,只卖几种固定的汤面。 此时时间还早,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歪斜着脖子打盹。 陆清眠带着江浸月走进去,熟练地将他带到最里面的位置。 最里面的墙角有一张小桌子,后面突出来一根墙柱,形成了一个十分封闭的空间。 陆清眠拉开椅子,让江浸月进去,随后自己坐在了江浸月旁边。 两个人中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有陆清眠挡在外面,就算店里来了人,也绝对不会碰到江浸月。 江浸月双腿并拢,双手局促地放在腿上,紧张得像第一次跟父母出门的小孩子。 陆清眠简单询问了江浸月的口味,向跟进来的老人点了两碗面,全程甚至不需要江浸月和老人沟通。 自那以后的这些年,江浸月第一次坐在店里吃饭,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慌乱,反而有些难以言喻的安心。 汤面很快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上面点缀着好看的葱花。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吃面,江浸月也不说话,他吃了几口热乎乎的面条,心情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也不再僵硬,甚至在喝面汤的时候,开心地晃起脚尖。 脚尖磕到了什么,江浸月现在正开心着,还以为是桌子腿,并未在意。 陆清眠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感受着江浸月一下又一下磕着他鞋子的脚尖,最终没动。 江浸月食量小,一碗汤面下肚就撑了,这时小面馆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江浸月放下筷子,仔细擦干净嘴巴,重新戴好口罩,竟没有觉得特别紧张。 陆清眠没急着走,他早就吃完了面,正撑着下颌看着江浸月。 他们坐着的位置虽然隐蔽,但同样距离后厨也近,来回取面的客人不时碰撞到坐在外面的陆清眠,无论被怎么碰到,陆清眠的肩膀都未有过半点晃动,也绝对不会因此撞到坐在一旁的江浸月。 这个小小的面馆角落,在此时成了江浸月的绝对安全空间。 陆清眠看过来的视线太专注,江浸月后知后觉,这才开始不自在,身体又向里面缩了缩,视线盯着面前连汤都喝光了的空碗,小声说: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清眠:“我说过啊,我对你很好奇。” 江浸月搭在桌子边的指尖动了动,缓缓转头看向陆清眠,清透的眸子里仍是不解。 “我有什么好让人好奇的……” 陆清眠突然前倾身体,靠近江浸月。 蓦地拉近的距离让江浸月瞬间挺直身体,奈何他早就缩在了最里面,身后就是墙壁,再无可退。 陆清眠的黑眸泛起些微波澜,里面搅动着江浸月看不懂的情绪,他被看得主动别开视线,却听陆清眠突然说道:“毕竟能变成人的小公鸡,我还是第一次见。” “小……小公鸡?”江浸月瞪圆了眼睛。 他伸手指着自己,“我吗?” 陆清眠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江浸月嘴巴张张合合地想反驳,可他从来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最后只能丧气地低下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陆清眠一点都没有欺负人的自觉,他站起来,将袖子主动递到江浸月面前。 “该走了。” 江浸月抬头,这才注意到小面馆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揪住陆清眠的袖子,跟着陆清眠一起离开了面馆。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边,回到了莱茵小区。 第7节 在电梯停在12楼的时候,江浸月松开了陆清眠的袖子,先离开了电梯,“今早的事……谢谢。” “不用谢。”陆清眠随口应道,大长腿一迈,也走出了电梯。 江浸月一愣,看着陆清眠先他一步走到了他住的1203门前,见他没有过去,还催促了一下。 “愣着做什么?开门啊。” 江浸月走过去,翻出钥匙,“你不回家吗?” 陆清眠在江浸月开门后第一个走了进去,“我回家了怎么给你治病?” 江浸月跟着踏进屋子里,门在身后合上,他还捏着钥匙站在门口,显然跟不上陆清眠的思路。 陆清眠已经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熟练得仿佛回到了自己家。 他看向江浸月,理所当然道:“你不会以为揪个袖子就算治病了吧?” 江浸月摇摇头。 陆清眠拍了拍身旁的沙发,那模样像等待小红帽自己走进陷阱的大灰狼,还是十分不走心的那种。 “江浸月,过来。” 江浸月一步一步蹭了过去,坐在了沙发另一边,身体紧紧贴着扶手。 陆清眠也无所谓,干脆起身,瞬间跨过一步坐到了江浸月旁边,两个人此时的距离比在小面馆时还近,连半米都不到。 过近的距离让江浸月寒毛直竖,他像被吓傻的小公鸡,只是呆呆地看着陆清眠,连逃跑都忘记了。 陆清眠脱下外套扔在身后,只穿着宽松的短袖看向江浸月,十分大方地张开手臂,“来,摸吧。” 江浸月的大脑开始宕机:“摸、摸什么?” 陆清眠:“摸我啊,今天开业大酬宾,随便你摸,摸到你不害怕不排斥了为止。” 江浸月进屋后悄悄把口罩拉到了下巴上,此时红润的唇微张,连说话都不会了。 他看着陆清眠顶着那张冰冷帅哥脸做出这种拥抱世界的动作,屁股动了动,又往后挪了一点,几乎坐在了扶手上。 陆清眠挑眉,放下手臂,唇边的弧度收敛了几分,黑眸紧紧盯着江浸月。 江浸月下意识看向陆清眠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黑很沉,平时看着总像隔着一层雾,好像看懂了,一晃眼又像什么都没看懂。 可有时那片雾散了,如深渊般的眸子直白地看过来,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像现在这样。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脸上有些刻意的玩笑消失,嘴角的弧度不再,他重新向江浸月伸手。 “江浸月,不要逃跑。” 江浸月慢慢从沙发扶手上滑下来,他仿佛凝视着深渊,又在被深渊吸引,缓缓向陆清眠伸出手。 那只手带着彷徨、忐忑,没有碰触陆清眠的手,而是缓慢又小心翼翼地抬高。 深渊本该冰冷刺骨。 江浸月的指尖颤巍巍地碰到了陆清眠的唇角。 深渊如此温暖。 第7章 偷看 出租屋的沙发不大,陆清眠故意把江浸月堵在角落里。 江浸月半跪在沙发上,倾身时后腰自然陷下一弯弧度,柔软的衬衫紧贴皮肤,弧度向下时又如峰峦般挺翘,将过长的衬衫撑起一片起伏。 陆清眠微怔,完全没想到胆小如江浸月,会突然伸手来碰他的嘴角。 他垂眸,视线自然落在了江浸月凹陷的腰窝,那处的弧度十分适合搭上手臂。 陆清眠还没说什么,江浸月自己快被自己吓死了。 他保持着撅着屁股去摸陆清眠嘴角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偏偏因肢体碰触身体开始颤抖,颤抖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膀脊背,他抖动的幅度很小,但近距离下的陆清眠不可能看不到。 江浸月不自觉地张嘴,下意识地在窒息感到来前先寻求呼吸的顺畅。 可比窒息感先到来的却是心跳在胸膛内起飞的节奏,越跳越快的心跳让江浸月第一次忽视因碰触ptsd引起的不适。 伴随着心跳加快,江浸月已经消失羽翼的肩胛骨再次泛痒,虽然脑海里还没有响起之前出现过的声音,但江浸月有种强烈的直觉,再放任心跳这么失衡下去,他会重新长出翅膀! 陆清眠的睫毛很长却并不卷翘,被江浸月戳着嘴角也没动,不过是垂眸看了眼江浸月,江浸月却像被惊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转身就往卧室跑。 他跑得慌不择路,直接从另一边的沙发扶手摔下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闷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对不起!” 这还是陆清眠第一次听到江浸月用这么大的嗓门说话。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没动,直到卧室门“嘭”一声关上。 江浸月躲进卧室后就再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这房子里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陆清眠靠在沙发上盯着卧室门看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到卧室门前,伸手轻轻叩门。 “叩叩、叩叩。”一如他当初敲门时一样。 卧室内安安静静,江浸月在里面装死。 陆清眠耐心十足,继续敲门。 敲了有快一分钟,卧室门没有打开,里面只传来江浸月的声音,小小的,颤巍巍的,不用看陆清眠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江浸月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对不起……我、我有点困了,想睡觉,你能先离开吗?” 陆清眠:“你先开门。” 江浸月又没声了。 陆清眠:“大早上你睡觉?” 江浸月其实没说谎,他虽然后面还跟着陆清眠去了一趟小面馆,开开心心地吃了一碗热汤面,可早上在包子铺时的遭遇,确实耗尽了他的体力,他真的很想缩进被子里,将世界屏蔽在外,好好地睡一觉。 陆清眠不再催他:“你先休息,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江浸月贴着门板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在陆清眠说离开后,外面就安静下来,江浸月有些疑惑,怎么没有关门声?还是关门声比较小他没听见。 “咔。” 江浸月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从缝隙看出去,客厅空空荡荡,陆清眠已经不在了。 江浸月松了一口气,他急速的心跳还没彻底恢复平静,若是再和陆清眠待在一起,好不容易消失的翅膀一定会重新长出来。 他刚要将门重新关上,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卡着门缝,一把就将卧室门给推开了。 江浸月吓得惊呼,原来陆清眠没走,而是站在了另一边,就在等他开门。 陆清眠的力气很大,江浸月使劲推门也没关上。 关不上门,他只能故技重施,转身就逃到床上,被子一掀就把自己包了进去。 床上隆起了一个被子团。 陆清眠大敞着卧室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去。 小小的卧室是江浸月完全私密的个人空间,此时却被人撞烂城门闯了进来。 在看到缩进被子里的江浸月后,陆清眠挑眉,没忍住轻笑出声。 江浸月就像只顾头不顾腚的小鸵鸟,身子是藏进被子里了,一双脚尖却还露在被子外面,因为紧张的原因,他的脚尖紧紧蜷缩着,随着陆清眠走近的动静一抖一抖的。 陆清眠坐在床边,伸手揪住被子一角,“原来你不是小公鸡,是小鸵鸟。” 江浸月感觉到被子被拉扯,立刻伸手去抢那一角被子。 陆清眠没使劲,江浸月很轻易抢回被子角,仔仔细细地往回掖一掖,然后用手臂压着,就怕陆清眠再给他掀开。 他掖得专注又认真,仿佛此时此刻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陆清眠黑眸里闪过一丝柔和,他换了个角度又去揪被子角。 两个人就这么你揪一下,我掖一下,折腾了快十分钟。 终于陆清眠不揪了,江浸月窝在被子里忙得又热又急,浑身憋得潮热。 “这回我真的要走了,”陆清眠从床上站起来,“你有微信吗?把你手机号给我,再加个微信。” 2013年,微信还没有压q-q一头,喜欢用q-q的人觉得用微信的人装逼,喜欢用微信的人觉得用q-q的人幼稚。 江浸月是用q-q比较多的,因为有一些班级群必须用q-q加,微信也有,但没有好友,处于闲置状态。 “有……”密不透风的被子团拱了拱,里面传来江浸月的回答,声音依旧很小,还显得有些精疲力尽。 陆清眠也不问江浸月多少号,直接问他要手机。 江浸月在被子里摸了摸,从口袋里翻出自己亮黄色的手机从被子团的边缘推了出去。 陆清眠拿起来划开,看到了图案锁屏。 “密码多少?” 江浸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单上画出一个形状。 是很简单的小闪电图案,陆清眠看懂了,却道:“看不懂,你自己解锁吧。” 说着突然掀开被子,露出江浸月懵然的通红小脸。 他在被子里憋得太久了,浑身是汗,刘海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此时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得瞪圆眼睛,澄澈的眸子愣愣地看着弯腰往里看的陆清眠。 “快蒸熟了?”陆清眠凑近被子团。 江浸月这才反应过来,咻地缩回手就要重新把被子拉紧,陆清眠眼疾手快地把手机递到江浸月面前。 “别藏了,解锁。” 江浸月动作一僵,伸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画了一个小闪电,“咔”一声,手机解锁。 陆清眠自然地点开江浸月的微信,在看到江浸月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卡通小太阳后,嗤了一声。 江浸月不明所以,陆清眠加完微信好友和手机号后就将手机扔回床上,转身离开了卧室。 第8节 很快,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传来。 江浸月猛地掀开被子,摊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拿起手机,翻看微信里唯一的好友,这才明白刚刚陆清眠为什么会嗤笑。 陆清眠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夜空没有星辰,只有一点几乎被乌云遮盖的弯月一角,和江浸月明亮的小太阳头像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清眠走后,江浸月睡了又沉又长的一觉,好在自陆清眠走后他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后背的痒意也消失了,那双翅膀没有再长出来。 晚上,江浸月戴好眼镜和口罩,对着镜子将刘海仔细扒拉到眼前,打开门出去了。 他坐上电梯,按下9楼。 陆清眠说过那夜他飞出去的时候,9楼的窗户是开着的。 虽说陆清眠答应帮他治病,也会帮他解决9楼的问题,可江浸月最害怕的就是惹麻烦、给别人添麻烦,他也猜不到若是9楼的住户真的看到他长着翅膀飞了出去,陆清眠会怎么解决,所以江浸月想自己去看看,至少打探清楚9楼的住户到底看没看到那晚的情形。 电梯在9楼停下,江浸月走出电梯,转身往走廊另一侧走。 按照位置推算,9楼开着窗户的那户应该是903。 谁知他刚转过身就看到走廊另一侧903的位置门口有两个人在推搡。 那两个人侧对着江浸月,一个人很高,看着特别壮硕,另一个人染着一头显眼的粉色头发,个子比壮硕男人矮了不少。 两个人似乎有些争吵,粉头发正不停推搡着壮硕男人的胸口,推了几把后突然跳了起来,一下子扑进壮硕男人的怀里。 壮硕男人也顺手勾住了粉头发的双腿,将粉头发推到墙上贴着,低下了头…… 江浸月人生第一次在电视和网络以外的地方看到别人亲吻,还是两个男人在亲吻。 他僵硬在原地,突然听到“刺啦”一声,壮硕男人似乎撕开了粉头发的衣领! 江浸月如梦初醒,猛地转身往电梯走,就怕那两个人注意到他,可电梯门早就关上了,此时正在向下!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激烈,江浸月不敢回头看,他像身后有人在追一样,无措地四处找路,在注意到楼梯间后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 谁知他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后的陆清眠。 江浸月猝不及防被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陆清眠显然早就看到了他,见他走过来也不意外,后退两步,示意他进来。 江浸月立刻窜入了楼梯间。 “你……”怎么在这里? 陆清眠用手指抵着唇“嘘”了一声,让江浸月别说话。 随后陆清眠将楼梯间的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往走廊里看。 另一边,两个厮缠在一起的男人仍在沉浸式热吻。 此时已经天黑,声控灯在检测不到声音后立刻暗了下去。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江浸月惊慌,他最怕黑暗,立刻要跺跺脚时,漆黑的走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动静,声控灯重新亮起。 是粉头发的叫声。 江浸月口罩后的脸霎时红透了,他十分不自在,却见陆清眠仍神情平静地透过打开的门缝往外看,半点没被影响,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嗯……”又一声粉头发的叫声传来。 江浸月心里抓心挠肝的好奇,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到了门缝处,甚至为了看清,两只手分别抓着过长的刘海,让视野更清晰一些。 走廊里,粉头发被壮硕男人抱在怀里,两个人靠着墙壁打转,像在贴着墙壁摊煎饼。 亮起来的声控灯再没有暗下去。 江浸月看得入神,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奇异的麻软感瞬间席卷四肢。 陆清眠撑着门缝的手撤离,江浸月立刻转身,背靠着门板,两只手还扯着自己的刘海。 他抬头,傻呆呆地看着陆清眠低头越凑越近,最后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 “这么喜欢看,不如我们试试?” 第8章 266块钱 “试、试什么?”江浸月缩着脖子。 他想跑,但陆清眠离得很近,他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撞到陆清眠身上。 身后的安全通道门虽然关上了,可楼道里粉头发和壮硕男亲吻时的啧啧声依旧清晰而响亮。 那声音越响亮,江浸月越尴尬。 “他们做了什么,我们就试什么。”陆清眠低头,仔细盯着江浸月的脸看。 此时江浸月戴着口罩,宽大的眼镜架在脸上,镜片有些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陆清眠可以想象到,大约是慌乱而无措的。 突然,陆清眠伸手从江浸月的手中勾出一缕头发,“一直揪着不痛吗?” 江浸月被烫到般放下手,明明陆清眠没碰到他,可他却似乎感觉到了陆清眠的体温。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伴随着心跳加速一同出现的还有背后肩胛处的痒意。 翅膀好像要长出来了。 江浸月慌乱看向陆清眠身后,企图找到一条能够突围的路。 陆清眠看出江浸月想逃跑,长腿一抬,直接踩在江浸月身旁,将他困在角落。 “又想跑?” 江浸月肩膀一抖,把自己紧紧贴在墙上,努力拉开和陆清眠的距离,嘴上撒谎:“我哪有……真没想跑……” 他低头看着陆清眠拦在自己身前的大长腿,认真思考是跳过去还是蹲下身钻过去。 正在这时,楼道里啧啧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声咒骂,刚刚还贴着墙壁亲密摊煎饼的两个人吵了起来。 “赵震林,我去你妈的!你他妈一直在骗我!” 不同于亲吻时的嗯嗯啊啊,粉头发骂人的声音高昂又嘹亮。 江浸月本就紧张,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 陆清眠也有些意外,长腿放了下去,重新将安全通道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看了过去。 江浸月看准机会就想往楼上窜,被早就料到的陆清眠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是抓袖子,不是勾衣领,陆清眠的大手牢牢攥住了江浸月的手腕,手指紧贴手腕皮肤,另一个人的温度立刻传递过来。 江浸月的心跳在瞬间爆表,他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祈祷着陆清眠千万不要听到他的心跳。 楼道里的两个人越吵越烈,壮硕男粗嘎着嗓子骂人的嗓门一点不比粉头发小。 “陈可爱!你他妈凭什么骂我?凭什么怪我?你就是个人人都能上的婊子,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陈可爱,过于可爱的名字传入耳中,江浸月愣了一下,但此时他没时间细想,另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再不解决就完蛋了。 江浸月往回拽着手腕,声音跟着身体一起抖:“陆清眠,放开我,让我走吧,求求你了。” 陆清眠没看江浸月,他正顺着门缝看外面争吵的两个人,但手下的力道却攒得紧紧的,半点要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嗯,马上,看完的。”陆清眠回答得特别不走心。 江浸月扁了扁眼睛,急得快哭出来了,他能感觉到后背越来越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要冲破桎梏生长出来。 “陆清眠,求求你了……”江浸月的声调软得不可思议。 陆清眠终于舍得回头,刚一回头就见江浸月腿软得坐在了地上,手腕还被他攥在手里拉高。 “你……”不等陆清眠说完话,江浸月突然抬手,用另一只手无助地抓住了陆清眠的袖子,他身体软得仿佛连坐在地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扬起脖颈看着陆清眠,镜片后的双眸微微泛红,里面满是委屈和控诉。 “陆清眠……”江浸月声音很小,他似乎想求助什么,又不知如何求助。 陆清眠垂眸,视线落在江浸月的后背,黑眸深沉。 江浸月自己看不到,但陆清眠看得很清楚,在江浸月后背,肩胛附近,正有星星点点的金光弥漫,那些金光来自江浸月的身体,从稀薄到浓郁,逐渐变得晃眼。 楼道里的争吵似乎告一段落,整个楼梯间都安静下来,声控灯也跟着灭了下去。 一片黑暗中,江浸月背后的金光耀眼又明亮,如坠落人间的星辰。 江浸月抓着陆清眠的掌心一片潮热,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明明触碰陆清眠会让他浑身难受,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松开手,连陆清眠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腕都没察觉到。 金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楼梯间,陆清眠半跪在江浸月面前,拉下了江浸月的口罩,“慢慢呼吸,不要着急。” 江浸月意识模糊,耳边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便只有陆清眠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跟着陆清眠的指令放缓呼吸。 陆清眠一只手被江浸月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缓缓探向江浸月的后背。 虚无缥缈的金光照亮了他的掌心,微凉的指尖试探着触碰到了江浸月消瘦的脊背。 “别!”只是轻微的碰触,江浸月却猛地挺起腰肢,仿佛皮肤遭到了最狠厉的磋磨。 下一刻,洁白的羽翼自江浸月的肩胛伸展,柔软羽毛铺满陆清眠的手掌,在金光弥漫下奋力张开。 羽翼抖动两下,无数羽毛飘落,金光慢慢消散,江浸月无力地往前倒去,额头砸在了陆清眠的肩膀。 陆清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手掌顺着羽翼滑下,看着盈满指缝的松软羽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弧度很怪异,像个掌握好人把柄的坏胚。 “原来这翅膀还会长出来啊。”陆清眠轻声。 贴着陆清眠掌心的翅膀抖了下,江浸月抬起头,远离和陆清眠的肢体接触,像鹌鹑似的努力缩起翅膀,一点点蹭到角落,贴着墙壁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 陆清眠感受着羽毛彻底离开手掌才看过去,“哭了?因为长翅膀?” 江浸月又抽噎了一声,抬起一张潮红的小脸,小巧的下巴卡在口罩上,眼镜片上弥漫着雾气,鼻子一抽一抽的,开口却是:“我的衬衫和外套又坏了……衬衫68,外套198!加起来266块钱呢!” 陆清眠:“……”他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别坐在那里,蹭一身灰。”陆清眠看了眼江浸月蹭上了墙灰的洁白羽翼。 江浸月把翅膀往前拢了拢,没动。 “还不起来?”陆清眠催促。 江浸月更委屈了,“我没力气……” 第9节 陆清眠啧了一声,向江浸月伸出手。 江浸月翅膀长出来后,肩胛处的痒意已经消失了,可他刚刚碰触陆清眠时身体的抵触和难受还在,此时是再也不想碰陆清眠了,看到陆清眠伸过来的手,更往后缩了缩。 陆清眠锋利的眉微皱,像是很不耐烦,却把手往外套里一缩,将袖子甩了出来,他这次穿的外套袖子还挺长的。 江浸月伸出两根手指,小心捏住了陆清眠的袖子,一点点站了起来。 陆清眠拉着江浸月,又重新看向楼道。 楼道里的两人似乎在对峙,叫陈可爱的粉头发男生虽然个子矮,但气势不小,正蹦起来挥拳。 但两个人的体型差距太大,他只挥了几拳就被壮硕男推到墙上。 “陈可爱!你别得寸进尺!”壮硕男的吼声大得江浸月都跟着抖了抖。 “我想回家……”江浸月扯了扯陆清眠的袖子。 陆清眠回头,看了眼江浸月身后的翅膀,干脆脱下外套盖在江浸月的翅膀上,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到。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先看看。” 陆清眠说完,又把手递到江浸月面前,示意江浸月抓他衬衫的袖子。 衬衫的袖子没有外套那么长,江浸月小心翼翼地揪着一点点袖口,听话地点点头,跟着陆清眠一起往外看。 楼道里,被推得撞到墙上的粉头发气得红着脸大喊:“赵震林,校园帖里的视频是不是你传的?” “是我传得又怎么样!不过是露着后背,又没露你的脸!再说了,你陈可爱一学期换一个男朋友,学校里谁不认识你!而且我只是传到了校贴吧里,没往你爸妈单位发!给你爸妈发视频的人不是我!”壮硕男赵震林吼回去。 江浸月听得一头雾水,陆清眠却在这时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很快点开一个帖子,帖子首楼是一段不到1分钟的视频。 陆清眠点开视频,因为是静音,他们听不到声音,但没有声音这个画面已经足够震撼。 只见视频里一个光裸着上半身的瘦削男生背对着镜头,在他的腰上搭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男生细白的腰正随着大手上下翻飞。 这个瘦削的男生虽然背对着镜头,但他有一头显眼的粉色头发。 江浸月惊得都忘记自己长翅膀的糟心事了,“怎么是这种视频……” 这个帖子十分火爆,从第二楼开始全是不堪入目的词汇,骚货、婊子等都算常见了,陈可爱的大名也历历在目,显然就算只露了一个后背,还是有人认出了视频里的人是谁,并且将名字公然发了出来。 江浸月的视线跟着陆清眠的手指往下,看到了一行字: 陈可爱有病,大家都离他远点,免得被传染! 江浸月瞳孔骤缩,耳边仿佛出现了嘈杂的说话声,时空在此时倒转。 “江浸月脑子有病,大家都离他远点,免得被传染!” 第9章 七色彩虹 江浸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帖子早就盖起了高楼,陆清眠翻得很快,只是大致看一下,但江浸月却控制不住地从里面提取出许多污糟又熟悉的字眼。 “陈可爱长得像女的,名字也像女的,还跟女的一样喜欢男的,干脆去做变性手术得了。” “好恶心,我在男厕所碰到他都不敢上厕所!” 帖子里的陈可爱三个字渐渐变形扭曲,化为了江浸月三个字。 江浸月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知道他不该再看下去了,可眼睛却牢牢地吸在手机屏幕上。 陆清眠很快察觉到江浸月的不对,立刻收起手机。 江浸月却仍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眼睛紧紧盯着空荡荡的地面,仿佛那里显示着一行行脏污的字眼。 “江浸月。”陆清眠叫他。 江浸月耳边嗡鸣,什么都听不见。 “江浸月!”陆清眠大声了一点,干脆用力攥住江浸月的肩膀。 江浸月如梦初醒般抬头,却仍憋着呼吸,憋到脸颊通红,身体摇摇晃晃。 陆清眠立刻松手,低头看进江浸月的眼睛,声音放缓:“江浸月,张嘴,呼吸。” 江浸月失焦的眸子缓缓回神,眸中映出了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干脆掐住江浸月的脸颊,将他紧闭的嘴巴捏开,一声抽气传来,江浸月后退一步,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发神经给别人惹麻烦了,呼吸没喘匀就开始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我走神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陆清眠声音微冷,“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对不起?” 江浸月翅膀一抖,抬眸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的神情说不上好看,薄唇抻平,双眸漆黑,他紧紧盯着江浸月,突然抬手靠近。 江浸月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躲。 陆清眠的手只停在江浸月头顶,隔着一公分的距离,轻轻做出拍抚的动作,“江浸月,你有听话好好呼吸,你刚刚做得很好。” 他神情认真,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江浸月抬起头,他个子只到陆清眠的下巴,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陆清眠的脸,他看得很清楚,陆清眠的脸上没有半点敷衍。 第一次,江浸月产生了期待被碰触的情绪。 如果他没有碰触ptsd,如果陆清眠能直接拍拍他的头该多好。 外面的争吵已经停下,壮硕男赵震林坐上电梯离开,陈可爱也在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后回到了屋子里。 陆清眠拢了拢盖在江浸月翅膀上的外套,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903看看。” 说着他打开楼梯间的大门,正要离开时,袖口被江浸月勾住了。 江浸月低着头,只用一根手指勾着陆清眠的袖口,声音很低,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别去找他问了。” 陆清眠:“为什么?” 江浸月不敢看陆清眠的眼睛,陆清眠明明是要帮他,他却临阵改变主意,“他应该不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我觉得他也不会说出去的,他看起来有很多麻烦事。” 陆清眠的声音很淡:“你认识他?” 江浸月摇头。 陆清眠又问:“你了解他?” 江浸月还是摇头。 陆清眠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那你怎么敢为一个陌生人担保他的人品?” 江浸月勾着陆清眠袖子的手指松开了,他张了张唇,未等说话就被陆清眠打断。 “江浸月,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不要总是把对不起挂在嘴边。” 江浸月颓丧地点点头。 陆清眠离开楼梯间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将江浸月掉了一地的羽毛一根根捡起来,塞进口袋里,这才径直走向903敲门。 江浸月见此,缓缓眨了眨眼睛,心跳骤然快了两拍。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声嘟囔:“翅膀都长出来了,怎么心跳还乱乱的。” 楼道另一边,门内的陈可爱大概以为是赵震林去而复返,问也不问就直接打开了门,在看清门口站着的陆清眠后,眼睛蓦地瞪大,跟看到鬼一样,抬手就要关门。 陆清眠用脚抵住门板,唇边挂着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楼上的住户,出门扔垃圾忘记带钥匙了,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陈可爱愣了下,脸上神情变了变,也挂起微笑回应:“是要打给开锁公司吗?我帮你打就行。” 说着陈可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拨打电话,陆清眠却道:“不需要开锁,打给我家人,让他回来给我开门就行。” 陈可爱仍坚持:“开锁公司快一点。” 陆清眠不让步:“我家人回来得更快。” 陈可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不耐烦,他干脆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帅哥你很烦啊,找人帮忙还要求这么多,我不想帮你了,你去找别人吧。” 说着陈可爱又要关门,陆清眠干脆伸手死死抵着门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看到了,对吗?” 陈可爱的神情冷了下来:“我看到什么了?” 陆清眠嗤笑:“你还录了像。” 陈可爱喉结滚动,干脆承认了,“关你屁事!” 陆清眠直接提出要求:“把视频删了。” 陈可爱冷脸微笑:“删不删是我的事,你算老几?” 陆清眠黑眸上下扫过陈可爱,眸中闪过讥讽:“陈可爱?你是被人拍视频的受害者,难道还想当拍视频的加害者吗?” 陈可爱的神情僵在脸上,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瞪着陆清眠。 陆清眠松开了撑着门板的手,“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不删视频……” “不删又如何?”陈可爱立刻握住门把手要关门。 陆清眠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什么神情变化,却让陈可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会杀了你。” 陆清眠话落,陈可爱愣了下,随后嘴角抽搐,短促又讽刺地“哈”了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江浸月全程躲在楼梯间偷看,在听到陆清眠的杀人威胁后,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一瞬间以为在看什么中二动漫。 陆清眠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走了回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江浸月如今长着翅膀,肯定不能坐电梯了,只能从9楼爬上12楼。 他紧紧跟在陆清眠旁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觉得陈可爱会删了视频吗?” 陆清眠瞥了眼江浸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陈可爱会将视频上传得到处都是?” 江浸月刚刚才被陆清眠批评过,自然不敢为陈可爱做保证,只是说:“可是你吓唬他说要杀了他,他好像不怕你诶。” 第10节 陆清眠轻声:“你也觉得我是在吓唬他?” 江浸月走在陆清眠身旁,仰着头去看他,眼中藏不住笑意,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看着陆清眠的神情就像在看一个中二少年。 他打算维护一下陆清眠的中二魂,便用力摇头,道:“怎么会!我相信你说的。” 陆清眠黑眸扫过他,突然停了下来。 江浸月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 陆清眠伸手,作势要掐江浸月的脸。 江浸月这回真被吓到了,在陆清眠抬手时就捂着脸转身噔噔噔地往楼上跑,跑得太快了,盖在翅膀上的外套都被甩掉在地上。 陆清眠没有追上去,任由江浸月飞快跑上楼。 楼梯间变得十分安静,声控灯熄灭,一切都沉入了黑暗。 黑暗中,陆清眠静静站在原地,黑眸与黑暗融为一体,里面翻搅着几乎溢出来的厌世和戾气。 跑上楼的江浸月见陆清眠没有跟上来,又噔噔噔地跑了下来,背着一对翅膀一点没影响他奔跑的灵活性,甚至跑着跑着翅膀还扇动两下,脚底都离开了地面。 随着江浸月回来,声控灯又一层层地亮了起来。 陆清眠看着光亮一点点靠近,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像是习惯阴暗的怪物下意识躲避光明。 伴随着光亮而来的是忽扇着洁白羽翼的江浸月。 他干脆顺着楼梯飞了下来,因楼梯间狭窄,翅膀不能彻底伸展开,飞得歪歪斜斜磕磕绊绊,时不时还脚尖点地蹦跶几下。 “陆清眠!” 江浸月语调轻快,将光亮重新带回到陆清眠所在的楼层。 陆清眠保持着后退半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没发现陆清眠的神情异常冰冷,他蹦跳着飞下来,却没估算好距离,脚尖没踩到最后一级台阶,直接摔了下来。 陆清眠如渊的黑眸里映着江浸月逐渐放大的身影,直到江浸月一头撞进他怀里。 洁白的羽翼因惊吓颤抖着伸展开,抖得小小的楼梯间羽毛乱飞。 江浸月靠在陆清眠怀里,鼻尖嗅到了凛冽的松雪香,双手紧紧按在陆清眠的胸膛,过于紧密的肢体接触让江浸月瞬间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心跳一秒失衡,一直装死的金手指突然诈尸。 “为宿主提供随机玛丽苏小功能哦~” 陆清眠接住扑过来的江浸月,视线里满是飞舞的洁白羽毛,那些羽毛闪烁着圣洁的光,刺得他习惯黑暗的眼睛微眯。 下一刻,江浸月身后凭空浮现一道七色彩虹,七色光芒驱散了楼梯间最后一丝黑暗。 陆清眠爆了一声粗口:“草。” 第10章 发烧 七色彩虹紧紧跟在江浸月的身后,随着江浸月的动作左右-倾斜,七色光芒刺得陆清眠撇开了头。 “江浸月,太刺眼了,你离我远点。” 不用陆清眠说,江浸月整个人的反应比陆清眠还剧烈,自那件事以后,他从未跟别人如此亲近过,更别提现在亲近的已经贴在了陆清眠怀里。 蓬松柔软的羽翼彻底炸毛,一对翅膀像胖了一圈,江浸月双手推开陆清眠的肩膀,踉跄着后退,腿软腰也软,整个人使不上劲,跌坐在地上。 耳边开始出现嘈杂的说话声,眼前的世界割碎破裂,幻象从世界的边角入侵。 江浸月伸手在眼前不断乱挥,企图将那些幻象挥开。 突然,无数映在破碎玻璃片上的幻象后,陆清眠坐在地上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江浸月深呼吸,他知道陆清眠所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他咬牙往前爬了两下,冲破幻象坐在了陆清眠面前。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在陆清眠眼中,江浸月只是突然坐在地上,视线失焦,乱挥双手,又突然直勾勾地看向他,爬了过来。 江浸月的呼吸还很乱,身上也没有力气,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陆清眠分享,他第一次在幻象刚出现时就分清了幻象与现实,可他一看向陆清眠就顿住了。 陆清眠靠着楼梯间的墙坐在地上,好看的眉微皱,似乎被江浸月那一下推得不轻。 但江浸月刚才没用什么力气。 他想拉陆清眠起来,又不敢碰陆清眠,撅着屁股背着一对炸毛蓬松的翅膀急得在陆清眠面前来回爬了两圈。 陆清眠眉头皱得更紧:“江浸月,你就不能站起来吗?” 江浸月如梦初醒,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陆清眠的袖子,似有所感,立刻把自己的袖子拉长,递到陆清眠面前。 “陆清眠,你抓着我的袖子站起来。” 陆清眠其实不想抓,但江浸月很认真。 陆清眠先是盯着江浸月的脸看了几秒,最后又盯着袖子看了几秒,最后才缓缓伸手,抓住江浸月的袖子,却仍是靠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陆清眠,你怎么了?”江浸月总觉得陆清眠这一会儿怪怪的。 陆清眠摇头,“走吧,上楼。” 江浸月狐疑地盯着陆清眠的脸看了看,这才转身要上楼,刚走上几级台阶,回头发现陆清眠又没跟上来。 陆清眠正在弯腰捡江浸月掉了一地的羽毛,那些羽毛在不算亮的声控灯下微微闪着细碎的光。 江浸月有些局促,陆清眠捡羽毛的举动莫名让他很紧张,因为心跳一直很乱,他背后的七色彩虹亮得很璀璨。 他干脆弯腰和陆清眠一起捡羽毛,等楼梯间里一根羽毛都不剩了,陆清眠的衣服口袋和裤子口袋里都塞了不少羽毛。 江浸月捧着手里的羽毛,递给陆清眠。 陆清眠愣了下,“你的羽毛,为什么给我?” 江浸月茫然,他只是觉得陆清眠一直在捡,下意识就将羽毛递给了他。 陆清眠没再多说,伸手让江浸月把羽毛倒在他手里,又塞进了口袋里。 两个人顺着台阶上楼,到达12楼时,陆清眠先出去,确定走廊里没有人,才招手让江浸月出来。 江浸月一路小跑,进门后还觉得有些刺激。 刺激过后,他背着翅膀又开始在出租屋的小客厅来回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嘟囔:“我明天约好了要去取健康证的,要是明天翅膀不消失,就没办法取健康证,没办法取健康证就要跟学长再商量时间,再商量时间还要麻烦学长……” 江浸月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陆清眠靠在门口,眯着眼看江浸月背着七色光来回乱转,转得他头晕眼花,干脆别开眼,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摔了进去。 他坐进沙发的动作显得有些无力,但江浸月没有注意到。 陆清眠动作粗鲁地扯开外套的扣子,冲江浸月招了招手,“彩毛鸡,过来。” 江浸月转圈的动作停下,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清眠,“彩、彩毛鸡?” “嗯,亮得刺眼的小公鸡,彩毛鸡。”陆清眠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 江浸月撇嘴,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陆清眠黑沉的眸子盯着江浸月,视线缓缓扫过江浸月的脸,又看向江浸月身后的翅膀。 “江浸月,”陆清眠的声音轻了些,“介意让我看看你的翅膀吗?我既然要帮你治病,总要了解你。” 江浸月靠着沙发扶手,指尖揪着自己的衣角,刚平稳了些许的心跳又开始乱了:“怎么……看?” 陆清眠收回搭在沙发背上的手,周身气势收敛,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道:“我不会直接碰你。” 江浸月有些犹豫,他看向陆清眠手中的那支钢笔,金属质感圆润冰凉的笔身,通体漆黑,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像陆清眠的眼睛一样乌沉沉的。 他许久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江浸月身后的七色彩虹也慢慢消失了。 江浸月一会儿盯着陆清眠手中的钢笔看,一会儿又盯着陆清眠的手看。 陆清眠的肤色是一种不见光的苍白,和江浸月有些奶白的感觉完全不同,漆黑的钢笔握在他手中,像黑白两色的大理石对撞。 江浸月轻咬着唇,下定决心般一点点坐了过去,屁股在沙发上缓缓磨蹭,用很慢很慢的速度靠近陆清眠。 陆清眠不催促,只是用一双沉沉的黑眸看着他,他的表情并不柔和,线条锋利的鼻梁和抻平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冷漠又不近人情。 但江浸月其实有点习惯了。 陆清眠捡他的羽毛时也是这个表情。 所以他不害怕。 终于江浸月坐在了陆清眠旁边,两个人之间只有大概30厘米的距离。 30厘米,连半米都不到,对于恨不得和人保持几十米距离的江浸月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陆清眠拿着那支钢笔,轻轻点了下江浸月的肩膀,“转过去,背对着我。” 冰冷的触感自肩膀一触及离,江浸月抖了一下,清澈的眸小心翼翼瞥了眼陆清眠,这才慢吞吞地转过去。 江浸月后背的衣服被翅膀生生戳出来两个洞洞,本就不算好的衣料烂得乱七八糟,这会儿两处破洞又大了一圈,露出翅膀根处附近奶白的皮肤。 陆清眠握着钢笔,缓缓靠近江浸月的翅膀根部,却在距离江浸月的皮肤一两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江浸月一直等待着马上会到来的碰触,可那碰触迟迟不到,让他的心一直悬在高空,摇摇欲坠的,提着一口气,紧张又难耐。 “准备好了吗?”陆清眠的声音很冷,却像一记定海神针,让江浸月揪着的心稳了几分。 “呜……嗯。”江浸月的回答并不确定。 “那再等等?”陆清眠问。 江浸月想点头,却没想到嘴上说着再等等的陆清眠,手里的钢笔突然贴上了他的皮肤,圆润的笔帽轻轻抵在了翅膀和肩胛的连接处。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刚出口就被江浸月咬回唇齿间。 江浸月的翅膀开始颤抖,幅度不大,但让人难以忽视。 他悄悄挺起腰肢,企图远离钢笔的碰触。 那感觉很奇怪,他明知道那碰触并非来自陆清眠,只是来自钢笔,可江浸月仍心跳如擂鼓。 钢笔很凉,顺着翅膀根部的皮肤缓缓向下移动,却无法为江浸月泛起薄红的皮肤降温。 奶白里搅碎了一颗草莓,江浸月像一杯正在不断升温的草莓牛奶。 陆清眠清冷的声音从江浸月身后传来:“第一次长翅膀是什么时候?” 第11节 “是那天晚上……你掉下来的那晚。”江浸月的声音一片软绵,只勉强回答完问题又立刻紧紧咬住下唇,他怕自己发出什么怪异的声音。 陆清眠顿了下,黑眸中闪过了什么。 他手下稍微用了点力,冰冷的钢笔在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印子,笔身渐渐染上了属于江浸月的温度。 江浸月双手撑在沙发上,腰肢向下,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 不仅是翅膀,他连腰肢都开始抖,抖得翅膀乱颤,像随时会展翅飞走一般。 陆清眠不得不前倾身体,跟着靠近。 钢笔沿着一侧翅膀根部一路来到了另一侧的翅膀。 “上一次翅膀是怎么收起来的?”陆清眠问。 这次江浸月不仅感觉到了皮肤上属于钢笔的触感,还感觉到了陆清眠灼热的呼吸。 那呼吸很近,像马上会碰到他的皮肤般烧灼。 “我不知道,我睡醒后翅膀就消失了。”江浸月慌乱说着。 他几乎趴在了沙发上,可那钢笔仍紧紧贴着他,逃离不开。 不仅是钢笔,陆清眠的呼吸也是。 江浸月侧头,看到一只大手撑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因为他趴了下来,陆清眠几乎半跪在了沙发上靠近他。 陆清眠垂眸,看着漆黑的钢笔在江浸月奶白的皮肤上游走,声音很低,“你的皮肤没有任何伤口,这对翅膀能够收进身体里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 江浸月心想,他脑中的那个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才是最不合常理的! 但他不敢说他脑袋里面还有个金手指,他怕陆清眠会想看他的脑瓜。 陆清眠用笔尖轻轻压入了柔软的羽毛里,又贴着羽毛根部微微向上挑。 羽毛根部本就敏感,被陆清眠这么一挑,江浸月彻底脱力趴在了沙发上。 只是他没想到陆清眠也跟着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下可不只是被钢笔碰触了,陆清眠的脸颊紧紧贴在江浸月的翅膀根部,胸膛压着他的后背,呼吸顺着衣服的破洞直接撒在了他的皮肤上。 “啊——”江浸月一直压抑着的声音终于从喉间溢了出来,可趴在他后背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般一动不动。 “陆清眠……”江浸月抖着嗓子,快哭出声了,“你快起来……” 陆清眠仍旧未动,他的手臂垂落下去,手里握着的钢笔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江浸月本就被钢笔弄得浑身发软,此时过于直接的碰触更是让他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的口罩还戴在脸上,急促的呼吸被闷在口罩里,将眼镜蒙上一片雾气。 江浸月扯下口罩,害怕着随时会出现的幻象和窒息感。 他一连声地催促:“陆清眠,你起来,你快起来呀……” 可陆清眠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浸月害怕极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扇动翅膀,硬生生把趴在他后背上的陆清眠给扇开了。 因为扇得太着急,陆清眠被扇下了沙发,脑袋撞到了茶几,发出“咚”的一声。 江浸月赶紧爬起来,一下蹿出去老远。 等他缩在墙角,重新看向沙发时才发现不对劲。 陆清眠趴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 江浸月心中慌乱一片,心想陆清眠不会是刚才撞到茶几给撞坏了吧? 他又仔细回忆,好像从陆清眠趴到他后背上时就不对劲了。 江浸月重新蹭回陆清眠身边,捡起钢笔戳了戳陆清眠的肩膀。 陆清眠趴得十分安稳,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浸月吓得扔掉钢笔,顾不得其他,立刻扯着陆清眠的衣服把他翻了过来。 一翻过来就见陆清眠眉头紧锁,脸上潮红,额头布满细汗。 江浸月小心翼翼地隔着袖子摸了摸陆清眠的脑门,一片滚烫。 陆清眠发烧了! 第11章 羽绒枕 高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江浸月的手心,显然陆清眠已经烧很久了,却一直没说,硬挺到晕过去才被江浸月发现。 江浸月在自己出现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前缩回了手,他没照顾过病人,此时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清眠有些慌乱。 他记得临行前王小丫给他准备了不少常用药,在来到出租屋后都被他收进了柜子里,他将那些药翻出来,连带着还找到了一个温度计。 甩了甩温度计,江浸月学着王小丫照顾他时的样子,将体温计插在了陆清眠的腋下。 陆清眠晕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浸月怕量得不准确,还特意用手机计时。 时间一到,立刻拿出来看,陆清眠已经烧到39度了! 江浸月立刻想打120,急得连自己长着翅膀不能见人这件事都给忘记了。 他刚拿出手机,却不想衣角突然被人揪住了。 陆清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揪住江浸月的衣角,总是冷冰冰的黑眸此时显得有些脆弱,薄唇微张,声音很小:“不去医院。” 江浸月一开始没听清,干脆跪在地上,弯腰靠近陆清眠的嘴巴,侧耳细听,才听到陆清眠的声音。 陆清眠的声音虚弱得让人揪心:“江浸月,我不去医院。” 江浸月不赞同,他低头对上陆清眠像是蒙上一层薄雾的眼睛,最终妥协道:“好,先不去医院,若是吃药以后温度还涨的话,我立刻就打120。” 陆清眠不知听没听清,但揪着江浸月衣角的手却松开了,眼睛缓缓闭上,再次晕了过去。 江浸月见此,心中更是急切。 他无措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清眠,缓缓伸出了手。 总不能让发烧中的陆清眠一直躺在这里,江浸月一边深呼吸一边自言自语:“没事的,都碰过那么多次了,刚才也分清了幻象和现实……这次一定也可以……” 他鼓足勇气,猛地弯腰抱住了陆清眠的上半身。 陆清眠在发烧,身体灼热的体温瞬间传递给了江浸月。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触感贴在身上,令江浸月寒毛直竖,下意识就想将陆清眠推开。 可他没有推,反而将手臂紧紧箍在陆清眠后背,就这么半托半抱地将陆清眠带向卧室。 一步,江浸月的身体开始颤抖,耳边出现嘈杂混乱的声音。 两步,江浸月眼前的世界从边缘开始被黑暗侵袭,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变成了肆无忌惮地狞笑。 三步,江浸月紧紧环在陆清眠后背的指尖开始剧烈疼痛,明明没有任何伤口,他却感觉有钢针扎进了指尖。 江浸月咬紧牙关,瞪大眼睛,哪怕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他仍旧拖着陆清眠一步步走向卧室,直到把陆清眠拖到了床上。 “呼——”江浸月摊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他紧紧揪着床单,额头抵着手臂,浑身汗水淋淋,模样看起来比发烧中的陆清眠还要凄惨。 江浸月大口大口地喘气,静静地等待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消失。 反应一消失,他立刻用热水为陆清眠冲泡了退热颗粒,然后拿着小勺子坐在床边,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陆清眠的唇边。 陆清眠薄唇紧闭,一点都不配合。 江浸月并没有不耐烦,只是一声又一声轻劝着,也不管昏迷中的陆清眠会不会听到。 “陆清眠,你听话,好好吃药,吃了退烧药就不会难受了,别把嘴巴闭那么紧……” “陆清眠,张嘴,啊——” “陆清眠,这个退烧颗粒是甜的,我尝过了,不苦的,你喝一口试试?” 也不知是陆清眠被江浸月劝服了,还是嫌江浸月太能废话,在江浸月又一次将小勺子贴在他唇边时,他微微张开了唇。 褐色的药汁顺着唇缝缓缓滑入,一勺药汁喂完,江浸月赶紧又舀了一勺,依旧细心地吹了吹才递过去,等小小一杯退热颗粒喝完,江浸月才松了口气。 他扯过被子盖在陆清眠身上,将被子拉高到下巴处,仔仔细细帮他掖好被角,起身前,突然注意到陆清眠眼皮下的眼珠一直在动,似乎在做梦,并且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梦。 王小丫曾经教过他,做噩梦了可以揉一揉眉心,这样下次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江浸月想了想,伸出手指,指尖颤巍巍地靠近陆清眠,在即将贴到陆清眠眉心时又咻地缩了回来。 他起身快步跑到客厅,捡起地上的钢笔,又跑了回来,这回心安理得地学着陆清眠之前的样子,用圆润的笔帽抵在了陆清眠的眉心,缓缓绕着圈揉,一边揉,江浸月一边想,这钢笔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吃过退烧颗粒后的半个小时,江浸月又为陆清眠量了一次体温,情况并不乐观,陆清眠的体温不仅没降下去,反而又升高了一点。 江浸月踌躇,拿出手机数次按下了120。 他打算再等半小时,要是半小时后陆清眠的体温仍旧不降,他就拨打120,在120来之前先打开门,藏起来不露面,假装是陆清眠自己打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江浸月掀开被子,再一次将体温计插在陆清眠的腋下,起身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稍微靠下一些的被子,感受到了一片不对劲的冰凉。 江浸月愣了一下,立刻掀开被子,发现那些凉意来自陆清眠的衣服口袋,更准确地说是来自那些塞在衣服口袋里的羽毛。 挤在一起的羽毛从口袋冒出一点细软的绒毛,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江浸月抽出一根羽毛摸了摸,发现这根羽毛冰冰凉凉的,入手十分舒适,与长在他翅膀上时的温度不同,江浸月眼睛一亮,抬手就将一根羽毛搭在了陆清眠的额头上。 他本意是想用这些羽毛辅助物理降温,却不想在羽毛搭在陆清眠额头上后,那些星星点点的白光开始缓缓融入陆清眠的身体。 那些光十分柔和,江浸月曾误打误撞用那种光芒愈合过陆清眠手臂上的伤口,所以他没有太担心,反而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江浸月再次为陆清眠量体温,这回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了一点,但下降的速度很慢。 江浸月想了想,干脆将陆清眠口袋里的羽毛全都掏出来,在床边堆了一小堆,然后一根根地往陆清眠的额头上搭,像搭积木似的,叠了老高。 融入陆清眠体内的光芒更多了,江浸月刚松了口气,就见陆清眠翻了个身侧躺,额头搭着的羽毛全都掉在了一旁,想再把那些羽毛重新搭在陆清眠的脑门上,除非强行把他翻回去,并且一夜都要看着他不让他翻身。 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江浸月又想打120了,可陆清眠似乎对医院十分抗拒,这点跟他有些相似。 第12节 他看向掉落在枕头上的羽毛,又看向陆清眠枕着的枕头,有了主意。 只见江浸月起身,轻轻抽离陆清眠枕着的枕头,拉开拉锁,将里面的枕芯掏出来扔在一旁,然后把所有羽毛都塞了进去,拍了拍,发现枕头特别扁,那些羽毛根本不足以填充枕头,此时的枕头既不蓬松也不柔软,它甚至看起来不像一个枕头。 江浸月盯着扁扁的枕头,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 翅膀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洁白羽毛,不仅看起来十分漂亮,摸起来手感也超级好,江浸月自己偷偷摸过好几次。 咬了咬牙,江浸月的神情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他盯着陆清眠,小声嘟囔着:“陆清眠!我看你明天怎么谢我!” 下一刻,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揪住一根羽毛,用力一拔,“嘶——” 江浸月的眼眶立刻盈满泪水,他安慰自己:还行,不太疼,只是比拔头发疼一点点。 反正他的翅膀早晚都会消失……缺点羽毛没什么的。 江浸月自我催眠,再次对自己的翅膀伸出毒手,又一根羽毛被拔了下来。 “呜呜。” 卧室里时不时响起小声的呜咽,场面看起来十分怪异,一个冷脸男人躺在床上紧闭双眸高烧昏迷,一个长着翅膀雌雄莫辨的漂亮男生正在一根根地揪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不一会儿,床边又堆起了高高一摞羽毛。 江浸月将它们全部塞进了枕头里,看着终于充盈柔软起来的枕头,他疼得泪汪汪的眼睛更红了,泪珠挂在眼眶随时会掉下来。 拍了拍枕头,江浸月起身,一点点将枕头往陆清眠脑袋下面塞。 枕头摸起来冰凉舒适,陆清眠似有所感,竟十分配合地抬了下头。 等陆清眠枕上羽绒枕,江浸月过了半小时又给陆清眠量了一次体温,这回体温下降得很明显,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江浸月抱着枕芯坐在地上趴在床边,清澈的眸子落在陆清眠的脸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王小丫打来的电话。 江浸月接起电话:“妈妈。” 电话另一头传来王小丫的声音:“月月,新的城市还适应吗?” 江浸月:“适应的,我一切都好,妈妈你不用担心我。” 王小丫顿了顿:“月月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啊?” 江浸月愣了下,看着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羽毛做成枕头的陆清眠,半晌才说:“嗯,交到了,是一个……很好的人。” …… 挂断电话,江浸月又趴在了床边,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十分疲惫,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 清晨,陆清眠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摸了把额头,温度正常,不仅正常,连生病后应该有的虚弱感都没有。 他侧头,一眼看到了抱着光秃秃的枕芯趴在床边的江浸月。 江浸月睡得很不舒服,细细的眉紧皱,没有刘海、眼镜和口罩遮挡的精致小脸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陆清眠黑眸里闪过一抹思绪,昨晚晕倒后有些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视线一瞥,看到了江浸月乖巧搭在一旁的翅膀,漂亮的翅膀靠下部分的羽毛秃了一块,露出细嫩的皮肤,皮肤看起来有点红,仿佛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陆清眠愣了下,猛地坐起来,抓起身后的枕头,打开拉链,伸手掏出来一把洁白的羽毛。 羽毛入手微凉,散发着润泽柔和的白光。 这时,睡得并不安稳的江浸月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的眼皮掀动,一双灿金色的眸子显露出来,那双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竟比阳光还要耀眼,在金眸的映衬下,江浸月本就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更是带上了几分圣洁的、让人不敢碰触的美。 陆清眠瞳孔微缩,紧紧盯着江浸月的眼睛。 江浸月对自己身上的变化毫不知情,他见陆清眠正在看着他,便笑弯了眼睛,饱满嫣红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 “陆清眠,你醒啦!” 陆清眠骤然攥紧手中羽毛,心脏在胸膛里重重跳了一下。 第12章 1303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用黑眸紧紧盯着江浸月。 江浸月被看得不自在,忍不住低下头躲开陆清眠的注视,秃了毛的翅膀也悄悄缩起来想往身后藏,明明他昨晚拔羽毛的时候还恶狠狠地想今天怎么让陆清眠感谢他,可等真的面临这件事时,江浸月只想藏起来,他不愿意给别人惹麻烦,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感谢。 陆清眠视线下移,落到江浸月不停往身后藏的秃毛翅膀上。 江浸月局促地抠着手里的枕头芯,他以为陆清眠要对他说一些感谢的话,却不想—— “蠢死了。” 冷冰冰的男音在头顶响起。 “啊?”江浸月茫然抬头,对上陆清眠黑沉沉的眸子。 陆清眠皱着眉,下颌线锋利,轮廓冷硬,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感谢江浸月的样子。 “你拔毛只会在同一个地方拔吗?都变成秃毛鸡了,丑死了。” 江浸月用力捏紧手里的枕头芯,眼睛一点点红了。 他本就没休息好,奶白的肤色显得有些惨白,这会儿眼圈泛红,金色眸子像泡在泉水里的明珠,雾气蒙蒙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被那双眸子看着,陆清眠的黑眸罕见地闪过一抹无措。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直奔洗手间。 听着洗手间的关门声,江浸月撇了撇嘴,心里委屈得不行,又扯过自己的翅膀,盯着秃了毛的地方看来看去,那里的皮肤红红的,泛着火辣辣的疼,有点像火鸡。 江浸月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没有羽毛的皮肤,疼得小声嘶气,更委屈了,“哪里丑了,哪里像秃毛鸡了。” 这时,床上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江浸月掀开被子,发现是陆清眠的手机在不停震动。 他对翻看别人隐私没有兴趣,但仍旧为了泄愤,用指尖弹开了手机,看着手机重新被弹进了被子里,震动声变得更闷了,江浸月的心情才好了点。 洗手间里,陆清眠打开水龙头,正疯狂往脸上泼冷水。 冰冷的水花溅湿衣领、袖口,陆清眠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依旧是那张脸,可一双总是浸满浓雾的黑眸,此时显得分外清亮,仿佛那些雾正在渐渐散去。 陆清眠出来的时候,江浸月还趴在床边揪着枕头芯生闷气。 他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穿着单薄的衬衫,屁股压在腿上,一对洁白的羽翼乖巧地蜷缩着,怀里的枕头芯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 窗外阳光大亮,透过玻璃徐徐洒下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细细的尘埃飘浮在空气中。 光芒落在江浸月的发尾,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软塌塌的搭在颈窝,可爱地翘起来一点,正随着揪枕头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江浸月明显听到了陆清眠走过来的声音,翅膀都抖了两下,却故意没往陆清眠那边看。 床上的手机还在震动,陆清眠走过来,弯腰在床上翻了翻,却拿走了江浸月的手机。 江浸月没忍住抬头望过去,见陆清眠的手指正在屏幕上来回滑动,亮黄色的手机在陆清眠修长漂亮的手指中都显得时尚了几分。 “健康证我帮你去取,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会带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陆清眠的声音淡淡的。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会帮他去取健康证,刚才的委屈立刻消散了一大半,可他还有些生气,便撇过了头,没说话。 陆清眠顿了顿,放下手机,突然半跪在了江浸月旁边。 江浸月偷偷瞥过去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他不知道陆清眠要做什么。 陆清眠单手撑着地面,身体前倾,一点点靠近江浸月的翅膀,直到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拂过,吹在被江浸月拔秃毛的地方。 江浸月葱白的指尖紧紧抓住了枕头芯,头低低的,身体往前倾了几分。 第二阵凉凉的风很快吹了过来,缓解了拔过毛的皮肤上的灼烧感。 江浸月趴在了枕头芯上,侧过头,小半张脸藏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被过长刘海挡着的眼眸,水润璀璨,里面映着陆清眠单手撑地,半跪着低头认真吹他翅膀的模样。 陆清眠的头发是很漂亮的清爽碎发,额前有点修剪轻薄的刘海,此时刘海被水浸湿了,被陆清眠随意抓了上去,额头眉眼清晰地露了出来,显出几分别样的成熟气息。 江浸月被吹得有点舒服,翅膀悄悄伸展开了一点,更凑近陆清眠了。 陆清眠见此,吹拂的气息顿了顿,却没有借此打趣江浸月。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轻吹着翅膀上泛红没毛的皮肤,许久后才起身,叮嘱道: “好好在家等我。” 江浸月整张脸都藏进臂弯里了,只露出一只红红的小耳朵。 陆清眠伸手,似乎想要轻抚江浸月的头,可最终也只停在江浸月头顶几公分的距离收回了手。 江浸月感觉到了什么,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只看到陆清眠的手从被子里翻出仍旧在震动的手机,揣进口袋里,转身离开了卧室。 不一会儿,出租屋的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传来。 陆清眠离开了。 江浸月还趴在那里,他眉眼低垂,卷长的睫毛轻颤,缓缓伸出手,一点点碰到自己的头,轻轻拍抚了两下。 “想要……被摸一下……”小声的呢喃一出口就被藏回了唇齿间,江浸月金色的眸子在此时缓缓恢复成了黑色,里面闪过一抹失落。 江浸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爬起来冲进浴室,开始和陆清眠之前一样,不停往脸上泼冷水。 陆清眠离开江浸月的家后没有直接去取健康证,此时还未到约定取健康证的时间。 他转身上楼,回到了自己家。 门一打开,一阵穿堂风吹来,将陆清眠的外套掀飞,碎发也被吹得凌乱。 他转头,看向了客厅的窗户。 那扇窗户虽然挡着厚重的窗帘,却没有玻璃,在晨风下,窗帘向内翻卷,时不时有几缕阳光钻进来,照亮了屋内的昏暗角落,又很快被落下去的窗帘驱赶出去。 窗前的地面上落了无数的玻璃碎片,这里的一切和三天前陆清眠坠落时没什么区别,这三天他甚至从未找人来修过窗户,就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了三天,夜夜冷风灌入,拖到昨晚才高烧晕倒已经是身体不错了。 陆清眠走到窗前,隔着窗帘的缝隙低头看脚下的城市。 早晨的城市刚刚苏醒,街道一片繁忙,川流不息。 第13节 陆清眠半只脚几乎踩在外面,整个人站在窗边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再次坠落。 这种濒死的感觉让陆清眠眯起了眼睛,像是有些沉迷,只是窗外时不时挤进来的阳光让他觉得刺眼,同样是金色,那些阳光远没有江浸月的眼睛好看。 口袋里的手机仍在震动不休,陆清眠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一条条短信不断弹出来,都来自同一个号码,一个没有储存的号码。 陆清眠点开短信,一条条翻看,不堪入目的字眼从眼前飞快掠过。 “你死哪里去了?” “不是安排好了出国吗?你玩什么失踪?” “不出国也给我死去s大,谁让你去读什么狗屁h大的?” “陆清眠!不要给我装死!” “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真的后悔生了你!” “去死去死去死!!!” …… 剩下的短信都是在不停地重复着“去死”,陆清眠习以为常,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关掉短信,打给了家装公司。 约好了上门维修的时间,陆清眠又出了门。 江浸月夜里没休息好,陆清眠走后就爬上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临近中午,卧室没拉窗帘,窗外的阳光将他晒得暖洋洋的。 江浸月舒服地翻了个身,惊喜地发现翅膀消失了! 他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从被子里翻出手机想给陆清眠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一解锁却发现陆清眠在几分钟之前刚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这还是他们加过微信之后,第一次在微信上联络。 陆清眠:我有些事要处理,叫了别人把你的健康证和午餐放在了门口,你开门直接拿就行,已经让那人走了。 江浸月愣了下,立刻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口靠墙的地方放着装餐盒的袋子,里面有一个崭新的健康证。 他将袋子拎回家,好奇地翻看着属于自己的健康证。 健康证上的照片是他之前通过q-q发给兼职群主的,照片上的自己厚刘海挡着脸,虽然没戴口罩,但是仍旧戴着宽大的眼镜,看不清样貌。 江浸月爱惜地摸了摸健康证上冰冷的塑封膜,将健康证郑重地放在一旁,打开餐盒吃饭。 他吃得特别认真,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阳光特别好,也许是因为他交到了新的朋友,也许是因为陆清眠买来的饭菜很好吃……总之江浸月今天的心情不错。 吃过饭,江浸月打开兼职群,开始一条条地翻看那些兼职信息。 江浸月想,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找一个兼职去试试了。 下午,江浸月在数次编辑了微信又删除后,决定亲自上楼去找陆清眠,他迫不及待地想让陆清眠继续帮他治病。 他小跑去了楼梯间,想了想,又站在了电梯门前。 江浸月很少在白天坐电梯,他怕碰到人多的情况,况且去陆清眠家只需要爬一层楼就到了。 电梯很快打开,里面站了两个工人,手里还拎着要出去扔掉的厚纸板,上面写着玻璃易碎的字眼。 江浸月顿了下,这两个人应该是要下楼的,他现在进去还要跟着他们下楼再上来。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那两个工人瞥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 江浸月咬牙,鼓起勇气迈了进去。 他小心缩在门口的位置,按下了数字13。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工人正忙着唠嗑,根本没多注意他,言语里还带着些许害怕。 “哎,你说那个小年轻家里有那么多人体标本……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啊,那还能是真的吗?是真的不就、不就……” “我就是怕啊,我活了快四十年,去过那么多客户家里,还头一次遇到这么吓人的。” “不过也说不准,客厅墙角不是放了个大箱子吗?就上面盖着一块布,那个小年轻不是说了别乱看吗?” “咋的,你看了?” 身后的交谈声低了几分。 江浸月侧头,听得更认真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个工人说得小年轻就是陆清眠。 “我看了!你猜里面是什么?全是人体器官!” “啊!是模型吧?跟那些摆在墙边的一样,都是假的!” “我悄悄摸了一把,软塌塌的,还湿腻湿腻的,我感觉不像是假的,要不咱们报警吧?我总感觉那个小年轻……” “像个杀人犯!” “滴——”电梯到达一楼,两个工人先后离开了。 电梯里只剩江浸月自己,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映出他有点苍白的脸色。 他抬头,看着数字不断上升,很快停在了13楼。 江浸月深呼吸,下楼后缓缓走到了1303门前,发现门开着一条缝隙,根本没锁。 “陆清眠?”江浸月站在门口小声招呼。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江浸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去两步,还未等看清房间内有什么,一旁突然蹿过来一个身影,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带出了门。 下一刻,关门声响起,捂着他眼睛的手也拿开了。 陆清眠站在紧闭的门前,漆黑的眼珠用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盯着他看。 江浸月后退了小半步,一时不知道身体上的颤抖是因为被碰触的应激反应还是因为害怕。 陆清眠突然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江浸月,你看到什么了?” 第13章 陈可爱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他转身,迈开软绵绵的腿就想往楼梯间跑,刚抬腿就被陆清眠勾住了衣领,拽了回去。 他现在本就没什么力气,陆清眠一扯,直接坐在了地上,脑门还撞到了陆清眠的腿。 陆清眠顿了顿,低头见江浸月正捂着自己的脑门晕头转向,见他看过来,又立刻用两只手捂住了眼镜片,嘴里还在小声辩解:“我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我也没听见两个工人大叔说你家里都是人体标本,说你好像是杀人犯,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信我!” 江浸月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越说声音越小,捂着眼镜片的手放下来一只,悄悄揪住了陆清眠的裤腿。 陆清眠低头看了会儿,突然开口:“坐在地上不凉吗?” 江浸月:“啊?” 陆清眠:“站起来。” 江浸月两只手一起揪住了陆清眠的裤腿,但是没站起来,还坐在地上,两只脚往两边岔开,半跪着的坐姿,像只小板鸭。 陆清眠:“还不起来?” 江浸月抬头,两个镜片上被他自己抹得全是模糊的手印,隐约能看到镜片后的眼眸里满是无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腿软……” 陆清眠:“……” 陆清眠弯腰,伸手掐着江浸月的腋下,像拎小孩子一样把江浸月拎了起来。 被实打实地碰触身体,江浸月眼花耳鸣,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陆清眠一松手,他又要坐到地上去,被陆清眠眼疾手快地再次抓住,直接将他按在了一旁的墙上。 江浸月靠着墙站稳,陆清眠才缓缓收手,却用两只手撑在江浸月两边的墙壁上,堵死了他所有能够逃跑的路。 “说吧,找我做什么?” 江浸月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陆清眠治病的,可他刚才被接二连三的碰触,幻象正从边角一点点侵袭着他的世界,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变得诡异起来,他像被诅咒后永远囚禁在恐怖回忆里的人,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陆清眠发现江浸月的神情不对劲,立刻摘下了江浸月的眼镜和口罩,黑眸紧盯江浸月的眼睛。 江浸月的视线很空洞,仿佛根本看不到眼前的陆清眠。 陆清眠皱眉,“江浸月?” 江浸月眉头紧皱,神情越来越痛苦,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力道大到嘴唇很快被咬出了血,殷红的血珠顺着唇边流淌到下巴上,像一颗深红的痣。 “江浸月!看着我!来我这里!别迷路!”陆清眠低头,额头几乎抵着江浸月的额头。 一声声“江浸月”传入耳中,江浸月失焦的眸子慢慢恢复正常,湿润的眼眸里映出了陆清眠焦急的模样。 “陆清眠……”江浸月轻声,他像是刚经历了莫大的委屈,眼前的陆清眠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陆清眠,”江浸月悄悄伸手抓住了陆清眠的衣摆,眼睛缓缓眨了眨,大颗大颗的泪珠突然决堤,“很疼,我好疼,手很疼,哪里都很疼……” 陆清眠怔了下,抬手用袖子不熟练地为江浸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视线落到江浸月印着咬痕和血迹的唇时皱了眉,“先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江浸月点点头,依旧揪着陆清眠的衣摆。 陆清眠领着他下楼,往江浸月的出租屋走,两个人走得很慢,一路上江浸月都乖乖的,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陆清眠,揪着陆清眠衣角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看着江浸月黑乎乎的脑袋,陆清眠轻声:“江浸月,再有下次,记得在幻象里找我,找到我,别迷路。” 黑乎乎的脑袋用力点了下。 直到站在出租屋门前,江浸月还是这副模样,没有抬头。 陆清眠伸手,“钥匙给我。” 江浸月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翻出钥匙递给了陆清眠,陆清眠一边开门,一边转移话题:“现在不怕我了?就这么让我这个杀人犯登堂入室?” 门打开,江浸月跟着陆清眠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摇头:“我没怕过你,也没相信他们说的,我就是好奇。” 陆清眠走到客厅中央突然不动了,江浸月不明所以,就见陆清眠背对着他,用低得吓人的声音说:“要是……我真杀过人呢?” 江浸月走到陆清眠面前,仰着头去看陆清眠黑如浓墨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不信,你不会杀人的。” 陆清眠勾了下唇,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看向了江浸月身上穿着的外套。 此时马上要到8月了,h市的夏天虽然并不炎热,可也有20多度,江浸月却穿了一件很厚的外套。 第14节 “你穿这么厚不热吗?把外套脱了。” 江浸月当然知道自己穿得多,可他揪着外套的衣角,热得脖颈都出汗了,也没脱外套。 陆清眠见此,走了过来:“我帮你脱?” 这下江浸月不磨蹭了,但动作也不快,慢吞吞地脱下外套,面对着陆清眠。 他身上穿着之前那件单薄的衬衫,正面看着没什么不同的,但陆清眠想到什么,突然大步走到了江浸月的身后。 江浸月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陆清眠看到了衬衫后面的两个大洞。 那是之前长翅膀时被戳出来的洞,此时翅膀消失了,衣服上的洞却还在,穿在身上,露出后背一片白皙的皮肤,两个洞中间仅剩的一点布料摇摇欲坠,眼看着这件衬衫就要彻底变成露背装。 “你……”陆清眠一时语塞。 江浸月很不好意思:“我衣服很少。” 陆清眠想到了江浸月办的那□□康证,道:“你想去兼职?” 江浸月点了点头。 陆清眠皱眉,却没说话。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想说什么,他有些失落:“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我去找你……就是想让你继续帮我治病,我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恢复正常,我想去兼职,我想赚钱。” 他想赚钱,哪怕只赚一点也好,他想让王小丫不要那么累。 陆清眠顿了下,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药膏和一包棉签。 “本来想帮你的翅膀上药,没想到你的翅膀已经收起来了。” 江浸月看到药膏,肩胛便泛起绵密的痒,不太剧烈,但难以忽视,就像他的翅膀……很想立刻长出来让陆清眠涂药一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抬头却见陆清眠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棉签,棉签上已经沾上了药膏。 “有镇痛作用,应该会有点凉,你忍一下。”陆清眠道。 江浸月睫毛轻颤,不等询问,就见陆清眠弯腰低头,将棉签轻轻压在了他的唇上。 唇上传来清凉刺痛的感觉,他才想起之前咬破了嘴唇。 他已经习惯了,比起被幻象折磨,这点疼痛真的不算什么。 可陆清眠的神情十分认真,棉签轻柔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江浸月的唇上。 江浸月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真的很英俊,也很帅气,是那种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帅气,带着江浸月这个小土包子不理解的时髦感,就像……他在脑袋里面搜肠刮肚,突然觉得陆清眠很像90年代的那种港星,不仅五官俊美,还带着特有的气质,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看到了就忘不了。 他有些走神,直到陆清眠离开,他还盯着陆清眠的脸看。 陆清眠倒是无所谓被看,他扔掉棉签,突然开口道:“江浸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浸月茫然:“啊?” 陆清眠:“真不记得了?” 江浸月还是茫然:“什么?” 陆清眠沉默了几秒,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紧接着,陆清眠换了话题:“我衣服倒是挺多,下次来给你带几身。” 江浸月立刻想拒绝,被陆清眠看了一眼就闭嘴了。 陆清眠并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待陆清眠走后,江浸月又拿起了那□□康证看了又看,十分爱惜。 其实陆清眠说得忘了什么,他知道。 昨晚陆清眠威胁陈可爱时说过,给陈可爱一天的时间,若是陈可爱不删除视频,陆清眠就要杀了他。 显然陈可爱是不怕的,也没有当真,陆清眠也不可能真的去杀人。 江浸月说忘了,只是不想再给陆清眠添麻烦,他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他打算下午去找陈可爱,跟陈可爱好好商量一下,让他把视频删掉。 不知为何,哪怕被陆清眠训过,江浸月还是觉得陈可爱不是坏人,只是直觉。 或许是因为陈可爱的某些经历跟他类似吧。 江浸月有些黯然。 下午,江浸月又去了9楼。 这回他没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走下去的。 打开楼梯间的大门,刚一抬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高高扬起手臂,给了陈可爱一个重重的耳光。 江浸月吓了一跳,立刻退回去,躲在了楼梯间里。 这回躲在这里偷看的只有他自己了。 中年男人似乎是陈可爱的父亲,他说话并不控制音量,各种夹杂着难听词汇的谩骂张口就来,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陈可爱,你恶不恶心,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现在在单位里面都抬不起头来!” 陈可爱低着头,一边脸颊肿得老高,但声音听起来还挺有力气:“我是受害者!爸!我是受害者啊!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难过?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你只在乎你的面子!” 中年男人脸色更不好了,嗓门也更大了: “陈可爱!别他妈跟你老子我顶嘴!” “你能不能滚远点别让我烦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想吐,你看看你这打扮,像个男人吗?” “月月生活费我可没少了你的,你拿着生活费安静生活不好吗?” “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叫你的名字都觉得想吐!” 一直低着头的陈可爱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中年男人,却始终没有落泪,只是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你们不是说,因为我值得被爱,所以才给我起名叫陈可爱吗?” “为什么你现在却说我的名字恶心?” “爸——你和妈为什么变了?” 中年男人愣了下,脸上的愤怒像是干涸在脸上的油漆,可不过几秒钟,他像是找到了某种自洽,愤怒又升了一个等级,嗓门变得十分尖锐,尖得连躲在楼梯间的江浸月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谁变了?!是你变了!谁知道我和你妈能生下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你要是个女孩就算了,结果你是个男的,还长得不男不女!因为你,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 “我告诉你,陈可爱,老子要评职称了,你别再给我惹事,滚远点活着,毕了业就立刻离h市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就想吐!” 不等中年男人吼完,陈可爱已经回到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中年男人的愤怒没有发泄完,对着门踢了好几脚,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 等中年男人离开,江浸月走出了楼梯间。 他站在原地,遥遥看着903的门,迟迟没有走过去。 他在陈可爱的父亲身上看到了江望丰的影子,江望丰是他的父亲。 江浸月低下头,又重新回到了出租屋。 他想陈可爱现在一定很难过,他还是晚上再去找他吧。 晚上,江浸月拎着一些零食,再次去了9楼。 刚走到903门口,江浸月就发现903的门半掩着,并没有关上。 还不等江浸月细想,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江浸月大惊,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却不想只亮着昏暗灯光的客厅里,陆清眠站在一地玻璃碎片旁边,而另一旁的窗户已经被撞碎了,陈可爱不在房间里。 陈可爱跳楼了。 第14章 光 “啪。”江浸月拎着的一袋子零食掉在地上,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散落一地。 陆清眠站在一旁,神情格外冷漠,仿佛面前有一个人跳楼了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江浸月下意识想往窗户跑,可他现在没有翅膀,就算跑到窗边也无济于事,电光石火之间,江浸月想起那个自称“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的声音出现的时候都与心跳和心跳影响源有关。 他转头看向陆清眠,在陆清眠沉如浓墨的黑眸注视下,猛地扑了过去。 陆清眠以为江浸月会将陈可爱跳楼的事情怪到他头上,会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陈可爱,却不想江浸月却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属于江浸月特有的清淡香味用力撞入凛冽寒霜中,江浸月双手紧紧环抱在陆清眠的身后,脸颊贴着陆清眠的胸膛,心跳骤然加速,他呼吸开始紊乱沉重,眼前发黑闪光,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焦急等待着后背肩胛处的羽翼能够再次长出来。 那对江浸月以前一直觉得麻烦,希望快点消失的羽翼却没有第一时间长出来,江浸月心急如焚,柔软的脸颊使劲蹭了蹭陆清眠的胸膛,声音里带着祈求:“陆清眠,抱抱我,快抱抱我!” 陆清眠的黑眸缓缓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臂突然抬起,用力回抱江浸月,力道大得像把江浸月整个人嵌入怀中。 下一刻,洁白的羽翼自肩胛伸展开,伴随着圣洁柔和的白光,数根羽毛缓缓飘落。 翅膀一长出来,江浸月立刻推开了陆清眠,转身冲出窗户,俯身向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数秒之间。 陆清眠被推得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空荡的怀抱,神情有些怔然。 江浸月飞行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下坠的陈可爱身旁。 陈可爱神情麻木,瞳孔里映着江浸月扇动翅膀不断冲向他的画面,那对羽翼飞行时在空中留下星星点点的光芒轨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为什么?”陈可爱双唇蠕动,无声询问。 江浸月张开双臂,用力抱住陈可爱,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强烈刺激着江浸月的每一根神经,他浑身颤抖,羽翼扇动的幅度变得僵硬,可他神情坚定,双手不肯松开一丝,直到带着陈可爱冲进903的窗户才松懈下来,双手立刻无力下垂,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脸色白得比刚刚跳楼又被救上来的陈可爱还吓人。 陈可爱瘫坐在窗户旁,看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江浸月,双目无神,面上只有麻木。 陆清眠走到江浸月身旁蹲下,微皱着眉看江浸月难看的脸色,指尖轻轻将他挡着眼睛的刘海撩开,声音清冷但极具穿透力,“江浸月,别迷失在幻象里,看着我。” 江浸月失焦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了陆清眠,许久后,他缓缓坐起来,但面色仍旧不好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不过好在能动了。 第15节 陈可爱还蜷缩在一旁,见江浸月坐起来,嘴巴动了动,最后把自己的手机解锁扔了过去,道:“你自己检查吧,拍你的视频我早就删了,压根没想过往外发。” 江浸月看了眼扔过来的手机,没捡。 陈可爱垂眸,盯着地面,声音平直没有起伏:“今晚的事我不会谢你,我也对你长翅膀还是长什么都没有兴趣,我们只是陌生人,麻烦你们离开我家,别再来烦我了。” 陆清眠眸光冰冷,在江浸月开口前打断了他:“想死的人救不活,江浸月,我们走吧。” 江浸月缓缓站起来,将地上散落的糖果捡起来重新装进袋子里,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只说:“这些零食给你吃。” 陆清眠脱下外套盖在江浸月的翅膀上,带着江浸月离开。 在顺利避入楼梯间后,江浸月的脚步慢了下来,整个人有种脱力感。 陆清眠没说什么,只是配合着江浸月放慢了速度。 夜里的楼梯间几乎没人会来,更别提他们还在9楼,倒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江浸月虽然救了陈可爱,可他仍心事满满的样子。 陆清眠一直在侧眸观察江浸月,“你的幻象消失了吗?” 江浸月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还有一点声音。” 陆清眠脚步一顿,向江浸月身边迈了一步,离江浸月更近了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为什么没怀疑我?” 陆清眠突然的问题让江浸月茫然,他抬头看向陆清眠:“怀疑什么?” “你进来之前房间里只有我和陈可爱,你进来后我的站位和一地的玻璃碎片都很可疑,一般人都会怀疑是我把陈可爱推下楼。” 陆清眠问得很轻松,黑眸却不动声色地紧盯江浸月。 江浸月听了陆清眠的问题更茫然了,他理所当然地说:“你怎么可能会把陈可爱推下楼,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清眠不为所动:“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很了解我?” 江浸月一瞬间幻视陆清眠之前批评他为陈可爱的人品做担保的事情,便斟酌着说:“我正在了解你,以我目前对你的了解,你是个很好的人。” 陆清眠收到了一张来自江浸月发的好人卡,对总是喜欢在学校装得温柔有礼的陆清眠来说,收到好人卡是很常见的事情,他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那些人虚伪。 可江浸月给他发的好人卡好像不太一样。 陆清眠看向江浸月的眼睛,清澈单纯,一眼能望到底。 明明江浸月曾经被肆意伤害过,他经历过那样的伤害后,还能在今天义无反顾地去救陈可爱,救那个可能拍了他的视频会伤害他的人。 该说江浸月是太过单纯还是愚蠢呢? 陆清眠眸色渐深,像泛起波澜的深潭。 送江浸月回到1203后陆清眠就离开了,出租屋里只剩下江浸月自己。 他费劲脱下被戳破了两个洞的厚外套,内心几乎在滴血,再这样下去,他快没衣服穿了。 翻出王小丫帮他准备的针线包,江浸月尝试着修补自己的外套,只是针脚看起来惨不忍睹,他还有些走神,脑海里总是回荡着陆清眠说过的话。 他说想死的人是救不活的。 江浸月想到了陈可爱那张麻木的脸。 他放下外套,打开窗户坐到了窗边。 夜里突然刮起了冷风,夜空的星辰被乌云遮掩大半,隐约有闪电在乌云中穿梭,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好像快下雨了。 江浸月吹着冷风,拿出自己亮黄色的手机,打开贴吧,没有去自己的“月的小窝”,而是搜索了h大的贴吧点了进去。 上次陆清眠翻看的时候他有看到,认真说的话,陈可爱应该是他的学长,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大几的。 h大贴吧里关于陈可爱的视频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但仍旧有几个贴挂在前排,都是在讨论陈可爱的。 江浸月点开最热的一个帖子,入目便是无数对陈可爱的侮辱和谩骂,这些谩骂没有根据,不需要承担责任,任何一个不了解陈可爱甚至不认识陈可爱的人,都能在这里肆意点评、指责陈可爱这个人。 苛责的字眼映入眼帘,江浸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忍不住了,开始一条条地回复辩解,他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并且在回复了几次后就收到了许多充满攻击性的指责和辱骂。 他们直接定论江浸月是陈可爱的小号,要不就是陈可爱的朋友,或者江浸月就是和陈可爱一样的人。 江浸月抿紧唇,仍旧没有放弃,还在一条又一条认真地回复、解释。 “陈可爱是受害者,你们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不能轻易下结论。” “我认识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你怎么可以骂人呢?你明明都不认识陈可爱。” 江浸月一直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哪怕在网络上也是如此,他的回复是那么笨拙,对贴吧里的人来说,他就是他们今晚的乐趣和笑料。 细白的指尖用力地戳着屏幕,江浸月越回复越生气,心中的无力感也越盛,他只是个旁观者都是如此,陈可爱这个受害者呢? 哒哒哒的戳键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在1203下方,903的窗户也是开着的,只是里面一片漆黑 陈可爱坐在窗边,身后是狼藉的玻璃碎片,高楼的风肆虐着,空气里的潮湿气息裹挟着他,让他觉得透不过气。 漆黑里突然亮起微弱的光,陈可爱按亮了手机屏幕,正在不断重复翻看那些辱骂他的帖子,他自然也看到了江浸月的回复。 江浸月的贴吧id就叫月,头像是个看起来很蠢的卡通小太阳。 陈可爱听陆清眠叫过江浸月的名字,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个看起来很蠢的、不停为他辩解的人就是住在他楼上的那个长翅膀的人。 “太蠢了……”陈可爱呢喃。 手机屏幕的光亮下,他眼眸中隐约有泪光闪过,仔细看去,陈可爱的脸又仿佛只有麻木。 贴吧里,江浸月很快被那些看热闹的人围攻,没有一个人相信江浸月的话。 陈可爱扔下手机,看向了窗外,声音干涩:“你看吧,没人信,我就知道。” 这时,几声雷光闪烁,紧接着雷声大作,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是一场暴雨。 江浸月放下发烫的手机,趴在了窗边。 雨水偶尔会溅落在他的身上,他干脆伸出手,看着雨水落在他的掌心,带着冰凉的湿润感,还有轻微的刺痛。 暴雨下,夜空的星被彻底遮蔽,夜幕只有黑暗。 江浸月指尖轻轻撩动,星星点点的光芒自他指尖顺着雨水坠落,像一片细碎的光幕。 光幕顺着1203流淌下去,落到了903的窗前。 陈可爱看到光幕,神情微怔,转瞬间就想到了江浸月。 他伸出手,试图接住那片细碎的光。 雨越下越大。 很快陈可爱的掌心就接满了一捧水,那些光映在水的倒影里,摇曳如花。 陈可爱看着手中的光芒,那光芒映入了他麻木的眼底,像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好漂亮。” 第15章 花瓣雨 水中的光渐渐黯淡,陈可爱收紧双手,雨水顺着指缝拥挤着宣泄而出,带走了最后一丝光芒。 暴雨仍在持续,陈可爱晃荡着站起身体,看到了江浸月放在桌子上的袋子。 白色的塑料袋被装得鼓鼓囊囊,陈可爱用手指挑开袋子,在里面挑挑拣拣,袋子里装的都是些零食,甜牛奶、薯片、辣条、糖果等乱七八糟的,种类很多,几乎没有重复。 “嘁,”陈可爱随手拆开一颗糖扔进嘴里,“当我是小孩吗?” 他晃晃悠悠走进卧室,灯也不开,衣服也不换,就那么把自己摔进床上不动了,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903往上,1303内。 陆清眠坐在窗边,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暴雨。 雨水用力地拍打在新装的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是新年的爆竹。 陆清眠没开灯,挂满雨珠的玻璃上隐隐映出他的脸。他拿着啤酒罐,面无表情地往嘴巴里灌,在他身旁,已经歪倒了数个空啤酒罐。 雨珠顺着玻璃不断滑落,渐渐地陆清眠仿佛在玻璃上看到了江浸月的脸。 没有眼镜、口罩的遮挡,长刘海乖巧地别了起来,正用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那样单纯、简单的信任几乎刺痛陆清眠的眼睛,他攥紧手中的啤酒罐,橙黄的酒液簇拥着泡沫从罐子里溢了出来,淌了陆清眠满手。 江浸月太耀眼了,耀眼得陆清眠想逃。 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转小,却仍没有停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萦绕在耳边,听久了让人觉得烦躁。 江浸月几乎一夜未睡,清早他就又趴到了窗边,开着窗户时不时往下面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雨幕将窗外的世界变得朦胧,似乎将这栋大楼隔绝在了一处独立的世界里。 中午的时候,陆清眠来到了1203,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和一大袋子他的旧衣服。 江浸月特别不好意思,他自觉这些天吃了陆清眠很多东西,虽然他总预估着价格给陆清眠算钱,可陆清眠收不收钱完全看心情,有时候觉得烦了还会瞪江浸月一眼。 也说不上是瞪,就是冷冷地看着他,黑眸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看得江浸月总是第一个移开视线。 陆清眠将一大袋子衣服扔在沙发上,他像早就看透了江浸月的心思,先开了口:“这些衣服本就是不要的,你要不想穿直接扔垃圾桶。” 江浸月口中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陆清眠正把衣服一件件往外掏,很快扔满了一沙发,看着尺码都挺大,的确是他的衣服,但也都挺新的。 陆清眠扔完衣服,注意到江浸月昨天穿的厚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厚外套背后惨不忍睹的缝补痕迹。 江浸月脸皮薄,面色一红,立刻扑过去把厚外套拿起来放进了卧室。 陆清眠扬眉,倒没说什么,而是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件大白t和牛仔裤扔给江浸月,让他换上试试。 江浸月抱着衣服,身后的翅膀局促地抖了抖,站在原地没动。 陆清眠这才想起什么,又从江浸月手里拿走大白t,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甩出刀刃就在大白t后面划破了两道大口子。 江浸月看得直心疼。 陆清眠将新鲜出炉的破口子大白t重新扔给江浸月,让他去试试。 江浸月捧着衣服跑进了卧室,想了想,还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第16节 陆清眠坐在沙发上,身边堆满了衣服,视线直直落在了紧闭的卧室门上。 不一会儿,卧室门开了一条缝隙,江浸月没出来,而是从门缝露出小半张脸,小声道:“陆清眠,衣服穿不进去……我可以先不换了吗?” “怎么会穿不进去?”陆清眠走向卧室。 他的尺码比江浸月大了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可能会穿不进去? 江浸月看陆清眠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焦急:“你、你别过来,我以后再穿行吗?” 陆清眠向来说一不二,江浸月拦不住他,他走到卧室门前,一把就将门拉开了。 站在门缝后面的江浸月被大力抢走门,踉跄着后退两步,身后的羽翼伸展,飞快把自己包了起来。 陆清眠踏入卧室,进一步入侵了江浸月的私人空间。 江浸月上身被羽翼包裹着,只露出穿着过长裤子的双腿和一颗脑袋,脸颊红扑扑的,没戴眼镜和口罩,头发因为穿脱衣服翘得乱七八糟。 陆清眠先低头看了眼江浸月的裤腿,他的裤子穿在江浸月身上显得特别空荡,裤腿拖在地上,几乎盖住整个脚面,只露出一排圆润的脚趾,细细白白地蜷缩着,被陆清眠看着,蜷缩得更用力了。 的确太不合身了。 陆清眠走向江浸月,江浸月下意识地往后退,陆清眠走一步,他就要退两步,但卧室的空间就这么大,很快江浸月就缩在了床边角落里,退无可退。 “跑什么。”陆清眠语气淡淡。 他站在江浸月面前,突然弯腰,指尖掐起过长的裤腿,往上折了几下,直到裤腿垂坠在脚踝上方才停下,这下江浸月的双脚和脚踝都露出来了,在宽大的裤腿对比下更显纤细精致,脚踝关节泛着淡淡一抹粉色,像晕染开的樱花。 陆清眠黑眸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江浸月两只脚老实地并在一起,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陆清眠起身,下巴一抬示意江浸月,“翅膀打开,我看看上衣。” 江浸月低着头,长刘海落下几缕搭在脸颊边,小巧的下巴陷在柔软的羽毛里,睫毛轻轻颤抖,却没有听话地打开翅膀。 陆清眠也没打算说第二遍,干脆伸手要拉开江浸月向前包裹着自己的翅膀。 这下江浸月吓到了,紧紧合拢的翅膀立刻张开了一条缝隙,随后逐渐伸展,像弱小的猎物信任地袒露自己的弱点。 没有了翅膀的遮挡,那件挂在江浸月脖子上的大白t就露了出来,大白t虽然被陆清眠在后背划破了两道口子,但被翅膀挡着,只能挂在脖子上,江浸月还不能熟练地在长着翅膀的时候穿脱衣服,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让两只翅膀顺利地从大白t后面的两道破洞里钻出来。 想到陆清眠就等在卧室外面,江浸月越穿越着急,越着急越穿不上,最后没办法了,才把门开了一条缝隙跟陆清眠商量。 大白t的尺寸比江浸月平时穿的大了不少,挂在脖子上把他的身前都挡住了,但两处肩膀和手臂露了出来,大片奶白的皮肤泛着薄红,似乎感觉到了陆清眠的注视,两片羽翼又有要合拢裹住自己的打算。 陆清眠没有细看,只轻轻掠过一眼就将视线落在了江浸月的脸上。 江浸月垂着眼帘,根本不敢跟陆清眠对视。 “你、你看,真的穿不上去……”他声音带着点轻颤,像小勾子在陆清眠的手背挠了一下,有点痒。 陆清眠低头,发现手背真的有点痒,江浸月的羽毛正轻轻碰着他的手,翅膀的主人却毫不知情。 看出江浸月的不自在,陆清眠直接道:“举起手。” 江浸月的心跳早就乱了,脑袋乱嗡嗡一片,陆清眠一说话,他咻地举起了双手,连带着挂在脖子上的大白t都被甩了一下。 好在陆清眠没笑话他,视线也一直落在江浸月的脸上,他指尖小心捏起衣摆往后拉,一边拉扯衣服一边指挥江浸月伸展翅膀,终于将翅膀套进了衣服后面的两个洞里,穿在了身上。 不过是穿上一件衣服,江浸月的呼吸却越来越急。 他小心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明明陆清眠全程没有碰到他,可他仍旧有种类似碰触ptsd的感觉。 江浸月有些茫然,正疑惑时,陆清眠已经退开了,“穿好了。” 比起江浸月的慌乱,陆清眠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淡。 “谢、谢谢……”江浸月小声道谢,伸手拉扯着大白t的衣领,让宽大的衣领不从他的肩上滑下去。 退开一步的陆清眠脸色却越来越古怪,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江浸月被看得很紧张,头都低了下去,盯着自己挽了好几圈的裤腿,道:“很难看吗?” 陆清眠迟迟没有说话,但江浸月能够感觉到陆清眠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身上。 小小的卧室里弥漫起了莫名的气氛。 江浸月的心跳急促剧烈,惯常装死偶尔诈尸的金手指却在此时诈尸了。 “为宿主献上随机玛丽苏小功能嗷~” 下一秒,无数瑰丽的花瓣自卧室屋顶凭空出现,缓缓飘落,卧室内竟下起了一场浪漫的玫瑰花瓣雨。 殷红的花瓣落在江浸月的发间、颈窝,搭在柔软的羽毛里,很快在卧室的地板上扑了薄薄一层。 江浸月耳边甚至响起了轻缓缠绵的钢琴曲,曲子在小小的卧室里循环,自带3d环绕音效。 一片花瓣落在了陆清眠高挺的鼻梁上,顺着鼻梁滑落,贴上了陆清眠的薄唇。 陆清眠张嘴,将花瓣咬入唇齿间,碾磨粉碎,玫瑰花特有的香味在口腔中弥漫,昭示着这一切不是幻觉。 隔着花幕,陆清眠的黑眸紧锁江浸月。 江浸月正从发间摘下一片花瓣,花瓣红如血滴,趁得江浸月更显肤如凝脂。 一直沉默的陆清眠突然开口: “江浸月。” 江浸月抬眸,卷长的睫毛被落下的花瓣砸得颤了一下。 陆清眠低沉好听的声音清晰传入江浸月耳中。 “以后别穿白衣服了。” 江浸月不解地眨眼,面上是纯然的天真。 不断下落的玫瑰花瓣蘼红美丽,江浸月一身宽大的白t套在身上,身前悄然绽放的璀璨嫣红将白t映出小巧的弧度,比漫天的玫瑰花瓣娇艳数倍。 第16章 活着 玫瑰花瓣雨越来越大,江浸月小狗一样抖了抖翅膀,又甩了甩头发,扯着长得像小短裙的大白t衣摆,原地转了一圈。 “为什么?是太大了吗?” 江浸月显然没抓住陆清眠话中的重点是白色。 陆清眠的眼眸很黑,让人看不清任何情绪。 他毫不怜惜地踩上铺在地上的玫瑰花瓣,一步步走向江浸月。 陆清眠的气势太强大,每次陆清眠向江浸月走过来的时候,江浸月都下意识想跑,可卧室已经没有给他逃跑的地方了。 小小的卧室只需两三步,陆清眠就站在了江浸月面前。 他扯开外套的扣子,脱下外套,反过来面向江浸月,“穿上。” 江浸月乖巧地伸出手,套上了陆清眠的外套,外套里面还残留着属于陆清眠的温度和气息,江浸月有种陷入了陆清眠怀抱的错觉。 陆清眠突然倾身,展开手臂靠近江浸月,仿佛要拥抱江浸月一般。 玫瑰花瓣雨仍旧不停落在两个人的发尾、肩头,江浸月微微张唇,肩膀瑟缩,站在原地没躲。 陆清眠双手伸向江浸月身后,将外套最下面的两颗扣子扣上了。 “我走之后你再换衣服吧,现在将就一下。” 话落,陆清眠已经转身离开了卧室。 卧室里只剩下江浸月一个人和漫天的花瓣雨,以及耳边的3d环绕钢琴曲。 江浸月抬手甩了甩外套过长的袖子,懵懵的,一直没搞清楚状况。 他踢踏着拖鞋,淌着玫瑰花瓣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陆清眠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江浸月一出来,玫瑰花瓣雨和钢琴曲背景音也跟着出来了。 眼看着客厅里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玫瑰花瓣,陆清眠终于再次将视线落到了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显然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以为陆清眠要问他为什么,他脑袋里飞速转动,最后也没想好要怎么跟陆清眠解释。 结果陆清眠没问。 陆清眠视线在客厅环视,很快发现了挂在门边的雨伞。 他取过雨伞,重新坐回沙发上,“哗”一声打开了雨伞。 那把雨伞是江浸月趁着打折时候买的小花伞,上面一簇又一簇紧密挨着的红紫色小花,搭配着绿色的叶子,颜色特别鲜艳显眼,此时被陆清眠搭在肩膀上,居然没半点不和谐,甚至有种江浸月不理解的潮流感。 “吃饭吧。”陆清眠示意他带来的吃食。 江浸月磨蹭着走到了陆清眠对面,拉过唯一的一把椅子,刚要坐下,就听陆清眠说: “坐我旁边。” 江浸月不解,陆清眠指尖弹开一片落在桌子上的玫瑰花瓣,将雨伞往旁边倾斜,给江浸月预留出了一点空间,道:“你想吃花?” 看着很快落满一桌子的玫瑰花瓣,江浸月老实地坐在了陆清眠旁边,虽然同撑一把小花伞,但两个人中间仍旧谨慎地保留着一点距离,谁也没碰到谁。 吃过饭,陆清眠就坐在沙发上继续玩手机,他看起来像没什么事,不怎么跟江浸月说话,也不走,就是坐在那里。 江浸月一直没什么朋友,也不懂得怎么跟别人相处,但陆清眠却从不会让江浸月觉得不舒服。 陆清眠虽然不说话,但存在感极强,江浸月时不时就要看过去几眼。 他有点开心,有种被人陪伴的舒心感。 陆清眠将伞搭在肩膀上,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伞面挡着脸,只露出下巴,一只手把玩着轻薄的银白色手机,一只手搭在伞柄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敲几下,像在敲打乐器。 江浸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正跪在地上往袋子里捡玫瑰花瓣。 花瓣雨一直不停,江浸月很快捡满了一袋子,立刻翻出第二个袋子,继续捡。 他将窗户打开,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伴随着钢琴曲竟有点催眠的感觉。 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撅着屁股在那里捡玫瑰花瓣,因为一直跪在地上,翅膀上很快就落了许多花瓣,江浸月就会抖抖翅膀,不仅抖下花瓣,还会抖下许多羽毛。 捡一会儿,江浸月又会跑到窗边,探头往下看,每次往下看时,小脸上的神情都很紧张,仿佛害怕看到什么人又跳楼了。 陆清眠自然知道江浸月在害怕什么,但他没问。 第17节 他视线落在装满玫瑰花瓣的塑料袋子,问道:“你捡这些花瓣做什么?” 江浸月手里抓着玫瑰花瓣看过来,只看到了陆清眠的下巴。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把花瓣洗干净晒干后泡茶喝。” 陆清眠:“……”敲击伞柄的指尖顿了下。 江浸月更不好意思了,“我妈妈以前进货进过那种花茶,可贵了,小小一袋只有10包就要20多块钱,我看着那些干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现在有这么多花瓣,不捡白不捡。” 小花伞下一片安静,陆清眠许久没说话,江浸月以为陆清眠会嫌弃他这样,却不想花伞下传来冷淡的一个字:“哦。” 没有嘲笑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就只是好奇问了下,得到答案就算了。 江浸月眼眸里好像亮起了光,隐隐有金光在眼眸中流动,他轻快地说:“等晒干了我送给你一些,你放心!我会洗得很干净的!” 陆清眠微抬伞面,露出一双平静的黑眸,黑眸定定地看着江浸月,声音依旧清冷:“好啊。” 江浸月捡花瓣捡得更卖力了。 玫瑰花瓣雨持续下了几个小时才渐渐停下,花瓣雨消失后,环绕在客厅的钢琴曲也消失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客厅开着灯,窗外仍下着雨,黑夜被雨幕影响,变得更黑了几分。 陆清眠一直没走,甚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玫瑰花瓣已经被江浸月收拾干净了,他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一直萦绕着一股不安感,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数次想去903看看陈可爱,可他现在长着翅膀,不仅不方便出去,也怕陈可爱觉得烦。 h大贴吧关于陈可爱的讨论依旧在,只是已经被其他八卦取代,热度没有那么大了。 在江浸月探头往窗外看的时候,陆清眠不知何时醒了,突然冷声道:“你不可能天天24小时看着陈可爱。” 江浸月被吓了一跳,慌张转头看向陆清眠,对上陆清眠黑沉沉的眼睛,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轻声说:“我知道,可我……” 可他放不下,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江浸月不仅在陈可爱的父亲身上看到了他的父亲江望丰的影子,还在陈可爱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在某些方面的经历上,他们是那么相似。 晚上9点,窗外一片寂静,江浸月趴在窗户边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时不时惊醒后立刻站起来探身往窗外看。 陆清眠离开了一次,回他自己家拿了手机充电器又下来了,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充电一边玩游戏,喧闹的游戏背景音让客厅显得不那么寂静。 江浸月数次想让陆清眠回去睡觉,可他每每刚张开口,陆清眠就像预判到他要说什么似的,哪怕是打着游戏都要抬眸甩给他一个眼刀。 几次后,江浸月便乖巧地不再提了。 此时楼下,903内。 在床上装死人的陈可爱攥着手机,指尖颤抖着,数次点开一个号码,又数次熄灭手机屏幕。 终于,在犹豫了一天后,陈可爱拨出了这个号码。 拨号音响了几声后,对面接了起来,声音轻柔缓慢,并没有陈可爱预想中的愤怒。 “可爱,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陈可爱抖着嘴唇,眸中闪过希冀:“妈……我……你单位的事情,对不起……” “哦,这件事情啊,你爸爸跟我说过了,他说你跟他顶嘴,还不服气,可爱啊,不能这个样子的,你爸爸是为了你好,你从小就爱闯祸,哪次不是你爸爸去帮你善后?”陈可爱妈妈的声音依旧平缓,听不出怒气,却有种面对陌生人的冷淡,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陈可爱父亲多不容易,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陈可爱一句他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被欺负了很委屈。 陈可爱觉得浑身发冷,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变得僵硬,等陈母的絮叨告一个段落,陈可爱立刻道:“妈,我是被人偷拍的,我很害怕,也很委屈,我……” 陈母打断了他:“可爱啊,妈妈怀孕了。” 陈可爱的血液都冷了:“妈?怀孕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 电话对面一阵沉默。 许久后,陈母开口:“可爱啊,你怎么……跟妈妈预想中的孩子不一样呢?你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吗?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陈可爱挂断了电话。 他像游魂般站了起来,走向了大开的窗户。 江浸月在又一次探头往下看时,发现一片黑暗里,隐约能看到903的窗外空调外机上站着一个人,因为903没有开灯,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江浸月知道,那一定是陈可爱! 他猛地站起来,踩上椅子就想飞出去,却突然被扯住了袖子。 陆清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眸中一片冷沉,声音也低得可怕:“江浸月,我说过的,想死的人救不活,除非他自己想活。” 江浸月望着陆清眠的眼睛,眸中流转的金光越来越盛,他神情坚定,语气格外认真:“陆清眠,我能感觉到,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想活着!你信我好不好?”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最终缓缓松开了手指。 江浸月猛地飞了出去,陆清眠看着大开的窗户,久久不动。 谁知他一飞出去,就发现903窗外的空调机上已经没人了。 陈可爱已经跳下去了? 江浸月心脏紧缩,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他俯冲下去,翅膀猛烈扇动,速度极快,可他即将飞到地面,也没看到陈可爱的身影。 空中没有,地上没有,陈可爱在哪里? 一道惊雷闪过,雨一直在下。 江浸月在雷光中抬头,看到了挂在903空调外机下面的陈可爱,他双手紧紧抓着包裹空调外机的铁护栏,双脚无力地在空中踢动,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陈可爱抓着铁护栏的手逐渐脱力,他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水,他双腿踢动着,企图踩到什么能够垫脚的地方却无济于事。 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他在跳下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抓住了铁护栏,却没办法爬回去。 来不及了,陈可爱想。 他这次真的会死,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有他乱遭混乱的20年人生,有他父母的脸,朋友的脸,甚至是分手很久了的初恋男友的脸。 雷声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铁栏杆变得更加湿滑。 陈可爱的身体一点点向下坠,他的手指仅剩最后一点勾着铁栏杆。 绝望浮上陈可爱的脸。 就在这时,耀眼的白光照亮了陈可爱周身,就像太阳只在他身边升起。 陈可爱转头,在一片光芒里看到了扇动着翅膀的江浸月,他过长的头发已经半湿,身上奇怪的反穿着一件外套,甚至一边翅膀向下的地方还诡异的秃了一块。 可他金色的眸子看向他时里面满是担忧和焦急,他迎着越来越急的雨向他快速飞来。 陈可爱瞪大眼睛,脸上悲喜交加,因情绪剧烈波动显得五官有些扭曲。 他看向江浸月,突然崩溃地大喊道:“救救我!江浸月,求求你救救我!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伴随着话音落下,陈可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松开,身体坠落下去。 江浸月张开双臂,用力抱紧了陈可爱。 在抱紧陈可爱的一瞬间,江浸月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时间穿梭流逝,事物扭曲变形,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江浸月拨开岁月,再次看到了陈可爱哭喊求救的样子,那样子并不好看,涕泗横流五官乱飞,渐渐地陈可爱的那张脸不断缩小变换,最后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江浸月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浑身伤痕裹满鲜血,缩在脏污的房间角落,小声地不停求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江浸月仿佛在这一刻,救下了小时候濒死的自己。 暴雨再次来临。 1203大开的窗边,窗帘被烈风翻卷着,暴雨被倾斜的风刮进室内,很快将窗前的一切淋湿。 陆清眠站在窗边,任由暴雨吹进来拍打在他的身上。 他黑眸死寂一片,死死盯着窗外的黑夜。 突然,耀眼的白光由下至上飞升而来,映亮了陆清眠眸底的漆黑。 江浸月抱着陈可爱冲了进来,两个人本该一起跌在地上,可江浸月却被陆清眠接住,紧紧抱在了怀里。 陈可爱经历了两次生死大关,情绪大起大落,脸上的麻木彻底消失,他终于放任自己崩溃大哭,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蹬腿撒泼,大喊大叫:“我他妈委屈死了啊!我他妈难受啊!我想活着!我想活着!我还没谈够恋爱呢!我还没交到真正18cm的男朋友呢!操他妈的,老子要活着!老子要活着!” 在陈可爱大喊大叫的背景音里,陆清眠双手紧紧揽着江浸月,力道大得江浸月觉得疼。 不只是疼,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排斥又像是渴望。 他扬起脖颈,呼吸激烈而急促,双手紧紧揪着陆清眠的胸口,接二连三的肢体接触让ptsd的应激反应来得急速又剧烈。 但他没有推开陆清眠,反而更紧地往陆清眠怀里钻。 “陆清眠。”江浸月踮脚,凑到陆清眠耳边,声音小小的,因呼吸的不平稳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救了陈可爱,我很开心,我救了他……” 陆清眠抬手,轻柔缓慢地摸了摸江浸月的头,不再隔着几公分的距离,掌心的温度实打实地传递给了江浸月。 他的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嗯,我看到了,你很厉害,你做得很棒。” 江浸月嘴唇颤抖,泪水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滚落,他深吸一口气,束身地狱般总是紧缠着他的幻象如水波纹般晃动消失,他看清了陆清眠的脸,他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在陆清眠的胸口,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救了我自己。”一声惊雷落下,江浸月的声音被雷声掩盖。 可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到,他的眼眸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背后的羽翼缓慢抖动,又伸展高扬,下一秒,第二对羽翼自江浸月的肩胛破空而出。 陆清眠低头,亲眼见证了江浸月从双翼变成了四翼。 圣洁的光几乎照亮了窗外的夜空。 陈可爱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江浸月,呢喃着: “我看到了真正的天使。” 第17章 天亮雨停 真正的天使正满脸通红地从陆清眠的怀里出来,抖着漂亮的四翼跑去倒了杯热水,又跑了回来递给伸着腿坐在地上的陈可爱。 “陈可爱,你还好吗?”江浸月问。 陈可爱傻愣愣地看着江浸月,眼珠一直跟着江浸月移动。 小小的客厅里,江浸月移动时留下的光芒轨迹消散得很慢,像在室内下了一场细碎的星雨。 第18节 陈可爱接过水杯,从地上站起来,水杯的温热顺着掌心一路暖到了四肢百骸,他还是没办法从江浸月身上移开眼睛。 江浸月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他把椅子拖过来,擦干净上面的水,示意陈可爱坐。 陈可爱显然还没回过神,让他坐他就坐下了。 这时,陆清眠也倒了一杯热水,却是递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微怔,随即冲陆清眠笑了下,开开心心地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暖洋洋的,舒服得他翅膀都伸展开了,宛如呼吸般轻轻抖动着,随着抖动不停有细碎的光芒落下。 陈可爱一只手悄悄摸到口袋,忍不住想拿出手机把江浸月拍下来。 江浸月实在太美了,美得不像现实世界里的存在,可他刚摸到手机就惊醒了,立刻抽出手,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亮的一声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陈可爱这才彻底回魂,猛地站了起来,对着江浸月深深鞠了一躬。 “江浸月,谢谢你!” 他鞠躬的动作太大了,杯子里的热水洒了出来,瞬间烫红了手背,很疼,却让陈可爱刻骨铭心。 疼说明他还活着。 江浸月从小没怎么跟人相处过,他根本不会应对这样的场景,下意识跑到陆清眠的身后,两对大翅膀都鹌鹑似的缩了起来,只露出小半张脸看着陈可爱,小声说:“不、不用谢……” 陆清眠垂着眸,黑眸冷冰冰地看着陈可爱,眸中满是警告。 不同于江浸月的天真,陆清眠想得很多。 他上下打量着陈可爱,语带威胁:“陈可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陈可爱直起腰,很坦然地笑了,“我知道,我怎么会伤害他呢?”他又看向江浸月,“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话锋一转,陈可爱表情又变得有点暧昧:“或者……你想跟我谈恋爱吗?你对当1有什么想法?” 江浸月似懂非懂:“啊?” 陆清眠往前一步,彻底挡住了陈可爱的视线,神情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看着陈可爱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再扔出窗外。 陈可爱颇觉可惜地撇了撇嘴,“撞号了吗?行吧,当闺蜜也行。” 像是终于摆脱了阴霾,陈可爱欢脱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他放下水杯,开始围着江浸月转圈,甚至数次想偷偷伸手摸一把江浸月的翅膀,不过都被陆清眠给挡了回去。 几次之后,陈可爱也不闹了,再次郑重跟江浸月道谢,然后离开了1203。 江浸月想送陈可爱,被陈可爱拒绝了,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再出事了。 出了1203的门,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陈可爱脸上的轻快又立刻泄了气。 他颓丧着走向电梯,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了h大的贴吧。 讨论他、骂他的帖子依旧在,外面的暴雨也依旧没有停下。 他活下来了,可世界没有任何改变。 陈可爱捏紧手机,用力戳着手机屏幕,在骂他的帖子下面回复:你们这群臭傻逼!!! 回复完,陈可爱收起手机,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电梯。 世界没变,但他学会了穿上盔甲。 陈可爱走后,1203内恢复了安静。 江浸月显然对自己的两对翅膀也很好奇,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反正是他自己的翅膀,怎么摸都无所谓。 陆清眠也没走,坐在沙发另一边,托着下颌盯着江浸月看。 看得久了,江浸月很不好意思,悄悄竖起一边翅膀,挡住了陆清眠的视线。 陆清眠勾了下唇,突然道:“江浸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浸月挡着陆清眠视线的翅膀颤了一下,他知道陆清眠是在问他翅膀、彩虹和花瓣雨之类的事情,但江浸月不知道怎么解释。 见江浸月久久不回答,陆清眠并不催促。 许久后,江浸月很生硬地换了话题:“雨……什么时候会停?” 他声音颤巍巍的,就怕陆清眠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陆清眠并没有。 就像从没有问过之前的问题一般,陆清眠翻看手机,道:“天气预报说天亮雨就会停下。” “是吗……”江浸月站起来,走到了窗边。 窗户被陆清眠关上了,暴雨拍打着玻璃,外面一片漆黑。 江浸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能够控制什么,又说不清楚。 他推开窗户,暴雨伴随着烈风一起打了进来。 江浸月的头发被吹乱了,一张漂亮到惊心动魄的小脸迎着暴雨眯了眯眼睛。 他突然转头看向陆清眠,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耀眼的光。 “陆清眠,现在是半夜,还下着暴雨。” 陆清眠挑眉:“所以?” 江浸月翘起嘴角,笑得可爱又俏皮:“所以外面很黑,就算我们出去,也没人能看见我们。” “出去?”陆清眠罕见地没跟上江浸月的脑回路。 江浸月拿起小花伞,踩上椅子,站在了窗边,将小花伞伸出窗外撑开了。 下一秒,江浸月抬脚,走出了窗户。 虽然明知道江浸月长着翅膀,摔不下去,可陆清眠还是吓得站了起来。 谁知江浸月这一脚并未踩空,在他的脚踩下去的瞬间,一片金光大盛,有无数璀璨的金色线条自不同的方向出发,像是有看不见的画笔在操控着这些金线,从窗户边缘蔓延上去,画出了一级级金光闪烁的台阶,台阶不断向上伸展,仿佛通向了未知的天堂。 江浸月踩在台阶上,回头向陆清眠甩出了外套长长的袖子。 他笑弯了眉眼,问陆清眠:“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深夜,暴雨,踩着莫名出现的金色台阶向天上走。 陆清眠的黑眸紧盯江浸月的笑脸,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江浸月的袖子,踩上椅子,迈出窗户,走上了金色的台阶。 台阶十分宽敞,就算两个人中间留有一拳的距离并肩而行,两边仍有剩余。 走上台阶后,陆清眠接过了江浸月手里的小花伞。 他们共同撑着一把颜色艳俗的小花伞,踩着耀眼的金光,一步步往天上走。 这金光不只画出了一级级台阶,还在两边绘制出了茂密的树木、繁盛的花草,甚至时不时有蝴蝶、飞鸟在树叶、草丛中穿梭消散。 陆清眠眸底映着金光,视线却一直锁在身旁的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他其实对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一知半解,大多数的行为都来自直觉。 他抬手,一只漂亮的蝴蝶落在了他的指尖。 那蝴蝶通体金黄,翅膀上的花纹精致复杂,像一只由金线编织的装饰品,偏偏轻薄的翅膀扇动时又十分灵活,仿佛一只真正具有生命的蝴蝶。 江浸月将手伸到陆清眠面前,“陆清眠,你看!” 陆清眠垂眸看了一眼。 江浸月仍觉不够,催促陆清眠伸手。 陆清眠抬起手,江浸月将蝴蝶放在他的手上。 蝴蝶很乖巧,很听江浸月的话,让它落在陆清眠的手上,它就老老实实地待着,轻轻扇动翅膀,不飞走也不怕人。 陆清眠看着手上的蝴蝶,突然蝴蝶“嘭”一声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小鸟,小鸟在陆清眠手背蹦跶两下,浑身金灿灿的,还张嘴“啾啾”叫了两声。 突然的变化让陆清眠皱了下眉。 江浸月扯住陆清眠的袖子,笑得东倒西歪,显然他是故意的。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眸中是他自己不知道的柔和。 他们一直顺着盘旋向上的金色台阶走着,直到穿过乌云,看到了一轮巨大的明月。 此时雨小了很多,而金色台阶似乎也到头了,不再向上蔓延,而是在明月前伸展出了一片高台,高台边环绕着树林花丛,甚至有徐徐的微风吹过,伴随着微风,金色的叶片和花瓣随风而落,缓缓坠入漆黑的深空中化为细碎的金光重新消失。 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坐在了高台上,撑着同一把小花伞看着近在眼前的明月。 他们的身影映在月亮上显得小小的。 江浸月伸手,比画着月亮的形状,“好像一张大饼啊。” 陆清眠轻笑,“是挺像的。” 江浸月晃荡着小腿,在此时此刻,心情格外的放松。 他们一起看着月亮,偶尔闲聊几句没营养的废话。 夜越来越深了,江浸月打了几次哈欠,却不愿意回去。 陆清眠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音律动感的手机游戏,问道:“玩游戏吗?” 江浸月好奇地凑过去,“什么游戏?” 陆清眠:“节奏大师。” 江浸月没玩过什么手机游戏,便好奇地看着陆清眠操作,很快就感兴趣了,在陆清眠打完一首歌后,立刻想试试。 他接过陆清眠递过来的手机,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陆清眠的手。 陆清眠立刻退开,却不想江浸月的手还僵在原处。 “出现幻象了吗?”陆清眠问。 江浸月摇摇头,突然抬头看向陆清眠,似乎因为要说的话有些羞赧,面颊浮上淡淡的红。 “陆清眠,我可以……碰碰你的手吗?” 月色映在陆清眠的黑眸上。 他深深地看着江浸月,缓缓伸出手。 那只手修长好看,冷白皮的衬托下,指骨带着莫名的性感。 江浸月把陆清眠的手机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用指尖轻轻戳了下陆清眠的掌心。 第19节 温热的触感轻飘飘的,一触及离。 江浸月眸中闪过惊喜,指尖再次搭在陆清眠的手指,两只手从指尖开始碰触,一点点地重合交叠,直接江浸月的手整个搭在陆清眠的手心。 冷白和奶白交叠,两只手一大一小。 江浸月突然用力握住了陆清眠的手,开心道:“陆清眠!我没有出现幻象!连幻听都没有!” 在被绑架救回以后,江浸月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肢体接触过。 此时握着陆清眠的手,感受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江浸月心底弥漫起奇异的满足感。 江浸月的手对于陆清眠来说小小的,还有些软。 他看着江浸月两只手都握了上来,在他的手上摸来摸去,甚至企图跟他指缝交缠。 陆清眠碎发垂下,挡住了耳尖上的微红。 他猛地收回了手,不让江浸月摸了。 江浸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沮丧地垂下肩膀,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陆清眠。 “陆医生……”江浸月声音轻轻地带着祈求,“你的治疗很有效果,我能碰别人的手了,我好久没和别人碰过手了,我想……” “我想再碰碰你的手,可以吗?” 江浸月说得直白又坦荡,金色的眸子里荡漾着单纯的渴望。 陆清眠呼吸一窒,撇开了头。 江浸月的小脸上满是失望,缓缓低下了头。 一低头,发现陆清眠靠着他这边的手翻转,露出手心放在两人中间。 江浸月眸中的金光重新璀璨,他立刻把两只手都伸过去了,却不想陆清眠躲了一下,声音克制而清冷:“只能一只手。” “好嘛。”江浸月立刻乖巧地只伸过去一只手,手指搭在陆清眠的掌心,慢慢地将指尖挤入陆清眠的指缝。 陆清眠顿了顿,缓缓收紧,两只手十指紧扣。 江浸月开心地重新晃荡起小腿,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点开节奏大师,玩了一局。 他本就是新手,又只用一只手操作,结果可想而知,他甚至没法顺利打完一首歌。 江浸月皱眉,和陆清眠握着的手攥得紧紧的,舍不得松开,可他又想打游戏。 这时,陆清眠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在了手机一侧,“你按那边。” 江浸月眼睛一亮,立刻重新开了一把。 两个人分工配合,在最靠近月亮的地方,嘻嘻哈哈地玩游戏。 直到大饼月亮慢慢落下,晨光熹微。 手机里还响着动感的音乐,江浸月却已经靠着陆清眠的肩膀睡着了。 雨停了。 晨光里,江浸月被阳光晃得睁开眼睛,小声说:“陆清眠,天亮了。” “嗯,雨停了。” 第18章 小公鸡 江浸月刚睁开眼睛,身后蜿蜒的台阶就开始飞速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金光消融在了晨光里,一点不给江浸月和陆清眠反应时间。 下一刻,两个人身下一空,一起跌落下去。 江浸月身后漂亮的四翼抖了抖,手里还不忘抓紧已经合拢的小花伞,一点都不慌。 比起江浸月这个长着翅膀会飞的,陆清眠这个没长翅膀的正常人同样一点不慌。 他四肢放松,任由自己从高空往下坠落,不挣扎不害怕,一双眼眸黑漆漆地望过来,江浸月甚至无法从陆清眠的眸中看到半点晨光。 这场景极为熟悉,陆清眠从高楼坠落时就是如此。 他好像完全不怕死。 江浸月没有第一时间抓住陆清眠,他控制着速度,也不扇动翅膀,而是和陆清眠一起下坠。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熹微光芒里,江浸月和陆清眠在高空中对视。 江浸月在陆清眠的黑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之前一直憋在肚子里不敢问出的话,在这一刻脱口而出。 “陆清眠,你不是不小心坠下楼的,对吗?” 陆清眠说他坠楼是意外,可江浸月从来不信。 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陆清眠和陈可爱一样,他们最初都想要去死。 陆清眠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如深潭般的眸子看着他。 江浸月心下一颤,他知道他猜对了,可这个答案并不让人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向陆清眠伸出手,还带着睡痕的小脸上十分严肃,清凌凌的眸子比晨光耀眼灿烂,眸子里不仅映着金光,还有被金光包围着陆清眠。 “陆清眠,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无论是上一次,还是未来无数次。” 江浸月扇动翅膀,细软的羽毛在微风下轻轻浮动,每一次扇动都抖落下无数星芒。 他飞向陆清眠,速度不快,可手臂一直伸向前,掌心摊开,等待陆清眠主动将手握上来。 陆清眠的视线看向江浸月身后的翅膀,又看向了那些细碎的光芒,最后落在了江浸月的脸上。 高空急速下坠的风吹起江浸月的黑发,他身上不合身的外套鼓荡,宽阔的裤腿在烈风下不断拍打着细瘦的脚踝,过长的袖子被江浸月挽了上去,纤细的手腕在日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显得那么脆弱。 脆弱固执地一直伸向陆清眠。 陆清眠指尖动了动,面上的平淡冷漠缓缓破碎,像完好的面具出现裂纹,他甚至露出了有些狰狞的神情,双腿用力踢在空中,伸出手,扑向了江浸月。 两个人的指尖不断靠近,指尖相触后用力勾缠紧握在一起。 陆清眠抓住了江浸月的手,江浸月在此时用力扇动翅膀,两个人下坠的速度猛然缓和下来,停滞在高空中。 江浸月笑了起来,“陆清眠,我抓住你了。” 陆清眠指尖力道很大,他紧紧攥着江浸月的手,深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江浸月,声音如从齿缝间碾磨而出。 “我抓住你了,江浸月。” 踩着初升的暖阳,两人回到了1203。 陆清眠本想说些什么,可见江浸月一进屋就跑去把小花伞郑重地挂回原处,胸口的沉重感蓦地消散了,薄唇微勾,噙着抹不自知的笑,走了过去。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去洗澡,再去买点吃的。” 江浸月听话点头,目送陆清眠出门。 陆清眠一走,江浸月直奔浴室。 昨夜淋了雨,虽然现在身上已经干透了,可江浸月仍旧觉得自己的两对翅膀不舒服,想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江浸月从陆清眠的衣服里翻出一件大衬衫反穿在身上,便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其实对自己莫名其妙又长出一对翅膀的事情非常好奇,可脑袋里的金手指一直装死,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出声,他只好在网上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网络上消息驳杂,但确实有很多信息,江浸月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使还是分等级的,不同翅膀的数量对应不同的等级,他如今是四翼,在四翼上面还有六翼天使。 难道他还会长出第三对翅膀?江浸月吓得抖了抖翅膀,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如果变成四翼是他升级了,可升级的原因又是什么? 江浸月越查越茫然,不仅因为天使的等级,他还记得金手指曾经说过他随机到的是“无法逃离的天使”,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想不到答案,江浸月忍不住再次呼唤他脑袋里的金手指。 “金手指,你说的无法逃离的天使到底代表什么?” 金手指安安静静,装死装到底。 江浸月有些泄气,只能在自己的贴吧“月的小窝”里面絮絮叨叨地写日记。 陆清眠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来的时候,江浸月正湿漉漉地趴在沙发上打瞌睡。 不只是头发湿漉漉的,后背的四翼也湿漉漉的,乍一眼看过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公鸡。 江浸月这一夜又是救人又是淋雨,还搭着台阶和陆清眠去看月亮,早就累坏了,这会儿睡得很沉,陆清眠回来了他都没醒。 陆清眠放下早餐,指尖轻轻撩起一缕江浸月的头发,将挡着眉眼的湿发挂在江浸月耳后。 江浸月眉目柔和,睡得很安稳,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陆清眠起身走进浴室,找到一个小小的吹风机,将电源插在沙发旁边的插座上,只开最小档的暖风,开始帮江浸月吹头发。 嗡嗡的吹风机声音伴随着徐徐的暖风,江浸月非但没醒,反而睡得更熟了。 风力小吹得就慢,等吹到翅膀半干的时候,江浸月终于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陆清眠撑在沙发上的一只手,出租屋的沙发是最普通廉价的黑色皮质沙发,陆清眠的手抵在沙发上,微微陷进去一些,手背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长却不羸弱,显得十分有力。 江浸月垂眸看着,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将手指搭在了陆清眠的指尖上。 陆清眠发现江浸月醒了,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醒了就坐起来。” 江浸月慢吞吞地坐起来,肩膀歪斜着靠着沙发,浑身泛着懒散劲,他还没彻底睡醒,坐起来后翅膀不自觉地舒展开,方便陆清眠继续帮他吹。 “陆清眠,谢谢你帮我吹翅膀。”江浸月的声音也软绵绵的。 陆清眠眸中闪过一抹光,看着江浸月这模样,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句话。 像只懒散的【小猫咪(划掉)】小公鸡。 暖风吹拂下,江浸月舒服地眯着眼睛,视线却一直跟随着陆清眠的手。 能和别人碰触手而不触发ptsd的应激反应对江浸月来说绝对是巨大的进步,虽然这点碰触很微小,可江浸月却有点上瘾。 太久没和人肢体接触带来的反噬是巨大的,江浸月开始贪恋陆清眠的体温。 他悄悄伸出手,抓住了陆清眠的手指。 陆清眠的手有点凉,江浸月的手却热乎乎的,让陆清眠想忽略都不行。 牵着手,江浸月开心地眯起眼睛,嘴角刚要翘起来,陆清眠就把手收了回去,江浸月顺着陆清眠的手看过去,发现陆清眠还把手揣进了口袋里,只用一只手拿着吹风机。 第20节 江浸月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嘴角向下撇着,抬起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认真地帮江浸月吹翅膀,目不斜视全当看不见。 直到两对翅膀都被吹得蓬松柔软,陆清眠收起吹风机,道:“行了,吃饭吧。” 吹头发和翅膀花费了不少时间,陆清眠带回来的早饭已经凉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微凉的早饭也没什么。 江浸月幽怨地啃着油条,视线一直盯着陆清眠的手,眼珠只有在陆清眠的手移动时才会跟着动一下。 陆清眠吃饭很快,动作大开大合却不粗鲁,他抽出纸巾缓缓擦干净手指,一抬眼就看到了江浸月用力啃着油条,眼睛却盯着他手的模样。 “啪。”陆清眠突然打了个响指,江浸月猛地回神,这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猛地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了碗里,垂下的发丝挡着耳朵,隐隐能窥见一片薄红。 江浸月不敢再看陆清眠的手了,只低头认真吃饭。 谁知他刚吃完饭,陆清眠就将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江浸月一愣,抬起头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撑着下颌看他:“陆医生开业大酬宾,赠送牵手服务,不要吗?” 江浸月两只刚抓完油条的爪子一把就抓住了陆清眠的手,把手上的油全蹭到了陆清眠的手上。 陆清眠:“……” 江浸月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抽出纸巾,给陆清眠擦干净又给自己擦干净,重新两只手一起抓住陆清眠的手,像小松鼠捧瓜子。 陆清眠认真观察江浸月的神情,问:“没有出现幻象?” 江浸月摇头。 “幻听呢?” 江浸月还是摇头,眼睛闪亮亮的。 陆清眠点头,咻地抽回手。 江浸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陆清眠居然出尔反尔。 陆清眠又慢悠悠地伸过来一根手指,“只许勾手指。” 江浸月退而求其次,乖乖地搭上一根手指,和陆清眠的手指勾在一起。 陆清眠轻笑:“等你翅膀收起来,我带你去小面馆?” 江浸月用力点头:“好呀,我要吃两碗!” 第19章 想 陆清眠的手指被江浸月勾着轻轻摇晃,江浸月的心情很好,笑意挂在脸上,澄澈的眸子像一汪清泉,泉水里冒着代表期待的泡泡。 在江浸月没发觉的时候,他开始对去外面吃饭这种事情产生了期待,在过去,这种事对他来说只代表着麻烦、噩梦和恐惧。 陆清眠看向江浸月身后乖巧收拢的洁白四翼,“你能感觉到翅膀什么时候会收起来吗?” 江浸月回头看自己的翅膀,抖来抖去,抖掉了一地羽毛后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 话落,江浸月小心翼翼地看向陆清眠,像怕陆清眠生气,嘴巴张了张,不等说话就被陆清眠打断。 “别说对不起,”陆清眠抽回被江浸月勾着的手指,“江浸月,我再听你说一次对不起,我真的会生气。” 江浸月立刻闭嘴,两只手一起捂着嘴,用力点头。 陆清眠又看向江浸月翅膀下方秃毛的一小片皮肤,那里的皮肤已经不泛红了,只是羽毛还没有长出来。 他指了指秃毛处,问道:“你能用金光治好我的伤口,不能用金光试试长出羽毛吗?” 江浸月从未想过将那些金光用在自己身上,陆清眠见此,微微皱眉,江浸月似乎习惯了不把自己排在第一位。 见陆清眠皱眉,江浸月立刻伸手,对着秃毛的地方甩了甩,可指尖周围空荡荡的,一点金光都没有。 他又回想之前搭台阶时的感觉,五指张开,做出水母张合的动作,仍没有金光出现。 江浸月觉得可能是他不够专注,便站起来,扯过秃毛的那边翅膀,一边伸手凌空抓握,一边张嘴配音: “哈!” “呼!” “啊嘿!” “出来吧!金光!” 江浸月真的十分努力,努力得额头泛起了细密的汗珠,指尖也没有一点金光出现,他甚至不自觉扎了个马步,模样很像电视里地方台上总播出的会用气功治病的骗子。 陆清眠缓缓闭上了眼睛。 画面太美,他不忍心看。 “行了,别试了,秃就秃吧,不疼了就行。” 江浸月也有些不好意思,重新坐回陆清眠旁边,把自己秃毛的翅膀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怕陆清眠再说他是秃毛鸡。 陆清眠顿了下。 江浸月藏好秃毛的翅膀,又想起什么,站起来就往卧室跑,很快抱着一个红通通的大枕头出来了。 那大枕头陆清眠十分眼熟,就是江浸月之前拔自己的羽毛做的羽绒枕,只是当初那羽绒枕只能勉强算是充盈,如今再看却已经圆鼓鼓了。 大枕头是大红色的鸳鸯戏水图案,光看这枕头有种时光倒流回80、90年代的错觉。 这枕套是王小丫结婚时候的嫁妆,她一直舍不得用,江浸月来h市前,王小丫把一对红艳艳的鸳鸯戏水枕头都塞进了江浸月的行李。 虽然模样俗了些,但质量绝对是好的。 江浸月颠颠跑到陆清眠面前,将大红枕头递给了陆清眠。 他如今有两对翅膀,掉的羽毛更多了,他把羽毛收集起来全都塞进了枕头里,还偷偷又拔了许多羽毛,让这个本来扁扁的羽绒枕变成如今鼓溜溜的模样。 江浸月学聪明了,这回拔羽毛是换着地方拔的,陆清眠根本看不出来他拔过羽毛。 但陆清眠哪里猜不到。 掉落的羽毛再多也不可能将枕头塞满成这个样子。 “枕头送你。”江浸月见陆清眠不接,又往前递了递,只字未提他又拔了羽毛的事情。 陆清眠长而垂的睫毛微抬,看向江浸月,“为什么送我?” 江浸月笑起来乖乖的,“你对我好。” 陆清眠给他买吃的,帮他藏翅膀,帮他找陈可爱谈判删视频,教他玩节奏大师,给他很多衣服,帮他治病……对江浸月来说,陆清眠总有说不完的好。 陆清眠飞快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接过了胖嘟嘟的羽绒枕,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枕套上凹凸不平的鸳鸯刺绣。 “江浸月,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我是个烂人。” 江浸月许久没说话。 陆清眠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江浸月后悔了吧。 陆清眠极为缓慢地抬眸,却发现江浸月早就跑到一边去了,正扯着充电线玩手机,从他亮黄色的手机里传出了熟悉的游戏启动音效,是节奏大师。 江浸月对这款新发现的手机游戏有点上瘾,刚用自己的手机下载安装。 装是装上了,却玩不了。 他的手机运行内存太小了,打开后游戏一直卡在开始界面,他尝试了几次,手机越来越烫,只能沮丧的又卸载掉了。 陆清眠走到江浸月旁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江浸月愣了下,顺着陆清眠的手向上看,对上陆清眠的黑眸。 那双眼眸里似乎翻搅着复杂的情绪,可最终陆清眠什么都没说,只道:“用我的手机玩吧。” 见江浸月只是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不玩吗?” 江浸月立刻接过手机,手机已经被陆清眠解锁好了,他点开节奏大师,就开始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用手指动次打次,玩得太开心,甚至都不缠着陆清眠勾手指了。 陆清眠挑眉,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熟练地在江浸月的手机屏幕上画下小闪电,开始看电影。 两个人窝在一个不算大的沙发上,中间谨慎地保持着一点距离,一个玩游戏,一个看电影,谁也不打扰谁,游戏音乐和电影的背景音融合在一起,奇异的和谐。 陆清眠看的是一部恐怖片,江浸月转过头来瞥了两眼,被里面黑漆漆的环境吓得移开视线,再也不肯往陆清眠那里看一眼了。 等陆清眠一部恐怖电影看完,身旁早就没了动静。 他转身,发现江浸月趴在沙发扶手上,手里还攥着他的手机,屏幕已经熄灭了,江浸月玩游戏玩到睡着了。 江浸月身上反穿着陆清眠的大衬衫,因为趴伏的姿势,领口自肩头滑落不少,露出瘦弱白皙的肩颈,漂亮柔软的四片羽翼扑在后背,一半垂落在地,一半被江浸月粗鲁地挤在了沙发背上。 他一只手抓着手机搭在脸颊边,一只手顺着沙发扶手向前垂落,葱白的指尖因睡着微微泛着点红润。 江浸月睡得很沉,随着呼吸,翅膀微微起伏,睫毛偶尔会轻颤两下,像在做什么憨甜的梦。 陆清眠将手机静音,把客厅的窗帘拉上一半,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确保窗外的阳光照不到江浸月。 没有了阳光直射,江浸月眉目舒展,睡得更舒服了。 客厅内光线昏暗,陆清眠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江浸月,眸光深沉,看不清里面的思绪。 不过片刻,江浸月身上就出现了变化。 先是有淡薄如雾的光芒自江浸月身后的羽翼飘散而出,紧接着光芒覆盖住两对翅膀,在薄雾覆盖下,翅膀慢慢变得朦胧,最后化为柔和的白光,彻底消失了。 陆清眠亲眼看到了江浸月翅膀收起来的全过程,江浸月本人却毫不知情,仍旧睡得很熟。 翅膀消失后,只在最下面系了两颗扣子的反穿大衬衫彻底散落开来,露出江浸月单薄皙白的肩胛脊背。 明明室内昏暗,江浸月背后的光芒也消失了,可他的皮肤依旧白得像蒙着一层柔和的光。 突然而至的视觉冲击让陆清眠微眯双眸。 第21节 他撑着沙发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轻缓地点在江浸月的后颈处。 顺着后颈脊骨,指尖向下,似有若无地划过一条长线。 随着指尖移动,江浸月敏感地微皱眉头,肩背微挺,腰肢下陷,身体拉成暧昧的弧度。 下陷的腰肢两侧,露出了两处小巧的腰窝,过大的裤子堪堪卡在胯骨以下,隐隐露出白色的内裤边缘。 明明江浸月十分瘦弱,偏偏某些地方一点肉都不少。 陆清眠点在江浸月后腰的指尖缓缓移动,在即将碰触到小巧可爱的腰窝时猛地收了回去。 他微低着头,碎发垂落,遮挡眉眼,一双眸子比夜色还暗。 没有了翅膀盖着,江浸月似乎觉得有点冷,双手蜷缩到身前,脊背微微拱起,双腿也往身前蜷缩。 陆清眠如梦初醒般坐直身体,目视前方。 又过了片刻,陆清眠重新看向江浸月,双手以不碰触到江浸月皮肤的谨慎方式将散开的衬衫扯回合拢,从最下方的扣子开始一颗颗地往上系。 他系得很缓慢,指尖掐着小小的白色扣子,将布料提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江浸月的皮肤。 白皙的腰肢脊背渐渐被掩盖在衬衫下面。 系到最上面的扣子时,陆清眠几乎半跪在沙发上,单靠腰间的力道撑着没有压在江浸月身上。 拉扯最上面的扣子时卡到了江浸月的脖颈,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就看到离他极近的陆清眠。 陆清眠见江浸月醒了,并未起身,仍认真地系着扣子。 江浸月缓缓眨眼睛,卷长的睫毛几乎刷过了陆清眠的下巴。 系好扣子,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声音很沉:“你的翅膀消失了。” 江浸月还未彻底清醒,陆清眠的声音低低沉沉地飘进耳朵里,他有听但脑子没转,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陆清眠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了些。 “我给你的衣服别穿了,太大了,将就穿也勉强,扔了吧。” 江浸月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听到陆清眠要把那么多衣服都扔了,立刻觉得心疼舍不得,躺在那里不停摇头。 细软的发丝蹭着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响动。 陆清眠的手就撑在一旁,发丝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带起些微的痒意。 “不过是些旧衣服,我穿过的,不介意吗?” 陆清眠的问题像是问得很随意,碎发遮挡下的眸子却紧紧盯着江浸月。 江浸月还是摇头,视线已经飘到了陆清眠撑在一旁的手上。 他把自己睡得热乎乎的,蜷缩在身前的两只手悄悄向上,抓住了陆清眠的手指,脸颊也贴过去一点,鼻尖轻触到了陆清眠的指尖。 陆清眠的问题钻进耳朵里,江浸月睡饱的大脑缓慢转动,声音轻而柔:“不介意呀,挺舒服的。” 虽然尺寸过大不合身,但陆清眠的衣服布料都很好。 “嘭、嘭。” 陆清眠仿佛听到了自己沉重快速的心跳。 他被江浸月抓住的手慢慢收紧,将江浸月的手指攥进手心。 陆清眠长睫耷下,藏住了眸中的暗涌。 想用力地碰触江浸月。 想看棠梨染红。 第20章 咬糖 攥紧江浸月指尖的手又一点点松开,陆清眠缓缓直起腰,拉开和江浸月的距离,黑眸却仍紧紧盯着江浸月。 那样的眼神让江浸月的心跳乱了几拍,他看不懂陆清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心中却有种直觉,如果贸然深究会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将现有的一切变得不可控。 陆清眠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浸月。 因为反穿的衬衫扣子全被系上了,后领卡着江浸月的脖子,在他小巧得几乎看不太出来的喉结上来回磨蹭,很快将那处皮肤蹭红了。 江浸月的皮肤异常的娇弱。 陆清眠突然伸手,指尖探入衬衫后领,勾着领子往前扯了扯,让后领不至于卡在江浸月的脖子上。 “睡醒了?” 江浸月点点头,慢吞吞地坐起来,身子无骨似的靠在沙发上,清澈的眸子半眯着,身上还漾着懒散劲,很不愿意动弹。 陆清眠不催他,只伸出手,道:“下午了,饿不饿?要不要去小面馆吃面?” 江浸月眼珠缓缓移动,视线落到陆清眠递过来的手上。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江浸月一点点前倾身体,将下巴轻柔地放在了陆清眠的掌心,随即闭上眼睛,卷长的睫毛轻颤着,呼吸也跟着放缓,大有就这么睡着的架势。 陆清眠微微挑眉,修长指尖顺势挠了挠江浸月的颈侧皮肤,入手温热柔腻,像软滑的奶冻。 江浸月舒服地把全部重量都压在陆清眠的掌心,全然的信任让陆清眠眯起了眼睛。 “江浸月。”陆清眠的声音很淡。 江浸月闭着眼睛,喉咙里挤出小小一声:“嗯。” “你没出现幻象吗?” 幻象两个字刺入耳中,江浸月的困意瞬间消散,他猛地睁开眼睛,推开陆清眠的手就往后窜到了沙发背上,坐得高高地看着陆清眠,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先是环视四周,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模样惊慌的像流离失所的小动物。 江浸月的碰触ptsd是心病,陆清眠发现在江浸月极度放松的时候,是有可能短暂忘记这件事的。 在江浸月的幻象达到顶峰之前,陆清眠握住了江浸月的双手,低头认真地看着他:“江浸月,放松,看着我。” 江浸月警惕地到处搜寻的视线缓缓落到陆清眠身上,陆清眠单膝跪在沙发上,以一种自下而上的姿态看着江浸月,缓解江浸月的紧张。 “我是真实的,不是幻象,跟着我走。” 江浸月顺着陆清眠拉扯的力道,从沙发背上滑落下来。 陆清眠拉着江浸月的手,将他带入卧室,随后用力关上门,关门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代表着那些幻象里的伤害、恶意、恐惧都被关在了门外。 江浸月的视野慢慢恢复清晰,黑暗从世界边缘开始溃散,耳边的狞笑声也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只有呼吸还乱着。 他眸中重新映出了陆清眠的身影。 陆清眠的神情带着他不自知的柔和,如夜幕的眸子看着江浸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做得好,江浸月。” 摆脱幻象对过去的江浸月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每次ptsd的应激反应到来后,当他重新恢复意识,都要面临新的地狱。 可他如今做到了,还不止一次。 江浸月有些开心,清澈眼眸认真地注视着陆清眠,里面的感谢、激动和快乐毫不掩饰。 陆清眠被江浸月的情绪传染,薄唇微勾,道:“现在可以去吃面了吗?” 江浸月用力点头,转身打开衣柜,翻出自己的衣服,出门自然不能再穿陆清眠的衣服,太大太不合身,在家里当家居服穿穿倒是不错。 等他将自己的衣服都铺开放在床上,陆清眠还站在一旁。 江浸月:“……” 陆清眠:“看我做什么?” 江浸月扯起自己的衣服,继续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坦然回视,半点不躲。 江浸月低头认输,跑过去把卧室门打开,声音小小的:“我要换衣服了。” 陆清眠还站在原地没动。 江浸月又重复了一遍:“陆清眠,我要换衣服了。” 陆清眠抱臂靠在一旁:“都是男人,你怕我看?”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也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难看,很恶心,一点都不像男人的身体,他不想让陆清眠看到他那副样子。 可如今陆清眠在帮他治病。 他不该躲着陆清眠的。 江浸月缓缓呼气,垂着头,站在陆清眠面前,手伸向后背,轻轻解开了一颗扣子。 那一排扣子是陆清眠亲手扣上的,如今被江浸月一颗颗地重新解开。 在江浸月身后的落地镜上,映出江浸月的后背,随着细白指尖解开扣子,清瘦的腰线缓缓浮现。 陆清眠从镜子上移开视线。 直到宽大的衬衫领口自江浸月的肩膀下滑,露出圆润的肩头,陆清眠猛地转身,走出卧室,顺带帮江浸月关上了门。 关门声吓了江浸月一跳,他指尖颤抖,肩膀跟着瑟缩,垂着头,过长的刘海挡着脸,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陆清眠果然很厌恶他这样的身体。 衬衫滑落在地,江浸月转身,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立刻厌恶地移开视线,他快速拿起自己的衣服粗鲁地换上,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身体都会忍不住烦躁。 卧室外,陆清眠背靠着紧闭的卧室门,长眉紧皱,一手仍握着门把手。 他极尽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重新打开这扇门。 门后是美不自知、蛊人心魂的天使。 江浸月换好衣服,站在大门前,戴上宽大的眼镜、口罩,把刘海一点点地整理到眼前,直到整张小脸都藏了起来。 他认真地戴好盔甲,将自己藏得密不透风。 陆清眠见此只是皱眉,并未阻止。 江浸月的碰触ptsd是一根深深扎在心尖的刺,那根刺布满荆棘,时时刻刻让伤口剧痛难忍,拔出时也会连带着血肉和鲜血。 那不是意气用事就能一次性拔除的刺。 陆清眠见江浸月身上穿着一件旧外套,虽然洗得干净整洁,但仍能看到布料因洗得次数太多已经有些磨毛粗糙了。 他斟酌开口:“需要我借给你钱买一些新衣服吗?” 第22节 江浸月的脸色立刻涨红,用力摇头,“不用的,我衣服够穿的,不用买新的,况且你之前还给了我那么多,虽然不能穿出去,但是当家居服和睡衣也很棒啊,而且我妈妈手很巧,等放假了我把衣服带回去,可以让我妈妈帮我改改尺寸。” 听到江浸月要把他的衣服当睡衣,陆清眠眸光一闪。 又听江浸月提起改衣服尺寸,陆清眠面上出现思索。 出门后,两个人离开莱茵小区,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小巷子。 陆清眠似乎对这附近很熟悉,明明这些小巷子长得都差不多,他仍是很快带江浸月来到了小面馆门口。 小面馆依旧是那副样子,开在小巷子最里面,没有牌子,只有从店里飘来的阵阵香味。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坐在店门口小马扎上的不是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而是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低头大口大口地啃着西瓜,时不时还用自己的红领巾擦擦嘴,在小男孩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招小时工。 见到陆清眠和江浸月,小男孩学着大人模样站起来,大声吆喝:“来吃面,几位啊?” 江浸月觉得好玩,主动回答:“两位。” 小男孩抓着没啃完的大西瓜,沾满西瓜汁的小手往里一指,“二位请!” 陆清眠领着江浸月往里走,此时并非饭点,小面馆里只有两个人在吃面。 上次江浸月坐过的那个角落空着,这回不用陆清眠领路,他自己走了过去。 小男孩跟在两人身后,突然很匪气地来了一嗓子:“陆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陆清眠顿下脚步,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小男孩立刻喜滋滋地接过,还不忘小声说:“保护费我收下了,你等我,一会儿我背着爷爷偷偷给你多加肉沫。” 江浸月这才发现小男孩和陆清眠认识。 陆清眠走到江浸月旁边坐下,见江浸月一直看着他,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两根棒棒糖递给江浸月。 “给你两根,比他多一根。” 江浸月的掌心被放上两根包装纸十分花哨的棒棒糖。 陆清眠回头看向后厨,“刚开始揉面,还要一会儿,你可以先吃一根。” 他见江浸月不动,便重新拿起一根棒棒糖,拨开糖纸,递到江浸月唇边,另一只手自然地帮江浸月把口罩拉到下巴处。 微凉的糖果贴上温热的唇,江浸月下意识地舔了一下,是甜甜的苹果味。 陆清眠捏着棒棒糖没动,“好吃吗?” 江浸月点头,舌尖探出来,又小小地舔了一下,干燥的糖果表面出现一片透亮的湿痕。 陆清眠眸色渐深,“要我一直喂你?” 江浸月如梦初醒,接过棒棒糖,整个塞进嘴巴里,脸颊被顶出一个圆圆的糖果形状。 小男孩见江浸月有两颗棒棒糖,跑了过来,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两人对面,愤恨地啃着剩下的西瓜,盯着江浸月看。 伴随着口中糖果的清甜,江浸月的心跳开始加速,后背隐隐有痒意袭来。 他吓得咬碎了糖果,赶紧搬着椅子往里面挪了挪,力求和陆清眠拉开最远距离。 小男孩见江浸月把棒棒糖给咬碎了,脸上露出天真恶劣地笑,趴在桌子上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对着陆清眠和江浸月说: “我看网上说了,吃糖爱咬碎的人,性-欲强!” 江浸月嚼糖的动作一顿,光秃秃的棒棒糖棍从他嘴巴里掉了出来。 陆清眠伸手,那根芭比粉色的糖棍落在他的掌心。 小男孩低头看去,见糖棍也被咬得扁扁的都是牙印,立刻惊呼道:“你这是要榨干你对象啊!” 第21章 小面馆 “你……我……”江浸月嘴唇颤抖, 被小男孩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反驳。 一紧张,江浸月就想把另一根棒棒糖也吃了, 他刚要剥开糖纸,陆清眠就从他手中把糖拿走了, 转手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面快好了,别吃太多糖。” 小男孩听到后眼睛一亮, 小手伸向江浸月, “性-欲强的大哥哥, 你不吃就把糖给我吧!” 江浸月的某根神经被触动,一手护着自己的口袋,侧过身子, 终于开始反驳小男孩: “什、什么性-欲强,你才几岁!你懂什么!你不要在网络上乱看东西!你再乱看我告诉你家长!而且我没有对象!你不许乱说!” “没对象?你们两个不是在处对象吗?”小男孩狐疑地问。 江浸月的声音都抖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小男孩无所谓地撇撇嘴, 比起江浸月飘红的脸颊, 他倒更像个大人,摆摆手示意江浸月淡定,稚气的声音也学着大人模样压得低低的,说:“我爷爷说了, 越急着反驳什么,就越是在承认什么……” 江浸月被小男孩看得寒毛直竖,把自己紧紧缩在墙角,“承认什么……” 小男孩嘻嘻笑着,半边身子都趴在桌子上,乌亮亮的眼睛贼溜溜地在江浸月和陆清眠两人身上巡视,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两个就算不是对象关系, 也是……” 陆清眠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淡然,似乎从未把小男孩的玩笑话当回事。 他起身从一旁拿了一瓶花生露和一瓶橙汁,贴心地在每一瓶里都插上两根吸管,方便江浸月两种口味都想喝。 小男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坏兮兮地说:“是炮友吧?” “嘭!”刚起开瓶盖的花生露被陆清眠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的乳白花生奶溅出来不少,有几滴挂在了陆清眠的手背上。 “汤泽斌小朋友,你找揍是吧?”陆清眠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江浸月脸上的红弥漫到脖颈,就连微微敞开一点的衣领下的皮肤都染上了红,不仅皮肤红了,江浸月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烧开了。 被叫了名字的小男孩往后缩了缩,终于不再嚣张地趴在桌子上了,但小嘴仍是叭叭不停,“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小学生就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们啊我们可什么都懂,我看眼神就知道……” “知道什么?”陆清眠眯眸,神情逐渐危险。 汤泽斌小朋友察觉到了,但他嘴欠,不说难受,便把屁股往一旁挪了挪,做出一个随时能逃跑的姿势,噘着嘴啧啧两声,怪声怪气道:“知道你想干他!那种干!床上的干!” “呵。”陆清眠突然轻笑了一声,帅气的眉眼舒展,如沐春风。 汤泽斌以为陆清眠被他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了,嘚瑟之情重新回到脸上,小身板又趴回桌子上,下一刻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小面馆。 “啊——爷爷救命啊——” 陆清眠伸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小男孩的肥脸,往外扯出老长。 忙着煮面的白发老人探头瞥了一眼,见是陆清眠便又把头缩了回去,沉缓苍老的声音传来:“小斌,你又惹事了是吧!” 汤泽斌被掐肿了脸,也不贫嘴了,哭啼啼地坐在陆清眠和江浸月对面,一边噗噗落泪,一边控诉地瞪着两人。 面终于煮好了,陆清眠去端了两碗面过来,又拿了一瓶饮料放在汤泽斌面前,“行了,别嚎了。” 汤泽斌小朋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被一瓶饮料收买,肿着一边脸颊开始喝饮料,还不忘兑现自己的承诺,偷偷摸去后厨,给陆清眠和江浸月一人舀了一勺肉沫浇在面上。 说是偷偷的,白发老人哪里不知道,只是纵容他们玩闹罢了。 陆清眠将筷子递给江浸月,江浸月却迟迟没接。 他眼神飘忽,脸颊绯红,显然在走神。 陆清眠撑着下颌侧头看江浸月,看了将近一分钟,江浸月仍是那副晕乎乎的模样。 摆在桌子上的面碗蒸腾着热气,很快在江浸月的眼镜上蒙了一层雾气。 陆清眠缓缓靠近江浸月耳边,呼吸轻拂过江浸月的耳朵,他用只有江浸月能听到的音量说: “江浸月,你不会信了这熊孩子的鬼话吧?” 江浸月蓦然惊醒,挺直腰背,比汤泽斌这个纯正的小学生坐得还板正。 陆清眠侧头,手撑在江浸月的椅背上,声音越来越轻:“你觉得……我想干你。” 江浸月的心跳已经爆表,他别开头,通红的耳朵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他能清楚感觉到后背消失的羽翼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肩胛生长出来。 他慌张垂眸,雾蒙蒙的眼镜让他看不清陆清眠的脸,陆清眠的视线却不需要看就能清晰地感觉到。 江浸月反手去抓后背,害怕翅膀长出来,他将眼镜拉下来一点,一双漂亮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清眠,明明陆清眠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江浸月却下意识去找陆清眠求救。 “陆清眠……翅膀……”翅膀两个字含糊在唇齿间,陆清眠离得近,听清了。 对江浸月长出翅膀的契机,陆清眠隐隐有些猜测,但此时此地绝对不是验证猜测的合适场合。 陆清眠后退,放过了江浸月,重新将筷子递给他。 江浸月接过筷子,缓缓呼吸,平静自己的心跳,脸上的眼镜突然被陆清眠抽走了。 陆清眠用纸巾仔细将眼镜上的雾气擦干净,“转过头来。” 江浸月捏着筷子,身体先于意识听话转头,陆清眠将擦干净的眼镜轻轻戴回他的脸上。 “咔嚓咔嚓——” 一连的快门声传来,江浸月猛地转头,看到汤泽斌不知何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机,正对着他和陆清眠拍照。 那手机拴着挂绳,挂在汤泽斌的脖子上,之前应该被他放在了衣服里。 被掐过脸的汤泽斌长了记性,拍完照片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自己稚嫩的小学生面庞对着陆清眠和江浸月嘿嘿嘿地笑。 江浸月低头吃面,什么都没敢问。 汤泽斌小朋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推过来,一边嘬着饮料,一边给江浸月炫耀自己拍的照片。 “我的拍照技术陆哥都看过了,新来的哥哥,你来看看?” 江浸月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照片里,他和陆清眠靠得极近,陆清眠的脸几乎埋在了他的颈间,露出的薄唇勾着抹有些坏的笑,鼻梁侧影高挺立体,牛仔服敞着,冷白皮衬托下,凸起的喉结显得格外性感,整个人奇妙地将少年感和成熟气息完美融合,不过是一张侧脸的照片就帅得人过目难忘。 至于他自己,江浸月没什么兴趣看。 与江浸月不同,陆清眠一边慢慢吃面,一边盯着照片中的江浸月看。 那视线像带着勾子,把江浸月从头到尾描摹了一遍。 汤泽斌小朋友的炫耀欲高涨,显然不满足于只炫耀这一张照片,他的小胖手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开始一张张地给江浸月翻看他之前拍过的照片。 虽然江浸月对拍照这方面的东西完全不懂,可只凭目前看到的,不得不说汤泽斌很会拍照,构图、光影掌握得特别好,简简单单的墙边小野花都被他拍得很有意境。 江浸月渐渐看入神了,一边听着汤泽斌滔滔不绝的介绍,一边咬着吸管喝花生露,塑料吸管被他咬得扁扁的。 喝几口花生露,江浸月又去喝几口橙汁,两个饮料瓶子里属于他的吸管全都变得扁扁的。 陆清眠见此,眸光闪烁。 第23节 汤泽斌小朋友忙着介绍自己的照片,没注意江浸月咬吸管的事,江浸月自己也没发现。 很快,手机里的照片翻过了大半,翻到了一张人像照。 这还是除了花草、小动物以外,在汤泽斌的手机里第一次出现人像照。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穿着满是泥点、脏污的工作服,腰间系着围裙,正对着镜头招手,笑容温柔又有些怪异感。 汤泽斌小朋友滔滔不绝地讲解停顿了一下,随后立刻接上,语气颇为炫耀:“怎么样,漂亮吧?这是我妈妈!” 抛开怪异的笑容和脸上的疲惫不谈,女人的五官的确漂亮。 江浸月点点头:“这是你妈妈?很漂亮。” 汤泽斌趴在桌子上,脸几乎贴在手机上,声音小了下去:“是吧,我也觉得,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话落,汤泽斌把手机重新收进衣服里,捧着饮料瓶跳下椅子,跑进了后厨,不跟他们玩闹了。 江浸月只当小朋友闹累了,低头吃面,又喝了一口熬煮入味的汤头,热汤入口,脑海中闪过些什么,江浸月咽下热汤,眉头紧紧皱起。 他缓缓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陆清眠。 陆清眠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有如此反应,手指竖在唇间,示意江浸月别问。 江浸月点头,重新吃面,只是这回动作显得迟缓沉重许多。 他终于反应过来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的笑容为什么那么怪异了,女人虽然在笑,可眼中盈满泪水,而在女人头顶的高空,是马上要落地的钢筋,钢筋上缚绳脱落,显然是意外坠落下来的。 照片中的女人,应该是死了。 汤泽斌拍下了自己妈妈死前的最后一刻,想来也亲眼看到了母亲的死亡。 明明是别人的事情,明明只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是个陌生人,可江浸月的心口发紧,眼眶热烫,泪水挂在眼眶,即将奔涌而出。 他借着用纸巾擦嘴巴的小动作,悄悄将纸巾探入眼镜框下面,擦了擦眼睛。 陆清眠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这时,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坐在一旁吃面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他一边起身,一边把桌子旁边小筐里的蒜瓣全都抓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将口袋撑得鼓起来彻底装不下了才停下,转身走向后厨。 “大碗牛肉面加一份凉拌菜,一共15是吧,我都是老顾客了,这回也抹个零,10块对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十块钱扔到了距离后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在后厨揉面的白发老人一言不发,未抬头看一眼。 刚才钻进后厨一直没出来的汤泽斌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一脑袋撞上男人的肚子,伸手就去掏男人的口袋,把男人口袋里的蒜瓣全都掏了出来,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不要脸!不要脸!你每次来吃15块的东西都只给10块钱,抹零哪有这么抹的,你给我钱!你给我钱!以后不许你来我家吃面了,我家不欢迎你!”汤泽斌是正常小孩的体形,并不胖,刚才一炮弹把男人撞得踉跄只能算出其不意。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拎着汤泽斌的后领,神情难看得厉害,看向后厨的白发老人,冷声道:“汤老板,你家就是这么开门做生意的?抹个零都这么大情绪?” 白发老人将手里的面猛地摔到面板上,用力吸气几次,最后却只是说:“汤泽斌!给客人道歉!” 汤泽斌委屈坏了,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小短腿在空中乱踢,大喊大叫着:“我不道歉,我没错!我不要道歉!” 那男人一不注意衣服上被汤泽斌踢上了好几个脚印,气得大吼:“熊孩子,你爸你妈没教育过你是吧?一点都不老实,出去了让人笑话,今天我就代替你家长教育教育你!” 这句话不知哪几个字触到了汤泽斌的逆鳞,小短腿挣扎得更厉害了,小手乱抓,甚至抓烂了男人的外套。 “我才不要做老实孩子,老实孩子小时候被欺负,长大了也被欺负,我就要做坏孩子!我也不用你教育我!我告诉你我爸可是水鬼!是水鬼!你等着我爸晚上去找你!” 江浸月早就坐不住了,是陆清眠按住了他。 陆清眠正拿着他那部银白色的轻薄手机,对着男人录像。 男人很快发现了,立刻松开手,横眉怒目走过来,陆清眠淡声道:“继续,走近点拍得清楚。” 男人立刻站在原地不动了,还抬手捂住了脸。 2013年伴随着智能手机的兴起,网络迅速发展,网络暴力事件也越来越多。 男人显然清楚这一点,抬手恨恨指着陆清眠,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陆清眠冲汤泽斌招手,“我把视频发给你,你保存好,这傻逼再来捣乱,你就把视频发到网上去。” 汤泽斌梗着脖子,愣是没哭,一步一步郑重走到陆清眠身边,用力点头,“陆哥,我知道了!” 男人见此,转身灰溜溜想走。 汤泽斌大喊:“哎!把你之前少给的钱都补上!” 男人回头狠狠瞪着汤泽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扔在地上,转身跑了。 汤泽斌才不在乎钱被扔在地上,立刻跑过去捡。 白发老人从后厨缓缓走出来,神情仍旧沉重,他看着蹲在地上捡钱的小身影,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斌……” 汤泽斌的小身影顿了顿,把捡起来的钱塞进白发老人手里,转身跑出去了,显然还在生老人的气,气老人不站在他这边,气老人让他给坏人道歉。 大人总这样,总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吃完面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闷。 陆清眠和江浸月一前一后地走在小巷子里,一时谁都没说话。 直到陆清眠突然停住脚步,向江浸月伸出手。 江浸月微怔,抬眸去看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伸出来的手却沉稳地举在半空中,等待着江浸月将手搭上去。 小巷子两边都有高墙挡着,阳光被遮挡大半,h市又刚下过暴雨,墙角仍旧潮湿,长满了苔藓。 微风吹过,隐隐能闻到淡淡的草腥味。 陆清眠站在巷子中央,在向江浸月伸出手后,脚步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为江浸月走到他身边留出了位置。 江浸月低头,看到了自己踌躇的脚尖。 片刻后,他迈开步伐,几乎是跑到了陆清眠身旁,手也用力搭了上去,被陆清眠紧紧握住。 狭窄的小巷在两个人并排走后显得有点拥挤,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肩膀随时会碰到。 江浸月侧头去看陆清眠,心中却不害怕。 就算不小心碰到了,有陆清眠在,他不会在幻象中迷路。 江浸月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信心。 沉闷的气氛悄然消失,不知从第几步开始,江浸月开始碎碎叨叨地和陆清眠说话。 “陆清眠,你看到小面馆门口贴着的白纸了吗?招小时工的那张纸。” “看到了。”陆清眠道。 “我想去试试,我刚才观察过了,小面馆的后厨和前面分开,只需要简单揉面,压面、切面用的都是机器,汤头都是提前熬煮好的,做好后也不用送出去,都是客人自己去拿,不用担心碰到客人。”江浸月说完,小心地看着陆清眠,想听听陆清眠的意见。 “可以试试,面馆总比肯德基之类的地方人少。”陆清眠并未打击江浸月。 江浸月开心地晃了晃手臂,连带着和江浸月牵手的陆清眠也被晃了晃。 “陆医生,”江浸月凑近陆清眠,每次他叫陆医生,总是有求于陆清眠,“那你能告诉我关于小面馆的事情吗?比如……汤泽斌的妈妈和爸爸的事情。” 陆清眠垂眸看他:“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他们家的事?” 江浸月踮脚凑近陆清眠的耳朵,碎发蹭过了陆清眠的脸颊,他特别乖觉地拍了个马屁。 “因为陆医生无所不知呀!” 陆清眠歪头,躲开了吹到耳朵上的热气,眉头也微微皱起,“好好说话,别离这么近。” “好嘛,”江浸月站好,仰头期待地看着陆清眠,“我站好了!” 陆清眠缓缓道:“汤泽斌妈妈的照片你已经看到了,你猜得没错,他妈妈已经死了,因为工地事故。” 陆清眠的声音很冷淡,在夏日里像一杯冰镇过后的红酒,清爽却醇厚。 江浸月听着陆清眠娓娓道来的声音,一颗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汤泽斌一家比江浸月想象中的还要凄惨,去年一年,汤泽斌的父母先后在工地去世。 汤泽斌的父亲是工地里专门负责进行水下工作的工人,俗称工地水鬼,说是水下工作也不准确,大部分时候需要背着氧气瓶下到十几二十米的泥浆中工作,下去一趟工资不菲,会给一到两万的报酬,但每一次工作都要抱着上不来的决心,上不来就只有给家里人的赔偿金了,用命换的赔偿金。 去年,汤泽斌的父亲就是在一次工作中死在了泥浆里,并且因为他为人老实憨厚,太过善良,签合同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最后连赔偿金都没要回来。 在汤泽斌的父亲去世后,汤泽斌的母亲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他母亲是在工地负责做饭的,本来是没什么危险的工作,却不想有一天钢筋自高架掉落,正好砸在了汤泽斌的母亲身上。 而那时,小小的汤泽斌刚放学,跑去工地找自己的妈妈,他见到自己的妈妈对自己招手微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拍照。 拍下的就是江浸月看到的那张照片。 “不太对劲……”江浸月回想着照片中的细节。 陆清眠停下脚步,小巷子里的风泛着凉意,江浸月忍不住更靠近陆清眠一些,虽然不能碰触,可靠近一点,风也不会从两个人中间肆虐而过。 “当时钢筋掉落时发现得早,周围早就有人在大喊躲开了。”陆清眠为江浸月解释。 江浸月突然想起那张照片里,汤泽斌的母亲一只手在对着汤泽斌挥手,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安全帽。 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道:“他妈妈……自己把安全帽摘了下来……” “她本可以躲开的。”陆清眠道。 江浸月打心底里冷得身体发抖,“她妈妈是主动想死的,甚至怕死不了,故意摘下了安全帽,她从汤泽斌父亲去世后就想死了……” 照片里,汤泽斌妈妈虽然是笑着的,可双眼却盈满泪水,泪水掩藏下,是满眼的愧疚,怪不得那张照片看起来那么古怪。 “为什么要当着小孩子的面……她不会后悔吗?”江浸月无法理解。 以汤泽斌拍照片的距离推算,小小的汤泽斌一定亲眼看清了那些钢筋是怎么把自己的妈妈砸得粉碎。 陆清眠讽刺地扯了下唇角:“死人怎么后悔?” 江浸月又问:“为什么汤泽斌的爸爸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就算是普通的工作,也够养家了……” 陆清眠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江浸月:“你还要去小面馆兼职吗?” 江浸月沉默许久,最后用力点头:“我要去!” 陆清眠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莱茵小区,陆清眠没去1203,而是回了自己家。 江浸月独自回家,不等走到1203门口就看到门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袋子装得很满。 走近了,江浸月才看到袋子里面装满了小零食,在最上面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 零食给你吃,后面是我的电话号,也是我的微信号,你加一下我。 第24节 落款是陈可爱。 陈可爱应该是来找江浸月,却发现江浸月不在家,就把东西放在了门口。 看着满满一大袋子零食,江浸月因汤泽斌一家的事情而发冷的心渐渐暖和起来。 他把袋子抱进屋,顺利加上了陈可爱的微信。 陈可爱在微信里十分活泼,跟江浸月随便聊了几句,只是脏话含量有点超标,几乎句句不离h大贴吧里的傻逼之类的。 江浸月想到那些谩骂陈可爱的帖子,问道:那些人还在讨论你吗?为什么要如此伤害一个不认识的人? 陈可爱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他似乎是想要给江浸月讲一讲社会的险恶,讲一讲傻逼的无底线程度,可最后只是发过来一句:因为这世界上压根不存在感同身受,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掉一根头发也比别人死了全家痛苦。 结束和陈可爱的聊天,江浸月的心情越发不好,他又去h大的贴吧看了看,发现陈可爱一直在跟那些人对骂,可他一个人显然骂不过一群人。 放下手机,江浸月开始整理房间,他在找事情分散注意力,让他不要总是想那些事情。 晚上,江浸月早早躺上床睡觉。 只是这个觉并不安稳。 他蜷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另一只大红色的鸳鸯枕头,正皱着眉做梦。 梦里,陆清眠将他堵在角落里,挡住了他所有能够逃跑的路。 陆清眠低着头,咬着他的耳朵,用低沉好听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江浸月,干死你。” “干死你……” “干死你……” “干死你……” 江浸月熟睡的侧脸越来越红,蜷缩的身体缓缓伸展,肩胛轻轻在床上磨蹭,睡梦也掩盖不了后背的痒意。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声“干死你”中,黑暗的卧室骤然亮起柔和的光,光芒如春雨撒落满地,四片洁白漂亮的翅膀伴随着布料撕碎的声音重新在江浸月的肩胛生长而出。 江浸月还不知道自己又报废了一件陆清眠的衣服。 长出翅膀后,江浸月明显舒服了许多,微皱的眉头舒展,梦境也消散了,四翼放松地搭在床上。 可梦中的陆清眠消失后,江浸月又零零碎碎地梦到一些别的事情。 都是些破碎的片段,是他白天时的回忆,可他今天白天的回忆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沉重。 渐渐地,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明明夜空上一片乌云都没有,天空却开始下起小雨,若是有专家在此,必定会发现这些雨水不太对劲,里面一点泥土、灰尘都没有,反而干净清透,带着淡淡的咸味。 像是什么人的眼泪。 卧室里,江浸月仍熟睡着,淡淡微光下,他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水。 外面下着的不是雨,而是天使的眼泪。 1203楼上,陆清眠却没有睡觉。 他正用力敲着键盘打游戏,电脑屏幕上一片血花四溅,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他玩的显然不是什么正常游戏。 电脑屏幕里的人物在陆清眠的操作下,流畅地切换着武器,将所有敌人、怪物砍瓜切菜般变成了一地血红。 虽然操作流畅,可陆清眠本人明显有些走神,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游戏上。 片刻后,陆清眠推开键盘,转头看向了站在墙边的一排仿真人体标本。 人体标本皮肤不全、血肉外露,怎么看都十分恐怖。 陆清眠却丝毫不觉,他起身,走到人体标本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下一秒,他从一个人体标本的胸口处拔出了一把水果刀,这刀还是当初江浸月划伤他的那一把。 陆清眠握着刀,抬手利落地从人体标本的腰间削下一块皮肉,人体标本的粗腰瞬间细了不少。 打量着人体标本的尺寸,陆清眠抬手,动作迅速地削着皮肉,很快地上落了一层仿真人体组织,他面前的人体标本也被削得不成样子,有些部位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等陆清眠停手,他眼前的仿真人体标本已经换了一种体形,那体形十分熟悉,处处都是江浸月的尺寸。 陆清眠这才满意地放下刀,重新坐回电脑前,关掉游戏,开始搜索:改衣服尺寸教学视频。 他从衣柜里挑出两件设计简单的衬衫,套在了已经被削成江浸月尺寸的仿真人体标本上。 然后开始跟着教学视频,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学着裁剪、修改衣服的尺寸,连缝合的针脚都学得很像,细细密密的比江浸月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夜越来越深,陆清眠改衣服改得津津有味,窗外的小雨也一直在持续着。 直到晨光熹微,阳光照进了屋子里。 陆清眠一夜未睡,正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仿真人体标本。 在人体标本的身上,穿着一件改小了的掐腰衬衫。 衬衫的正面看着很正常,只是尺寸改小了,但后面却有些不同。 陆清眠在衬衫的后背开了两个大洞,又在衬衫的腰部缝上了两条长长的蕾丝。 他拉扯着蕾丝,认真仔细地在后腰处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蝴蝶结的尾巴自然地垂落下去,看着特别漂亮。 陆清眠将仿真人体标本翻到了正面,一抬头就看到了人体标本肌理外露的头。 这具人体标本的头没有眼睛,眼睛的位置是两处红通通的窟窿,看着特别渗人。 陆清眠却不觉得渗人,他只觉得丑。 在属于江浸月的身材尺寸上,配上这样的一颗头实在丑爆了。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五指张开握住人体标本的头顶,用力一扭。 只听“咔”一声,人体标本的头就被扭断了,直接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后脑勺对着陆清眠。 陆清眠这才满意。 天亮后,窗外的小雨也停了下来。 今天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没什么特别的,可h大贴吧却在大清早就被过大的流量挤爆了。 不仅是h大的贴吧,这附近大学的贴吧都在今早热度爆表。 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关于一个梦,一个对他们来说恐怖又绝望的梦。 在梦里,他们成为被网络暴力、被曝光私密视频的受害者,他们求助无门,无人声援,他们的一切都被人肆无忌惮地放在网络上嘲笑攻击。 哪怕他们歇斯底里地跟别人辩解,也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们。 他们罗列出无数证据自证清白,别人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不信”“假的吧”就能让他们崩溃发疯,如坠地狱。 在不断地交流讨论中,他们发现,做过这些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参与讨论过类似的事件,用无所谓的、看热闹的心态,在不知真相、不明前因的时候,轻飘飘地诋毁别人,事后又毫无愧疚地抽身离去。 事后,这件事成为h市大学城的神秘怪谈,被称为大学城梦中地狱事件,不少人都说这是神明在警告那些人,也有不少人感慨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江浸月起床时,对此事毫不知情。 他正红着脸对着镜子发呆,突然再次出现的翅膀打乱了他今天去小面馆应聘兼职的计划,江浸月却清楚的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睡梦中长出翅膀。 昨夜的梦,梦里的陆清眠,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会在大早上找他的人,江浸月也只能想到陆清眠。 他看着镜子里红着脸的自己,迟迟没有去开门。 外面的敲门声很快停了,江浸月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正是陆清眠。 江浸月抖着手接起电话,陆清眠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沉冷带着寒气: “江浸月,开门。” 江浸月咬唇,没出声。 陆清眠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笑声怎么听怎么冰冷,他道:“江浸月,不开门,干死你。” 江浸月的手机自手心滑落,掉在被子上。 他的心跳开始疯狂加速,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最后,江浸月几乎是抖着腿去开门。 门外,陆清眠拎着个纸袋子,顺着门缝钻进来,见到江浸月身后的羽翼一点都不惊讶。 在今早听说了各个大学贴吧的热门话题后,陆清眠就猜到了这件事与江浸月有关。 他现在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陆清眠很大度地没有追究江浸月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开门,他正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件衬衫。 衬衫后面裁剪出了两个大洞,腰部挂着一个巨大的蕾丝蝴蝶结,蝴蝶结的尾巴软塌塌地搭在陆清眠的手臂上。 江浸月茫然地看着那巨大的蝴蝶结,“这是什么?” 陆清眠向他走来,黑眸里闪着光。 “我改的衬衫,试试?” 第22章 六翼 “你改的?”江浸月觉得不可思议, 他注意到陆清眠拿着衬衫的指尖有几处细小的针眼,应该是缝衣服的时候被针扎到了。 “嗯,”陆清眠将衬衫递过来, “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江浸月没想到他之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想让他妈妈帮忙改一下衣服的尺寸,陆清眠就会亲自动手为他改衣服, 除了妈妈,还从未有人为他做过这种事。 “我、我先不试了。”太过紧张的情绪让江浸月下意识拒绝, 一边拒绝一边往后退, 视线却一直黏在陆清眠手里的衬衫上。 陆清眠一夜未睡, 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闻言故意道:“要我帮你穿?” 江浸月呼吸一顿,立刻拿走衬衫,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卧室,顺手要关上卧室门, 关到一半, 动作顿住,又缓缓将门拉开了。 陆清眠放下纸袋,看着大敞四开的卧室门,双眸微眯, 缓缓走了过去。 江浸月背对着卧室门,脑袋里回想着陆清眠之前都是男人还怕看的话,忐忑地脱下上衣,整理好衬衫,像甩披风一样将衬衫甩在后背的翅膀上,然后控制着翅膀, 企图从衬衫后面的两个大洞钻出去。 但这举动显然太难为江浸月了,他看不到衬衫的洞在哪里, 手往后伸隔着翅膀也摸不到,尝试了好几次都穿不进去。 第25节 卧室的门开着,江浸月不敢转身,他脑海里总浮现出陆清眠的脸,他怕陆清眠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怕回头就对上陆清眠的视线。 这种仿佛时刻被注视的感觉让江浸月越来越紧张,动作也越来越慌乱,扯着衬衫的指尖都在抖。 陆清眠的确走到了门口,却是背靠着门边的墙,并没有向卧室里看。 在这样的距离,陆清眠能听到衬衫布料轻轻蹭过皮肤的声音,听到翅膀扇阖的微小气流声,甚至能听到江浸月慌乱的呼吸声。 江浸月急得身体出了一层薄汗,奶白的皮肤染了一层淡淡的粉。 终于,抖动的翅膀沮丧地不动了,江浸月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卧室门,却不想陆清眠压根不在门口。 心中鼓动着莫名的情绪,陆清眠没在看他,他明明该松口气的,可胸腔翻滚的感觉怎么都不像是放松。 江浸月翅膀上挂着衬衫,悄悄走向门口,只探出脑袋,眼帘却是垂着的,声音有点抖,小小的很可怜:“陆清眠……” “说。”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的声音就响在身旁,他吓得几乎跳起来,强装镇定道:“衬衫,我穿不进去。” 陆清眠低头,看到了江浸月黑乌乌的头顶和半边光溜溜的肩膀。 “尺寸不合身吗?”陆清眠问。 江浸月摇摇头,“是翅膀……我穿不到后面的洞洞里。” 陆清眠:“背对着我,我帮你穿。” 江浸月轻轻吸气,像在做心理准备,身体从门边站直,背对着陆清眠,翅膀轻轻颤抖着,连带着盖在翅膀上的衬衫都在抖,抖得翅膀后面的蕾丝蝴蝶结也颤巍巍的。 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公鸡。 陆清眠走到门前,视线从江浸月的发顶,一点点落在了江浸月的肩头。 “可能会碰到你,这样也要我帮忙吗?”陆清眠问。 明明陆清眠的声音清冷泛着凉气,可江浸月却从心底开始发烫。 他用力点头,又想到自己背对着陆清眠,立刻开口:“要帮忙,我……我可以的!” 陆清眠抬手,指尖探入了衬衫后面的洞,碰到了细软的羽毛,被他碰到的地方立刻剧烈地抖了抖,他听到了江浸月深深的吸气声。 “江浸月,”陆清眠的指尖退后一些,语调认真,“我要碰你了。” “嗯……”江浸月轻声回答。 后退的指尖伸直,掌心贴合着翅膀柔软的羽毛,一路探向了翅膀根部。 江浸月下意识挺起脊背,嘴唇微张,又狠狠咬住下唇,将即将出口的惊呼咽了回去。 陆清眠顺着翅膀根部,抻开衬衫上的洞,将翅膀从里面顺了出来,紧接着去碰触另一边的翅膀根部,一共四片羽翼,陆清眠就弄了四次。 等衬衫终于能挂在江浸月的肩头时,江浸月几乎站不稳了,他一只手扶着门框,双腿直打颤。 “穿上了。” 陆清眠收手,见江浸月几乎站不住了,“用我扶你吗?” 江浸月不停摇头,把头发摇得乱乱的,咬紧的唇慢慢张开,“我……” 只说了一个字,江浸月立刻又闭嘴了,他的声音变得莫名软腻,刺得他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陆清眠比江浸月高出许多,虽然江浸月背对着他,但在陆清眠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江浸月耳朵、颈侧的红。 他指尖勾起江浸月耳边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有出现幻象吗?” 江浸月的唇开开合合,尝试了几次,才尽量用故意平直的语气说:“有、有一些……” 陆清眠微微低头,“能克服吗?” 江浸月点头,又点点头,另一只手也扶在了门框上,“我能的,我一定能的。” 一边说着,江浸月侧过身看了过来,随着转身,没有系扣子的衬衫正面也露了出来,衬衫两边搭在胸膛,中间一线奶白比衬衫还清透,上半的衬衫两侧被微微顶开了一些,一抹樱色一闪而过。 “我只要看到你,就知道哪里不是幻象,我不会迷路的……”江浸月抬头去看陆清眠的脸。 却不想陆清眠突然扯开江浸月身后的蕾丝蝴蝶结,将他未系扣子的衣襟左右交叉使劲裹住,然后将身后的蕾丝带子绕到身前,用力打了个结。 衬衫彻底把江浸月裹得严严实实,陆清眠又按着江浸月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背对着自己,道:“今天试着只听我的声音摆脱幻象,能做到吗?” 陆清眠说得严肃又认真,江浸月一点都没有怀疑,像特别听老师话的学生用力点头,两只手放到身前,握成小拳头,“我知道了,陆医生!” 等江浸月摆脱幻象平复下来后,陆清眠又把他推回卧室里,让他自己把衬衫整理好。 江浸月一脸莫名其妙地把系在身前的结打开,系好扣子,然后扯着两条长长的蕾丝带子想在身后打个蝴蝶结,发现有难度,直接放弃了,拖着两条像尾巴似的蕾丝带子就走了出去。 “好合身!”江浸月感叹,一连声地感谢陆清眠。 陆清眠已经坐回沙发上,撑着下颌跷着腿,姿势有点刻意地放松,只是江浸月没看出来。 “合身就好。” 改成掐腰的衬衫穿在江浸月身上,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江浸月漂亮的腰线,只是与合身的衬衫相比,挂在胯骨过于宽大的裤子就显得特别怪异。 陆清眠走过去,熟练地从江浸月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发夹,将宽大的裤腰扯出来折叠后用发夹固定好,又顺手把两根蕾丝带子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裤子先将就一下,我还没学怎么改裤子。” 听到陆清眠提起学改裤子,江浸月立刻想到了陆清眠指尖被针戳坏的伤口。 他勾过陆清眠的指尖,找到那几处红红的小伤口,用指腹轻轻摩挲,“疼不疼?” 陆清眠愣了下,不过是被针扎了几下,江浸月不提他根本想不起来。 “不疼,没什么感觉。” 江浸月微微皱眉,“怎么会不疼呢?”他被钢针扎过,那样的疼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片刻后,有细碎的金光自江浸月的指尖浮现,一点点地落在陆清眠的手上,所到之处再也看不见任何伤口。 陆清眠的心像被轻轻戳了一下,他看着江浸月不停在他手指摩挲翻找伤口的小动作,锋利的眉舒展,“让你长根羽毛长不出来,帮别人治疗伤口却积极得很。” 江浸月抬头冲陆清眠傻乎乎地笑,陆清眠抽回手,轻轻弹了下江浸月的额头,“江浸月,什么时候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捂着额头,江浸月装作凶巴巴地瞪了陆清眠一眼,一看那模样就是有听但没当回事。 陆清眠不再多说,只问他,“要不要吃面?小面馆的。” 江浸月想吃,但他扇了扇身后的翅膀,“我这个样子不能去。” 陆清眠神秘一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小子,来送个外卖,跑腿费不会少了你的。” 挂断电话,江浸月猜测:“是汤泽斌?” 汤泽斌,小面馆的熊孩子。 “给他个赚零花钱的机会。”陆清眠没有否认。 江浸月想到汤泽斌父母的事情,心口有些堵,但他掩饰好,没让陆清眠看出来。 等待外卖的时候,陆清眠和江浸月交换了手机,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看电影。 陆清眠照旧在看恐怖电影,刚看了个开头,手机就开始不停震动,陈可爱正疯狂给江浸月发微信。 陈可爱:月月啊!你看校贴吧了吗!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陈可爱:肯定是你做的!除了你还有谁能这么厉害! 陈可爱:你猜怎么着?那些人一个个私信我道歉!之前对骂的时候那么硬气,现在滑跪滑得这么快! 陆清眠微微皱眉,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的双手都忙着按节奏大师里的小方块,视线都没转一下,就算这样,还是漏掉了好几处,眼看着分越来越低,江浸月罕见地抱怨道:“完蛋了!这关又过不去!” “笨死了。”陆清眠只看了一眼就挤开江浸月的一只手,接管了一侧的按键,指尖跟着节奏快速在屏幕上舞动,比江浸月流畅了不知道多少倍,对比下江浸月的另一只手操作得笨笨的。 陆清眠看准时机,“松手。” 江浸月立刻撤回手,陆清眠另一只手也接上,彻底接管了江浸月的游戏。 因为交接手机,两个人坐得极近,肩膀碰到了两下,江浸月却没注意到,他像是熟悉了陆清眠的气息,因为没有注意到,也没有触发碰触ptsd。 江浸月拿回自己的手机,翻看陈可爱的微信,越看越茫然,就问了问。 陈可爱比江浸月还震惊,他把附近大学贴吧的热门帖子都转发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一个个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这些……是我做的?” 陆清眠已经顺利通关了江浸月总是打不过去的那首曲子,看了过来,“你自己不清楚吗?” 江浸月摇头,他努力回想晚上的事情,迟疑道:“我只是……梦到了那些事情。” 虽然江浸月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但陈可爱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江浸月做的。 今天可以算是陈可爱这些时日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他想跟江浸月道谢,可谢谢两个字打出来几次都被他删除了,他总觉得这样子道谢太过正式,江浸月会不自在。 想了想,陈可爱点开语音,说道:“月月啊,暑假结束你就大一了,是不是该谈恋爱了啊?” “之前咱们聊天,我听说你好像没谈过恋爱?要不要哥哥我介绍几个1给你啊?保证优秀。” “你都上大学了,也该谈谈恋爱了,总不能一直当小处男吧?多丢人呐!” 江浸月的手机是杂牌智能手机,这类手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通话音量特别大,不开免提别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这点表现在微信语音上也是一样的。 陈可爱发的几条语音,被陆清眠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江浸月本来听了两句就觉得不对,想关掉的,可他太紧张了,忍不住疯狂戳屏幕,导致手机卡死按不动了,陈可爱的语音便一条接着一条自动播放完了。 小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寂静。 江浸月攥着手机,不知道为何有种背着家长干坏事被发现的紧张感。 陆清眠突然笑了一声,在格外安静的小客厅特别明显。 江浸月缓缓转头,对上了陆清眠的黑眸。 那双眸子冷沉一片,看着阴森森的,偏偏他唇边挂着一抹笑。 “江浸月,你想谈恋爱了?” 轻飘飘的问句落入耳中,江浸月立刻摇头,像警觉的小动物下意识规避危险,努力否认:“没有,不是,怎么可能!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连跟别人牵手都做不到。” 陆清眠声音幽幽:“你能做到牵手了。” 第26节 江浸月眨巴眼睛,陆清眠不提他都没反应过来,如今他和陆清眠碰触双手已经不会触发ptsd的应激反应了,这是不是代表他也能和别人正常的握手了? 见江浸月露出思索的神情,陆清眠身体前倾,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还想跟别人牵手?” 江浸月立刻坐直,摇头摇头再摇头,继续否认三连:“没有!不会的!我只跟陆医生握手!我不会背叛陆医生的!” 陆清眠指尖轻点膝盖,黑眸带着吸引力,深深看着江浸月:“我们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我没资格限制你碰触别人的身体。” 江浸月想象了一下碰到别人身体的情形,紧紧皱眉,脸上满是抗拒:“我不会碰别人的,一想到就……好恶心。” 陆清眠神情蓦地一松,“是吗,看来治疗的力度不够大。” 江浸月眸子清澈,认真地看着陆清眠,“以后也拜托陆医生了。” 被那样干净的眼眸看着,陆清眠有些狼狈地别开头。 像阴暗的怪物突然暴露在了阳光下,无处躲藏。 小客厅里的气氛又渐渐变得奇怪。 好在汤泽斌很快敲响了门。 陆清眠去开门,本没想让汤泽斌进来,可汤泽斌仗着自己身形小,顺着门缝就挤进来了。 江浸月吓坏了,飞速冲进卧室关上了门,好在汤泽斌没看见他。 熊孩子背着保温箱,视线在屋子里四处乱瞟,看到紧闭的卧室门,脸上露出一种奇妙的神情。 汤泽斌把保温箱放在桌子上,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一边,看向陆清眠,问道:“陆哥,我江哥怎么不出来呢?” 从陆清眠那里,汤泽斌知道了江浸月的名字。 “他身体不舒服,”陆清眠随便找了个借口,“钱给你了,你送完面可以走了。” 汤泽斌数了数陆清眠多给他的跑腿费,心满意足地塞进自己的小口袋里,屁股还牢牢地粘在沙发上,就是不动弹。 “别啊,我这不是顺便来我江哥家里做客吗?陆哥你也太狠心了,这么快就赶我走,我这还没看到江哥人呢。” 陆清眠将面摆在桌子上,再次赶人:“你在这里,他不会出来的。” 汤泽斌拧紧自己的粗眉毛,像在努力思考,突然,他眼珠子一亮,看向陆清眠,一脸我懂的神情道:“我晓得了,晓得了,是你们太激烈了,我江哥下不来床了是吗?不仅下不来床,还一身痕迹见不了人!” 汤泽斌越说越来劲,还不停点头自我肯定。 陆清眠瞥了眼汤泽斌,见祖国未来的花朵脸上挂着颇为猥琐的笑容,指尖有点痒,忍不住想教训一顿汤泽斌。 汤泽斌猴精猴精的,立刻察觉到了危险,主动捧起一碗面放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高声道:“江哥!我把面放门口,你开个门缝拿进去,你放心,我不会进去的!” 不一会儿,卧室门打开一点,江浸月只探出手,把面一点点拽了进去,紧接着又把一个塑料袋推了出来。 “给你吃。” 塑料袋里是陈可爱之前送给他的零食,他还没怎么吃。 汤泽斌一见零食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袋子坐在沙发上,拆开一袋薯片就开始咔哧咔哧地吃,一边吃一边跟陆清眠聊天。 说是聊天,就是单方面告状,还是告他自己爷爷的状。 “陆哥,你说我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就没有自尊心吗?” “早上那些人来送货,不仅在我们店里白吃了一顿,临走还白拿了好几瓶饮料!我爷爷不仅不说他们,还一直赔着笑脸,我不高兴,爷爷还瞪我!” “爷爷说只有他们家还没涨价了,让我不要这样,可我就是不懂,那些钱比自尊心还重要吗?” 陆清眠低头吃面,并不搭话,只等汤泽斌抱怨够了,才淡淡道:“带着零食赶紧回去,别给你爷爷添乱。” 汤泽斌不满意地撇撇嘴,又跑到卧室门口,隔着门板和江浸月加了手机号、q-q号、微信号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熊孩子走了,江浸月才端着面碗从卧室出来。 吃过面,陆清眠也走了,他像是有什么急事,走得很匆忙。 江浸月因为长着翅膀,也不能出门,只能在出租屋里消磨时间,晚上九点多就躺到了床上,却不想刚闭上眼睛,就接到了汤泽斌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虽然是用汤泽斌的号码打过来的,来电人却是汤泽斌的爷爷。 老人家在电话里十分着急,询问江浸月晚上有没有看到过汤泽斌,汤泽斌有没有在他那里。 从电话里得知,熊孩子在晚上要关店的时候又和自己爷爷大吵了一架,手机都没带,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汤泽斌的爷爷追出去,却没看到人,这才四处打电话找人。 江浸月猛地坐起来,睡意全无,他安抚道:“汤爷爷您别着急,我也出去找找,小斌应该没跑远,还在面馆附近,找到他我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的。” 挂断电话,江浸月焦急地在屋子里打转,最后干脆翻出一件陆清眠的外套,背对着镜子盖在了翅膀上,两只手在前面紧紧拽着外套的衣襟,打算就这样出门。 没想到刚出门就接到了陆清眠的电话:“你别出去,我去找,你在家里等着。” 陆清眠知道汤泽斌的爷爷也会给江浸月打电话,猜到了江浸月会出门。 江浸月却不想等在家里,“我把翅膀用外套盖住了,现在是黑天,我去小路找,应该没人注意我的。” 陆清眠听出了江浸月语气里的焦急,便没再多劝,而是让江浸月在门口等他,他去找江浸月,他们一起出去。 很快,陆清眠下来,带着江浸月一起去了小巷子。 夜里的小巷子照明不足,黑漆漆的,江浸月又着急又担心,也顾不上害怕,扯着陆清眠的袖子打算跟他分开找。 “我去那边,我们分开找,电话联系,你放心,我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走,不会让别人看到我的。”江浸月认真保证。 陆清眠用力握了握江浸月的手,帮他拢了拢盖着翅膀的外套,叮嘱道:“一切小心。” 两个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后,开始寻找汤泽斌。 江浸月对这附近的小巷子不太熟悉,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直看着路,突然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只小小的拖鞋。 那拖鞋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尺码,应该是跑得太着急,从脚上掉了下来。 江浸月捡起拖鞋,发现顺着拖鞋的方向再往前走就是马路边了。 他紧紧扯着身上的外套,咬牙跺了跺脚,还是顺着拖鞋掉落的方向跑了出去。 很快,江浸月跑到了马路边。 路边灯火通明,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多,夏夜里在路边散步的行人也不少。 江浸月的翅膀虽然盖着外套,他也努力缩着翅膀,可后背仍会鼓起来,看着特别怪异,他注意到有人已经看向了他。 被人注视的感觉让江浸月浑身紧绷,手脚发冷,他定了定神,还是走向了马路边,顺着马路开始找汤泽斌的小身影。 走过一个转角,前方就是一处十字路口。 来往车灯下,江浸月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路边,还在不停抬手抹眼泪。 正是汤泽斌! 江浸月立刻向汤泽斌跑了过去,怕吓到小孩,他也没出声喊。 却不想汤泽斌在一辆大卡车开过来时,突然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一时刺耳的鸣笛声响彻街道,江浸月的心跳几乎暂停,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扇动翅膀飞了过去。 盖着翅膀的外套掉在地上,站在一旁的路人只觉一道光亮快速闪过,好像看到了扇着翅膀的人? 江浸月用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到了汤泽斌身前,用力抱住了汤泽斌的小身板,此时大卡车已经开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刺目的车灯晃得江浸月睁不开眼睛,站在路边的行人开始大声尖叫。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不可以!不可以!!!” 江浸月吓得浑身颤抖,却仍旧收紧怀抱不肯撒手,车灯映入眼底,他瞪大眼睛,眸底的金色越来越璀璨,吓得几乎停摆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震颤,江浸月的肩胛泛起一阵剧痛,四片羽翼陡然伸直,在四片羽翼的下方,无数光芒汇聚,最后变成一对翅膀在江浸月的后背伸展开来。 三对羽翼在江浸月身后用力扇动,羽翼边缘掉落无数光芒,光芒落在地上,汇聚成光河,光河蔓延,转瞬间贴着地面爬上周遭的建筑、车辆、行人,最后消散无形。 世界在此时彻底寂静下来。 江浸月缓缓抬头,看到了无数尘埃在光芒中慢慢飘落。 大卡车就停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而他怀里的汤泽斌,面上带着惊恐,泪水挂在脸上却不再流淌,像是电视里被按了暂停后的定格画面。 江浸月抱着汤泽斌站起来,他看到大卡车里的司机吓得瞪大眼睛、张大嘴,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这样的神情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只是大卡车,街道上所有的车辆,路边的行人,都静止在了原地。 江浸月转身,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飞奔而来的陆清眠,陆清眠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神情是江浸月从未见过的害怕。 他还是第一次在陆清眠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想到了某种猜测,江浸月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定格了,无论是时分秒都不再前进。 世界在此刻暂停了。 第23章 流星雨 万籁俱寂, 风声也无。 江浸月将汤泽斌放在路边,走到那些尖叫的路人面前,他们的表情定格在震惊中, 甚至有些人的嘴巴张大到能看到小舌头,江浸月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手, 那些人没有半点反应。 “时间真的停止了……” 江浸月好奇地四处观望,身后的六翼微微扇动, 羽翼不再是纯然的白, 每一片羽毛的末尾都染上了璀璨的碎金, 随着扇动不断掉落着如星芒般的光。 随着翅膀扇动,江浸月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脚尖偶尔踩不到地上, 他有些不熟练地飞起来,在完全静止的世界中肆意地飞高, 探手摘下了一旁绿化树最高处的一片叶子。 站在树冠旁边, 江浸月松开手,树叶停留在高空中,丝毫没有掉落,他用手指戳了戳叶片, 将叶片戳得东倒西歪,这才重新把树叶拿起来。 世界骤然的奇异变化让江浸月充满兴味,他越飞越高,蓬松巨大的六翼在身后留下金色的光晕,江浸月摘下眼镜和口罩,用力呼吸空气, 开心地在空中转圈,不远处监控摄像头的镜头闪光突然映入眼中。 江浸月浑身一僵, 翅膀都不扇了,从空中陡然掉了下去。 掉到一半,江浸月用力扇动羽翼,飞到了一处监控摄像头前,看着镜头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微微皱眉。 他歪着头,努力感知,身体内仿佛有种奇异的能量流动。 片刻后,江浸月退开一些,停在空中,双臂展开,闭上眼睛,羽翼用力扇动起来。 完全静止的世界被带起一阵旋风,旋风里搅着无数金光,光芒聚拢又立刻分散,分为数缕细细的光线射入了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中。 一声接着一声的“吱咔”声响起,监控的储存录像全部被毁。 做完这一切,江浸月一阵头晕眼花,他慢悠悠落在地上,捂着脑袋缓了缓,然后冲着一处监控摄像头九十度鞠躬,十分愧疚地大声道:“对不起!等我攒够钱会为市政捐款补偿的!” 没有监控录像后,江浸月彻底放松,他重新抱起路边的汤泽斌,走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和无数人一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第27节 江浸月凑近看陆清眠眸底的恐惧,将那片叶子轻轻塞入了江浸月的唇间,轻喃:“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把汤泽斌塞进陆清眠怀里,让陆清眠的手臂抱着汤泽斌,又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外套,打算藏起来再恢复时间,可他回头见到陆清眠唇间塞着的叶子,脚步又顿住了。 塞叶子只是江浸月一时调皮。 但陆清眠面上毫不掩饰的害怕和恐惧让江浸月的心越加滚烫。 他又走了回去,拿出手机,对着陆清眠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一张不够,江浸月又伸手在陆清眠脸庞比了个耶的手势,又拍了好几张。 最后,江浸月干脆站在了陆清眠旁边,高举手机想来一张自拍合照。 可是陆清眠太高了,江浸月不得已飞起来一点,才让两个人的脑袋都出现在镜头里。 拍完合照,江浸月心满意足地披上外套离开,藏进了小巷里。 下一秒,世界恢复喧嚣。 戛然而止的尖叫声隔了许久重回序章,路人们纷纷捧着脸,惊恐地看向马路中央,大卡车又顺着惯性开出去一段路才刹车,司机立刻下车去看车底,被重启的人们聚拢过去,以为会看到车下一片鲜血淋漓。 可车下什么都没有。 大卡车司机不停地揉着眼睛,聚拢过来的路人也纷纷交头接耳,甚至有人说自己看到了长着翅膀的人飞过去抱住了一个小孩。 看到的人不少,大卡车司机也看到了,可事实摆在眼前,车下什么都没有。 陆清眠正抱着哭得哽咽、上气不接下气的汤泽斌站在马路边,看着这场闹剧。 他唇边咬着一片树叶,含在唇中的一部分已经被他咬碎了,苦涩的汁水在唇齿间蔓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陆清眠拿出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江浸月:先把小斌送回去,其他的我之后再跟你解释:p! 似乎是怕陆清眠生气,江浸月还在后面加了个吐舌头的小表情。 陆清眠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抱着汤泽斌走回小巷。 马路上,在确定没有任何人被卡车压在车轮底下后,聚拢的人群渐渐散开了,他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猜测是不是车灯太亮导致的光影交错,让他们出现了类似海市蜃楼的错觉。 在对待无法解释的事情上,人们最会自洽。 等人都散开了,大卡车司机还揪着自己头顶稀少的几根头发在车底下四处查看。 最后,他从车后轮里揪出来了一只已经绞进车轮里的小孩拖鞋。 大卡车司机蓦地跪在地上,面色惊骇地喃喃自语: “不是错觉……不是错觉……我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孩,还有一个长着翅膀的人……不是人,是天使,是神明!是神救了我……” 大卡车司机的身体因过于惊骇而颤抖着,他开始对着前方的空地跪拜,“谢谢神明保佑,谢谢神明保佑,不然今天就出大事了……” 江浸月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正藏在小巷上边的墙后,跟着陆清眠的身影无声地飞着。 陆清眠联系了汤泽斌的爷爷,没等走到小面馆,花白头发的老人已经拿着老式手电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汤泽斌还没从害怕中缓过神来,倒是没再大哭,只是抽抽噎噎的,看到自家爷爷过来,立刻从陆清眠的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江浸月趴在小巷子的墙头,用外套拢好自己身后的翅膀,悄悄看着。 花白头发的老人停下来,却没将汤泽斌搂进怀里,苍老的手扯过汤泽斌,弯腰伸手就用力打在汤泽斌的屁股上,“我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汤泽斌愣了下,立刻挣扎大哭,老人的手却死死揪着汤泽斌的衣服,怎么都不松手。 陆清眠微微皱眉,并未打算替汤泽斌隐瞒,直言道:“汤泽斌在卡车开过来的时候冲出了马路。” 一句话,让汤泽斌的哭泣挣扎停了下来,老人用力吸气,面上大骇,神情是极度害怕后缓不过来的扭曲。 他把手电筒扔在地上,开始更用力地打汤泽斌的屁股,沙哑苍老的声音嘶吼起来:“汤泽斌,你长本事了,你才多大?学什么不好,学别人自杀!你是要气死我啊!你知不知道错了!我今天打死你,省得你还跑去自杀!你知不知道错了!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你老实、善良,你呢?你怎么做的!” 在老人一声声的责问中,汤泽斌越哭越大声,稚嫩的嗓音大喊着反驳:“我没错!我没有错!是爷爷的错!是爸爸的错!是妈妈的错!” “是大人的错!是妈妈先自杀的!是妈妈不要我了!我要去找妈妈,我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当老实孩子,老实善良有什么用!像爸爸一样吗?死了连赔偿金都要不回来!像爷爷一样吗?人人欺负,连自尊心都没有!” 江浸月看着汤泽斌哭得一片狼藉的小脸,心脏紧缩,一种难言的情绪弥漫心头。 曾几何时,他也曾像汤泽斌这般哭闹,哭闹妈妈为什么总是那样让人尴尬,那样不要尊严。 面对小小的汤泽斌的哭喊责问,老人抖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重重地叹气,佝偻着腰把汤泽斌抱了起来,捡起手电筒,对陆清眠不停道谢,然后抱着汤泽斌走进了黑暗的小巷子里。 小巷幽深,老式手电筒橙黄的光渐渐消失了,只隐约能听到汤泽斌的抽噎声,和老人如破风箱般的喘气声。 江浸月还有些缓不过来情绪,陆清眠却抬头,直直地望向江浸月藏身的墙头,淡声道:“还不下来?” 江浸月一愣,左右看看,发现陆清眠的视线就是直勾勾看着他的。 陆清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江浸月扯着外套的领子,从墙边探出头,扇动翅膀,缓缓飞了下去。 小巷子两边的墙并不矮,江浸月飞下去时披在翅膀上的外套在身后飞扬,露出金光闪闪的六片羽翼和随着羽翼挥动流淌在身后如星河般的光芒。 他额前的长刘海随着微风荡漾,没有眼镜和口罩的遮挡,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映着熠熠光芒,眼底的金光如流焰滑动轨迹,深深映入陆清眠的眼中。 陆清眠漆黑的瞳仁收缩,定定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落地后拽下外套,像小孩子炫耀玩具般,只飞高了几厘米,在陆清眠面前转了几圈,展示着自己新长的翅膀。 “陆清眠你看,我有六个大翅膀!” 在不知不觉中,江浸月变了不少,他已经不再是最初因为长翅膀而害怕被当成怪物的江浸月了,他如今依旧害怕被人发现,可身后站着陆清眠,他至少不会再把自己当成怪物。 他能坦然地给陆清眠展示自己的翅膀了。 陆清眠一直未说话,只是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想到什么,把一边最上面的翅膀伸展开给陆清眠看,“你看,我能给自己长羽毛了!” 随着翅膀伸展,羽毛越显蓬松,上面曾秃了毛的一片地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新长好的漂亮羽毛。 陆清眠垂眸看去,羽毛尾端灿烂的金光映入他的眸底。 “嗯,我看到了,”陆清眠抬眸看向江浸月的脸庞,“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秃毛鸡,江浸月,你很漂亮。” 你很漂亮。 江浸月小时候经常听到这句话,可这句话后面总是会跟着一句,这么漂亮,可惜不是女孩。 对于江浸月来说,漂亮不是好事,他厌恶这种漂亮。 江浸月的神情黯淡了几分,他强行扯起嘴角,企图掩饰过去。 陆清眠看到了,神情微敛,向江浸月走近一步,再次开口,语气格外认真:“江浸月,你很漂亮,与其他无关,只因为是你,你的漂亮没有任何错。” 江浸月微微张唇,没有口罩遮挡,脸颊上迅速染上的绯红是那么惹眼。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谢、谢谢。” 面对这样直白的夸奖,江浸月十分无措。 他慌忙下揪掉自己的一根羽毛,抬高手后松开,“我、我给你看看这个!” 尾端闪烁着淡淡金光的羽毛停在了半空中,没有丝毫要掉落的趋势。 陆清眠微眯双眸:“控制物体?” 江浸月摇头,“不是,”他指尖戳了戳羽毛,指尖上的光芒将羽毛环绕起来,像形成了一处独立的小空间,“我感觉像是……把这根羽毛停留在了时间的缝隙里,类似时间暂停。” 在今夜长出来第三对翅膀后,江浸月隐约懂了很多东西。 “你刚刚是用这种方式救下汤泽斌的?”陆清眠问。 江浸月点头,下一秒就见陆清眠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被咬破一边的叶子。 “还喂我吃了一片叶子。”陆清眠冷淡补充。 江浸月僵在原地,停在半空中的羽毛失去控制,陡然掉落,被陆清眠接住,极其自然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叶子挺苦的,你要尝尝吗?”陆清眠继续补刀。 江浸月视线左右乱瞟,努力寻找能让陆清眠不提这件事的方法。 突然,他脑中的某根弦动了一下。 江浸月仰起头,用特别认真的语气道:“陆清眠,我带你去试试这种能力吧?还挺好玩的,真的!” 怕陆清眠不相信,江浸月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晃得刘海乱飞。 陆清眠表现出一点兴味:“怎么试?” 江浸月抬头看了看天空,冲陆清眠翘起嘴角,有点小得意的笑容特别可爱。 他把外套塞进陆清眠怀里,又主动去牵陆清眠的手,“抓紧我。” 随即江浸月用力扇动羽翼,六片羽翼的飞行能力不是曾经能比的,瞬间江浸月就带着陆清眠飞上了高空。 江浸月微微俯身飞行,双手向下握着陆清眠,陆清眠手臂高举,被江浸月拎在了下面。 脚下的高度瞬息万变,眨眼间两人穿过云层,街道变成了亮着光芒的蚁城。 江浸月自长出翅膀后还没这么畅快地飞过,他越飞越快,身后留下的细碎光芒在夜空中划下漂亮的弧线,羽翼下,蕾丝蝴蝶结大大的尾巴也随着翅膀摇曳着。 陆清眠的额发被风吹乱,他低头看着脚下漆黑的深空,眸中隐隐闪过些许兴奋,又被很好地掩藏。 江浸月觉得心情格外畅快,无论是偶尔穿过云层时隐隐扑在脸颊上的湿气,还是翅膀带起迅捷的风,都将他的烦恼越抛越远。 他们飞过一幢幢高楼,直奔h市中心的最高处,那里有一座立在塔尖的大钟。 某一幢高楼中,幼小的孩子趴在窗边,看到天上金色的光芒拖出长长的尾巴,转身惊喜地跟妈妈喊:“妈妈,我看到流星啦!” 暗夜中的高塔越来越近,江浸月终于想起来低头问问陆清眠的感受。 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高空的风也驱不散他们掌心的热度。 “陆清眠!你感觉怎么样?”江浸月第一次用如此邀功的语气跟陆清眠说话。 陆清眠的衬衫在风中鼓荡,他抬头,看着江浸月金灿灿的眸子,薄唇微勾,说出的话却让江浸月一下子飞歪了。 “挺好的,特别锻炼臂力。” 江浸月有点尴尬,翅膀用力扇动,不断加速,终于带着陆清眠落在了塔尖的巨大钟表面前。 大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靠近时那声音更加清晰。 江浸月看着比他人还长的大钟指针,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清眠,本想跟陆清眠说说话,却不想陆清眠没有看向大钟,也没看向高塔下的城市,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第28节 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勾得江浸月看过去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滴答、滴答。” “扑通、扑通。” 江浸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逐渐比秒针的声音还快。 装死许久的金手指陡然诈尸,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脑海,江浸月本该吓一跳的,可他几乎沉沦在陆清眠的双眸中,已经顾不上那道声音了。 “锵锵锵锵!宿主心跳爆表!为宿主献上随机玛丽苏小功能嗷~” 突然,一颗拖着大尾巴金光闪闪的五角星自高空划过一道圆弧,猛地坠落在两人脚边,摔碎成一地花火。 下一刻,无数大尾巴星星划过夜空,一颗接一颗地在两个人的身边碎裂。 “是流星雨!”江浸月接住一颗星星,星星入手温热,五角圆润可爱,其中一角比其他角大出许多。 江浸月见到了小时候梦里出现过的画面,不是现实世界的流星雨,而是真正的五个角的星星汇聚而成的流星雨,还是大尾巴五角星。 陆清眠也接住了一颗大尾巴五角星,他捧着星星,星光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出几分柔和,连看着江浸月的眼神都柔和许多。 暗海般的眸子柔如静湖,湖下藏着什么让江浸月心跳加速却又不解的情绪。 “好想……”江浸月呢喃,他好想把陆清眠看他的眼神保留下来。 他指尖探进口袋,想为这样的陆清眠拍照。 可他又不敢直接拍,便打算故技重施。 “陆清眠。”江浸月走向陆清眠,六翼在身后微微扇动,闪烁的光芒比流星雨更为耀眼。 他双手高抬,又缓缓向下,细细金芒随着他的指尖挥舞,如流水般落到地上,而江浸月身后的六翼也在微微抖动,一起洒下无数光芒。 光芒汇聚,紧密贴合地面,沿着地面飞速蔓延。 “一会儿见。”随着江浸月的声音落下,在他身后的大钟表针停止了前进,钟表的滴答声也停了。 世界暂停。 江浸月看着站在他面前捧着大尾巴五角星一动不动的陆清眠,心满意足地拿出手机,对着陆清眠“咔嚓咔嚓”地拍照。 一连拍了十几张,江浸月才放下手机,踮起脚凑近看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的眼底还映着因时间暂停而滞留在空中的流星雨。 江浸月伸出手指,指尖小心地碰了碰陆清眠的睫毛,毛茸茸的,像小刷子一样,与陆清眠又坏又别扭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指尖缓缓向下,划过陆清眠高挺的鼻梁,悬在了陆清眠的唇边。 江浸月垂眸,视线随着指尖一起落在了陆清眠的唇上。 近距离看,陆清眠的唇色是淡淡的粉。 江浸月偷偷笑了起来,因为轻笑,指尖不小心碰了下陆清眠的唇,他心脏一颤,笑声立刻停止。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踮着脚尖越凑越近,呼吸也轻轻洒在了陆清眠的下巴处。 “好软……”不确定般,江浸月的指尖再次碰到了陆清眠的唇,葱白的指尖压着唇瓣,轻轻用力,唇瓣微微下陷。 “真的好软。”江浸月轻叹,没想到陆清眠的唇居然这样软。 不等江浸月赞叹完,陆清眠突然动了,只见他手一松,手里的大尾巴五角星直接掉在两人脚边摔碎,他低头,抓住江浸月的指尖,不断俯身逼近江浸月,黑眸重新聚焦在江浸月身上,没有半分失焦。 江浸月吓得用力往后仰,脚步踉跄,被陆清眠揽住了后腰,陆清眠的手臂陷入了柔软的羽毛里。 陆清眠还在俯身靠近,逼的江浸月的腰肢弯成不可思议的柔韧弧度。 江浸月惊得呼吸都忘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垂眸,“江患者,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好像还没有为你安排需要碰触嘴唇的治疗步骤,你怎么可以不听医生的话呢?” 第24章 梦境 在陆清眠能动后, 停滞在夜空中的大尾巴五角星也纷纷恢复轨迹,一颗接着一颗地坠落在两人周围。 江浸月不断后仰,双腿已经站不住了, 全靠陆清眠揽在他身后的手臂支撑身体重量,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他已经十分熟悉陆清眠的气息, 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刚出现一点苗头,就被他自己过快的剧烈心跳给压了下去。 “你、你怎么能动了?”江浸月磕磕巴巴地问, 金色的眸子瞪得溜圆。 陆清眠在极近的距离俯视江浸月, “我不能动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患者。” 江浸月眼神漂移,脑袋里的几根弦正在疯狂拨动,不断思考为什么陆清眠能动了, 为什么能力突然失效了,是因为他今天连续使用这种能力导致的吗? 陆清眠的视线太有压迫力, 江浸月闭上眼睛装鸵鸟, 在脑袋里疯狂询问金手指,他本以为金手指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装死,却不想这回金手指给了他回复。 平直的调子在他脑海里毫不负责任地笑了一声:“嘻嘻。” 江浸月:“……”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不断颤抖的睫毛,坏心地冲着江浸月的睫毛吹了一下, 两片小刷子似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连他揽在臂弯的羽翼都在抖。 羽翼入手蓬松柔软而温暖,但抖如筛糠。 陆清眠忍不住轻笑出声,“江患者,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只能对你提前使用额外治疗的行为收取小费了。” 江浸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还未等看清陆清眠又立刻闭上了,脖子僵直地挺着, 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陆清眠的衣襟,开始学金手指一样装死。 陆清眠继续道:“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江浸月还是装死,陆清眠却不再说话了。 一时间塔顶只有恢复转动的钟表秒针发出的“滴答”声,和一颗颗大尾巴五角星摔碎在地面的“噗噗”声。 这些声音都没有江浸月耳边自己的心跳声大。 他开始祈祷陆清眠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陆清眠突然不说话了,江浸月数次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又不敢。 直到轻缓的呼吸轻轻洒在他的鼻尖,带来轻微的痒意。 江浸月皱了皱鼻子,鼻尖一耸一耸的,全然是不自知的可爱。 陆清眠垂眸,声音又轻了几分,“江浸月,张嘴。” 江浸月身体先于大脑听从命令,红润饱满的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听觉在此时被无限放大。 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传入耳中,下一刻,一片冰凉的东西被塞在了他的唇间。 陆清眠继续命令:“闭嘴。” 江浸月嘴唇紧抿,夹住了唇间的东西,薄薄的、凉凉的,好像不是嘴唇? 陆清眠低头,靠近江浸月耳边,“用力……咬。” 最后一字微微着重了音调,江浸月用力咬了下去,清脆的口感破碎在齿尖,一股苦涩的汁液立刻在口腔中弥漫。 江浸月猛地睁开眼睛,推开陆清眠站直身体,拿走了唇齿间的东西。 一片另一边已经被咬破了的树叶,此时被他把另一边也咬破了。 江浸月愣愣地盯着树叶,委屈巴巴地呢喃:“好苦……” 陆清眠勾唇,“树叶好吃吗?” 江浸月诚实摇头,“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看着江浸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陆清眠伸出手指,轻蹭过沾在江浸月唇边的一抹绿汁,指尖有点抖。 江浸月迷茫地看过去,就见陆清眠的肩膀也开始抖,抿紧的薄唇蓦地勾起大大的弧度,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江浸月缓缓眨眼,又眨眨眼,眼前大笑着的陆清眠是真实的,并非幻觉,他还是第一次见陆清眠这么开心地大笑。 在陆清眠的笑声中,江浸月口中的苦涩仿佛都淡了不少,他撇了撇嘴角,本想抱怨,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最后跟着陆清眠一起大笑起来。 下坠的大尾巴五角星渐渐稀疏,流星雨慢慢停下消失,夜空恢复寂静。 笑闹结束,两个人坐在塔顶大钟前,一起看着塔下的城市。 流星雨的结束如一场绚烂的烟花湮灭于无声,带来些许莫名的惆怅。 江浸月看着高楼下蜿蜒的城市路线,脑海里闪过汤泽斌那张哭花的小脸。 “小斌……今晚会做噩梦吧?”江浸月轻叹。 陆清眠坐在江浸月身边,两个人的肩膀只隔着半拳的距离就会挨上。 “噩梦总是比美梦长久。”陆清眠道。 江浸月身后漂亮巨大的六翼轻轻扇动,他抬起指尖顺着城市的路线描绘,指尖一直有淡淡的碎光洒下。 看着坠落后慢慢消散的光,江浸月眸光一亮,突然从楼边站了起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站起来后向陆清眠伸出手,语气里满是急促:“陆清眠,快跟我来。” 陆清眠看着伸到面前的纤细指尖,什么都没问,搭手上去跟着站了起来。 江浸月牵着陆清眠来到了塔尖大钟的后面,在这里有一扇小门,是平时负责维修大钟的工作人员才会进入的地方。 此时这扇小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上满是灰尘,显然有段时间没打开过了。 “陆清眠,我们去这里。”江浸月认真地看着这扇紧锁的小门。 陆清眠挑眉:“这里?” 江浸月看向陆清眠,翘起嘴角故意想笑得神秘一些,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傻乎乎的。 他握住门把手,用力往外拉。 意外从此刻开始。 挂着大锁的门上出现一扇虚幻朦胧的门,门被江浸月一把拉开,他扯着陆清眠,毫不犹豫地迈步进去。 走进门内,身体像穿过了一层水膜,呼吸一紧又恢复正常,眼前的一切光怪陆离,到处都是飘在空中大大小小不同样式的钟表,钟表的指针以不同的速度在转动着,耳边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陆清眠的手往前走,走了大概一分钟,一束光亮出现,他们穿过光亮,脚踩在了满是细碎土块和石子的路上。 “这里是?”陆清眠看到前方挂着巨大的施工中的牌子,再往里能看到许多大型机械的影子,还有许多工人劳作的身形,这里显然是一处施工中的工地。 工地门前,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女人正神情凄惶地站在那里。 第29节 女人一脸憔悴,衣服满是泥点,身前系着破旧的围裙,视线空洞地看向陆清眠和江浸月所在的方向。 在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听着像是小孩子跑了过来。 江浸月转身,看到了脖子上挂着手机,正满脸笑容往这边跑的小孩子,正是汤泽斌。 “这里是……汤泽斌的梦。”江浸月轻声为陆清眠解释。 陆清眠已经猜到了,他攥着江浸月的手突然用力又蓦地一松,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江浸月看着越跑越近的汤泽斌,迎了上去。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 如果不拦上去,汤泽斌就会像现实里一样,在梦境中不断回顾自己母亲被钢筋砸烂的可怕场面。 江浸月拦住汤泽斌,明明身后的翅膀熠熠生辉,汤泽斌却像看不到一般,只惊讶地看着江浸月的脸,“江哥?你怎么在这里?” 现实里,这个时候的汤泽斌还不认识江浸月,但梦境却不一样。 汤泽斌问完,又看向江浸月身后的陆清眠,更惊讶了,“陆哥?你怎么也在?” 陆清眠已经猜到了江浸月想做什么,无须多作解释,他已经蹲下来拉住了汤泽斌的小手,道:“你的爸爸妈妈叫我来找你。” “爸爸妈妈?”汤泽斌疑惑,他想往陆清眠的身后看,他记得他就是来找妈妈的,他妈妈就在那里。 江浸月走上前,挡住了汤泽斌的视线,道:“是呀,你的爸爸妈妈叫我们来带你去电影院,你不是一直想看《喜羊羊和灰太狼》的电影吗?” 一听到是去看动画电影,汤泽斌的疑惑立刻没了,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问道:“真的?爸爸妈妈真的要带我去看《喜羊羊和灰太狼》吗?” 他求了爸爸妈妈好多次了,可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时间带他去看。 “嗯,我们快走吧,再不去电影就要开始了。”江浸月上前,牵住了汤泽斌的另一只小手。 两个人把汤泽斌夹在中间,往与工地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下满是泥土和石子的小路不过持续了很短一段距离,周遭的场景就变了。 眨眼间三人就站在电影院门前,本该热闹的电影院门前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不只是这里,这条街道都没有其他人,可汤泽斌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在他的眼中,这里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在电影院门口,突然凭空出现一幅大大的电影海报牌子,正是《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海报。 汤泽斌指着海报上脖子挂着铃铛的小白羊开心道:“陆哥,江哥!你们看,是喜羊羊!” 然后他又开始左右张望:“我的爸爸妈妈呢?” 话音刚落,从电影院里走出一对男女,男人肤色黝黑,长相憨厚,女人虽面容疲惫,但五官精致,笑容柔和。 “小斌!爸爸妈妈在这呢,快过来!” 江浸月和陆清眠松开手,汤泽斌立刻跑过去扑进了自己爸爸妈妈的怀抱,三个人走进了电影院。 看着寂静的街道,江浸月道:“这里就是小斌梦里的街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他看完电影吗?” 陆清眠重新牵起江浸月的手,带着他走进电影院:“走吧,进去看羊和狼。” 江浸月笑:“什么羊和狼啊,是喜羊羊和灰太狼!” 电影院里和外面的街道一样安静,汤泽斌一家坐在中间的位置,大荧幕上播放着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并非完整的电影,而是不停重复的一个片段,看起来很像是电影的预告片。 因为现实里的汤泽斌根本没看过这部电影,所以他的梦里也只能出现这样的片段。 陆清眠带着江浸月坐在后排的位置,一起看这个不断重复的动画片段,江浸月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忍不住凑到陆清眠耳边,小声问:“陆清眠,你喜欢看动画片吗?” 他以为陆清眠会说不喜欢、幼稚之类的,却没想到陆清眠却说:“喜欢。” 江浸月来了兴趣,立刻追问:“你喜欢什么动画片呀?” 陆清眠侧眸看过来:“你好奇?” 江浸月用力点头,“很好奇!” 陆清眠勾唇,唇边的笑怎么看怎么坏,“以后有机会,我放给你看看?” 那语气就像在说要给江浸月放一部恐怖片似的。 江浸月觉得一部动画片没什么,便痛快地答应了,“好呀,以后你给我放。” 陆清眠神情莫测,看得江浸月后背发毛,突然很想反悔。 这时,大荧幕变得漆黑,电影放完了。 汤泽斌开心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从电影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地提议:“爸爸妈妈,我们去吃肯德基好不好?我想吃汉堡和薯条!” 江浸月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汤泽斌的父母并未答话,只是沉默地牵着汤泽斌往外走。 江浸月和陆清眠跟在三人身后,来到了电影院门口。 街道和之前一样寂静。 汤泽斌的父母松开了汤泽斌的手,两人站在一起,面对着汤泽斌,说道:“小斌,我们该走了。” 周边的街道开始扭曲破碎,逐渐露出后面的建筑工地。 江浸月心中大骇,猛地扇动翅膀飞到半空中,羽翼尾端的金光向上蔓延,逐渐将整个翅膀染成了灿金色。 陆清眠抬头,看到江浸月的头顶隐隐浮现一道金色的光环。 光环从最初浮现时半透明的金色逐渐变成实体,金灿灿的好似最美丽的黄金,但比黄金还要耀眼。 江浸月双手伸开,羽翼轻轻扇动,指尖、羽翼都落下如瀑布般的金光。 金光飞快流淌向破碎的街道边角,将破洞修补愈合,建筑工地的影响逐渐消失。 已经走开几步的汤泽斌父母停下脚步,纷纷转头,又重新向汤泽斌走了回来。 汤泽斌神情怔怔的,仰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眼眸中有藏不住的害怕和恐惧。 他其实一直记得,记得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 汤泽斌的父亲叹了口气,蹲在汤泽斌面前,轻轻摸了摸汤泽斌的头,宽厚粗糙的大手温暖又有安全感。 “小斌啊,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汤泽斌的母亲也蹲在汤泽斌的面前,满是细碎伤口的指尖轻轻整理着汤泽斌的衣领,声音柔和道: “我们小斌啊,这些日子,很难过吧?” 汤泽斌微微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爸爸妈妈……” 汤泽斌父亲将手搭在汤泽斌瘦瘦小小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这肩膀稚嫩、弱小,明明还不足以扛起生活中的苦难。 “小斌,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照顾好小斌,也没有保护好自己,让小斌早早就离开了爸爸,是爸爸对不起小斌。” 汤泽斌瞪大的眼睛眨了下,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汤泽斌的母亲俯身轻轻亲了下汤泽斌的额头,眼眸中满是愧疚和歉意,还有深深的爱。 “小斌,妈妈很后悔,非常后悔,是妈妈太懦弱了,妈妈接受不了爸爸的离开,妈妈不敢面对之后的生活,是妈妈对不起小斌,如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妈妈绝对不会放弃我们小斌,我们小斌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汤泽斌的眼泪开始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硕大的泪珠不断砸在地上,消失在虚幻的梦境中。 陆清眠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身后,是悬浮在半空中,双眸紧闭的江浸月。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江浸月为汤泽斌创造的梦境,这梦境虚幻、不现实,却是江浸月的温柔,是他想给汤泽斌努力成长的勇气。 “妈妈……”汤泽斌伸手,紧紧抓住了女人的衣角,声音哽咽。 汤泽斌的爸爸用粗糙的手指抹掉汤泽斌的眼泪,声音沉重而轻缓:“小斌啊,未来的路会很苦,也很艰辛,或许还会有许多磨难,可爸爸相信小斌是最坚强的孩子,一定能努力的、善良的好好长大,对不对?” “爸爸,不要走!”汤泽斌已经泣不成声。 汤泽斌的妈妈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颊,炽热的泪水烫得人心颤。 “小斌,妈妈爱你,我们家小斌啊,从来都没有错,你是最善良懂事的孩子,妈妈从没有一天后悔过,妈妈为能够成为小斌的妈妈感到幸福。以后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小斌要听爷爷的话,好好吃饭,健康快乐的长大。” 在汤泽斌父母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金光,金光像是在指引着他们去向天堂的路。 汤泽斌的父母起身,向汤泽斌挥手道别,缓缓转身,手牵着手,走向了金光里。 小小的汤泽斌向前跑了几步,又站在了原地,大声地哭喊着:“爸爸妈妈,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不要走……呜呜呜……” 突然,一阵“汪汪汪”“喵喵喵”的叫声传来,一群模样花色各不相同的猫猫狗狗出现在汤泽斌的父母身后环绕着两个人,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汤泽斌认出那些猫猫狗狗是曾经他爸爸救助过的小动物。 寂静的道路两边,突然又出现了许多人,这些人大多数汤泽斌都很熟悉,那些都是……他爸爸帮助过的人。 一个佝偻着腰穿着破旧的老人对着汤泽斌的父亲挥手,“小汤啊,谢谢你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帮我推板车,没有你,我这腰啊,是一点都不行的。” 一个挂着菜篮的老人也对着汤泽斌的父亲挥手,“小汤,谢谢你每天都把我剩下的菜买走,让我能早些回家。” 一个年轻的女人对着汤泽斌父亲的背影鞠躬,“这位大哥,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追小偷,我这个月的工资就全没了!” 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小孩,甚至是一只小鸟,他们无一不在对着汤泽斌的父亲道谢送别。 善良从来都没有错。 汤泽斌跌坐在地上,看着父母的背影开始嚎啕大哭,哭声里掺杂着细碎的字眼,充满不舍和难过。 “爸爸……妈妈……我会好好长大,我会坚强,我会做一个善良的人……” 伴随着汤泽斌的哭声,街道越来越亮,逐渐亮得人睁不开眼。 汤泽斌的父母、那些莫名出现道谢的人、小动物们欢脱的身影以及小小的汤泽斌都被淹没在了光亮里消失不见。 江浸月还浮在半空中,只是他翅膀扇阖的速度越来越慢,翅膀上的金光也逐渐黯淡。 下一刻,江浸月脱力般从空中掉了下来。 陆清眠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 接住了心软的天使。 江浸月缓缓睁开眼睛,头顶金色的光环也慢慢消失。 光环消失后,周遭的场景变换,两个人重新出现在了塔顶的小门前。 陆清眠坐在地上,江浸月坐在陆清眠的怀里,额头抵着陆清眠的肩头,鼻尖轻轻嗅着属于陆清眠的气息,干净而凛冽。 两个人许久未动,也没人说话。 半晌后,陆清眠轻声开口:“这么靠着我,不会出现幻象吗?” 江浸月微微动了下,把耳朵贴在了陆清眠的胸口,耳边传来了沉稳的心跳声。 第30节 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着,呼吸一顿一顿的并不流畅,他似乎是累坏了,声音也很小。 “有的,我看到了坏人,看到漆黑的小仓库,还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陆清眠手臂微微松开些许:“就算这样,也要待在我怀里吗?” 江浸月脸颊轻轻蹭了蹭陆清眠的胸口,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嗯,我会慢慢克服,会用力呼吸,会找到逃离幻象的路,这一刻,我只想靠着你。” 陆清眠的手臂又重新收紧,低下头,下巴抵在了江浸月的头顶。 “陆清眠,你好温暖。”江浸月转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浸入了陆清眠的衣襟。 在两个人安静拥抱时,h市的另一边,汤泽斌家里。 汤泽斌在睡梦中哭醒,一直守在床边的花白头发老人立刻紧紧抱住汤泽斌,沙哑的声音尽力轻柔地问: “小斌啊,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汤泽斌哭着睁开眼睛,用力抱紧自己的爷爷,一边哭一边喊,像幼兽细嫩的叫喊。 “爷爷,爷爷,我见到爸爸妈妈了,我好想爸爸妈妈,我好想他们啊……” “爷爷,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我会努力长大,我会拼命长大的……” 深夜,陆清眠送江浸月回到了1203。 临走前,陆清眠突然认真地看着江浸月,警告道:“江浸月,绝对不要去我的梦里。” 江浸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 陆清眠离开后,江浸月根本睡不着。 他捏着手机在自己的专属贴吧“月的小窝”里面写日记,认真记录着自己起伏的心绪,写完后放下手机,看着挂在客厅上的钟表发呆。 钟表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走动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江浸月缓缓抬手,指尖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仿佛在拥抱自己,可这样的拥抱并不温暖。 明明他有碰触ptsd,明明碰触陆清眠会让他出现幻象,明明出现应激反应时呼吸窒息的感觉是那么痛苦,可江浸月居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贪恋起了陆清眠的怀抱。 “绝对不要去我的梦里。” 陆清眠的话在耳边浮现。 江浸月指尖轻轻扣着衣服,细白的齿列磨着唇,有些犹豫。 最终他站了起来,走到钟表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就看一眼,就一眼,不会让陆清眠发现的。” 下一刻,江浸月踮起脚尖,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表面。 在指尖和表面接触的地方亮起一点金光,金光瞬间蔓延扩散,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江浸月只觉得眼前一晃,场景就变了。 他出现在了一处十分空旷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漆黑。 江浸月试探着往前走,似乎走了很久很久,脚下传来一声“啪嗒”,像是踩到了水。 借着翅膀微微散落的金光,江浸月低头,在看清脚下的“水”后心脏紧缩,呼吸都窒了一瞬。 脚下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血泊,血泊里隐隐映出了江浸月模糊的身影。 这里是陆清眠的梦境。 江浸月轻轻呼吸,平缓心中弥漫上来的恐惧,踩着血泊,伴随着瘆人的“啪嗒”声继续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在这样的黑暗和鲜血中,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窒息和害怕。 渐渐地,周遭终于出现了其他的东西,在看清那些东西后,江浸月的脚步顿了顿,恐怖加剧。 那是一个又一个断手断脚的娃娃,有人形的也有动物的,东倒西歪地堆积着,从娃娃身体的断裂处不断向下流淌着鲜血,而路上也出现了许多娃娃的断肢。 娃娃被挖掉眼睛的黑洞直勾勾地对着江浸月,看得江浸月脊背发毛。 “陆清眠?”江浸月忍不住小声叫陆清眠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漆黑的环境里产生了小小的回音,江浸月立刻不敢继续叫了。 在这片黑暗中,江浸月成了唯一的光亮。 他本该就此停下,转身离开陆清眠的梦境,可江浸月不知为何,仍旧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着。 终于,他在黑暗中听到了一点动静。 像是女人的说话声,仔细听又有些奇怪。 他加快步伐,几乎小跑起来,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处昏暗的光。 黑暗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张床,床边柜上的灯亮着淡淡的光。 床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他,肩膀微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江浸月皱眉,轻轻靠近一些,“陆清眠?” 靠近后,女人的声音终于能够听清了。 “去死、去死、去死……” 一声接着一声扭曲的咒骂传入江浸月耳中,江浸月脚步顿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快步跑上前。 他绕到了床边,终于看清了女人在做什么。 女人正拿着一个大枕头,拼命往床上一个小孩子的脸上压,小孩子的手抓着女人的手腕,力道很小,似乎随时都会滑落。 那女人的脸被漆黑的长发挡着,江浸月看不见她的脸,但光听那一声声咒骂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陆清眠的梦境,床上被枕头捂着脸即将失去生命的小孩是谁不言而喻。 江浸月心脏紧缩,手脚冰冷,顾不上其他,猛地冲了上去,他指尖弥漫强烈的光芒,那些金光从未如此刺眼过,江浸月用力抓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推开了。 那女人被推开后便如一团黑烟般消散了。 床上,小孩子安静地躺着,枕头依旧压在他的脸上。 江浸月立刻扔开枕头,看到了一张已经憋得青紫的小脸,小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看着前方,好在鼻尖还有微弱的呼吸。 “陆清眠?”江浸月的心几乎揪在了一起。 听到江浸月的召唤,小孩子空洞的眼珠缓缓移动,看向了江浸月,“你是谁?” 那双眼睛漆黑无光,比长大后的陆清眠还要淡漠可怕。 江浸月俯身,轻轻把小小的陆清眠抱进怀里,连身后的羽翼都尽量往前伸,想把陆清眠包裹进去。 “陆清眠,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有我在这里呢。” 小小的陆清眠脸颊贴着江浸月热乎乎的胸口,眸子里映出了江浸月闪着金光的羽翼,他缓缓伸手,充满迟疑地碰了下江浸月的翅膀。 “你在关心我吗?”他的声音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冰冷刺骨。 江浸月顾不上这些,他吓坏了,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紧陆清眠的小身板,双手在他瘦弱的脊背拍抚着:“嗯,我在关心你,我很关心你。” 小陆清眠从江浸月怀里仰起头,想去看江浸月的脸,似乎想要从江浸月的脸上看出虚伪。 江浸月低头,双手按着小陆清眠的肩膀,认真地说:“陆清眠,下次一定要用尽全力挣扎,知道吗?” 小陆清眠歪头,空洞的眼珠显出一丝不解:“你怕我死?为什么?” 江浸月心疼得要命,他轻轻顺了顺小陆清眠额前的碎发,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陆清眠,我很在意你,我怕你死,我希望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不要怕,我改变不了过去,但至少今晚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看朝阳。” 江浸月上床,躺在小陆清眠旁边,一直用力抱着他,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小陆清眠十分安静,不挣扎也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江浸月感到越来越疲惫,他知道他该走了。 临走前,他低头,用额头轻轻贴了贴小陆清眠的额头,轻声道:“你一定要努力长大,我会在未来等你。” 话音落下,江浸月眼前光影变化,他重新出现在了出租屋的小客厅,面前是“滴答”走动的钟表。 小客厅沉浸在熹微的光芒里,窗外的朝阳已经升起。 楼上,1303。 陆清眠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屋内一片漆黑,他踉跄着来到窗边,用力打开窗帘,晨光瞬间照亮房间,洒满全身。 阳光刺痛了眼睛,陆清眠仍用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朝阳。 一夜经历两个梦境,江浸月筋疲力尽,他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沐浴在朝阳里,身后的六翼闪烁着金光,缓缓收拢,藏了起来。 汤泽斌的事情给江浸月的触动很大,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此时,远在泽县的王小丫正在小超市里忙碌。 她放下一个沉重的货箱,拿出手机,打开新收到的短信。 江浸月:妈妈,一直以来辛苦了。 王小丫怔愣片刻,走出逼仄的小超市,门外旭日东升。 “是太阳啊”。 第25章 完美体验 翅膀消失后, 江浸月去洗了个热水澡,想好好地睡一觉。 可他躺在床上,明明很疲惫, 精神却越来越活跃。 在强行躺了一会儿后,江浸月干脆又爬了起来, 认真仔细地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的边角, 又将眼镜、口罩戴上, 梳了梳刘海, 出了门。 走出莱茵小区,外面的街道依旧热闹。 江浸月像他刚来到h市的那几天一样,悄悄走到了包子铺前的队伍, 排在了最后,不一会儿, 他身后就又站了几个人。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 大叔的吆喝声依旧爽朗洪亮。 江浸月低着头,盯紧自己的脚尖,跟随着队伍缓缓向前,口罩下的嘴巴微微张开, 正不断深呼吸平复自己的紧张。 来买包子的上班族个个行色匆匆,很快就有人在离开时撞到了江浸月的肩膀。 第31节 那人太着急了,甚至来不及停下看看,一声“对不起”飘来时,人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没关系的。”虽然没人会听到,可江浸月还是小声回答。 他低着头, 眼前的地面开始扭曲变形,耳边包子铺大叔的吆喝声也逐渐远去, 江浸月抖着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看起了照片。 他相册里的照片很少,有几张是王小丫的,有几张是他自己生涩的自拍,更多的则是陆清眠,几十张的陆清眠,都是他趁着之前时间暂停时拍的。 看着手机屏幕里陆清眠面上藏不住对他的担忧,江浸月勾了勾唇角,喃喃:“这次我不会迷路的。” 买包子的队伍又往前走了几步,江浸月跟着前进,又被来往的人不小心碰到几次,江浸月咬紧牙关,除了身体微微颤抖外,没有再失控地对着幻象大喊大叫。 从包子铺门前到马路边,不过几米的长度,江浸月却觉得好像有几公里那么长,长得他连双脚都仿佛感受到了疼痛。 口罩下的嘴巴越张越大,江浸月每一次呼吸时肺部都会剧烈的抽痛,可他仍旧跟着队伍慢慢前进,没有如过去几次一般中途离开队伍。 终于,前面的最后一个人也买完包子离开了,江浸月终于站在了包子铺大叔的面前。 “小同学,要什么包子啊?”大叔显然认出了江浸月,语气柔和了几分。 江浸月抬头,又缓缓将口罩拽下来,对包子铺大叔努力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笑容苍白、虚弱,却固执地挂在脸上。 “要两个包子,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还要、还要一杯豆浆,加糖。” 大叔动作麻利地装着包子豆浆,末了又多塞进去一颗茶叶蛋。 “小同学,要好好吃饭啊!” 江浸月学着其他人一样,故作潇洒地接过袋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大叔的手,粗糙的、温暖的,江浸月指尖抖了抖,紧紧抓住了袋子。 “谢谢老板……” 他转身想走,又被包子铺大叔叫住,“小同学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找你。” 包子铺大叔让自己在后面忙着包包子的老婆暂时顶替一下,然后擦了擦手,从一旁的小门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封好的纸袋。 纸袋很厚,看着颇有分量。 包子铺大叔带江浸月走到一旁的角落,将纸袋递给了他,“小同学,你和陆同学认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最近他也没来,你能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吗?” “这是什么?”江浸月接过纸袋打开,发现里面是厚厚一沓钱,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包子铺大叔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将上次的事情告诉了江浸月,“陆同学给我这么多钱,叮嘱我看好你,可我也没做到,当时财迷心窍,还怕陆同学把钱要回去,可后来回家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心里愧疚啊,这钱我拿着不踏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钱还给陆同学。”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曾为他做过这种事,心下绵软一片,像被热乎乎的小被子裹着,因为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引起的身体不适彻底消失了。 但他不好替陆清眠做决定,便给陆清眠发了微信询问。 陆清眠回复很快:……你先帮我拿着吧。 江浸月收下纸袋后,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走进了小巷子。 哪怕小巷子两边的墙很高,也挡不住今天耀眼的阳光。 江浸月拽到下巴处的口罩没有再戴回去,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慢悠悠地走着,直到包子吃完,人也站到了小面馆门前。 早晨的小面馆很冷清,汤泽斌正坐在门口支着一张小桌子写暑假作业。 见到江浸月走来,汤泽斌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把作业本一推,蹦跳着来到江浸月面前。 “江哥!” 一夜过去,汤泽斌看着更活泼了。 江浸月点点头,问道:“汤爷爷呢?” 汤泽斌欢呼着跑进小面馆,“爷爷,我江哥来啦!” 江浸月跟着走进去,看到了在后厨忙碌的老人。 老人满手面粉,见到江浸月露出个和蔼的笑容,问道:“来这么早?吃面吗?” 江浸月摇了摇头,走到老人面前,神情认真又带着些紧张地说道:“汤爷爷,我想应聘面馆的小时工。” 汤泽斌的爷爷本来被江浸月过于严肃认真的神情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这个,神情一松,恢复笑容,“这样啊,当然可以啊,不过要负责用机器压面哦,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3点,中午包饭,就在面馆里吃,每小时算你10块钱,你可以吗?” 每小时10块钱,比肯德基这种连锁店还多给了一块,江浸月立刻用力点头,“我可以!我会认真工作的!” 汤泽斌的爷爷又笑了起来,往后退了退,让开后厨的入口,“要现在开始试试吗?” 江浸月看着小小的后厨,深吸一口气,绷紧小脸,迈步走了进去。 汤泽斌的爷爷在江浸月进来后又退开了一点,他像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全程很小心地没有碰到江浸月。 江浸月敏感地察觉到了,感激地看向老人,老人花白的眉眼弯了弯,笑得很慈祥,“小孩子不要藏那么多心事,有事大人顶着呢。” 江浸月也跟着笑了,笑容轻松了许多。 压面机操作还算简单,就是揉面费了些事,江浸月学起来很快,中午的时候就自己独自做出来了一碗面。 他把面放在桌子上,拍了一张照片,想了想,打开微信,发给陆清眠。 江浸月:[图片]这是我做的第一碗面。 陆清眠:你去兼职了? 江浸月:嗯! 陆清眠没再回复,江浸月也没在意,很快又在小厨房里忙碌起来。 见江浸月上手了,汤泽斌的爷爷就离开了后厨,让开空间,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喝着热茶,闲了下来。 汤泽斌却没闲着,写着作业也不老实,隔一会儿就往后厨跑一趟,每次都会给江浸月带一些小东西,不过一夜过去,这个看着外向粗糙实则内心细腻的小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江浸月黏得厉害。 “江哥,渴不渴?喝不喝水?” “江哥,吃不吃糖?我有橘子味的棒棒糖哦!” “江哥,现在人不多,你要不趁机歇会?” “江哥,你看!我在外面摘的花,送给你好不好?” 陆清眠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汤泽斌捏着一朵黄不拉几的小野花送给江浸月的场景。 江浸月没注意陆清眠来了,伸手接过小野花,插进口袋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花冠,转头对汤泽斌笑了下:“谢谢小斌。” 陆清眠倏地眯眼,走了过去:“一碗牛肉面,清汤,大碗。” 江浸月听到陆清眠的声音,惊喜地看过去,手下忙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你来啦?” 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欢快,陆清眠神情好了不少。 汤泽斌被陆清眠挤到了身后,矮小的身子在一旁一蹦一蹦地吸引江浸月的注意力。 “嗯,一起吃午饭?”陆清眠一手按住汤泽斌的头顶,任由汤泽斌怎么争执也不放手,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的神情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将压好的面条放进去煮,“好呀,我也到点可以吃午饭啦。” 两碗面煮好,汤泽斌的爷爷过来暂时接手工作,江浸月擦着手从后厨出来,就见陆清眠已经将面碗放在了他们经常坐的小角落,他的那碗面被放在了最里面。 自陆清眠来后,江浸月翘起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陆清眠已经为他拉开了椅子,江浸月立刻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在擦过陆清眠身边坐进里面时,陆清眠指尖一勾,就从江浸月的口袋里拿走了那朵汤泽斌送的小野花。 汤泽斌也端了碗面主动坐在了两个人对面,陆清眠抬手就把那朵野花扔到了汤泽斌的脑门上。 “小小年纪不学好。” 汤泽斌立刻大声控诉,还跟江浸月告状,“江哥,你看陆哥啊!” 江浸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视线却还落在陆清眠身上,神情怎么看怎么敷衍。 陆清眠照旧为江浸月拿来了花生露和橙汁,每一瓶里都插好两根吸管。 汤泽斌见两个人都不理他,干脆跪在了椅子上,撑着桌子,大声说:“江哥,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认你做大哥,好不好?” 江浸月低头喝花生露,一口就把吸管咬扁了,看都没看汤泽斌就拒绝道:“不好。” 汤泽斌的小孩脸皱成一团,瞪了一眼陆清眠,又嚷嚷道:“那我要跟陆哥做竞争对手,等我长大,我要跟江哥结婚!” “咳咳咳咳……”这回江浸月有反应了,他呛到了,花生露沾在唇边,呛咳得脸都红了。 陆清眠突然轻嗤了一声,“呵。” 他看也不看汤泽斌,像是完全不把汤泽斌放在眼里,转身靠近江浸月,声音极致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浸月后背紧贴椅背,瞪大眼睛看着陆清眠靠近,修长微凉的指尖蹭上了他的唇,抹走了上面沾着的奶白花生露后并未急着离开,指腹轻缓地在江浸月的唇瓣按揉,很快将嫣红的唇变得更红艳了几分。 这场景看得小小年纪的汤泽斌傻在了当场。 他虽然是个懂得很多的小学生,但其实大多时候都只是朦胧知道很多词汇,并不是真正了解那些词汇的意思,所以才能毫不害臊地将那些词汇说出口。 江浸月觉得唇上一片炙热,等陆清眠的手指离开,他的呼吸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陆清眠将筷子放进江浸月手里,柔声叮嘱:“慢慢吃,别着急。” 江浸月这才回魂,低头猛猛吃面,半晌都不抬头,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 陆清眠还没完,又伸手将江浸月一边的头发勾到了耳后,指尖似有若无地撩过江浸月的耳垂,轻笑:“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江浸月抬手捂住靠近陆清眠那边的耳朵,吃面吃得更大口了。 陆清眠这才转身,视线凉薄又充满压迫地看了一眼汤泽斌。 汤泽斌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眼睛眨巴眨巴,突然眼珠一转,挺直腰板,自信道:“江哥,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我吧,我虽然现在还小,但我没几年就能长大了,我虽然没有陆哥帅,但我比陆哥专一,我跟你说,长得帅的人花心,特别是陆哥这种不是一般帅的,前几天我还看有女生跟陆哥要q-q呢!” 江浸月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吱声。 陆清眠微微皱眉:“别乱说话。” 汤泽斌自觉自己赢了回头,低头开始稀里呼噜地吃面,脸上满是得意。 吃过面,陆清眠没走,而是坐在角落玩游戏。 江浸月又去后厨忙碌,下午的时候,他发现汤泽斌的爷爷总往洗手间跑,里面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老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出来的时候见江浸月满脸担忧,也不隐瞒,笑了笑道:“人老了,总有点小毛病,我这老头子就是肠胃不太好。” 汤泽斌正凑在陆清眠身旁看他玩游戏,闻言也看了过来,小大人一样说:“爷爷不仅肠胃不好,今年开始还总头疼!吃的药有一抽屉那么多!” 江浸月心中担忧,却又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只能干巴巴地叮嘱老人注意身体。 老人摆摆手,“放心,老头子我还能活好久呢。” 下午快3点的时候,小面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江浸月帮着收拾后厨,等到了3点,他才从后厨出来准备下班。 陆清眠一直没走,也不和江浸月说话,等这会儿江浸月走出来,他才收起手机看了过来。 第32节 这时,小面馆门口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一个青年将摩托车停在门口,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高声道:“请问江浸月先生在吗?” 江浸月放下围裙,疑惑地走过去,“我是,请问有事吗?” 青年将手里捧着的花束递了过来,“陆先生在我们店里订了一束棠梨花,加急让我们送过来的。” “陆先生?棠梨花?”江浸月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陆清眠。 陆清眠姿态闲散地坐在那里,手指轻点着桌子,在江浸月看过来时挑了下眉,“不收下吗?” 江浸月愣住了,接过巨大的花束,低头看里面摆放优雅的花枝,花枝上一簇挨着一簇绽放着洁白的小花,小花有着嫣粉的花蕊,单独一朵花看着并不起眼,可这一大捧花凑在一起分外漂亮。 青年很熟练地说着好话:“这棠梨花在咱们这h市可不好买,更别提是现在这个季节,这花贵着呢,可见送您花的陆先生的心意。” 江浸月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绽放的花朵,心中荡漾起奇妙的情绪,他都快怀疑自己的心也会长出翅膀飞起来。 青年离开,陆清眠这才起身,走向江浸月,道:“下班了,回家吗?” 江浸月仰头看陆清眠,明明他现在戴着眼镜和口罩,刘海还挡着脸,可陆清眠却仿佛能透过一层层盔甲看到江浸月那张精致漂亮的脸,那脸上的红一定比棠梨花的花蕊更可爱。 人比花漂亮。 “为什么突然送我花?”江浸月轻声问。 陆清眠表现得很无所谓,“想送就送了。” 话落,他视线颇为轻蔑地瞥了一眼汤泽斌,显然意有所指。 汤泽斌抽了抽嘴角,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大人可真无聊。 江浸月却注意不到汤泽斌了,他的全部视线都落在怀里的花上。 他一手捧着花,一手扯着陆清眠的衣角,也不看路,就这么乖乖地跟着陆清眠离开。 路上,江浸月时不时嗅一嗅棠梨花清甜的香味,忍不住问陆清眠,“棠梨花的花语是什么?” 陆清眠眸色微深:“你猜。” 江浸月才不猜,他立刻拿出手机搜索棠梨花。 结果一搜完,江浸月怦怦乱跳的心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哦……你是想吃爆炒棠梨花了吗?” 陆清眠一愣,拿走江浸月的手机低头一看,棠梨花的搜索条目下,第一条不是什么浪漫的花语,而是爆炒棠梨花的做法。 爆炒棠梨花,一道常见的季节性佳肴,味美鲜香,富含营养…… 陆清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江浸月撇着嘴角,低头看怀里的花也没那么好看了,但还是认真道:“一会儿回去我就把花摘下来洗干净,晚饭就炒了它,你来我家吃饭吗?” 陆清眠:“……” 江浸月疑惑看过去。 陆清眠面向阳光,眼神空虚,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吃。” 晚饭,两个人在1203的小厨房完美地爆炒了一盘酱香棠梨花,吃完饭,陆清眠一言不发地洗碗,洗完转身沉默离去,看着背影格外萧索。 江浸月却毫无所觉,临走还给陆清眠拎了一大袋子他泡好的玫瑰花瓣。 晚上,江浸月泡了一杯玫瑰花茶,美美地看着夜景,逛逛贴吧,然后早早地上床睡觉。 他在小面馆的兼职生活顺利展开,虽偶尔难免碰触到客人,触发幻象,但都被江浸月很努力地忍耐了下来。 开学前的最后一段日子看起来平静又美好,可却像是暴雨前的河水,暗藏急流。 兼职了一段时间后,江浸月发现汤爷爷进洗手间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 ,声音也越来越激烈,他时常要很久才出来,每次出来都坐在桌边捂着头,几乎站不起来。 江浸月催促汤爷爷去医院看看,可每次老人都说是老毛病,让江浸月不要在意。 眼看着汤爷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江浸月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陆清眠。 陆清眠的反应很奇怪,他像是知道什么,只告诉江浸月好好兼职,不要多管。 因为汤爷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汤泽斌也被老人赶回了家,很少让小孩来店里了。 江浸月心中一直萦绕着一股不安,这股不安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江浸月刚下班走出面馆的门,就听身后一声响,他回头,发现老人跌坐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来,而在老人旁边,掉落着一顶花白头发的假发。 老人的白头发竟然是假的!老人的病似乎已经严重到无法正常生活了! 江浸月一时不知道该震惊哪件事,立刻跑回去忍着碰触ptsd扶起了汤爷爷。 这回汤爷爷坐在桌边,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抖着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面色白如金纸,嘴唇发青,光秃的头顶也青一块紫一块,老人喝了几口热水,缓和下呼吸,这才看向江浸月,苍老的眼眸里却带着祈求。 “小江啊,这件事,别告诉小斌。” 江浸月不忍:“汤爷爷……你到底……” 老人露出一个万分难看的笑容,他像是思索,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是脑癌,晚期了。” 随着老人徐徐诉说,江浸月终于彻底了解了汤家的事情。 怪不得汤泽斌的父亲要去当工地水鬼,用命来赚高额的工资,汤家人除了汤泽斌,全都知道汤爷爷的病情,也早就开始了治疗,可就算花费巨大,治疗效果依旧不好。 在汤泽斌的父亲出事后,汤爷爷的治疗干脆就放弃了。 “我日子不多了,这间面馆已经谈好了买家,等店卖出去,剩下的钱够小斌省着点花,读完高中。我也联系了福利机构,会定期来看看小斌,我想了很久,与其让小斌去孤儿院,或者被什么不知根底的人家领养,不如让他自己长大。”老人的声音平缓,可细听却仍有颤抖。 江浸月的心重重沉了下去,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心间的不安感终于爆发了。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小面馆的,只知道在他走出小巷子时,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陆清眠。 陆清眠见到江浸月,并未走过来,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突然用力跑了起来,跑到陆清眠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了陆清眠的衣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这只是个噩梦,对吗?” 陆清眠轻轻摇头。 江浸月又问:“你早就知道了?” 陆清眠勾住江浸月的手指,“嗯。” 江浸月狠狠闭上了眼睛,抖着嘴唇:“这要是梦该多好啊。”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汤泽斌到底该怎么长大? 陆清眠垂眸,“这是现实,现实世界没有奇迹。” 江浸月几乎是被陆清眠拖回家的,他难过得快忘记了怎么走路。 夜里,江浸月躺在床上,不断回想着他之前用金光治愈伤口的感觉,他抱着微小的希望,也许……也许他也能治好汤爷爷也说不定。 可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这太难了,他和治愈伤口完全不同。 江浸月闭上眼睛,开始不断呼唤脑海里的金手指,询问金手指有没有办法。 总是装死的金手指似乎是被江浸月问烦了,又似乎是感受到了宿主过于波动的情绪,终于出声,却是答非所问: “此次为宿主随机的玛丽苏事件是无法逃离的天使哦,玛丽苏事件维持时间一个月,在一个月之内,宿主可以尽情体验哦~” 一个月的时间。 江浸月猛地坐了起来。 金手指从不说废话,这句话一定代表着什么。 江浸月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又开始搜索关于天使的一切,这次他着重搜索的是关于六翼天使的消息。 突然,江浸月指尖一颤,看到了一行信息。 治愈天使拉斐尔,拥有六翼。治愈总是伴随着牺牲,江浸月好像明白了无法逃离的天使的含义了。 他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却放在身前握紧。 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汤爷爷的命,谁也不行! 但他不敢托大,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最终他决定将想做的这件事放到无法逃离的天使事件结束的最后一天。 这样就算发生了什么,时间一到,他就会恢复正常。 江浸月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陆清眠,第二天一早,他如常去了小面馆兼职。 他本以为事情可以顺利拖到玛丽苏事件维持的最后一天,却不想汤爷爷的病情已经拖不住了。 在玛丽苏事件结束的倒数第三天,小面馆没有开门,江浸月去了才知道汤爷爷夜里晕倒了,紧急送去了医院。 等陆清眠和江浸月赶到医院时,汤爷爷身上插满了管子,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汤泽斌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两只小手紧紧握着老人满是褶皱的手。 小孩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已经哭过了,但精神还算好。 见到陆清眠和江浸月,小孩咧了咧嘴,笑得很难看,“陆哥,江哥,你们来啦。” 江浸月轻轻点头,走上前,摸了摸汤泽斌的脑袋。 汤泽斌摇摇头,“我没事的,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哪有人胃不舒服要吃一抽屉的药啊。” 江浸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汤泽斌,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没有用。 陆清眠出去了一趟,见了医生,回来悄声告诉江浸月:“医生说了,就这几天了。” 就这几天了。 一个人的生命长短原来可以如此具体。 汤泽斌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趴在床边,小声跟昏迷中的老人说着话,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个小小的孩子,哭得特别隐忍,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如果有神明的话,我可以跟他许愿吗?我想要爷爷好起来,我想一直陪着爷爷。” 江浸月只能沉默,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天,他和陆清眠一直在医院陪着汤泽斌,直到天黑也没走。 汤爷爷住的病房是陆清眠找人调的,病房里只有汤爷爷一个病人,以汤爷爷如今的情况,连icu都已经没必要去了。 夜越来越深,陆清眠打算送江浸月回家。 此时汤泽斌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粗粗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江浸月起身,跟着陆清眠出门,却没有走,而是拉住了陆清眠的衣角。 他抬头,清澈的眸子十分认真地注视着陆清眠,“陆清眠,我想做一件事。” 陆清眠的心重重一颤。 第33节 江浸月手指向下,寻到陆清眠的手,将自己泛凉的手指塞进陆清眠的手心,寻求温暖。 陆清眠紧紧攥住了江浸月的手,安抚的捏了捏。 “如果一会儿我发生了什么,或者睡着了,你千万不要送我去医院,只需要带我回家,三天后我就会好。” “江浸月。”陆清眠压低声音,声音里满含警告,“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想牺牲什么?” 江浸月缓缓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十分柔和的笑,“陆清眠,你知道的,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曾经,江浸月被关在那间黑暗可怕的小仓库里,他无数次地祈祷能有人救救他,祈祷神明、祈祷佛祖,祈祷任何可能会出现的奇迹。 他了解那样的心情。 因为了解,所以做不到旁观。 江浸月一点一点从陆清眠的手中抽回手,指尖离开温暖,重新变得冰凉。 他转身,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陆清眠黑眸里掀起漆黑的风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手背青筋浮现。 最终,陆清眠呼出一口气,走进病房,关上门,拉好了窗帘。 江浸月神情十分平静,他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穿着的蕾丝蝴蝶结衬衫,正是陆清眠为他改过尺寸的那一件。 此时江浸月没长出翅膀,衬衫后面的两个大洞里露出他奶白的皮肤和瘦削的肩胛。 江浸月早就准备好了,甚至为此穿上了这件衬衫。 陆清眠齿列轻磨,眼神几乎是发狠地盯着江浸月。 江浸月走到病床边,弯腰轻柔摸了摸汤泽斌的小脑袋。 陆清眠在此时关上了病房的灯。 下一刻,漆黑的室内亮起璀璨的金光,六片美得令人窒息的巨大羽翼自江浸月的肩胛伸展张开,高高扬起。 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朦胧了陆清眠的视线。 他看着江浸月瘦弱的肩膀,突然意识到江浸月一直是用这样单薄的身形背负着那巨大的六片羽翼,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江浸月,这样的翅膀沉不沉。 江浸月走到汤爷爷身边,轻轻伸手,搭在了老人满是针眼的手背上,入手的皮肤粗糙干枯,像缺水的树皮。 在两个人手接触后,自江浸月的掌心炸开刺目的金光,金光如瀑布般疯狂灌入老人体内。 随着金光的灌入,江浸月身后六片羽翼的光芒却越来越微弱。 渐渐地,最下方的一对羽翼突然溃散成细碎的点点光芒,消失了。 一对翅膀消失后,江浸月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身形也晃了晃,他像在承受着偌大的痛苦。 这时,趴在床边睡着的汤泽斌被金光晃醒,揉着眼睛抬头,见到微微扇动着羽翼浑身光芒的江浸月,眼睛瞪大到极限,嘴巴也跟着大大张开。 江浸月看见,另一只手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抵在了唇中央,“嘘,愿望说出来会失灵的,小斌乖,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汤泽斌浑身开始颤抖,抖得连身下的椅子都发出吱嘎的响动,他用力点头,重新趴回床边,捂着眼睛,压抑着哽咽哭泣,却不曾再抬起头看一眼。 很快,第二对翅膀消失了。 陆清眠靠在墙边,黑眸里映着那些细碎的金光,映着金光里的江浸月。 江浸月柔软的黑发无风荡起,双眸微闭,连睫毛都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随着羽翼的轻轻扇动,江浸月仰起脖颈,双脚离地,头顶再次出现了陆清眠曾见过一次的金环。 只是这一次,那金环看起来极不稳固,不断有金色的碎屑飘落,金环变得越来越破败。 灌入老人体内的金光越来越耀眼,而江浸月只有一对翅膀了。 陆清眠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用力捶打墙壁,手指的疼痛却压不下心中的担忧。 终于,最后一对羽翼也破碎了。 羽翼破碎后,江浸月头顶的金环黯淡如废铁,化为灰烬彻底消散了。 房间里的金光熄灭,江浸月从空中掉落,掉在了陆清眠怀里。 江浸月双眸紧闭,脸色惨白,连天然殷红的唇色都黯淡了几分,身体一直微微地颤抖,额角浮现出细密的冷汗,碎发狼狈的贴在额头。 陆清眠抱起江浸月,看也不看床上躺着的老人和趴在床边的小孩,转身离开了病房。 等陆清眠和江浸月走后,病房里寂静下来,只有医用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 趴在床边的汤泽斌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病房的灯。 灯光大亮,他转头,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爷爷,虽仍没苏醒,但面容格外红润,连稀薄的呼吸都变得沉稳有力。 汤泽斌腿一软,跪在地上,额头用力地磕在地板上,一下接着一下,“嘭嘭”声不停。 “谢谢……谢谢江哥,谢谢……天使。” 1203卧室。 陆清眠将江浸月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帮他脱下鞋,盖上了被子。 江浸月的脸色依旧苍白,可身体已经不再发抖,呼吸轻却缓和平稳,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陆清眠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江浸月。 虽然不知道江浸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陆清眠可以确定一点,江浸月的翅膀彻底消失了,不会再长出来了。 他为了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一家人,牺牲至此。 陆清眠轻手轻脚地上床,躺在了江浸月旁边,“值得吗?为什么?” 可江浸月此时没办法给他回答,就算是清醒时的江浸月恐怕也回答不出来。 陆清眠有句话说错了,现实里存在奇迹,奇迹就在他的身边。 第二天,江浸月没有清醒。 陆清眠尝试着喂江浸月喝粥,但江浸月根本没办法吞咽,放下粥碗,陆清眠干脆也没吃东西。 第三天,江浸月还是没有醒。 陆清眠浸润了温热的毛巾,仔细地帮江浸月擦脸擦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一天,陆清眠的脸色也泛着白,嘴唇干裂。 三天,江浸月不吃不喝,陆清眠也不吃不喝。 夜里,陆清眠躺在江浸月身旁,轻轻勾着江浸月的手指,看着江浸月的侧脸,一夜都没有闭眼。 第四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内时,江浸月的睫毛颤了颤。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陆清眠的脸。 与此同时,江浸月脑海中出现了金手指的声音:“恭喜宿主完美体验玛丽苏事件无法逃离的天使。” 听到这个声音,江浸月终于彻底放心,他知道汤爷爷此时一定没事了。 他看着身旁一眨不眨看着他的陆清眠,脸颊蹭着枕头,缓缓靠了过去,几乎和陆清眠贴着鼻尖,“陆医生,你怎么可以睡在患者的床上?”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看着江浸月,看得格外认真,仿佛这一刻不仔细看,下一刻江浸月就会消失。 江浸月缓缓伸手,指尖从被窝里探出来,碰到了陆清眠的指尖,然后一点点缓慢地勾缠上去,手指搅在一起,又乖又软十分讨好地说:“陆医生,我好饿,我想吃爆炒海棠花。” 陆清眠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后退一些,拉开和江浸月的距离,然后突然靠近,额头用力撞了一下江浸月的额头。 “啊!!!” 江浸月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自己通红的脑门,疼得眼中瞬间盈满泪花。 他控诉地看向陆清眠,却不想陆清眠的神情格外凶狠,他跪在床上,压着江浸月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江浸月,你再这么不顾自己,不如让我直接干死你!” 江浸月被陆清眠压回床上,仰躺着,清澈的水眸睁得大大的,看着陆清眠凶狠的模样,心重重一跳,紧接着在胸腔里敲锣打鼓。 陆清眠在害怕,陆清眠在关心他,陆清眠怕他出事。 江浸月恢复嫣然的唇微张,刚想说话,脑海里刚冒泡不久的金手指再次出现,抢先在他脑袋里出了声: “哦吼!检测到宿主心跳加速异常,检测到心跳加速的影响源,立刻为宿主随机玛丽苏事件……” “biubiubiu!此次随机的玛丽苏事件是渴爱的人鱼!”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布帛破碎的声音,江浸月只觉得双腿酸软无力,下意识想动动腿,一条晶莹剔透的琉璃色鱼尾巴就搭在了陆清眠的臂弯里。 漂亮如绸缎的鱼鳍可爱地翘了翘,扫过了陆清眠的下巴,精致的琉璃色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七色的光。 江浸月看着自己变成鱼尾巴的双腿,眼睛眨了眨,直接吓哭了。 一颗又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转瞬间变成了莹润饱满的珍珠,很快在床铺的褶皱里积了一堆。 陆清眠搂着臂弯里的鱼尾巴,受到的冲击比江浸月大多了,他黑眸罕见地露出迟滞的神情,半晌才看向哭得直打小哭嗝的江浸月,又一次爆了粗口。 “你他妈不是人啊!” 第26章 浴缸 陆清眠一声粗口, 江浸月都不哭了,噼里啪啦往床上掉的小珍珠停了下来,搭在陆清眠臂弯里的鱼尾巴不满地翘起来, 尾鳍来回扫过陆清眠的下巴,细眉紧皱, 颜色变得浅淡接近琉璃色的眼眸控诉地看着陆清眠,小声说: “陆清眠, 你怎么能骂我呢, 你骂患者, 你没有医德。” 漂亮的尾鳍比上好的绸缎更柔软,扫在皮肤上细滑冰凉,陆清眠撇开头, 躲开江浸月的鱼尾巴,揽着鱼尾巴的手臂收紧, 把江浸月往身前拖近了几分。 江浸月的身体在床单上滑出一段距离, 将本就凌乱的床铺蹭得更乱了。 他看着陡然接近的陆清眠的脸,嘴巴立刻闭得紧紧的,不说话了,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 陆清眠垂眸, 指尖顺着江浸月的鱼尾巴缓缓向上划过,像在确认这条漂亮的大尾巴是真是假。 随着指尖上移,江浸月的鱼尾巴也跟着颤抖,快抖成波浪了,一只手搭上陆清眠的臂弯,想阻止陆清眠又觉得陆清眠是在关心他, 便只能垂着头,露出红透的耳尖, 不敢看陆清眠。 指尖下的鳞片和尾鳍一样泛着微微的凉,触手细滑像在碰触细腻的玉。 突然,陆清眠的指尖停下,他发现了一片比其他处鳞片更为柔软细腻的鳞片,这附近的鳞片甚至泛着些微的热。 垂着头的江浸月蓦地抬头,指尖用力抓紧陆清眠的手臂,浅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眼尾泛起一抹漂亮的绯红,软绵绵搭在陆清眠臂弯里的尾巴突然用力甩了下陆清眠的肩膀。 “不能碰!不能碰那里!”江浸月一边说一边想把自己的尾巴收回来,另一只手推开陆清眠的指尖,急得尾巴在床铺上扭动着后退,鼻尖都浮起了小小的汗珠。 陆清眠顿了下,眼神变得微妙,干脆收手起身,站在床边,看着江浸月努力想把尾巴往后藏的举动,语气莫名地道:“挺好,不用穿裤子了。” 第34节 江浸月紧紧揪着床单,显然因为陆清眠摸他那里的小鳞片有些生气。 他把床单扯得越来越乱,堆积在褶皱里的小珍珠滚得到处都是,撞到了江浸月的指尖。 突然变成人鱼给江浸月的震惊是巨大的,他这时才注意到那些小珍珠。 江浸月出生自泽县,在这之前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县城,他母亲王小丫也从没有过什么首饰,江浸月对珍珠的认知都来自电视机。 捏起圆润莹白的小珍珠,江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什么?我的眼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清眠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江浸月,道:“是珍珠。” “珍珠?”江浸月捡起几颗珍珠放在手心,拨弄了一下,眼睛倏地亮了,“珍珠值钱吗?” 陆清眠勾唇:“值钱。” 江浸月立刻把陆清眠碰他那里鳞片的事情抛到脑后,仔细把床上的小珍珠都捡起来捧在手心,惊喜地看向陆清眠:“陆清眠,我发财啦!” 这副小财迷的模样表现得太过坦然,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贪婪讨厌,反而十分可爱。 陆清眠正要说他可以帮江浸月找买家卖掉这些珍珠,就见江浸月抬手,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掐了一把,手臂立刻青了一块,江浸月疼得直嘶气,清透的眼眸眯起来,尾巴都忍不住在床上拍了两下,显然疼得狠了。 “你做什么!”陆清眠一把扯过江浸月的手臂,看着上面的青紫,脸黑了下来。 江浸月仰头看陆清眠,眼睛委屈地扁了扁,“我想哭啊!我想要珍珠!本来想趁着ptsd的幻象还没消退能再哭一次,可是这么疼……我居然哭不出来!” 陆清眠狠狠吸气,像在平复怒气,“你想哭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哭,没必要掐自己。”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江浸月却期待地看着陆清眠,语气欢快起来:“真哒?你真能让我哭吗?我想狠狠地哭,哭到停不下来那种!” 两个人此时距离很近,江浸月坐在床上,陆清眠站在床边,一高一低的位置差能让陆清眠清晰地看到江浸月仰起头时露出的脖颈,纤细白腻,仿佛轻轻一握就能要了江浸月的命。 他心中的暴虐情绪不断翻搅,偏偏江浸月又拖着尾巴往他面前凑了凑,被他抓着的手臂乖乖地搭着,另一只手又扯住了陆清眠的衣摆,充满信任地看着他:“你说好要让我哭的,你不能反悔!” 陆清眠松开手,退开一步,又退开一步,直到整个人站在了门边,仿佛江浸月才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黑眸里翻搅的暗涌被压了下去,微皱着眉生硬转移话题:“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江浸月当然饿,不仅饿,他觉得此时的渴更严重,不只很渴,尾巴还很干涩难受。 “好饿好渴,我想要水,很多很多的水……”江浸月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挪,结果因为不适应刚刚变出来的鱼尾巴,直接从床边掉了下去,肩膀还磕到了床头柜的边角,整个人摔在地上,像摔傻了,愣愣的半晌没动。 事发突然,陆清眠没接住江浸月,弯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声音压低,听起来很凶:“江浸月,你搞什么鬼?长了鱼尾巴,脑子也跟着变成鱼脑了吗?” 陆清眠的语气很重,江浸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靠在陆清眠怀里,鱼尾巴僵直,卷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耷着,抿着唇,特别委屈,偏偏一只手还揪着陆清眠的袖子,葱白的指尖有点抖,像是被陆清眠凶怕了。 “痛不痛?”陆清眠见此,胸口软了一下,语气也跟着放缓。 江浸月这才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像是怕再被陆清眠凶一样,“我想要水,很多很多的水。” 说着江浸月翘起尾鳍示意陆清眠看,“没有水,很难受。” 陆清眠干脆抱着江浸月去浴室,把客厅的椅子放在花洒下,调好水温,让江浸月坐在椅子上淋温水。 花洒一开,江浸月被水淋着,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他微闭双眸,扬起脖颈,任由水顺着脸颊一路滑下,很快身上单薄的衬衫被水淋透,变得几近透明,贴在皮肤上,奶白上的嫣然根本藏不住。 陆清眠立刻转身,叮嘱道:“我回去洗澡,再买些吃的过来,你老实在家里等我,你家钥匙我先拿走了。” 江浸月有了水,也不太在意陆清眠了,轻轻“嗯”了一声,琉璃色的鱼尾巴在水流冲刷下越显耀眼。 陆清眠没关浴室门,从门口柜子上拿走江浸月家的钥匙,出了门。 他怕江浸月一条变笨的鱼独自在家出什么事,动作很快,也不坐电梯,直接三两步从楼梯间跑上去,快速洗澡换衣服,又出了门。 江浸月刚醒的时候说过想吃爆炒海棠花,陆清眠记得,但想在h市的餐厅买到这道菜实在有些难度,陆清眠最后还是从花店订了一束海棠花,送到了餐厅,让餐厅直接炒了。 送花的小哥当时看到后厨人员接过花,利落地把包装拆开,花朵揪下来清洗,扔进锅里爆炒时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买好吃的,陆清眠回来的时候,江浸月还在浴室里冲水,只是这么久过去,电热水器的热水已经跟不上使用了,他正在淋冷水,但江浸月仍旧很快乐,甚至在轻声哼着轻快的调子。 陆清眠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去卧室里翻出一件江浸月的衬衫,又找出浴巾,这才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开着,江浸月侧对着陆清眠,一手慵懒地撑着椅子的扶手,微闭着眼睛哼着歌,尾鳍也放松得一翘一翘的。 在陆清眠走后,江浸月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水盆,正放在地上接满了水,把自己的尾鳍放进去泡着,随着尾鳍乱翘,不断溅起水花。 因为担心江浸月,陆清眠一路匆忙,本有些急躁的心情不知为何在听到江浸月哼着的调子时,缓缓平复了下来。 他抬手敲了敲一旁的浴室门,见江浸月注意到他了,这才走过去关上花洒,视线轻轻掠过江浸月身上紧贴着的透明衬衫后立刻移开,抖开浴巾把江浸月包住,抱起来离开了浴室。 因为江浸月现在是人鱼的模样,陆清眠便像抱小孩那样竖着抱起江浸月,江浸月双手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盆水,“水……” 陆清眠听到,脚步顿了顿,问他:“想不想泡浴缸?” 江浸月立刻转头去看陆清眠,“想!” 陆清眠:“我家有。” 江浸月激动地往上拱了下,裹在身上的浴巾松散开一些,“我能去吗?你之前不让我去你家的。” 陆清眠拢了拢江浸月身上的浴巾,道:“可以去,但……” 江浸月凑近陆清眠的脸,仔细看陆清眠的眼睛,他似乎对两个人过近的距离一无所知,满脑袋都想着泡浴缸。 “但?” 陆清眠没急着回答,他把江浸月放到卧室的床上,干净的衬衫放在旁边,“先换衣服。” 江浸月想泡浴缸,自觉有求于陆清眠,便特别听话,抬手就解扣子。 陆清眠转身,走出卧室,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并没有看。 换衬衫很快,江浸月现在都不用穿裤子,省了不少事,换好立刻叫陆清眠:“陆清眠!你还没说但什么呢!” 陆清眠侧过头看他,道:“我要你蒙上眼睛,什么都不看,这样也要去我家泡浴缸吗?” 江浸月歪头想了想,“就这?” 陆清眠挑眉:“就这。” 江浸月斩钉截铁:“我要去!” 陆清眠突然低头笑了下,细碎的黑发挡着眉眼,从侧脸看薄唇挑起的弧度特别帅气,还有点痞坏。 他走过来,打开江浸月的衣柜,从里面挑选了一件自己的黑衣服拿出来,又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刀甩开,利落地将衣服割开,割出一片长长的布条。 江浸月见陆清眠割坏一件衣服,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 陆清眠却无所谓地将剩下的破衣服扔进垃圾桶,拿着黑布条走向江浸月,问道:“准备好了吗?” 江浸月一点都不害怕,飞快点头,鱼尾巴啪啪啪地拍打床铺,还挺期待:“快点快点。” 陆清眠停顿了一下,不再多说,弯腰靠近江浸月,将折叠好的黑布条覆上江浸月的眼睛,然后在江浸月的脑后打了个结。 江浸月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他伸手摸索着,抓到了陆清眠的手指,“现在可以了吗?” 陆清眠看着眼蒙黑布的江浸月,胸腔泛起莫名的情绪。 他手下用力,突然把江浸月按倒在床上,江浸月小声惊呼,却乖巧地躺在了床上,没起来,予取予求的模样让陆清眠的黑眸越来越暗。 “陆清眠?”江浸月什么都看不到,陆清眠又突然不说话了,他有点慌。 “嗯。”陆清眠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他把被子扯过来,仔细把江浸月的鱼尾巴包好,一直包到江浸月的脑袋,将他裹成了被子卷。 江浸月拱了拱,身体突然凌空,被陆清眠抱进了怀里。 陆清眠抱好江浸月,将吃食的袋子套在手腕上,出了江浸月的家门。 江浸月的脑门上盖着一角被子,下巴抵在陆清眠的肩膀上,虽然眼睛蒙着黑布,但眼前仍能看到乱七八糟的幻象。 今天他和陆清眠的碰触次数实在有些超标,江浸月把耳朵贴在陆清眠的脸颊上,轻轻地吸气呼气,努力平复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 陆清眠了解江浸月的情况,搭在被子上的手轻轻抚了抚。 两人刚走出几步,电梯“滴”一声响,一个人走了出来。 来人一头显眼的粉色头发,低头嘬着奶茶,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正是陈可爱。 陈可爱显然是来找江浸月的,没想到他一抬头,就看到陆清眠抱着一个巨大的被子卷,那被子卷怎么看里面都像裹着一个人。 “噗——”陈可爱嘴里的奶茶喷了出来,“我草,陆清眠,你玩这么大?” 陆清眠眼神微冷,被子里的江浸月听到陈可爱的声音,探出脑袋,脸望向了声音的来源:“陈可爱?” 陈可爱瞪大眼睛,看到江浸月眼睛上蒙着黑布望过来,也不知道被子里穿没穿衣服。 陆清眠脚步不停,径直走过陈可爱上楼。 陈可爱回过神,快跑到陆清眠面前拦住了去路,看向江浸月,着急问道:“江浸月!你不会是被这大灰狼强迫的吧?你要是被强迫的你就吱个声!” 江浸月有些茫然:“什么强迫?” 陈可爱五官都扭曲了:“就是陆清眠这人强迫你去他家!还强迫你蒙眼睛!” 江浸月听懂了一半,摇了摇头,认真回答:“没有强迫我,我想去陆清眠家里,我让他蒙眼睛的。” 陈可爱的表情裂开了,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就像他家好白菜上一秒还白白净净地长在地里呢,下一秒就被野猪给拱了。 陆清眠冷冷瞥了一眼陈可爱,绕过他走进楼梯间。 陈可爱这才回神,又快步追上去,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哎!给你带的奶茶!” 一只瓷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接过了袋子,“谢谢。” 陈可爱看着那截手臂,心中笃定江浸月被子下面没穿衣服。 他心跳快了两拍,脸慢慢红了。 直到陆清眠和江浸月走得没影了,陈可爱才回过神,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我h大老油条居然看一个小零脸红了?” 其实江浸月穿着衬衫呢,就是被包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袖子窜上去了。 他对陈可爱内心的震动毫不知情,正期待着一会儿泡浴缸。 陆清眠腿长走得快,很快带着江浸月走进了1303。 不同于1203的简陋,1303虽然没什么家具,但墙皮地面看着都很新,浴室也是改过的,能放下一个大浴缸。 被蒙着眼睛的江浸月丝毫不知陆清眠抱着他路过了一堆皮肉褴褛的恐怖仿真人体标本,陆清眠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直接把江浸月抱去了浴室。 直到把江浸月放进浴缸,关紧浴室门,调好水温开始往浴缸里放温水,陆清眠也没摘下江浸月眼睛上的黑布条,只是把裹着他的被子放在了一旁。 陆清眠不给他摘,他自己就乖乖地不碰,细白的指尖搭在浴缸边缘,眼睛看不到就像小狗似的,用鼻子嗅来嗅去。 第35节 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水汽,隐约还有点凛冽的香味,是陆清眠身上的味道。 陆清眠在浴缸边放了一张小桌子,将陈可爱买的奶茶放上去,又把他买回来的饭菜摆了上去,这还不够,陆清眠又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 准备好这一切,陆清眠没急着摘下江浸月眼前的黑布,而是坐在了浴缸边缘,静静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早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叫着,但因为鱼尾巴整个泡进了水里,也不急着填饱肚子了。 清透的水面下,一条漂亮的琉璃色鱼尾巴轻轻摆动着,在浴室的白炽灯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随着鱼尾摆动,那光芒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就像江浸月的鱼尾巴是七彩的一般。 陆清眠看了许久,久到江浸月无聊地把下巴也搭在了浴缸边缘,打了个哈欠。 水浸透了衬衫下摆,湿润的痕迹顺着下摆迅速蔓延,很快衬衫的下半部分已经湿透了。 陆清眠抬手,指尖隔着黑布轻轻碰了下江浸月的眼睛,“不摘眼罩吗?” 江浸月的尾巴翘出水面甩了下,语气里带着自然的信任:“你没让我摘啊。” 陆清眠的睫毛颤了下,黑眸中映着躺在他浴缸里漂亮又傻兮兮的人鱼,道:“果然是鱼脑子。” 下一秒,江浸月眼前一亮,黑布条被陆清眠摘掉了。 骤然而来的光亮让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立刻看向一旁的小桌子,在见到桌子上准备丰富的东西后,眼睛亮晶晶的。 陆清眠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 江浸月接过筷子,又拿起另一双筷子递给陆清眠,“你也吃。” 两个人一起在浴室吃了一顿饭,江浸月吃得又快又多,水面下的小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一点。 他满足地靠在浴缸里,捧着奶茶慢悠悠地喝着。 陆清眠打开笔记本电脑,简单教了教他操作,然后收拾小桌子上的饭盒,“我去扔垃圾,你好好待在这里。” 自从江浸月变成人鱼,陆清眠有种养了宠物的感觉。 江浸月点点头,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搜索关于大海的视频看。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大海这么感兴趣过。 陆清眠出门下楼扔垃圾。 江浸月播放了一个关于大海的视频,视频里都是外国人,看着应该是外国的某处大海。 听着海浪声,江浸月舒服地叹气,捧着奶茶杯靠在浴缸边闭目休息。 他没发现,在他闭眼后不久,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深,颜色越来越接近大海的蓝,平静的水面也搅起了点点涟漪。 涟漪越来越大,闭着眼睛的江浸月突然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好奇怪……” 他刚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下他的尾巴,可浴缸里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轻轻摆动尾巴,江浸月低头,发现水面颜色居然变深了,不等他惊讶,尾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江浸月惨叫一声,双手撑着浴缸边缘,挣扎狼狈地爬了出来,整个人摔到了浴室的地面上,下意识地找陆清眠: “陆清眠!陆清眠!水里有东西咬我!” 刚扔完垃圾的陆清眠一进门就听到了江浸月凄惨的呼喊,猛地向浴室跑来,一进门就见江浸月趴在地上,小脸惨白,漂亮的鱼尾上出现了一块小伤口,一片鱼鳞不知为何掉了,伤口正流着血。 江浸月疼得尾鳍不断颤抖,眼睛里满是害怕,指着浴缸道:“那里面,有东西……好像是大虫子!” 陆清眠脸色冰冷,走到浴缸前,立刻注意到了浴缸里的水不对劲。 他微眯黑眸,视线在浴缸水面搜寻,手里悄然握住了折叠刀,刀刃已经甩了出来。 下一秒,陆清眠突然出手,只听一阵水声哗啦,陆清眠抬起手臂,白炽灯下,刀刃上赫然扎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大龙虾! 浴缸里怎么会有大龙虾? 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在这时响起一道经典的翻译腔:“a州大海蔚蓝美丽,盛产龙虾,是绝佳的旅游胜地……” 第27章 好大的惊喜 大龙虾被陆清眠从刀刃上甩下来, 撞到墙角晕头转向,在那里慢慢爬着。 江浸月没吃过大龙虾,也只在电视上见过, 陡然见到活物只觉得又大又吓人,长得实在太可怕了, 鱼尾巴缩了缩,想离那只大龙虾远一点。 比起浴缸里荡起涟漪的深蓝色海水, 陆清眠更在意江浸月尾巴上的伤口。 缺失了一块鳞片的地方特别显眼, 一直在流血, 血珠顺着尾巴向下流淌,染红了一小片琉璃色的鳞片,光看着就觉得很疼。 浴缸暂时不能待了, 陆清眠搬来椅子,抱起江浸月放在椅子上, 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疼不疼?” 江浸月点头, 眉头微皱,视线却总时不时瞥向墙角的大龙虾,他怕大龙虾爬过来,他对这种很多腿又没有毛的生物实在喜欢不起来。 陆清眠看出江浸月的害怕, “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重新用刀扎起那只大龙虾,走出了浴室,很快拿着外伤凝胶和棉签回来了。 陆清眠搬过来的椅子不高,有点类似躺椅,江浸月坐在上面,陆清眠半跪在江浸月面前, 让江浸月把尾巴搭在他的腿上。 江浸月看到陆清眠跪在地上的裤子被水浸湿,尾巴不自觉地翘了翘, 冰凉顺滑的尾鳍轻轻扫着陆清眠的手臂,像在讨好。 陆清眠仔细又轻柔地为江浸月的伤口上药,凝胶冰冰凉凉的,有镇痛作用,江浸月并不太难受。 他看着陆清眠垂眸时纤长的睫毛,指尖揪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摆,唇瓣开合,还是问出了口:“陆清眠……你不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陆清眠在江浸月的伤口上涂抹了厚厚一层外伤凝胶,末了还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怕江浸月疼,闻言,他抬眸淡淡地瞥了江浸月一眼,“问了你就能说清楚吗?” 江浸月抿唇,摇摇头,他自己的确还没搞清楚情况。 “再说,你身上奇怪的事情还少吗?”陆清眠补充。 江浸月更羞愧了,头低低的,下巴几乎快埋在胸口,也不敢看陆清眠,细白的指尖紧张地把湿漉漉的衣角都拧出水了。 陆清眠注意到了,便说:“有话直说。” 江浸月立刻松开手,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在身前,声音很轻很小,像怕被嫌弃一般,“陆清眠,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 在过去的人生里,江浸月最害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自从他开始出现那些可怕的幻象后,他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给王小丫,给陌生人,每一次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过去,江浸月如大海中的孤舟,看着旁人的眼神,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他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又让别人讨厌了。 在来到h市认识了陆清眠后,短短的月余时间,江浸月自认为给陆清眠惹了不少麻烦。 他害怕陆清眠终有一天会对他露出厌恶、讨厌的眼神,像那些见过他应激反应的人一样。 陆清眠没回答,他仔细收拾好外伤凝胶,扔掉用过的棉签,又把地上的水擦干净,这才走了过来。 江浸月的心越来越惶恐,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陆清眠,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没一个是好的,他甚至产生了陆清眠马上就会开口让他滚的幻想。 “江浸月。”陆清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浸月抖了抖,没有抬头。 陆清眠又道:“抬起头来。” 江浸月眼眶发热,视线被泪水模糊,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敢看陆清眠的脸,他怕看到的是一脸厌恶。 一声轻叹传来。 陆清眠弯腰,双手掐住江浸月的腰肢,一个用力把这条敏感又胆小的人鱼举了起来,举过头顶,自下而上地看向江浸月的脸,那张小脸奶白奶白的,偏偏一双眼睛泛着红,嘴巴也紧咬着,一脸的委屈。 突然被举高,江浸月吓了一跳,泪水落了下来,变成珍珠砸在了陆清眠的脸上。 陆清眠被砸得皱了下眉,江浸月立刻用手拼命抹着眼泪,声音满是哽咽:“陆清眠,你不要讨厌我……” “江浸月。”陆清眠很认真地叫江浸月的名字。 江浸月不说话了,只是不停地抽噎。 陆清眠保持着高举江浸月的姿势,薄唇微勾,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江浸月,你怎么会是麻烦呢?对我来说,你是惊喜。” 惊喜本人悄悄放下手,小珍珠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陆清眠的脸上砸,“惊喜?” “嗯,巨大的惊喜。”陆清眠放下手臂,重新把江浸月放在了椅子上。 “托了你这个大惊喜的福,晚上我们吃大龙虾。”陆清眠道。 江浸月正咂摸着惊喜这两个字,听陆清眠说吃大龙虾,皱起了眉:“吃那个啊……也太吓人了吧……” 陆清眠不以为意:“我剥壳,你吃不吃?” 江浸月用力点头:“吃!” 一只大龙虾江浸月觉得肯定是不够吃的,他又招呼着陆清眠,两个人一起凑到了浴缸边,盯着涟漪不断的深蓝色海水看。 笔记本电脑还在旁边尽职尽责地不断重复播放着a洲大海的旅游宣传视频,江浸月听着大海的海浪声,指着浴缸水面的一处涟漪道:“这里这里!陆清眠,在这里!” 陆清眠拿着刀,出手快速迅捷,哗啦一声响后,他的刀尖上就扎着一条大龙虾,个头比之前那只还大了一圈。 江浸月往旁边躲了躲,离龙虾这种丑东西远了点,然后又开始观察浴缸,继续为陆清眠指位置。 这样一连扎出来三只龙虾后,江浸月显然有些意犹未尽,陆清眠则去找了个夹子过来,这种龙虾用刀扎很快就死了,用夹子能抓鲜活的。 他找了个大桶,里面舀满浴缸里的海水,然后跟着江浸月在浴缸里抓a洲大龙虾。 一个下午过去,大桶已经抓满了,一个赛一个大的龙虾挤在塑料桶里,密密麻麻的看得江浸月头皮发麻,浴缸的水也在这时恢复了正常,变得清澈见底。 江浸月满脸邀功的得意表情看向陆清眠,道:“陆清眠,这么多丑东西,一定够吃了吧?” 不仅是够吃,再来二十个人都够吃了。 陆清眠看着一桶的丑东西,突然道:“江浸月,你知道这些丑东西多少钱一只吗?” 江浸月虽然没吃过大龙虾,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很贵,可他脑袋里对于吃食上贵的概念显然很贫瘠,他想说八十块钱一只,但想了想,还是说高了些:“一百多一只?” 陆清眠微笑:“大概两千多……” 江浸月挺直腰板,正襟危坐,满脸震惊:“这一桶?” 陆清眠:“一只。” 江浸月猛地转身,抓着浴缸边缘,恨不得立刻把这浴缸重新变成海水,“抓!我要天天在这里抓龙虾!” 他发誓,他再也不说大龙虾丑了,两千多一只,怎么会丑呢!简直可爱死了好吧! 陆清眠见江浸月的小财迷样,笑了笑,他没告诉江浸月,以他哭出来的那些小珍珠的质地色泽,一颗价格怎么也要比这一只龙虾的价格至少翻一倍。 他怕他说了,江浸月今晚就要把自己哭瞎。 晚饭,陆清眠做了一大桌的龙虾大餐,做法简单,不是清蒸就是蒜蓉,因为江浸月的大尾巴上有伤口,陆清眠没做麻辣。 第36节 但是江浸月不挑,有的吃就行,反正做是陆清眠做,剥也是陆清眠剥,江浸月就负责拿着一个小勺子吃。 刚吃的时候江浸月一直想着这可是两千多块一只的大龙虾,吃得特别认真特别仔细,也的确很好吃,可吃多了就觉得也就那样,这个想法一浮现,江浸月立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警告,穷奢极欲要不得啊! 吃过晚饭,江浸月鼓着小肚子,被陆清眠重新在眼睛上蒙上黑布条,裹上被子,送回了1203,临走的时候,陆清眠并没有把江浸月家的钥匙还给他,他没说,江浸月也压根没想起来。 有了上一次变天使的经验,江浸月晚上睡觉没什么压力,他猜测人鱼尾巴应该和天使翅膀一样,睡着睡着就自己消失了,大概他明天睡醒后,人鱼尾巴就会重新变回双腿。 江浸月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心情放松,一直睡到了太阳晒屁股才刚刚有点清醒的意思。 他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窗外的阳光,一双浅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一对昂贵的宝石。 “我记得我拉上窗帘了……”江浸月呢喃,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一双充满戏谑的黑眸。 陆清眠搬来椅子坐在床边,一手撑着下颌,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陆清眠?” 陆清眠没动,只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江浸月又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陆清眠没有消失,依旧坐在那里。 “不是做梦!” 江浸月猛地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快,脑袋还眩晕了一下。 他一边在枕头下摸索手机,一边小声问:“陆清眠,你怎么来啦?” 到这个时候江浸月都没想起来陆清眠还拿着他家的钥匙,只知道问陆清眠怎么来了,却不知道问陆清眠怎么进来的。 摸到手机,江浸月看了眼时间,上午9点半。 他又掀开被子,发现双腿还是鱼尾的状态,没有变回去。 陆清眠看了江浸月迷迷糊糊从睡眠到清醒的全过程,似乎心情不错,从脚边拎起一个包放在了床边。 “我来给你个惊喜。” 江浸月没反应过来:“啊?” 陆清眠缓缓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抓出一大把粉红色的钱币,扬起手臂撒到了天上,粉色钱币飘飘扬扬落在了江浸月的身上,紧接着陆清眠又抓出一把撒了出来,一把又一把,江浸月被漫天飞舞的粉红色钱币晃得眼花,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直到所有的钱都撒完,陆清眠才扔开包,此时卧室里的床上、地上到处都扔着钱。 “我把珍珠和龙虾都卖了。”陆清眠说。 江浸月回过神,正一张一张地抓钱,手里很快抓了厚厚一沓,可床上撒着的还有那么多! 陆清眠继续说:“二十万。”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陆清眠见江浸月翘着尾巴欢快地捡钱,从口袋里掏出外伤药膏,掐住江浸月的腰,将他拖到身前,把江浸月的大尾巴搭在臂弯里,开始帮江浸月的伤口重新上药。 江浸月忙着捡钱,大尾鳍忽扇忽扇地拍打着,不一会儿鱼尾巴就从陆清眠的臂弯搭到陆清眠的肩膀上去了,他现在眼睛里全是粉红色的钱币海洋,根本不在乎陆清眠做什么。 等陆清眠上完药,江浸月把身旁的钱也捡得差不多了,他直接分出了一大半往陆清眠怀里塞:“给你!” 江浸月知道没有陆清眠,他就算想卖这些东西也找不到门路,被坑的可能性更大。 陆清眠推开那沓钱,无所谓道:“这点小钱,你自己留着吧。” 比起江浸月递过来的钱,陆清眠显然更在意江浸月尾巴上的伤口,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缺了鳞片的伤口周围,问道:“疼不疼?” 江浸月的心跳立刻快了几拍,呼吸也跟着乱了,手里抓着的钱也顾不上了,他指尖无措地扯着床单,睫毛垂下来,轻声说:“不、不疼了。”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小心些,不要被什么龙虾、螃蟹的伤到。”陆清眠叮嘱。 江浸月不停点头,尾鳍也跟着轻轻翘起,蹭了蹭陆清眠的脖颈。 下一刻,江浸月只觉得鱼尾巴蓦地变得干涩紧绷,一阵微光浮现,鱼尾巴在光芒中变得模糊,等光芒消失,一双又直又细又白的腿搭在陆清眠的臂弯,双脚则踩在陆清眠的肩膀上。 江浸月最近睡觉都是把陆清眠给他的大衬衫当睡衣穿的,昨夜又变成了人鱼,他只穿了一件大衬衫,没穿裤子。 此时鱼尾巴突然变成了双腿,下面又什么都没穿,只有大衬衫长长的衣摆堪堪遮挡到大腿-根的位置,若隐若现。 江浸月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么突然的事情,惊得浑身僵硬,圆润莹白的脚趾蜷缩起来,蹭到了陆清眠的耳朵。 陆清眠:“你……” 江浸月浑身发软,一条腿自陆清眠的肩膀滑落,只剩一只脚踩在陆清眠的肩膀上,大衬衫垂下来的衣角落在了中间,凉飕飕的。 一股热气袭遍全身,江浸月脚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踩着陆清眠的肩膀一脚就将陆清眠踢开了,踢得陆清眠倒退踉跄了两步才停下。 江浸月扯过被子盖住腿,一连缩到了床头,热气蒸得脑袋发晕,除了直愣愣地看着陆清眠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只觉得耳朵里全是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嘿嘿……”一道平直又欠打的笑声蓦地出现在江浸月脑海,“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来啦!现在立刻马上!为宿主提供惊喜玛丽苏小功能,注意查收哦!” 金手指的声音刚刚消失,卧室内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一道甜腻的歌声突兀地在陆清眠和江浸月的耳边响起。 “风轻轻,我听见你声音~” 歌声里,大风将卧室紧闭的窗户吹开,窗帘在风里飘扬出去。 歌声仍在继续,“你对着我叮咛,要注意自己的心情。” 一只又一只胖嘟嘟圆滚滚的小麻雀突然飞到了卧室的窗前,非常有秩序地排排队站在窗沿边,开始跟着歌声啾啾合唱。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看向窗沿边啾啾不停的小麻雀们,沉默了。 小麻雀们不仅要跟着歌声大合唱,还要两两一对凑在一起,转过小脑袋做出亲亲的姿势,配合着节拍打啵。 江浸月又害羞又紧张又尴尬,他的大脑不停被歌声洗脑,艰涩地想办法缓解此时莫名的气氛。 “陆清眠……” 江浸月抱着被子往前蹭了蹭,“我不是故意踢你的……” 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江浸月立刻改口:“那个……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歌还挺好听的。” 恰好歌声进入第二段,江浸月跟着轻声哼唱: “雨轻轻,我听见你声音,你拿着伞靠近,为我遮着风挡着雨……” 伴随着江浸月的哼唱,床上地上的粉红色纸币突然飘了起来,一张张纸币背后长出一对对洁白的小翅膀,然后呼啦呼啦地围绕着两个人飞,还飞得特别有规律,跟着歌声上下起伏,将陆清眠和江浸月围在了一个由钱币组成的心形圈圈里。 江浸月立刻不唱了,他抱着被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耳朵更是红得快滴血,声音越来越小:“你不是说我是惊喜嘛……” 陆清眠抬手,毫不留情地抓过一张扑腾着小翅膀飞舞的粉红色钱币,钱币像是受到了惊吓,发出很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凑流氓,放手啊!” 陆清眠手一抖,钱币立刻呼啦一下飞出去老远。 一首歌结束,啾啾啾合唱的小麻雀排着队又飞走了,长翅膀的钱币也一张张恢复正常掉落在地,还很贴心地掉成一沓,最上面的一张甚至把自己折叠成了一颗爱心。 陆清眠终于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只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看着江浸月: “挺惊喜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钱会飞。” 江浸月深呼吸,他也第一次见。 陆清眠又淡淡补充:“还骂我臭流氓。” 江浸月缓缓在床上躺平,把被子拉上来盖过头顶,假装自己是一床小被子,是什么都行,反正不是人。 不是人,就不尴尬! 被子拉上去了,脚尖却露了出来,江浸月连脚趾都变成了粉色,十根脚趾来回乱动,彰显着主人此时凌乱的心情。 陆清眠垂眸注意到了,拿过那枚叠成心形的钱币,塞在了江浸月的脚趾中间。 江浸月一紧张,立刻紧紧夹住了心形钱币,因为看不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夹住了什么。 被子里,江浸月闷出了汗,睫毛不断抖着,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陆清眠……你在用我的脚做什么?” 第28章 新生报到 “你觉得我会用你的脚做什么?”陆清眠问。 “我不知道……”江浸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含糊又闷闷的。 陆清眠轻笑了一声,唇角的弧度不大,却怎么看怎么坏。 其实能用双脚做的事情多了, 显然天真单纯的江浸月并不知道。 陆清眠的笑声让江浸月脊背发毛,他脑袋里幻想了很多种脚趾夹着的东西, 虫子或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露在外面的脚尖蜷缩, 一点点缩进被子里去, 紧接着摊平的被子鼓起来一点, 江浸月偷偷伸手去够脚趾夹着的东西。 此时室内的歌曲没有了,但窗户还打开着,8月末的h市, 风已经渐渐凉了下来,高楼风大, 窗帘像风筝一样飘荡在外面。 不一会儿, 被子掀开了一点,一枚钱币叠成的爱心被用力扔了出来,带着主人的不开心。 江浸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视金钱如粪土, 把钱扔得这么痛快。 陆清眠轻笑,捡起那颗钱币爱心重新放回去,又扯了扯被子,发现江浸月把被子紧紧揪住了。 “别闷着了,快起来,你要一直闷在被子里面吗?” 话音落下半晌, 被子里面拱了拱,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从一旁钻了出来, 江浸月仍紧紧裹着自己,小声说:“我没穿裤子……” 陆清眠扬眉,转身离开了卧室。 江浸月飞快掀开被子,蹦下床,翻出衣服穿上,然后看也不看陆清眠,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进浴室洗漱。 既然双腿已经变回来了,江浸月想今天就去h大报道。 h大的正式报道时间是31号到2号三天时间,到时学校会在校门口、操场等显眼的地方搭设棚子,也会有学生会的学长学姐帮忙登记报道、分寝室。 但其实从25号开始学校就开放新生报到了,只是提前报到需要自己去办公室找老师,外面也没有学长学姐迎接,毕竟这个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学,会留在学校里的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但这正方便了江浸月。 江浸月湿着头发从浴室跑出来,翻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一应资料,一边收拾一边询问陆清眠: “陆清眠,医科大学什么时候开始报到呀?” 医科大学?陆清眠唇角的笑意抻平,这才想起他曾骗过江浸月,说他是医科大学的学生。 看陆清眠不说话,江浸月奇怪地看了陆清眠一眼。 第37节 陆清眠:“……就这几天。” 江浸月点头,“那你会参加军训吗?” 大一新生都会进行为期两周左右的军训,江浸月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来之前就已经和学校打电话沟通过了,不住校也不会参加军训,但他其实很向往能够像普通同学一样参加军训。 他不怕吃苦也不怕太阳晒,可惜……江浸月的神情显出几分黯然,随后又立刻摆正心态。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逛校园贴吧和校论坛,搜索新生的注意事项,不少学长学姐都说新生军训虽然很苦很累,但是他们这些新生之间迅速熟悉、交朋友的好机会,一般等军训结束,新生们大多数都会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陆清眠:“参加。” 江浸月听后,抬头冲陆清眠笑:“军训的时候我不用去学校,我可以去医科大学看你吗?我帮你买水!” 医科大学也在大学城里,离莱茵小区算不上远。 陆清眠没有立刻答应,他眉头微皱,神情算不上好,心中盘算要怎么跟江浸月解释他不是医科大学的学生这件事。 江浸月变成人鱼后心思更为敏感,见此便不再问了,只以为陆清眠不喜欢他去看他军训。 毕竟他打扮得很奇怪,大夏天也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怎么看都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丢人的朋友吧。 从那件事之后,江浸月虽然重返了校园,却再也没有了朋友。 想到此,江浸月心脏紧缩,看到了那一沓摆放整齐的钱,那颗自己折叠成心形的钱被陆清眠重新摆在了最上面。 他再次抬头,鼓起勇气问道:“陆清眠……” 陆清眠回过神,“嗯?” “我们……是朋友吗?”江浸月问得小心翼翼,浅色的眸子里溢满藏不住的期待,像易碎的珠宝,可怜巴巴地等待陆清眠给他一个答案。 认真的模样像在跟陆清眠求爱。 陆清眠的心脏软了一块,偏偏他嘴巴坏,不直接给答案,而是说:“你想跟自己的主治医生当朋友?你想贿赂我?” 江浸月立刻使劲摇头,细软的发丝也被摇乱了,一缕发丝轻轻搭在了唇边,“我没有,我、我……” 向来言语匮乏的江浸月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垂下眸子,小声又坚定地说:“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是我自那以后的第一个朋友。” 陆清眠伸手,指尖勾起江浸月唇边的发丝,轻轻捋顺,声音也认真了几分:“陆医生心胸宽广,最喜欢和患者做朋友了,特别是小江患者。” 明知道陆清眠只是在开玩笑,可“喜欢”二字仍触及了江浸月的内心深处。 “好了,快收拾东西吧,需要我陪你去报道吗?”陆清眠适时打断了萦绕在两人间莫名的氛围。 江浸月收拾好东西,闻言轻轻点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好呀。” 陆清眠能陪他去报到,他当然愿意。 卖龙虾和珍珠得到的二十万块钱被江浸月重新收进包里,又郑重地放进了衣柜里,打算等报道结束后再去银行开一张银行卡存钱。 末了,江浸月拿出手机,想告诉王小丫关于二十万块钱的事情,他想给王小丫打钱,想让王小丫不要再给他打房租和生活费了,可他不知道怎么跟王小丫解释这么多钱的来源。 陆清眠出主意:“不要说那么多,只说在同学家的公司做兼职,工资够房租和生活费就好了。” 江浸月眼睛一亮,按照陆清眠说的给王小丫发了短信。 没想到王小丫立刻回电,江浸月捧着手机,紧张地看向陆清眠,他不擅长撒谎,特别是对王小丫撒谎。 陆清眠:“冷静,接了电话慢慢说。”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妈妈……” 王小丫的语气很急切,充满担忧,开口第一句就在关心江浸月的身体情况:“月月,你的情况怎么能去做兼职呢?” 江浸月眼眶一热,心里的紧张慢慢平复下来,“妈妈,我现在好了许多……幻象不会那么频繁地出现了,也能够去做兼职了,而且是在同学家的公司,同学对我很照顾,我的兼职不需要接触什么人,妈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小丫还是不太相信,又仔细询问了几句,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仍是叮嘱道:“月月,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咱们家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能供你读完大学的,你不要总想着妈妈,要顾好自己,知道吗?” 对王小丫的叮嘱,江浸月一点都不觉得烦,而是认真听着,然后一句一句仔细回答。 等挂断电话,江浸月发现陆清眠正靠在墙边看着他,黑眸里翻搅着陌生的情绪。 “你母亲……不错。”陆清眠突然道。 江浸月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些许自豪,“嗯,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没有王小丫,也许江浸月撑不到现在。 解决了二十万的问题,江浸月的心情放松,拿起报道资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戴好眼镜、口罩,和陆清眠一起出了门。 另一边,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泽县。 王小丫站在小超市外面,挂断电话后,并未急着进去,而是低头摸索着手里的手机,神情上满是想念,想念他远在h市的孩子。 她小时候家境就不好,结婚生子很早,今年还不到40岁,面容却显得格外沧桑,像是快50岁了,捏着手机的手也满是疮疤、茧子和细密的小伤口,手里捏紧的手机则是一款黑色的直屏按键手机,手机最下面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连智能手机都不是。 站了大概两分钟,王小丫深呼吸,转身走进小超市。 平日里总是被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小超市此时凌乱一片,一侧的货架被推歪了,地上撒满了包装各异的小零食。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在里面翻箱倒柜,一边翻找一边大骂道:“钱呢?钱呢?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 在男人脚边扔着一个存折,存折上满打满算只有六千多块钱,连一万块都没有。 “钱我拿去进货了,家里总共就剩这些。”王小丫平静道。 男人转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小丫,咧嘴狞笑:“王小丫,你是不是把钱给江浸月那个精神病了?给他交学费,还给他租房子!之后是不是还要月月给他打生活费!” “江望丰!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说你儿子是精神病!”王小丫怒瞪过去,身形矮小嗓门却很大。 男人趔趄着走过来,“我可生不出精神病来,还是个娘娘腔,当年我说了再生一个,这精神病就不要了,是你执意要拿钱去给他看什么心理疾病!结果钱被骗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被你们母子拖累,我江望丰能混成这样?我江望丰打小就被人说脑袋灵光,以后能有大出息,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们!” 王小丫紧紧皱眉,胸膛激烈起伏,最后也只是垂下眼,转身沉默地整理掉落一地的货物,不愿意再听这个整日只知道酗酒打牌的男人自视甚高的吹牛,这话自他们结婚起男人就在说,说了半辈子,还是这样。 男人喝了一夜酒,见王小丫不理他,高举手臂想要打王小丫,却自己摔倒在地,头脑发昏,半晌爬不起来。 王小丫视而不见,瘦小的身体扛起巨大的货箱,摆放整齐,眸中的坚毅更胜。 泽县很小,小到谁家有点什么事,很快就能传得到处都是。 这座靠近边境的小县城总共只有4万多常住人口,却办什么事都需要关系人脉,像王小丫这样家里没有关系的,做什么都寸步难行。 以前江浸月在这里,王小丫不敢提离婚,怕江望丰闹起来影响到江浸月。 可现在江浸月已经被她送走了。 王小丫抓着货箱的手紧紧攥紧,自江浸月离开那天起,王小丫就没打算让江浸月再回来了。 破败贫穷的泽县承载的不是乡愁,而是折磨不断的人间地狱。 那个压在心里数年的念想,终于能浮出水面,她要跟江望丰离婚。 此时,江浸月和陆清眠已经来到了h大。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间,h大十分冷清,校门口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偌大的操场也几乎看不到人。 这样的情形反而让江浸月松了口气,他和陆清眠在校门口查看校园地图,找到能够办理新生报到的教学楼寻了过去。 一路很顺利,来到教学楼,乘坐电梯找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这个时间一个来报到的新生都没有。 江浸月找到里面负责报道的老师,提交自己的资料,因为他不参加军训也不住校,办理手续格外迅速,老师也没有多问江浸月的特殊情况,看向江浸月的眼神也很平和普通,没有把江浸月当做异类。 接过资料袋,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转身往外走,却不想突然被叫住了。 刚刚负责报道的老师开口道:“等一下。” 江浸月有点紧张,以为他的报道资料有什么问题,却不想那位老师叫的不是江浸月,而是陆清眠。 “你是……陆清眠对吧?”老师的语气有些迟疑。 陆清眠侧过头,“我是。” “哦哦,陆清眠,过来过来,你比照片里帅多了。” 陆清眠和江浸月对视一眼,走了过去,江浸月疑惑地跟在陆清眠身后。 “这件事本来想等你报道的时候再跟你说的,但是你今天来了,我就先跟你说一下,你们计算机系的系主任打算让你来当新生代表,除了新生代表的发言,还希望你能在迎新晚会上出个节目,迎新晚会的时间现在还没确定,可能在军训中间,也可能放在军训结束的大阅兵那天晚上,我想着提前告诉你,你能提前准备,没问题吧?”老师说道。 陆清眠微微皱眉,“没问题。” 他回答得心不在焉,视线一直落在一旁的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低着头,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陆清眠也没想到,只是来陪江浸月报到,却意外拆穿了他之前的谎话,让江浸月知道了他也是h大学生的事。 告别报道老师,江浸月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他明明比陆清眠矮了不少,这会儿一双腿却迈得飞快,几乎小跑起来,摆明了不想理陆清眠,想把陆清眠甩开。 陆清眠长腿大跨步跟上,“江浸月。” 江浸月不回答,只闷着头往前跑。 陆清眠便不再说话,只默默跟随。 江浸月一路跑出教学楼,在操场上直接从小跑变成大跑,跑起来也不看路,拐角时眼看着就要和几名结伴而行的学生撞到一起。 陆清眠快速上前,拽住江浸月的手臂,一个用力就把江浸月拽进了怀里。 撞进熟悉的陆清眠怀里,总比撞到陌生人身上触发更严重的ptsd应激反应要强。 江浸月的脑门撞到了陆清眠的肩膀,呼吸因为跑步凌乱,又因为呼啸而至的应激反应变得窒息钝涩。 结伴而行的几名学生已经走远了,陆清眠试探着勾住江浸月的指尖,江浸月的指尖动了动,没有拒绝。 陆清眠便紧紧牵起江浸月的手,带着他走到一旁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周围没什么人,陆清眠靠近江浸月,轻轻拽下他的口罩,问道:“还好吗?” 江浸月的眼镜镜片被湿热的眼眶蒸起一片水汽,清澈的眸子透过模糊的镜片看向陆清眠,隐隐能看到里面满是委屈,嘴唇紧抿着,不说话。 陆清眠想摘下江浸月的眼镜,指尖探过去,江浸月却侧头躲开了。 “生气了吗?”陆清眠问。 江浸月还是不说话。 陆清眠也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起身离开。 江浸月双手紧紧抓着裤子,将裤子抓出一片褶皱,等陆清眠的脚步声远了,他才慌张转头,却只看到陆清眠走过拐角时的一片衣角。 陆清眠走了。 江浸月喉间溢出一声哽咽,用尽全力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掉落,他身体微微前倾,平缓着应激反应带来的呼吸不畅。 第38节 陆清眠骗了他。 陆清眠终于觉得他麻烦了。 他才不是什么惊喜,没人会把他当成惊喜。 他又没有朋友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江浸月的脑袋里蹦出来,没有一个念头是好的。 江浸月看着眼前的地面,在可见的视野范围内,地面从边角开始扭曲,有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地侵袭着原本的地面,江浸月恍惚间又看到了一片布满灰尘和干涸血渍的地面。 是那间关着他的漆黑仓库的地面。 耳边出现那些人贩子的狞笑声,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关于他的买卖,对他的生死下着定论。 江浸月抓紧裤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咬紧牙关,字眼从齿缝里挤出来。 “只是幻象,不要迷路……不要迷路……” 江浸月抬头,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黑纱,他满是咬痕的唇轻颤着,还在呢喃自语: “不要迷路,只是幻象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江浸月企图在幻象中找到陆清眠的身影,找到陆清眠就不会迷路了,可是黑茫茫一片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陆清眠,我找不到你了……”江浸月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却在顺着下巴落下时,被一只大手接住了。 尚且温热的泪珠砸在了陆清眠的掌心,陆清眠低头弯腰,轻轻摘下江浸月的眼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抹着江浸月眼角的泪水。 “江浸月,我在这里,看着我,别迷路。” 江浸月的视线缓缓聚焦,眼前的漆黑中浮现出了陆清眠的身影。 那身影从最初的朦胧到逐渐清晰,江浸月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陆清眠……”江浸月试探着召唤。 “我在。”陆清眠将一个冰冰凉凉的甜筒塞进江浸月手中,蹲在江浸月面前,一下又一下地帮江浸月擦着眼泪。 “不要在外面掉小珍珠,我会……”陆清眠顿了顿,继续道,“心疼。” 这样肉麻的话是陆清眠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也没人会让他想要说出这种话。 却不想有一天在面对江浸月时,他会自然地将这种话说出口。 江浸月眼前的黑暗飞速退散,耳边只剩陆清眠的声音,他攥着手里被陆清眠塞过来的甜筒,泪水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刚才走了,你骗我你是医科大的学生,你压根不是医生……”江浸月开始一声又一声地控诉陆清眠,说是控诉,却看着委屈巴巴的,让陆清眠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对不起。”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陆清眠帮江浸月撕开甜筒的包装纸,握着江浸月的手,将甜筒递到江浸月唇边,“我现在道歉,你能接受吗?” 江浸月的唇边贴上冰冰凉凉的甜筒,他下意识探出红红的舌尖舔了一下。 入口是冰凉甜腻的草莓味,江浸月又哽咽着纠正:“我现在不是人鱼,我的眼泪变不成珍珠,一点都不珍贵。” 陆清眠用手擦干净江浸月脸上的泪痕,将他凌乱的刘海撩到脸颊边,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神情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道: “江浸月,你一定要我说这种肉麻的话吗?你的眼泪,比珍珠珍贵。” 江浸月垂下了头,纤细的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像一只害羞的天鹅。 他一下又一下慢吞吞地舔着甜筒,直到甜筒上面的尖尖消失了,才小声说:“朋友,不能有欺骗。” “我保证不再骗你,任何事。”陆清眠轻声应诺,神情却格外认真。 江浸月这才满意,脸上的神情立刻放晴,一点都不生气了,开心地舔着甜筒,还不忘问陆清眠:“你的甜筒呢?” 陆清眠道:“我不吃。” 江浸月“哦”了一声,继续舔甜筒,这要是在家里,他双脚可能都快乐地翘起来晃荡了。 陆清眠没急着起身,而是一直蹲在江浸月面前,看着江浸月一下又一下地舔着甜筒。 一抹红在唇间若隐若现,每一次都带走一点奶白的雪糕液,唇瓣也被甜筒冰得越显红润。 陆清眠瞥了一眼,移开视线,看着江浸月的眼睛,问道:“我不是医生,你还需要我治病吗?” 江浸月“咔嚓”一声咬掉了一块脆脆的甜筒皮,过了一会儿才说:“要。” 反正真正的医生也治不好他,可他最近……真的看到了希望。 陆清眠终于起身,坐到江浸月旁边,轻轻摸了摸江浸月的头,“笨鱼。” 江浸月现在心情变好,假装听不见。 在陆清眠起身后,一直在另一边大树下偷看的两个人这才看清江浸月的脸,其中一个戴着耳钉打扮时髦,长得有点帅的男生突然爆了句粗口:“我草了。” 他身边另一个学生也跟着震惊,“我草,沈云朗,你刚才还说要去勾搭那个大长腿帅哥,说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个丑逼有碍视听呢,你现在怎么想?我看那两人是一对啊。” 被叫作沈云朗的戴耳钉帅哥站直身体 ,清了清嗓子,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偶像剧流行的歪嘴笑,缓缓走了过去:“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先拆散了,再一起勾搭!” 沈云朗身后的那个男生无声地比出了个大拇指。 都说h大gay圈里陈可爱是极品零,撩谁都能撩到手,但沈云朗不以为意,他觉得陈可爱是个傻逼,外形条件那么好却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还被人背刺搞得视频到处都是。 他沈云朗不一样,当gay就要有当gay的心理准备,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为了及时行乐,谁跟你讲真心啊。 沈云朗走到陆清眠和江浸月面前,压低声音道:“两位是大一的学弟吧?我是你们学长,大三的,你们今天是来报到的吗?需要我帮忙吗?” 江浸月本来刚放松下来,正快乐地吃着甜筒,沈云朗突然直勾勾地走过来,让江浸月立刻浑身紧绷,充满戒备,他甜筒也不吃了,抬手就把口罩拉回脸上,又匆忙去问陆清眠要眼镜,戴上眼镜后晃了晃脑袋,长长的刘海也落了下来,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彻底挡住。 沈云朗嘴角抽了一下,心想这位学弟是有什么恋丑癖吗?爱好真是特别。 江浸月戴好口罩就低下了头,不看也不回答。 沈云朗只好看向陆清眠,问道:“学弟?认识一下?” 陆清眠冷冷瞥了一眼沈云朗,非常自然地从江浸月手中拿走只剩三分之一的甜筒,面无表情地张嘴,一口就把甜筒给吃掉了。 江浸月扯了下陆清眠的袖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瞪大,那是他吃过的!还被他舔得乱七八糟! 陆清眠“咔嚓咔嚓”地咬碎甜筒皮,抬手搭上江浸月的肩膀,就这么揽着江浸月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比眼神更冷的声音简短地扔下三个字: “没兴趣。” 沈云朗一连碰壁两次,脸色也阴沉下来,盯着陆清眠和江浸月勾勾搭搭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h大就没有拆不算的gay。” 沈云朗的朋友在这时走过来,说道:“走近了我才想起来那是谁,那不是最近在校论坛和贴吧都特别火的大一新生陆清眠吗?” “陆清眠?”沈云朗疑惑。 “是啊,人家可是屈尊降贵来的h大,以他那个分数,国内什么大学不是随便上啊,结果不知道他为啥报了h大,听说校领导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呢,之前看照片就发现是个神颜,没想到本人比照片好看了好几个档次。” “这么牛逼?”沈云朗皱眉。 “不止啊,听说他家里也挺牛逼的,少爷一个,我看你啊,还是别勾搭那两个人了,鬼知道他那个扮丑的朋友又是什么来历。” 沈云朗又恢复了歪嘴笑:“呵呵,我更感兴趣了,我偏要勾搭他们试试!” 这边发生的事情,江浸月毫不知情,陆清眠猜到一些,但是丝毫不感兴趣。 陆清眠陪着江浸月回到出租屋,又带着钱去银行办卡存钱,这一折腾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陆清眠干脆叫了一家餐厅的外送。 江浸月现在有钱了,心里也有了点底气,见陆清眠叫餐并没有阻止,反而跃跃欲试地想变成人鱼,再去抓一些龙虾、螃蟹,或者哭一堆小珍珠出来。 这么想着,江浸月的视线就慢慢落在了陆清眠身上。 眼看着江浸月的视线越来越火热,里面充满了莫名的渴望,陆清眠罕见地有些不自在,放下手机,看了过来: “有事?” 江浸月踩着小碎步走过去,坐在陆清眠旁边,“陆清眠,你说好让我哭的,你还没做到呢。” 陆清眠神情莫测:“还饿着肚子,就这么想哭?” 江浸月想到小珍珠,想到大龙虾,用力点头,满眼都是期待,“想的,特别特别想。” 说着,江浸月悄悄伸手,勾住了陆清眠的一根手指,指尖不自觉地蹭过陆清眠的掌心,软声央求:“求你了,陆清眠,陆大医生。” 陆清眠像被顺了毛,似乎对江浸月的称呼特别喜欢,被勾着的手指紧了紧,把江浸月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压低声音道: “真想哭?现在就要哭?” 陆清眠说着,神情逐渐变得危险,眼眸垂下,视线在江浸月身上缓缓掠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江浸月反应迟钝,没有察觉出这丝危险。 他用力点头,“要哭的!要哭的!我想大哭一场,等我……”等我变成人鱼以后。 江浸月的最后一句话没等说完,陆清眠突然压着他的肩膀倾身靠了过来,呼吸离他越来越近,随后薄唇微张,突然咬住了江浸月的一边脸颊。 微凉的唇贴上脸颊,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江浸月的心跟着一颤,一只手无措地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一抹绯红爬上脸颊,不等他开始害羞,陆清眠突然用力咬了下去。 “啊!!!”江浸月一声惨叫,伸手开始推陆清眠的肩膀。 偏偏陆清眠压着江浸月的身形很稳,纹丝不动,牙齿咬着江浸月的脸颊,力道缓缓放轻,抬起脸,看到江浸月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嘴唇颤抖着指控:“你、你怎么能咬我呢?” 话落,一颗泪珠自江浸月的眼角滑落,是疼的,也是太紧张吓的。 陆清眠薄唇牵起一抹弧度,轻声问:“疼吗?” 江浸月仰躺在沙发上,无助点头,“疼……” 陆清眠指尖轻点了下江浸月的眼角,“哭了吗?” 江浸月愣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了,“是、是哭了。” 陆清眠却突然肩膀颤抖,随后低头,脸颊几乎埋在了江浸月的颈窝,大笑起来,呼吸时的热气全都钻进了江浸月的颈窝,热乎乎地贴着他的皮肤。 江浸月难耐地缩了下肩膀,还有点委屈,“陆清眠,你不许笑。” 陆清眠笑声不停,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江浸月的身上。 江浸月被陆清眠笑得羞恼,脑袋里的某根弦崩断了,抬手用力搂住陆清眠的脖颈,仰起头,张大嘴巴,朝着陆清眠的颈侧就用力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可一点没收着力,力道大得舌尖都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江浸月有点不相信,舌尖不自觉地扫了扫陆清眠的皮肤,发现那的确是血腥味。 他把陆清眠咬破皮了。 陆清眠的笑声已经停了,正低着头,微皱着眉,用一双黑不透光的眸子看着他。 江浸月被看得心跳加速,手脚发麻,下意识仰起头,又凑过去冲着陆清眠颈侧泛着红血丝的牙印很轻很缓地舔了一下,小声讨好道:“我不是故意这么用力的,再说是你先咬我的……” 陆清眠像是气过头了,身体不断压低,几乎贴着江浸月的耳朵: 第39节 “江浸月,我不咬回来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你指个地方,我一定很轻很轻地咬回来。” 江浸月自知理亏,只能可怜兮兮地问:“一定要咬?” 陆清眠眯眼:“你说呢?” 江浸月特别小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慢吞吞地递到陆清眠唇边,侧过头闭上眼睛,颤抖着提醒:“那你、那你轻一点……” 陆清眠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江浸月,当着江浸月的面,慢慢启唇,咬住了江浸月手指。 指尖碰触到了一片潮热,却并不疼。 江浸月睁开眼睛,缓缓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手指陷在陆清眠淡粉色的唇间。 陆清眠没用力咬他,陆清眠只是在吓唬他。 “扑通、扑通。” 熟悉的感觉袭来,伴随着不断加速的心跳,江浸月呢喃: “陆清眠,我好像要变成人鱼了。” 陆清眠放开江浸月的指尖,起身坐在江浸月身旁。 下一秒,江浸月的裤子破碎,笔直的双腿变成了琉璃色的鱼尾巴,鱼尾巴随着主人轻轻颤抖,搭在了陆清眠的腿上。 江浸月心跳快如乱麻,眼尾泛着嫣然,脸颊脖颈皆绯红一片,凌乱的领口隐隐露出消瘦的锁骨线条,他羞涩又紧张,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当着陆清眠的面,将刚刚被陆清眠唇齿咬过的手指咬在了自己的唇间。 这完全是他为了缓解紧张的小动作,陆清眠的心脏却蓦地重重一跳。 他开口,声音隐隐有些沙哑:“江浸月,你是故意的吗?” 江浸月变成人鱼后颜色越显剔透清浅的眸子茫然地看向陆清眠,以为陆清眠指的是他刚刚把陆清眠咬出血的事情,便小声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轻点咬我吗?我怕疼。” 陆清眠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从沙发上起身,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江浸月,黑眸微垂,语气里满是危险,轻声问: “江浸月,你还想哭吗?” 江浸月撑着纤细的手臂半坐起来,脸颊上一圈泛红的牙印显眼又惹人怜爱。 他很认真地点头,“要的,我想要狠狠地哭。” 末了,江浸月怕陆清眠不帮忙,还踌躇地补了一句: “拜托你了,陆医生。” 陆清眠勾唇,笑得蛊惑又恶劣:“好啊,江浸月,你别后悔。” 第29章 深海 廉价的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黑色的皮质不透气也不太舒服,江浸月觉得后背贴着沙发的地方有些闷热。 陆清眠一手压着江浸月的肩膀,轻轻一推就让江浸月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偏偏一条漂亮的鱼尾巴仍翘得高高的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 纤薄剔透的尾鳍不断颤抖着,像风中摇曳的绸缎, 轻轻蹭着陆清眠颈侧的皮肤。 陆清眠用极缓慢的速度倾身,不断靠近江浸月, 嘴巴微微张开, 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像个寻找地方下口的吸血鬼。 江浸月越看越心惊,睫毛抖得像乱飞的蝴蝶, 又倔强的不肯闭上眼睛,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在陆清眠的注视下越来越红。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江浸月的鱼尾还搭在陆清眠的肩膀, 被弯成了不可思议的柔韧弧度。 陆清眠一手撑在江浸月身侧,故意张大嘴,还发出“啊”的长音,似乎下一刻就要咬上江浸月身上的某一处。 江浸月的睫毛在抖, 尾鳍在抖,身体也在不停颤抖。 这些天,陆清眠和江浸月的身体碰触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多,江浸月在面对陆清眠的碰触时产生的应激反应也越来越低频,此时他的颤抖更多的是因为害怕、紧张,是因为陆清眠, 还有更多江浸月也不清楚的原因。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心跳的速度快到几乎跑出胸膛, 他扬起头,纤细的脖颈暴露无遗。 终于,在陆清眠的呼吸轻轻洒到他的皮肤上时,江浸月尾鳍抖开,“啪”一声扇到了陆清眠的嘴巴上。 “不不不行!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我我做一下心理准备!”江浸月抬手捂着脸,浅色的眸子从指缝里偷偷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被鱼尾巴扇了一巴掌,虽然不算用力,但他还是狠狠闭了闭眼。 薄唇碰到了冰凉的尾鳍,陆清眠轻声:“江浸月,我给你三秒,把尾巴拿开。” 尾鳍抖啊抖,江浸月也跟着抖啊抖。 “三,二……” “一!!!不用你说我拿开就是了!”江浸月惊呼着移开尾巴尖。 陆清眠垂眸,江浸月偷看的指缝立刻合拢,紧紧捂着脸。 江浸月身上还穿着陆清眠的衬衫,今天是一件黑色衬衫,丝绸的质地,袖口因为江浸月抬手捂住眼睛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皓白的手腕和小臂,他连捂住眼睛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陆清眠把江浸月折进去的衬衫衣领轻轻翻了出来,“我会吃了你吗?抖成这样。” 江浸月觉得很热,哪里都很热,脑袋有种要烧成浆糊的感觉,连陆清眠说话都只听清了几个字,小声反驳:“不许吃我……我给你找大龙虾大螃蟹……” 陆清眠好笑,勾着江浸月衣领的手指突然转移方向,解开了江浸月领口的一颗扣子。 线条明显的锁骨露了出来,陆清眠微微张嘴,做出要咬下去的姿势,果然,江浸月的尾鳍再次捂住了陆清眠的嘴巴。 这次江浸月学乖了,没有扇上去,是轻轻捂住的,尾鳍灵活的紧贴在陆清眠的下半张脸上,像给陆清眠戴了一个口罩。 陆清眠一言不发,手向下,突然按在了江浸月大尾巴上半部分特别细腻、微热的那处小鳞片上,随后微微用力压了下去。 江浸月腰肢突然用力挺起,又无力的摔回沙发上,捂着眼睛的手已经改为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怕稍一松手就会发出什么声音,头不断摇着,细软的发丝蹭着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眼尾泛着些许湿润,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整个人像被狠狠欺负过。 陆清眠缓缓抬起指尖,再次倾身。 微凉的大手握住了瘦弱的手臂,没怎么用力就拉开了,江浸月嘴巴微张,用力的呼吸,有些羞恼:“陆清眠,你要咬就快点咬!那里……不许碰!” 陆清眠歪头,面上装出一派茫然,道:“人鱼尾巴前后都一样,到底哪里不能碰?” 江浸月闭嘴,侧过头,眼睛也闭上了,像是真的生气了。 陆清眠微微勾唇,低下头,不断靠近,呼吸轻轻洒在了江浸月的锁骨颈间。 江浸月等待着疼痛的到来,却不想一片柔软一触及离。 陆清眠好像亲了一下他的锁骨。 江浸月又不确定,缓缓睁开眼睛,水润的眸子看了过去。 陆清眠伸手,轻轻摸了摸江浸月的头,“想哭有很多种方式,不是一定要疼。” 话落,陆清眠起身,放过了江浸月。 江浸月还躺在沙发上,双眼有些失焦,半响缓不过来。 陆清眠出去了一趟,回1303将笔记本电脑拿了下来,等他回到1203的时候,江浸月还瘫软在沙发上,鱼尾巴也软绵绵的,像被玩坏了。 听到动静,江浸月眼珠动了一下,瞥向陆清眠这边。 陆清眠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找了一部电影,“还不起来?要一直躺下去?” 江浸月游魂似的坐起来,转过身,看向了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陆清眠点击播放,上面出现了电影名字《忠犬八公的故事》。 江浸月定了定神,莫名其妙开始看电影。 刚看了个开头,生意火爆的餐厅终于将晚餐送了过来。 两个人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电影,趁着剧情还没有深入,陆清眠又上了一趟楼,这回他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袋子,里面装满了透明的玻璃罐子,圆肚的玻璃罐被一个个摆在桌子上,看着憨态可掬。 “拿这些罐子装珍珠。”陆清眠将一个玻璃罐塞进江浸月怀里。 江浸月无措的抱着玻璃罐,“可我现在不想哭……” 陆清眠看了一眼电影进度条,“马上你就需要了。” 江浸月向来信任陆清眠,让他抱着玻璃罐,他就乖乖抱着,不一会儿,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江浸月撇着嘴巴,眼睛紧盯电脑屏幕,泪水断了线般不断滑落,最后变成珍珠砸进玻璃罐里。 “呜呜呜呜……” 江浸月哭得泣不成声,很快哭满了一个玻璃罐,陆清眠坐在一旁,适时的接过装满小珍珠的玻璃罐,又递过去一个空的,江浸月重新抱住,继续哭。 等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放完,江浸月已经哭满了三个圆肚玻璃罐,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肿了,红红的看向陆清眠,人还沉浸在剧情里,嘴巴一张又想哭。 “陆清眠……” 陆清眠拿出纸巾糊在江浸月的小脸上,擦了一圈,“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真的哭瞎了。” 江浸月抽噎着平复情绪,终于注意到了桌子上满满三罐小珍珠,震惊的瞪大眼睛:“这么多!” 陆清眠:“是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能哭。” 没想到江浸月脸上的悲伤一扫而尽,凑过去趴在桌子上,眼睛亮亮的盯着罐子里的珍珠,感叹道:“好多钱啊!” 此时江浸月用鱼尾巴跪在了沙发上,陆清眠便注意到了江浸月漂亮的琉璃色鱼尾巴一侧有几道浅浅的红色勒痕,应该是在由双腿变成鱼尾时撑破裤子的布料时留下的。 在细看一些,陆清眠发现江浸月的尾巴另一侧也有这样的勒痕,只是颜色已经浅淡到几乎看不见了,应该是上一次变成人鱼时留下的。 陆清眠微微皱眉,突然道:“江浸月,穿裙子吧。” 江浸月一愣:“啊?” 陆清眠指了指江浸月鱼尾巴上的红色勒痕,道:“在家里可以暂时穿裙子,下次变成人鱼时至少不会被勒伤。” 这两次只是留下勒痕,万一下一次直接勒出伤口呢? 陆清眠只是一个简单的提议,没想到江浸月的反应却很剧烈:“不要!我不穿裙子!我不是女孩子,我不要穿裙子!” 江浸月细细的眉紧紧皱起,神情格外严肃,还有些惊慌。 他也不看桌子上的小珍珠了,重新坐回沙发上,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鱼尾巴认真说:“我穿裤子就好,不会勒坏的,我不需要穿裙子。” 江浸月的眸子中闪过惶恐和害怕,那样子并不像单纯排斥裙子那么简单。 陆清眠微怔,蓦地想起当初江浸月看到帖子里那些人骂陈可爱是“娘炮”“娘娘腔”时的剧烈反应。 江浸月有类似的经历,他小时候更是因为长得像女孩、名字像女孩而被错当成女孩绑架,他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的长相,并极为抗拒被当做是女孩。 更别提让他穿裙子了。 第40节 陆清眠罕见的露出些许懊恼的神情,黑眸里闪过一抹心疼。 他认真看向江浸月,“江浸月,裙子也好,裤子也罢,都只是衣服,衣服怎么穿只看个人意愿,本不该有任何标签。” “就像娘炮、娘娘腔这样的词汇,不是因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而伤人,是因为这样的词汇本身就存在问题,它们不应该被用在任何人身上。” 江浸月垂下眸子,他所受到的伤害显然不会因为陆清眠的一两句话就消失。 在受害者面前,任何空口而出的道理都是空话,道理在此时不是道理,反而会变成另一层伤害。 就像在满身扎满荆棘的人面前自以为是的询问:“你为什么不早点穿上盔甲?” 陆清眠薄唇微抿,显然意识到了失言。 他缓缓伸出手,轻而柔的抚了抚江浸月的头,清冷的嗓音带着肯定:“江浸月,你做得很好了,我们不穿裙子,如果下次能够感觉到要变成人鱼,告诉我,我帮你快点脱裤子。” 脱裤子说出口显得有点流氓,陆清眠眉头微皱,又一时找不到好的修饰词。 江浸月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想到了陆清眠被那张会飞的钱币骂“凑流氓”时的情景,便学着那张钱的尖尖嗓音,小声说: “凑流氓~” 陆清眠转移江浸月的注意力:“臭流氓想吃大龙虾了。” 江浸月恢复元气,坐直身体,想了想道:“那你帮我去浴室接一盆水来。” 陆清眠立刻去浴室找了个大一些的盆子,接满水放到江浸月面前。 江浸月用笔记本电脑播放了一段关于大海的视频,听着电脑里传来的海浪声,江浸月将一只手伸进水盆里,微微闭上眼睛。 一分钟过去,水盆里的水清澈见底。 两分钟过去,水盆里的水毫无变化。 三分钟过去,江浸月睁开眼睛,狐疑的看着那盆水。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听着视频里的海浪声,水盆里的水却没有变成海水? 江浸月的手在水盆里拨了拨,看着水面的涟漪,突然想到了这次玛丽苏事件的名字是渴爱的人鱼。 显然海浪声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江浸月努力回想上次浴缸里的水连接到a洲海水时前后发生的事,最后视线缓缓落在了陆清眠身上。 因为他上次很开心,上次在陆清眠家里,陆清眠为他准备了小桌子,为他摆了笔记本电脑、买了好吃的,后来还给他准备了好多零食。 他能感受到陆清眠对他的好。 “陆清眠……”江浸月有些说不出口,“你能……抱抱我吗?或者、或者夸夸我也好。” 陆清眠自然发现了江浸月在变海水时出现了问题,听到江浸月的话,他没有疑问,而是毫不迟疑的走向江浸月,弯腰轻轻揽过江浸月的后腰,下巴抵在江浸月的头顶。 江浸月鼻尖瞬间溢满了属于陆清眠的清冽气息,他的一只手还搭在水盆里,能清楚的感受到陆清眠只用一只手就掐住了他的后腰。 陆清眠的手微微用力,喉结滚动,道:“江浸月,你好可爱。” 江浸月胸腔一热,心脏像慌乱的兔子乱蹦起来。 那盆水在此时终于发生了变化,清澈的水逐渐变深,直到成为了大海的深蓝,水面出现涟漪,像被风吹拂着的海面。 陆清眠缓缓退开,看向那盆水,“成功了。” 江浸月还有些恍然,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半晌回神,“那我们、我们快抓龙虾吧!” 这回依旧是用夹子,陆清眠在江浸月的指挥下,除了抓出来一只只大龙虾,还抓到了好几只帝王蟹,更有很多江浸月不认识但是陆清眠认识的鱼。 看着满满一桶生猛海鲜,江浸月格外满足,还有点小得意:“陆清眠,你还想吃哪里的海鲜,你跟我说!我去看那里的视频!” 陆清眠轻笑,“折腾这么久,不累吗?” 江浸月用力摇头,视线盯着那盆海水,浅色的眸子映着波澜的海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陆清眠,眸子里满是期待。 “陆清眠,我想去你家!现在就想去!” 陆清眠:“?” 江浸月坐在沙发上,拖着鱼尾巴往前蹭了蹭,甚至放软嗓音有点祈求的味道:“陆清眠,让我去呗。” 陆清眠猜测:“想泡浴缸?” 江浸月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陆清眠笑。 看完电影,又抓了那么久海鲜,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半夜了。 陆清眠本想拒绝,让江浸月好好睡觉,泡浴缸的事情明天也可以,可被江浸月那双清澈的眸子注视着,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吧,”陆清眠妥协,“就泡一会儿,泡完赶紧睡觉。” 江浸月开心得大鱼尾巴“啪啪啪”拍打着沙发,像是不停摇晃尾巴的小狗,“好呀好呀!” 陆清眠去江浸月的卧室翻出那条黑布条,不等递给江浸月,就被江浸月主动抢了过去,自己蒙在了眼睛上,在脑袋后面打了个结,末了还整理了一下前面,认真说:“我现在看不到了哦!” 那副可爱又信任的模样,让陆清眠一时什么话都想不到。 他用被子裹好江浸月,抱起乖巧的被子卷,上楼去了1303。 依旧像上次一样,进了浴室关紧门后,陆清眠才摘下江浸月的眼罩。 浴缸开始放水,陆清眠再次为江浸月摆好小桌子,但没给他零食,而是给他泡了一壶玫瑰花茶,用江浸月晒干的玫瑰花瓣。 “别吃零食了,晚上吃多了睡觉会不舒服。” 江浸月点点头,心思并不在零食上,他用手机认真挑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大海视频,放在一旁,然后期待的盯着浴缸的水面。 渐渐地,浴缸的水面颜色变深,逐渐深到看不到江浸月的鱼尾巴了,江浸月身体滑进浴缸里,水面逐渐莫过头顶,浮现出几个水泡泡,很快水泡泡也消失了。 陆清眠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江浸月一直不浮出来,立刻弯腰去浴缸里翻找。 谁知整个浴缸里都没有江浸月的身影,江浸月像凭空消失了。 陆清眠心脏紧缩,手臂深入浴缸,袖子被变深的海水打湿,手掌摸到了浴缸底部。 浴缸底部不再是冰凉的瓷面,而是变成了有些韧性的水膜一样的东西。 陆清眠稍微用力,手掌就穿过了水膜,隔着海水他什么都看不见,只隐约感觉到手掌进入了另一处水中。 突然,一只柔弱无骨的冰凉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陆清眠惊了一瞬,立刻反手抓紧那只手,一个用力就将人拖出了水面。 江浸月整个人都变得湿淋淋的,头发湿透了,身上的黑色衬衫也湿透了,偏偏一双眼睛浸了水,越显明亮清澈,正满是期待的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怒气:“江浸月!你去哪了?” 江浸月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陆清眠的手,“陆清眠,你相信我吗?” 陆清眠皱眉:“什么?” 江浸月从浴室里探起身,身上的水向下流淌,像从深海而来蛊惑人心的海妖。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清眠没再多问,只是攥着江浸月的手不断收紧,“走。” 江浸月翘起唇角,因陆清眠的信任而高兴。 他身体往水下沉,拉着陆清眠的手,轻声说:“陆清眠,跟我来。” 陆清眠迈开大长腿,跨入了浴缸。 这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笑,浴缸再大显然也不适合两个人在里面游泳。 但奇怪的一幕在此发生,随着陆清眠的身体陷入浴缸,江浸月带着陆清眠沉入水下,两个人的身影都在浴缸里消失,只留下偶尔掀起细小波澜的水面。 在浴缸里,穿过变成水膜的浴缸底部,一阵柔和的微光照亮了一片漆黑。 陆清眠和江浸月手牵着手,两个人正一起漂浮在一个透明的巨大泡泡里,在泡泡的光芒照亮下,能看到四周的游鱼和无数奇形怪状的水中生物。 柔韧的海草在水下微微摆动着叶片,珊瑚丛一簇挨着一簇,偶尔有小虾小鱼在里面穿梭,更有散发着光芒的宝石贴紧珊瑚旁的岩石,宝石表面凝结着莹白的盐晶。 这里是深海,江浸月带陆清眠来到了海底。 泡泡里,陆清眠呼吸正常,他看着幽深的海水神情平静,手却一直紧紧攥着江浸月,显然内心并非如面上那般无波无澜。 江浸月的情绪却是外露的,他牵着陆清眠的手,鱼尾一摆,泡泡就在海水中游荡起来,慢慢前进。 “陆清眠!我们来到海底啦!” 陆清眠漆黑的眸底映着围绕着泡泡好奇环游的小鱼,轻轻应道:“嗯,我看到了。” 江浸月开始带着陆清眠在海底漫游,时不时指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水生物给陆清眠看。 “陆清眠!你看这条鱼,居然是透明的!” “陆清眠,快看那里!好大的乌龟!” “陆清眠!看这里!它会发光!” “陆清眠!那里那里!好漂亮啊!” 水泡里很安静,没有一滴海水渗透进来,陆清眠不停跟随着江浸月的指示看过去,海底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瑰丽壮阔,处处都充满了神秘,可渐渐地,陆清眠的视线却落在了江浸月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江浸月的一颦一笑都深深映入陆清眠的眼中,安静的水泡里,陆清眠耳边渐渐听到了“咚咚咚”的声响,那声响急促如鼓点,吵到了他的耳朵。 那是他的心跳声,响亮而剧烈。 光在水泡里待着还不过瘾,江浸月突然松开了陆清眠的手,身体穿过水泡,进入海水,开始推着水泡来回游动,琉璃色的鱼尾在水中自在而灵活的摇摆着,再无之前的半点笨拙。 江浸月是人鱼,江浸月属于深海。 陆清眠的心突然颤抖起来,连放在身侧的指尖都有了丝颤抖。 江浸月放开水泡,突然好奇的追逐起了一旁的鱼群,鱼群被江浸月吓得惊慌失措,散开又聚拢,越游越远,江浸月也跟随着鱼群游开,身影渐渐远离了水泡散发光芒的可见范围,消失在了漆黑的深海里。 陆清眠往前走了两步,双手贴上水泡内壁,黑眸死死盯着江浸月消失的方向,唇角下压,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江浸月!” 黑暗的深海里,一道微光由远及近。 琉璃色的鱼尾在海水里用力一摆,微弱的光芒包裹在鱼尾周围,每一片鳞片都亮得像莹润的珠宝,漂亮的尾鳍伸展,随着游动荡起波纹,江浸月带着光芒迅速靠近,在海水里细软的发丝荡漾着,黑色的衬衫贴紧皮肤,更显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到发光。 漂亮的人鱼飞快游了回来,在靠近水泡时蓦地停下,江浸月对陆清眠笑弯了眉眼,随后嘴巴一张,调皮的吐出一颗心形的水泡。 陆清眠却没工夫看那颗水泡,他手掌用力穿过水泡,攥住江浸月的手腕,用尽全力把江浸月拽回水泡内,紧紧抱在了怀里。 江浸月下巴抵在陆清眠的肩膀,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陆清眠抱得非常用力,用力到江浸月觉得骨头都有点疼。 他以为陆清眠害怕海里的漆黑,便轻轻抬手,拍了拍陆清眠的后背,像曾经对陆清眠梦里的小陆清眠时那样,小声说:“不要怕,我在这呢。” 第41节 陆清眠用力吸气,缓缓松开了怀抱,双眸却仍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你喜欢深海吗?” 江浸月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陆清眠唇角下压,长睫耷下,掩住了黑眸中的情绪,声音更冷了几分,“你想住在海里吗?” 江浸月却摇了摇头,“我不要,深海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好吃的……” 江浸月说了好多个理由,他微微皱着眉,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这些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说到最后,江浸月顿了顿,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深海……没有你。” 陆清眠的长睫颤了一下,悬浮的心重重落了回去。 这时,在两个人的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游来,一声空灵的长鸣响彻海底,那声音是那样古老而神秘。 江浸月和陆清眠同时抬头,江浸月震惊不已:“那是……鲸鱼!好大好大的鲸鱼!” 在鲸声里,陆清眠攥紧江浸月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等鲸鱼游过,江浸月带陆清眠回到了浴缸,浴缸的水渐渐变回了原样。 江浸月有些意犹未尽,显然海底的一切都是那样美丽而让人难忘。 陆清眠却没怎么说话,只是注视着江浸月的时间越来越长。 夜已经深了,江浸月蒙上眼睛,被陆清眠送回了家。 躺在床上,江浸月却兴奋的睡不着。 他拿起手机,打开陆清眠的微信,想了想,手指戳着屏幕,发送消息。 江浸月:好浪漫的一晚上。 陆清眠:嗯。 江浸月这才满足的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谁知下一刻,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陈可爱在不停给江浸月发消息,q-q、微信轮着来,消息里的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怨念。 “江宝贝啊,我失眠了!” “我失眠了我失眠了我失眠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睡不着啊啊啊啊啊!” 江浸月:“……” 江浸月想了想,按下录音键,回忆着深海里的鲸声,轻轻哼起了一段陌生的曲调,这曲调像鲸声一样神秘而空灵,却莫名的带着安抚人心的感觉。 几段哼唱的语音发过去,陈可爱那边已经不回复了。 江浸月想陈可爱应该是睡着了,便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陈可爱正把他发的几段语音翻录在一起,发到了校园贴吧上,题目是:我宝贝给我唱的催眠曲,羡慕吧凡人们! 陈可爱也不过是一时炫耀欲高涨,发完帖子就放着江浸月的哼唱睡着了,他这一夜睡得舒服又安稳,连身体里隐隐的疲惫感都消散了。 他们都不知道,陈可爱发的那个帖子,在仅仅一个晚上,发酵成了怎样夸张的热度。 第30章 班会 今夜的星星很亮, 夜里不睡觉的人却很多。 h大研究生宿舍里,某研二学生从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眼皮下的黑眼圈浓厚到快挂到颧骨,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过手机, 想刷刷校贴吧摸鱼提神,却不想大半夜的, 校贴吧居然出现了一个新的热帖, 又大又红的“爆”字挂在帖子的标题前, 奇怪的标题更是让他很不解这样的帖子为什么是爆帖。 抱着好奇的心理,研二生点进了帖子,播放了帖子里的一段不算长的音频。 清澈空灵的嗓音自手机里传出来, 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悠远宁静, 莫名让研二生心里的烦躁消散了, 连因持续熬夜导致的身体疲惫感都跟着消散了。 研二生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心中充满震惊,为已经火爆的帖子留下了新的留言:“有用!谢谢楼主分享。” 末了,研二生将这个帖子转发给了自己同样熬夜奋战的同学, 顺便还发进了他的好兄弟群。 朋友们纷纷质疑,几分钟后又纷纷给他发送感叹号表示震惊,研二生微微一笑,虽然仍旧有些困,但还是站起来伸展手臂动了动身体后,坐回去继续奋战。 研二生不知道他的朋友将这条帖子又发了出去, 这回直接发到了当时爆火的社区论坛里。 那是一个综合性的论坛,里面的用户不再局限于学生, 而是各种各样的社会人士。 帖子标题是:惊爆!你不能不信的助眠神曲! 帖子一开始流量不高,在几个人好奇点进去听过后,留言飞速增长,很快就盖了上百楼。 人们纷纷在帖子里说自己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声音,夸赞唱歌的人简直是海妖塞壬,不知道从哪里歪了楼,下面跟着的回复全都变成了“谢谢海妖”。 陈可爱这一夜睡眠憨甜,早上却是被不间断的手机提示音吵醒的。 “草啊!”陈可爱闭着眼摸索着手机,无比懊恼昨晚忘记静音了。 他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发现很多人都在校贴吧、论坛里私信他询问帖子里唱歌的人是谁,更有一些有他联系方式,跟他比较熟悉的人,直接发过来消息问他唱歌的人的身份。 陈可爱扑腾一下坐起来,心里直觉不对劲,他点开自己发的帖子,发现帖子已经盖了几百楼,他又追着里面别人分享的链接,点进了另一个社区论坛,发现了更为火爆已经盖了几千楼的帖子,目之所及的回复全都是“感谢海妖塞壬”“寻找海妖塞壬”。 完蛋了! 陈可爱指尖颤抖,他知道江浸月特别不喜欢和人接触,总把自己藏起来,不希望被注意到,他好像给江浸月惹来了一个大麻烦。 江浸月是被陈可爱的电话吵醒的。 他睡得比陈可爱更迷糊,接起电话,等陈可爱解释到第二遍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焦急拒绝:“不要!不要说是我!不要说我的名字!” 陈可爱早就猜到江浸月会是这个反应,立刻心虚保证:“我当然不会把你暴露出去啊!月月你放心!就是有人拿刀比着我的脖子,我也绝对会保护你海妖的身份的!” 明明是陈可爱导致了事件发酵,但他此时插科打诨,倒像是个大好人。 江浸月没听明白,“什么海妖?” 他记得陈可爱不知道他现在会变成人鱼的事情。 陈可爱在电话里说:“你还没看那几个帖子吧?我转给你,你看看。” 挂了电话,江浸月收到陈可爱转发过来的帖子,皱着眉点进去查看。 他本来以为他会惊慌害怕,会觉得很麻烦不知道怎么解决,可看着回帖里的一句句感谢,江浸月的胸膛却慢慢热了起来。 他轻声读出那些回复: “感谢海妖,我是重度失眠患者,每天能睡着的时间不超过3个小时,还要硬撑着上班,试了很多办法都不好使,安眠药都吃到3颗了,我都快崩溃了,昨晚却听着海妖的歌睡着了,睡得特别舒服,身体里的疲惫感都消失了,跪拜海妖!” “我的天呐,我昨晚单曲循环了,我是个特别内耗的人,每晚入睡前都想很多,加上最近工作上出了很多事,心里特别烦躁,但是!昨天晚上,我心里的那种烦躁消失了!我入睡得特别快!还做了个发大财的美梦啊!” “楼上做发大财的美梦,我也做梦了,但不太一样,我梦到我妈妈了,我妈妈去世两年了,我真的很想念她,可她就是不会来我的梦里,昨晚她终于来见我了,早上醒来我哭了好久,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 “我也梦到我爷爷了。” “我梦到我外婆了!” 江浸月心下熨帖一片,读了几条后他往后翻了翻,发现后面全都是感谢,目之所及全是“感谢海妖”“跪拜海妖”“寻找海妖”等。 被这么多人感谢的感觉江浸月从没体会过,他好像突然变得很重要,可以帮助很多人,又被很多人需要着。 在过去,他总是被厌恶、被排斥的那一个。 寂静的卧室里回荡着江浸月轻缓的声音,渐渐地,声音停下,江浸月不再读了,他捧着自己丑丑的亮黄色手机,唇角牵起一抹带着些许释然的弧度。 一切都在变好。 当天中午,陆清眠拿走了江浸月新办的那张银行卡,里面还存着之前的二十万块钱,江浸月十分信任地把密码都告诉了陆清眠,陆清眠没说什么,匆忙走了,还带走了江浸月哭出来的小珍珠。 下午,陆清眠将那张卡还给了江浸月,同时递给江浸月一张电子存单的小票,“三罐珍珠和多余的海鲜我都卖了,钱已经存进去了。” 江浸月接过小票,数着上面的数字,数完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重新数了好几遍:“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一二三四五六七……是七位数没错,一百万……” “啪。”手里的银行卡掉在地上,江浸月僵在了原地。 在江浸月数存款的时候,陆清眠就坐在一旁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浸月,此时见银行卡掉了,陆清眠的眸中闪过戏谑,“一百万掉了,不捡吗?” 江浸月惊醒,立刻弯腰把银行卡捡起来,还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随后抬眸望向陆清眠,脚尖蹭了蹭地面,突然向陆清眠扑了过去,却没顺利扑进陆清眠怀里,脑门被陆清眠用手指顶住了。 “不怕幻象了?”陆清眠垂眸,对上江浸月眨巴眨巴的眼睛。 江浸月这些天越来越熟悉与陆清眠的肢体接触,偶尔几次甚至没触发ptsd的应激反应,这让他对温暖的怀抱有些上瘾。 甚至有从极端不能碰触发展到极端皮肤饥渴的趋势,虽然只针对陆清眠一个人。 江浸月后退,没再往前扑。 他把银行卡藏进了衣柜最下面,蹲在衣柜前,开始思索用什么方法能合理地给王小丫汇钱。 陆清眠看出来了,只道:“不急于一时。” 江浸月只好点头,又看向了那堆空罐子。 陆清眠把珍珠卖了后,把空掉的玻璃罐又带了回来,除了那三个,江浸月家里现在有的空罐子加起来将近十个。 他忍不住问道:“陆清眠,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玻璃罐?” 陆清眠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奇怪,“你不会想知道的。” 没有问出答案,江浸月也不在意,他现在满脑袋都是那一百万。 陆清眠很快走了,回到了楼上的1303。 此时的1303已经和最初时差别很大,一边墙壁前,本该整齐排列靠在墙边的仿真人体标本被主人随意地推到了角落,不甘心地挤在一起,而在之前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柜子,柜子上摆着四个圆肚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润泽莹白的珍珠。 陆清眠就是这些珍珠的买主,所以那些珍珠才能卖得如此顺利又迅速。 他从一个罐子里拿出一颗小珍珠捏在指尖,对着阳光看珍珠上细闪的光泽,轻叹:“这些都是眼泪啊,小哭包。” 正式开学前的最后几天过得飞快,很快到了江浸月不得不去学校的日子。 在报道时已经分好了班级,江浸月也在这些天加上了班级群和辅导员的联系方式,得到通知今天要去学校开班会,竞选班干部、报名学生会还会讲一些军训的相关事宜。 江浸月念的是工商管理系,不是他自己选的,是王小丫四处跟人打听的,都说这个专业热门好就业,江浸月就报名了。 对于读什么专业,未来做什么,江浸月是茫然没有规划的,毕竟对于之前的他来说,能够活着不给别人添麻烦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早上,江浸月提前半个多小时来到教室,寻到最后面角落的位置坐好,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等待着。 二十分钟后,陆续有其他新生到来,大多结伴而行,新生们已经住进了宿舍,也初步认识了新朋友,有了第一个小圈子。 第42节 江浸月则与他们相反,除了知道辅导员的名字外,谁都不认识,他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念书,其他的一切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新生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个个青春洋溢,大家刚刚告别高中,获得解放,大部分人都染了头发,精心打扮过,打眼一看黑发很少,也没人会像江浸月这样,眼镜、口罩、长刘海,把自己挡得如此严实,看不清五官,也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来找江浸月说话,大都注意不到他,偶尔注意到了,也只是奇怪地打量几眼就移开视线。 江浸月垂着头,看着自己裤子上的纹路,浑身紧绷,对陌生的环境抗拒又害怕。 很快辅导员来了,说了很多大学新生的注意事项和学校的制度,然后开始竞选班干部,有意竞选的同学纷纷报名,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自我介绍再进行简短的演讲。 江浸月全程像个局外人一样神游太空,在匿名投票时也只是随便写了一个名字简单的。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班会,江浸月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 终于,辅导员宣完票,班干部都选完了,她开始讲明天开始的军训注意事项。 江浸月不参加军训,因为特殊情况也不需要坐在一边旁观,军训的事情他也没怎么听。 辅导员说完,突然特意点了一下江浸月的名字,为了让新选出来的班干部记一下人,告诉他们江浸月不需要在军训时参加点名考核。 虽然是很寻常的事,但对于新生们来说,不参加军训已经是特殊待遇了,特别是江浸月看起来四肢健全不像生病了。 一时间,全班五十多名新生的视线都落到了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的呼吸更轻了,头低低的,觉得浑身像有小刺在扎,他甚至听到了另一侧的几个人在小声讨论他。 “那个人好奇怪啊,捂得那么严,是不是脸上有什么?” “不知道,辅导员不点名我都不知道他叫啥,好像班里没人跟他说过话。” 江浸月只能装作听不见。 终于,难熬的班会结束,辅导员先一步拿着包离开,同学们也结伴往外走,江浸月却一直没动。 现在外面人太多了,很容易和别人产生意外的肢体接触,他要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时再走,这种事他很熟悉,这些年上学他都是这么做的。 却不想教室外面传来了更为剧烈的喧哗声,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尖叫惊呼,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 紧接着江浸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有人在问:“你是不是贴吧里选出来的校草陆清眠啊?” 2013年,非主流文化开始没落,但各大校园仍旧保留着喜欢推选校花校草的传统,这刚结束新生报到,陆清眠就已经荣登了h大校草的宝座,连他初中高中时的照片都被扒了出来,传得到处都是。 还没开始军训,陆清眠已经成为h大的热门人物,像他高中时突然转来泽县二中一样,瞬间成为校园男神。 陆清眠怎么会来这里?计算机系和工商管理系并不在同一栋楼,陆清眠会是来找他的吗? 江浸月望向班级门口,却发现那里被学生们堵死了,根本看不到陆清眠的身影。 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高中,陆清眠永远是人群的焦点,而他则永远游离在人群之外。 江浸月悄悄起身,走向了班级后门,顺着后门离开班级,终于看到了被堵在前门的陆清眠。 陆清眠穿着帅气的牛仔服,眉头微皱,眼神里压着一丝不耐烦,偏偏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当场发脾气,只是淡淡道:“让我过去,我找人。” 堵在最前面的是几名活泼外向的女生,她们正拿着手机问陆清眠要q-q或者微信,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 江浸月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陆清眠,突然觉得熟悉又陌生,那是和他这段时间相处时完全不同的陆清眠,却也是他高中时才最熟悉的男神陆清眠。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只是因为意外才产生了短暂的交集。 此时开学了,一切都要变回原样。 江浸月转身,迈步离开。 突然,一声大吼从身后传来:“江浸月!” 这一声吼不仅让江浸月停在了原地,也让那些围着他叽叽喳喳的人群闭了嘴。 陆清眠推开人群,径直向江浸月走来,唇角下压,带着几分不满:“你看到我了怎么还走?” 随着陆清眠到来的还有那些充满探究的视线。 江浸月不习惯被人注意,更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打量,他很紧张,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跑。 陆清眠见江浸月一直低着头,眉头一松,轻声问:“不舒服吗?” 他了解江浸月的情况,所以特意来接江浸月。 江浸月没说话。 陆清眠干脆抬手搭在了江浸月的肩膀,就那么揽着江浸月往外走,“走在我旁边,我帮你挡着。” 江浸月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陆清眠:“不然呢?” 江浸月不解:“为什么找我?” 陆清眠顿了下,察觉到了江浸月的不对劲。 他微微侧头,小声说:“我怎么放心一条笨鱼独自混进学生堆里,要是被发现了,被炖成汤了怎么办?” 之前一直萦绕在江浸月心头的敏感情绪缓缓消散,他神情缓和不少,学着陆清眠小声说:“我才不会被炖汤呢。” 陆清眠打趣:“为什么?” 江浸月得意道:“锅装不下我。” 陆清眠:“你厉害。” 在两个人身后,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新生们。 他们看着勾肩搭背姿势亲密的陆清眠和江浸月,纷纷互相询问,h大新晋校草陆清眠和那个看不见脸的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让江浸月被大多人注意到。 陆清眠护着江浸月离开教学楼,问他:“要不要去食堂尝尝?我坐在你旁边,不会让别人碰到你。” 江浸月虽然不愿意和人接触,可他也对大学生活抱有向往,对食堂很好奇,正要点头,一盒心形包装的巧克力突然被怼到了陆清眠面前。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了两人面前,女生先是用充满探究和敌意的视线扫了眼江浸月,在发现江浸月是个连脸都看不清的男生后,干脆无视了他。 “陆清眠是吧?加个q-q。” 在那盒巧克力上贴着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应该就是女生的q-q号。 她说话时自信大方,五官明艳,身高甚至比江浸月还高了许多,站在陆清眠面前只需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陆清眠的眼睛。 江浸月的视线落到那盒巧克力上,又看向了陆清眠,见陆清眠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心脏不知为何泛起奇怪的感觉,像浸在了冰水里上下沉浮。 他悄悄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想将空间留给他们。 却不想陆清眠察觉到江浸月的后退,揽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直接将江浸月揽进怀里。 江浸月差点惊呼出声,口罩下的嘴唇紧抿,下意识想去看陆清眠的脸,却见陆清眠仍盯着面前的女生。 半晌,陆清眠终于开口:“你是……孔盼丹?” 女生挑眉,明眸里闪过惊讶:“你关注过我?” 陆清眠脸色沉了下去,语气冰冷:“昨天的首次排练集合你为什么没来?负责集合的学姐点了好几次名,你一直不在,电话也打不通,耽误进度。” 他们这些参加迎新晚会的学生在昨天正式开学前就已经进行了第一次集合,但因为这个名叫孔盼丹的女生没来,耽误了不少时间,急得那名学姐翻着孔盼丹的q-q空间照片到处问有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我睡过头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孔盼丹皱眉,声调也跟着高了几分。 她又把手里的巧克力往前递了递,“收下啊。” 陆清眠这才瞥了眼那盒巧克力,突然当着孔盼丹的面,把江浸月揽到身前,下巴压在了江浸月的脑袋上,“没兴趣。” 孔盼丹见陆清眠十分亲密地抱着江浸月,眼角一抽,不敢置信道:“草,你gay啊!” 江浸月因为被陆清眠拽到了身前,那一声“草”听得特别清楚。 他眨了眨眼睛,又想逃跑了,但陆清眠的一只手臂横在江浸月的锁骨前,让他一点都动不了。 听到孔盼丹的问话,陆清眠只是掀了下眼皮,很无所谓地说:“你管呢?” 孔盼丹的脸上立刻露出十分扭曲的神情,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上下打量陆清眠,又看向江浸月,最后翻了个大白眼,把巧克力上写q-q号的便利贴撕掉,巧克力转了个方向,递给了江浸月,道: “喏,送你了,这巧克力脏了,我不要了。” 江浸月茫然无措,孔盼丹也不多话,把巧克力怼进江浸月怀里就松了手,江浸月立刻伸手接住差点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孔盼丹把便利贴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离开前看着陆清眠大声道:“迟到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迟到拖大家进度了,抱歉。” 话落,高挑的身影已经快速离开。 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捧着怀里的巧克力,小声说:“陆清眠,你被当成gay了。” 陆清眠轻笑:“是吗,你介意?” 江浸月赶紧摇头:“怎、怎么会……那这盒巧克力怎么办?” 陆清眠随意道:“扔了吧。” 江浸月看着巧克力上面贴着的全英文标签,猜测这巧克力应该很贵。 虽然他现在有了七位数的存款,可他自小就穷惯了,还不适应变有钱的事情,总是想不起来。 见江浸月盯着巧克力看,陆清眠道:“你要想吃巧克力,我可以给你买,这盒扔了。” 按照江浸月的性格,他本该把这巧克力留下的,巧克力有什么错,丢掉了多可惜。 可不知为何,江浸月心中翻搅着陌生的感觉,酸酸涩涩的像吃了一颗柠檬。 他当真走到垃圾桶前,很郑重地用双手举起巧克力,扔掉了。 看着巧克力掉进垃圾桶里,江浸月突然有点开心。 他转头,蓦地发现陆清眠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黑沉沉的,微妙又像是将他看透了。 江浸月的心跳瞬间乱了几拍。 陆清眠却很快换了神情,平静地走向他,重新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朵,很随意地问:“迎新晚会我要弹钢琴,晚上我会去礼堂练琴,你来不来看?” 话落,陆清眠顿了顿,补充道:“只有我自己。” 江浸月垂下眼帘,藏在发丝里的耳尖比海棠蕊还红。 他轻轻答应:“去的,我想去。” 第31章 小星星 孔盼丹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陆清眠还是带江浸月去了食堂。 第43节 此时还不到中午,食堂里的人不多,未到饭点, 提供饭菜的窗口还没开,陆清眠带着江浸月上楼, 挑了一家烤肉拌饭的窗口。 在江浸月翻找刚办好的饭卡时,陆清眠已经帮江浸月点好了, 还不忘嘱咐食堂阿姨给江浸月多加了一份肉, 直接用他的饭卡付了钱。 江浸月赶忙把自己的饭卡递过去:“陆清眠, 我现在有钱的……” 陆清眠无所谓道:“一起了,不用那么麻烦。” 陆清眠不仅不需要江浸月付钱,连端餐盘都不需要江浸月, 领着江浸月挑了一处角落坐好后,坐在了江浸月的外侧, 还把江浸月的拌饭拽到自己面前, 拌好了才推回江浸月面前。 江浸月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陆清眠照顾得无微不至,握着陆清眠递过来的勺子,看着已经拌好的饭,心绪浮动, 半晌没吃。 陆清眠买了一瓶山楂汁和一瓶矿泉水,他把山楂汁拧开盖子放在江浸月面前,语气自然地叮嘱:“别喝太多,很酸。” 末了,陆清眠把矿泉水也拧开放在了一旁。 见江浸月还不吃,陆清眠问:“怎么不吃?不喜欢?” 江浸月用力摇头, “我喜欢的!” 他用勺子舀了一大口,塞进嘴巴里, 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咽下去后又喝了一口山楂汁,酸得眯起眼睛:“好酸!” 陆清眠顺手拿起江浸月刚喝过的山楂汁喝了一口,“也还好。” 话落,陆清眠把矿泉水往江浸月这边推了推,那矿泉水刚才陆清眠喝过了。 “太酸的话喝这个。” 江浸月捏着勺子的指尖泛起奇怪的酥麻,他明明不渴,却还是拿起了那瓶水,凑到唇边,喝了一小口。 微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江浸月垂眸,突然瞥到了陆清眠的视线。 陆清眠不知何时开始盯着他看,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像只是随意地看看,却让江浸月的心跳乱了一瞬。 他立刻放下水,重新拿起勺子吃饭。 陆清眠却突然问:“好喝吗?” 江浸月慌忙咽下口中的饭,点头道:“好喝。” 陆清眠笑了一声:“白水有什么好喝的。” 江浸月无措地看着陆清眠,陆清眠先移开了视线:“快吃吧。” 饭吃到一半,江浸月发现他们周围坐着的人逐渐多了几桌。 那些人吃饭并不专心,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陆清眠看。 江浸月悄悄看过去,发现好多人还拿手机偷拍。 陆清眠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照常吃饭,对那些人视而不见。 那些人在偷看陆清眠的时候,时不时会向江浸月瞥来几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看几眼就会转头和同伴交头接耳,显然在议论江浸月和陆清眠的关系,他们似乎很震惊陆清眠怎么会有江浸月这样的朋友。 江浸月吃饭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还剩了一半多就已经放下了勺子,完全没了胃口。 陆清眠早就吃完了,见江浸月不吃了,问他:“吃这么少就饱了?” 江浸月牵强地扯起嘴角,“嗯,不是很饿。” 陆清眠听了眉头微皱,他似乎看透了什么,却并不明说,只是先站了起来,然后自然地向江浸月伸出手,“那走吧,我带你在学校里逛逛。” 江浸月却没有将手搭在陆清眠的手中,“我……我不去逛了,我困了,我想回家睡觉。” 陆清眠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走在江浸月的外侧,主动牵起江浸月的手,“那我送你回家吧。” 两个人经过了一桌人,那桌人立刻低下头假装吃饭,却仍是传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那惊呼声听在江浸月耳中特别刺耳,江浸月低着头,将手从陆清眠的手中抽了回来,再次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清眠的神情冷了几分:“行吧。” 走出食堂,陆清眠就走了,像是有些生气。 江浸月更显无措心慌,陆清眠一走,那些跟在身后一起出来的几个学生议论的声音立刻大了许多。 “那人谁啊?完全没听过。” “不知道啊,跟陆清眠什么关系?” “朋友吧,可能以前认识?” “陆清眠怎么会有那样的朋友?” 陆清眠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朋友。 江浸月的心重重下沉,脚步虚浮地往家走,一路都在神游,回到出租屋后就把自己摔在床上,他明明只是去学校参加了一次班会,吃了一顿饭,却好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好累……” 江浸月缓缓闭上眼睛,甚至开始犹豫晚上还要不要去看陆清眠练琴。 他虽然说了要去,但陆清眠没告诉他去哪个礼堂,也没告诉他时间。 分开时陆清眠似乎生气了,也许……不会再叫他去礼堂了。 江浸月在床上蜷缩起来,双眸放空,随后把脸颊也藏了起来。 “我真的好差劲。” 一下午,江浸月都守着手机,他害怕陆清眠联系他,又害怕陆清眠不联系他。 可直到天渐渐黑了,手机也没有响起。 江浸月终于放弃,他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起身去浴室。 却不想他刚刚走出卧室,枕头下就传来闷闷的铃声。 手机响了! 江浸月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脚步慌乱了跑回去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陆清眠。 真的是陆清眠! 江浸月莫名开始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起电话。 陆清眠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透过话筒显得有几分失真,却依旧清冷好听。 “江浸月,我现在去接你。学生会那群人很烦,一点事拖到了现在。” 江浸月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陆清眠的话像在他耳边说的一样,他抓着手机的手都有点抖,紧张的脑筋都跟着变笨了,干巴巴地回答:“啊?” 陆清眠:“不是说好来礼堂看我练琴吗?现在天黑了,我去接你。” 江浸月蓦地反应过来,他在小客厅里来回走了两步,努力缓和下紧张的呼吸,小声说:“不用接我!你告诉我礼堂的位置,我去找你。” 陆清眠不赞同:“天黑了。” 江浸月用力摇头,又想到陆清眠看不到,便说:“有路灯的,我没事。” 陆清眠:“好吧。” 得到地址,江浸月匆忙穿上外套,第一次没在出门前戴好眼镜和口罩就打开了门往出跑。 他边跑边戴眼镜和口罩,甚至忘记了长长的刘海还被发夹卡在脑袋上。 江浸月一共没去过h大几次,对里面并不熟悉,找礼堂的时候还找错了一次。 他走得很快,后面几乎小跑了起来,等终于来到礼堂门前,看着紧闭的礼堂大门,江浸月停在原地,努力平缓呼吸,等呼吸不那么急促了,才缓缓拉开了礼堂的门。 礼堂里面很黑,只有最前方的舞台上亮着一束灯光,照亮舞台一角,那里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陆清眠并不在那里。 “陆清眠?” 江浸月走进去,入目是一排排隐在黑暗里的座位,哪里都看不到陆清眠的身影。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累。” 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江浸月紧绷的身体蓦地放松,连眼前刚刚要涌现的幻象也飞速消散。 陆清眠低头,将脸颊埋进江浸月的颈窝,高挺的鼻梁抵着江浸月的皮肤,呼吸轻轻洒在江浸月的颈窝里。 过于亲密的姿势让江浸月下意识收紧肩膀,脊背往前倾了几分,想逃离陆清眠的拥抱。 陆清眠却紧了紧环在江浸月腰间的手臂,薄唇说话时几乎碰到了江浸月的脖子:“别动。” 江浸月不敢动了,好不容易平缓的呼吸又乱了起来,他微微启唇,用尽全力放小呼吸的声音,就怕被陆清眠听到。 却不想陆清眠很直白地指了出来:“江浸月,你呼吸这么乱。” 江浸月立刻闭上嘴巴,屏住了呼吸。 陆清眠察觉到,揽在他腰间的手突然轻轻捏了一下,江浸月立刻破功,张开嘴巴更快速地呼吸。 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无措,指尖小心翼翼地碰到了陆清眠的手,却不想陆清眠立刻躲开了。 江浸月的指尖顿了顿,再次将手搭在了陆清眠的手上,这回陆清眠直接松开了江浸月的腰,贴着江浸月的头也抬了起来,却仍站在江浸月身后。 “不许碰。”陆清眠的声音泛着淡淡的凉意。 江浸月想回头,陆清眠却抬手掌控住了江浸月的脖颈,掌心轻压着江浸月小巧的喉结,不让他转头。 “陆、陆清眠……” 陆清眠侧头,靠近江浸月耳边,轻声问:“江浸月,白天……为什么躲我?为什么不和我牵手?” “我、我……”江浸月想解释,可他又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陆清眠的呼吸轻轻洒进江浸月的耳孔,又热又烫,泛起淡淡的痒。 江浸月难耐地微微歪头,“我”了几次后失落地垂眸,指尖抬起来,小心地去摸索陆清眠握着他脖颈的手。 礼堂的后排很黑,他们站在门口,光线更加暗淡,陆清眠侧着头,在极近的距离下看着江浸月的耳朵。 白如玉的耳朵染上了淡红,小巧的耳垂格外圆润,显得肉嘟嘟的。 江浸月的指尖终于搭上了陆清眠的手,陆清眠这次没有躲开。 颤抖的指尖彰显着江浸月凌乱的心,他鼓起勇气,认真说:“陆清眠,下次……下次我不会躲开你了。” 陆清眠没说话,只有轻缓的呼吸吹拂在江浸月的耳朵上。 江浸月觉得那一侧的耳朵热得快熟了,他想歪头躲开,又怕陆清眠生气,便僵硬地扬着脖子。 “这是你说的。”陆清眠的声音离江浸月的耳朵更近了,江浸月能感觉到耳朵似乎碰到了什么。 下一秒,耳垂被陆清眠咬住,叼在了唇间用牙齿轻轻碾磨,陆清眠的声音含糊了几分:“江浸月,别让我等太久。” 第44节 “陆清眠!”江浸月惊呼,终于忍不住想缩起脖子,躲开陆清眠,可他脖颈上抓着一只大手,根本动弹不得。 耳垂上陌生的感觉让江浸月的腰酸软一片,双腿也跟着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了。 那感觉直冲大脑,让江浸月连思考的能力都变得迟钝。 他似乎听懂了陆清眠话里的意思,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本该微凉的耳垂慢慢变得滚烫,时间在此刻变得格外缓慢难熬,江浸月双手抓住了陆清眠的手臂,只觉得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眠终于放过了江浸月的耳垂。 白腻的耳垂被齿关碾磨通红,上面印着凌乱的齿印,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能看到淡淡的湿痕。 江浸月能感觉到耳朵上的湿润在空气中慢慢变凉,却无法为他滚烫的耳朵降温。 陆清眠松开了手,走到了江浸月身边,终于牵住了江浸月的手。 他带着江浸月走向舞台,江浸月浑身绵软,刚迈步就踉跄了一下。 陆清眠揽了下江浸月的腰后立刻松手,只肯牵着他的手,用稍显恶劣的语气说:“江浸月,站稳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明知道江浸月走不稳,却故意想看江浸月软绵绵地跟在他身旁。 江浸月丝毫未察觉到陆清眠的坏,努力跟着陆清眠往前走。 等两人一起坐在钢琴前,江浸月长长呼出一口气,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陆清眠将双手搭在黑白色的琴键上,修长的手指与琴键格外搭配。 江浸月高中时就听说陆清眠会弹钢琴,但他从来没听过。 陆清眠没说曲名,指尖直接用力按了下去,快节奏的调子在空荡的礼堂响起。 江浸月除了小学时吹过几次竖笛外没接触过任何乐器,也没听过什么钢琴曲,他只知道陆清眠敲击钢琴键的手指快到他眼花缭乱,一个接一个砸进耳朵里的音符让他听得有些心慌。 这个曲子怎么听怎么奇怪,江浸月瞪圆了眼睛,模样显得有些傻。 三分半长的曲子流畅弹完,陆清眠转头看到了江浸月傻眼的模样。 他轻笑出声,抬手摘下了江浸月的眼镜和口罩,问:“好听吗?” 江浸月赶忙点头,陆清眠戏谑道:“真的好听?” “好听……就像在听……恐怖电影的配乐。”江浸月迟疑道。 陆清眠笑得身体趴在了钢琴上,按得钢琴响起一阵混乱的音节,“你没听错,这曲子叫《鬼火》。” “《鬼火》?”江浸月没听过,也不了解。 陆清眠点头,“嗯,炫技用的,我太久没弹,手有点生,过来练几遍。” 江浸月刚刚可没听出来陆清眠手生。 陆清眠又弹了几遍,江浸月一直乖巧地坐在旁边,听得格外认真,每次陆清眠弹完,他都要认真地夸奖:“好听。” 在江浸月的夸奖中,陆清眠越弹越快,弹得毫无感情只为炫技,手速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江浸月也格外捧场,望着陆清眠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崇拜陆清眠的人多了,陆清眠从不当回事。 偏偏江浸月那双眸子这样看着他,让他十分上瘾。 想要江浸月一直这样看着他。 终于,再又一遍结束时,陆清眠过够瘾了,转头看着江浸月,问:“你要试试吗?” 江浸月想到陆清眠弹的曲子,使劲摇头:“我不行的……” 陆清眠抓起江浸月的手,搭在了一侧琴键上,他则搭着另一侧,“我教你别的。” 江浸月的手很漂亮,虽然从未弹过钢琴,可纤细的手指搭在琴键上丝毫不觉得违和。 陆清眠按下一个音,江浸月跟着按下一个音,紧接着一下接一下,江浸月很快听出来了这是一首儿歌《小星星》。 因为节奏简单,江浸月学得很快,陆清眠让他自己试试。 江浸月仍旧只用一只手,在陆清眠的注视下,紧张地按下了第一个音,开始时有点卡顿,慢慢流畅起来,江浸月听着自己弹奏的曲调,心情格外好,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突然,头顶的灯熄灭了,整个礼堂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钢琴声和江浸月的歌声立刻停了,突然而至的黑暗让江浸月有些害怕。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江浸月搭在凳子上的手,陆清眠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继续弹。” 江浸月的指尖蜷缩在陆清眠的手心里,温暖而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搭在钢琴上的指尖重新按了下去,“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琴声越来越流畅,江浸月的哼唱也轻快了不少,“一闪一闪亮晶晶……” 江浸月弹完一遍没有停,紧接着弹起了第二遍,第三遍。 黑暗中,黑白二色的钢琴键在敲击时突然迸溅出几颗闪亮的小星星。 金手指在江浸月的脑海中欢呼着出现:“为宿主提供超——级玛丽苏的小功能哦!” 江浸月却顾不上金手指的声音了,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钢琴和唱歌上。 他的心在简单的曲调里逐渐飞扬,他好像从未如此轻松快乐过。 琴键上迸溅出的小星星越来越多,照亮了陆清眠和江浸月的脸庞。 陆清眠侧着头,黑眸深深地注视着江浸月。 四周突然亮起一颗颗闪烁的小点,小点在黑暗中飞舞环绕,是一只只快活的萤火虫。 在萤火虫出现后,本该生活在海里的发光水母也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在没有一丝水的空气中上下浮动。 江浸月什么都没注意到,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琴键,轻快地弹着钢琴。 光亮里,江浸月细软的发丝垂在脸颊边,唇角牵起,笑容灿烂,漂亮的五官像蒙了一层光,眼眸比星辰闪耀。 陆清眠看得入神,这样的江浸月是他从未见过的江浸月,褪去了丑陋的盔甲,是那么耀眼夺目。 如果没有那场绑架,江浸月本该成长为一个多么璀璨的人啊。 舞台上,围绕在钢琴周围的地面迅速长出了一片茵茵青草,青草中窜出无数朵小花,那些小花叶片单薄、颜色简单,却越长越高、越长越茂盛,高度直到与琴键平行才停止生长。 小花的香味很淡,簇拥在坐在钢琴前的陆清眠和江浸月身边。 舞台变成一片奇幻的花海,发光水母和萤火虫在江浸月的琴声里共舞。 江浸月漂亮的指尖再一次按下了这首简单儿歌的最后一个音节。 他停止了歌唱,看向陆清眠。 一阵微风拂过,小花掀起层层花浪。 陆清眠抬手,用力地鼓掌,黑眸里满是认真和赞扬:“江浸月,你弹得很好。” 江浸月仍搭在琴键上的手指颤了颤,转手从一旁摘下一朵小花递给了陆清眠。 “谢谢,”江浸月的双眸明亮,他没有像过去那般羞赧躲藏,在面对别人的感谢时手足无措,他清浅的眸子与陆清眠的漆黑双眸对视,“我也觉得我弹得挺好的。” 陆清眠抓住了那朵小花,同时抓住了江浸月的手。 “江浸月,你本该如此耀眼。” 江浸月愣了下,随即笑弯了眉眼,用力点头:“嗯!” 从礼堂回家的路程十分轻快,江浸月那张漂亮的脸虽然再次被藏了起来,可陆清眠相信,江浸月总有一天会自在地站在阳光下。 夜里,江浸月洗完澡躺在床上,心情仍不能平静。 他拿出手机,打开他的秘密基地“月的小窝”,在手机上敲打出一个又一个字,写了长长一段感想。 最后,他又将那些感想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只在里面发了两句话。 “我想变成更好的人。” “我会变成更好的人。” 第二天,h大为期两周的军训正式开始。 江浸月早早起床,主动给陆清眠发了信息。 江浸月:我可以去看你的军训吗? 陆清眠:随时欢迎。 江浸月精神一振,立刻就想出门,却接到了陈可爱的电话。 陈可爱道:“月月啊,你是不是要去看陆清眠的军训啊?” 江浸月应是,陈可爱却叫江浸月等等他,他也要一起去。 “去看大一新生军训怎么能空手去呢?这不得准备下遮阳伞、板凳和冷饮?我还特意买了冰镇大西瓜!” 江浸月茫然:“是给新生准备的吗?” 陈可爱冷笑:“哼哼,怎么可能,是为我们自己准备的,在新生痛苦军训的时候在旁边遮阳休息吃冷饮,不是很快乐吗?” 新生军训被学长学姐折磨可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了,陈可爱大一军训时就被这么折磨过,如今他好不容易大二了,怎么可能不折磨回去! 今天可算让他等到了! 第32章 军训 h市四季分明, 但春夏秋三季都很短暂,唯独冬季十分漫长,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冬天。 9月的天气本该凉爽, 但老天爷也在和这群热情洋溢的大一新生作对,似乎是为了磨炼大一新生的心智和身体, 在正式开始军训的这天,天气突然热了起来。 早上, 陆清眠回完江浸月的信息就一直在看校门的方向, 甚至因此在教官的口号中转错了方向, 被教官单独点名出去向左、向右地转了几圈。 教官本意是震慑这群新生,却不想在陆清眠站到前面后,人群里反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陆清眠频频走神看向校门方向的行为被不少人注意到了,便有男同学大着胆子打趣: “教官!你不知道, 我们大校草怕不是在等他女朋友呢!” “就是啊, 教官,校草看大门那边看了一早上了!” 第45节 一听是在等女朋友,同样年龄不大的教官没忍住笑出了大白牙,然后立刻收敛笑容, 绷住五官,维持面上的严肃: “笑什么笑!不要笑!安静!安静!有没有纪律了?谁让你们笑了!” 哄笑的新生们慢慢安静下来,但偷偷看向陆清眠的视线更多了,其中女生的视线最多。 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刚刚离开高中校门获得解放,正是渴望恋爱的时候, 陆清眠这样神颜、学霸家世好的新晋校草很容易被当成暗恋对象。 陆清眠本人却对周遭的视线毫不在乎,他回归队伍后, 仍是时不时看向校门的方向。 为了表现出自己真的很严格,教官一直等到10点多才给了大家5分钟的休息时间,在同学们的抱怨声中,教官吹响口哨,新生们一哄而散,分别往附近能够遮阳的建筑或者树下跑。 5分钟时间太短,不够走到校门口,陆清眠拿出手机,发现江浸月没再发来新的消息。 他干脆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手机里传来拨通的嘟嘟声,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这时,几个女生小跑着来到陆清眠身旁,其中一个女生被其他几个女生围着,簇拥在中间推了出来,女生的脸庞被太阳晒得红红的,此时面对陆清眠,面色更红了,抬手递上来一瓶水,充满期待地问:“陆清眠,你喝水吗?” 其他几个女生见此嘻嘻哈哈地笑着,不远处也传来了哄笑声,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陆清眠拨出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很快变成了忙音,他眉头微皱,神情有些冷,看也没看面前的几个女生,转身就走了。 递水的女生面色十分尴尬,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她笑话,陪她来的几个女生纷纷安慰她,越安慰女生越委屈,带着一腔勇气和愤怒,小跑上前拦住了陆清眠: “陆清眠,你等一下!” 陆清眠很高,几乎快到一米九了,他此时才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女生。 女生问:“陆清眠,我听说你没女朋友,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不等女生说完,陆清眠已经打断了她:“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女生愣住了:“什么?” 陆清眠又看向了校门的方向,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对女生不感兴趣。” 女生僵硬在原地,身边的几个女生也一副裂开了的神情:“gay、gay?你是基佬?” 陆清眠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男人也没兴趣。 他只是…… 陆清眠的脑海里浮现出江浸月总是微微颤抖的模样,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几个女生见陆清眠不再说话,也不追问了,拉拉扯扯地跑开,一边跑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 “靠!消息不准确啊!只听说单身!没听说是gay啊!” “完了完了丢死人了,我居然差点跟基佬告白!”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你跟他说什么了,再说了你也就是馋他的颜,帅哥多得是,不差他一个!” 风将几个女生的交谈吹散了,回到了军训队列的女生立刻被其他女生围住,“除了我们没人知道”的事渐渐在新生群中传开了。 等午休结束,下午的军训开始,关于陆清眠是gay的言论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偷看向陆清眠的女生不减反增,只是那些视线里再没有了爱慕,反而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在看小说里走出来的纸片人一样火热。 同时,偷看陆清眠的男生视线也多了起来,并且越加明目张胆。 刚开学就被动出柜的陆清眠压根不在乎,他仍旧在走神,甚至趁着教官不注意,偷偷看了几次手机。 下午了,江浸月仍旧没发来消息,明明一大早就说要来看他军训的人,却直接玩起了失踪。 陆清眠磨了磨后槽牙,突然觉得牙痒,很想用江浸月磨牙。 此时江浸月正在h大里,只是不在操场,而是被陈可爱拽去了食堂。 早上,陈可爱给江浸月打完电话后就抱着个大西瓜来找他了,他还在附近的超市订了不少东西,但是老板很忙,临近中午才把东西送过来,导致他们上午没去成。 在这期间,陆清眠打来电话时江浸月立刻就要接听,手机却被陈可爱抢走了。 陈可爱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沙发上,举高了手机不让江浸月接电话,还给江浸月出主意: “暑假我见你们天天黏在一起,我每次想找你,你都和陆清眠在一起,现在开学了不赶紧冷落一下他?月月,我跟你说,你就不能太惯着他了,你也太乖了点。” 江浸月不太懂,他焦急地看着陈可爱举高的手机,想去抢又怕不小心触碰到肢体,等来电铃声没了,江浸月眼尾都红了些许,像是快哭了。 陈可爱看得心里一软,随后有些心虚,坐回沙发上,安慰江浸月道:“哎呀,就是一通电话嘛!反正下午你们就能见到了啊,一通电话不接不会怎么样的,让陆清眠那厮着急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江浸月坐在陈可爱旁边,还想拿回自己的手机:“那我要给陆清眠发短信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陈可爱手快,把手机塞到自己身后去了。 江浸月因人鱼玛丽苏事件而变浅的眸子一直追随着手机,见此连碰触ptsd都顾不上了,当真伸手想去拿手机。 “哎哎哎!”陈可爱吓了一大跳,拿起手机蹦了出去,“江浸月!不至于不至于,为了一通电话不至于做这么大牺牲啊!” 陈可爱虽然从没有问过江浸月的碰触ptsd的问题,但相处下来他也猜测到了一些,尽量不会让自己碰到江浸月。 江浸月收起双腿,蜷缩在沙发上,微皱着眉看向陈可爱,似乎放弃抢手机了,只问:“下午什么时候去学校?” “他们下午2点才开始呢,不用着急。”陈可爱说着,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下午2点,陈可爱才带着心急如焚的江浸月出门。 一进h大的校门,就能听到自操场传来的喊口号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教官大吼和吹口哨声,江浸月甚至踮起脚望向操场的方向,脸上满是焦急。 陈可爱一手拿着两个小马扎,一手拎着一个小型保温箱,见江浸月这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放下保温箱,从口袋里翻出江浸月的手机递了过去。 “给你,你要实在着急,就给他发条信息,不过现在已经开始军训了,陆清眠应该没时间看。” 江浸月立刻放下抱着的大西瓜,接过手机就开始编辑信息,却听陈可爱在一旁凉凉地说: “上午我可是给你看过那些要排队跟陆清眠告白的帖子了,陆清眠现在在h大就是个人人都想抢的香饽饽,你再这么听话绵软,以后他欺负你怎么办啊?” “陆清眠不会欺负我!”江浸月说话声音大了点,他很认真地反驳,“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很多人喜欢他。” “现在跟高中可不一样了,”陈可爱撇撇嘴,“高中大家都是早恋,偷偷摸摸的,也不敢太出格,可现在上了大学,一个个跟刚放出来的神经病似的,哪个不把自己当爱情剧主角,恨不得天天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别说是告白了,胆子大的扑上去直接亲也不是没有。” 江浸月戳着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了顿,看着信息框里打出来的字有些走神。 他想象不到陆清眠和别人亲吻是什么样子,或者说是不愿意想象那样的画面。 陈可爱见江浸月迟疑,说得更来劲了,“你可要看紧陆清眠,别太宠着他,时不时晾着他,让他患得患失一下,这样他才能更加在乎你啊。” 江浸月似乎被说服了,他删掉消息框里的字,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重新抱起大西瓜。 “我……不发了,反正马上就见到了。”江浸月说着垂下头,眉头还是皱着的。 陈可爱见此,咧嘴一笑,“走吧,这边快一点。” 江浸月以为陈可爱说的快一点是快一点到计算机系所在的方阵,却不想陈可爱说的快一点是快一点到食堂。 “一直没吃饭你不饿吗?反正他们要训一下午呢,不着急,先吃饭再说。” 江浸月又犹豫了,他虽然没给陆清眠发短信,可满脑袋都在想着陆清眠。 陈可爱催促了两声,江浸月还是跟着进去了。 这个时间食堂人很少,没有陆清眠一起,也不会有人跟在他们身后窥探议论,陈可爱领江浸月去了自己最喜欢吃的一家麻辣烫,要了两碗特麻特辣的麻辣烫,打算好好爽一下。 江浸月能吃辣,但不太能吃这么辣,全程吃得有些痛苦,嘴巴都肿起来一点,眼神还有些放空,显然在想陆清眠。 陈可爱特别能吃辣,早就吃完了,在一旁观察江浸月。 江浸月这会儿把口罩摘下来了,他怕麻辣烫的红汤溅在口罩上,刘海也被勾在了耳后,虽然仍戴着又大又笨重的眼镜,但小巧的下巴和脸蛋露了出来,坐在一旁的陈可爱甚至能看到江浸月卷长的睫毛,毛茸茸的像两把小刷子,连下睫毛都很长。 此时江浸月的唇被辣得又红又肿,像被狠狠亲吻过,看得陈可爱忍不住舔了舔唇,脑袋里不自觉地想他从未看过这么适合亲吻的唇,一定很软。 “哎……”陈可爱叹了口气,心想这么漂亮的宝贝怎么就便宜了陆清眠那个变态呢。 更过分的是这么漂亮的宝贝对自己的漂亮毫无所觉,甚至觉得自己的长相是令人厌恶讨厌的。 想到此,陈可爱叹气的声音更大了。 江浸月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下大半碗,但他真的吃不下了,实在太辣了。 陈可爱立刻递过去纸巾,“下次给你要中辣,怪我怪我。” 江浸月摇摇头,胃部热烘烘的感觉反而让他心情放松了许多,看着陈可爱递过来的纸巾,歪头想了想,接过纸巾时干脆将手搭在了陈可爱的手上。 陌生的触感让他的心下意识急跳了两下,江浸月做好准备等待幻象来临,但……什么都没有。 江浸月微微瞪大眼睛,干脆握住了陈可爱的手。 陈可爱的手只比江浸月大一点点,突然被江浸月握住也吓了一跳,有些僵硬,他也在仔细观察江浸月,想看江浸月会不会出现应激反应。 江浸月突然握着陈可爱的手上下晃了晃,唇角翘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陈可爱,你好呀。” 陈可爱回过神,立刻两只手一起抓住江浸月的手,更用力的上下晃荡起来,手指还来回揉捏,不可思议道:“月月,你……已经好了吗?” 江浸月摇摇头,“其他的不行,但只是握手的话应该没问题了。” 说到此,江浸月眉目柔和,笑容里带上几分甜意,“有陆清眠在,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又不是医生……你也太信任他了……”陈可爱小声嘟囔,但他不想在此时破坏气氛,便问起另一件他很好奇的事,“月月,你和陆清眠在一起多久了?” “就是遇到你的前几天,我在莱茵小区遇到了陆清眠。”江浸月说。 陈可爱的爪子握着江浸月的手不松开,一边捏一边问:“不是这个啦,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们不是高中同校吗?难道那时候就互相有意思了?” 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 陈可爱便捏住了江浸月的食指和中指,扭在一起,“这种在一起!就是……”陈可爱压低声音,“做过的那种在一起,谈恋爱啊!” 江浸月瞬间抽回自己的手,脸颊绯红,语气急促:“我们没有!没有……那个。” 江浸月对那种限制级的事情了解不多,可电视里播的电视剧总会遮遮掩掩地表达一些情景,江浸月又不是傻子,他就算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朦胧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陈可爱一脸狐疑:“你们还没做过?”他像是完全不相信,毕竟陆清眠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只青涩单纯谈恋爱就能满足的人。 陈可爱虽然也是个颜狗,可这段时间看着陆清眠和江浸月的相处,他自觉发现了真相,陆清眠那家伙在高颜值的伪装下,怎么看都是个大变态。 江浸月用力摇头,把口罩翻出来重新戴上,遮住了红透的脸颊。 陈可爱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你们总亲过嘴吧?” 江浸月还是摇头,脸颊的红遮住了,耳朵的红却遮不住,红得快熟了。 “嘴都没亲过?”陈可爱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声音高了不少。 好在这层没什么人,没人注意他们。 江浸月害怕陈可爱再问出什么可怕的问题,慌忙解释:“我们、我们没有谈恋爱。” 第46节 陈可爱咧嘴,五官都扭曲了:“没、没谈恋爱?” 开什么玩笑!就光说这段时间,他每次想去找江浸月玩,陆清眠那个老狗比都在!每次他想多跟江浸月说几句话,陆清眠的眼刀就能刷刷刷个不停,恨不得扎死他! 陆清眠守着个宝贝,到底在干什么? 陈可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总觉得陆清眠在下一盘大棋,而江浸月就是被他摆在棋盘中央的最大奖品。 好在陈可爱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个人重新拿起东西,这回终于去了操场。 计算机系的方阵在靠近操场边的位置,江浸月一出现在附近,陆清眠立刻就看到了,同时也看到了江浸月身边的陈可爱。 一看到陈可爱,陆清眠就猜到了江浸月没接电话的原因,紧皱的眉霎时松缓不少。 江浸月却没看到陆清眠,操场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还都穿着一样的迷彩服,一眼望去全一个样。 陈可爱来之前打听过计算机系所在的位置,他找好最佳观赏角度,放下两个小马扎,撑开遮阳伞,拉着江浸月一起坐在小马扎上,从小型保温箱里拿出两杯晃荡着冰块的果茶,递给江浸月一杯,然后在一众满头大汗的新生面前,用力摇晃果茶杯,让冰块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随后用力嘬了一大口,末了还发出一声“啊”的长叹。 他本就染着一头惹眼的粉头发,这一系列操作下来,离得最近的队伍里立刻传来几声低骂。 “草!” “太不要脸了!” “这是大二还是大三的?” “尼玛啊,我想杀了他!” 陈可爱面带微笑,看向身旁的江浸月,道:“月月,快喝啊。” 江浸月怀里还抱着那个大西瓜,他双手捧着果茶,视线却直直地看向前方。 陈可爱顺着江浸月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了因为身高站在最后排的陆清眠。 陆清眠的眼神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紧江浸月,阳光下一双黑眸冷沉冰凉,映不进半点光亮。 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陆清眠从早上收到江浸月的短信后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 江浸月被看得有些无措,他低头喝了口冰冰凉凉的果茶掩饰紧张,搭在肩头的遮阳伞也滑下来一些,挡住了江浸月的脸。 等江浸月再抬头看过去时,陆清眠已经没再看他了,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江浸月握着果茶杯的手指抖了抖,冰凉的水汽沾湿了指尖,他心里也跟着泛起凉气,心中蓦地浮起一个念头: 他这样来,会不会给陆清眠丢人? 陈可爱没那么多想法,他咕噜噜喝了大半杯果茶,又从小保温箱里翻出一根雪糕,拆包装的时候把包装袋抓得哗啦作响,咬下去的时候还听到离得最近的那排学生里有人咽了口口水。 “爽啊。”陈可爱忍不住感叹。 他一边吃雪糕一边不忘催促江浸月一起吃。 江浸月点点头,心绪却有些起伏。 来看大一新生军训的学长学姐不少,也有人拿着冷饮在喝,但像陈可爱这么嘚瑟的真的是头一个。 很快,陈可爱就感受到了无数望向他的怨念视线,他甚至撑着遮阳伞站起来,叼着雪糕走到了方阵前转了两圈,最后还是被看不下去的教官给赶走的。 教官也觉得陈可爱有点不是人,所以很快放新生们去休息,这次还足足给了10分钟的休息时间。 口哨声响起,方阵队伍立刻散开了,新生们有意无意地路过陈可爱,然后投过来一个愤怒的眼神。 陈可爱无所畏惧,把雪糕咬得咔嚓响。 队伍一散,江浸月立刻放下大西瓜站了起来。 人群里,陆清眠径直走了过来,半点没有犹豫。 他个子格外出挑,黑色的碎发有点汗湿,冷白的皮肤也被大太阳晒出了点微红的痕迹,脖颈挂着汗珠,却莫名让江浸月的心跳快了几分。 因为上午的小插曲,此次休息时已经没有女生再凑过来找陆清眠了,但追随着陆清眠的热切视线却不少,在这些视线里,还藏了不少来自男生的视线。 陆清眠走到江浸月面前,没有询问江浸月为什么不接电话,只是很淡地说了句:“来了。” “嗯,我来了。”江浸月很小声地应着,末了急忙转身想去翻小型保温箱。 “我给你带了果茶和雪糕!” 他拿出一根雪糕递给陆清眠,打算等陆清眠接了再去拿果茶。 陆清眠伸过手,却没接那根雪糕,而是拿走了江浸月另一只手里的果茶杯。 果茶杯里插着的吸管被咬得扁扁的,透明的吸管上全是小牙印,陆清眠却像看不见似的,薄唇轻启,含住吸管喝了几口。 “不用那么麻烦,我喝不了那么多。” 在陆清眠喝了江浸月的果茶后,一些没走远的新生群里立刻传出起哄声。 上午来找过江浸月的几名女生起哄声音最大,她们眼睛发亮,紧紧盯着这边的情景,像在看什么现场电影,时不时还小声交头接耳几句。 “卧槽卧槽,陆清眠不是找粉毛,是找那个戴口罩的!” “能看清戴口罩那人的脸吗?我可太好奇了!” “不行,太远了,看不清,哎呀可急死我了!” “快看!他接雪糕了!” 陆清眠正把果茶杯还给江浸月,接过了雪糕,拆开包装,很随意地咬了一口。 江浸月比较喜欢果味的雪糕,递给陆清眠的是一根芒果形状的雪糕,此时芒果的尖尖缺了一块,黄色的脆皮破开,露出里面带着冰碴的奶白内馅。 “好甜。”陆清眠微微皱眉,抬手就把雪糕递向了江浸月,一直递到江浸月的唇边,“尝尝?” “啊啊啊啊!!!”不远处的学生群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江浸月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尖叫,但这声音着实吓到他了,从陆清眠走过来开始,望向他们这边的视线就没少过,这让江浸月时时刻刻都想着逃跑。 可他昨晚刚答应过陆清眠,他保证过不跑的。 江浸月垂眸,视线慢慢落在了黄澄澄的芒果味雪糕上。 陆清眠也不催,只是一直举着雪糕,黑眸盯着江浸月,薄唇勾起漫不经心的笑。 陈可爱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在心里呐喊:月月别吃!推开他! 陆清眠这宣示占有权的行为不要太明显,幼稚得陈可爱脚趾扣地。 江浸月的口罩卡在下巴处,只露出殷红的唇,饱满的唇瓣缓缓张开,含住了一点雪糕,嘴唇轻抿,吃掉了一点黄色的脆皮和雪白的内馅。 他咬在了陆清眠咬过的地方。 陆清眠唇边的弧度大了几分,“好吃吗?” 江浸月轻点头:“好吃的,很甜。”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小马扎往前拽了拽,想让陆清眠坐上去。 陆清眠没坐:“你坐吧,我站会儿就行。” 江浸月使劲摇头,指尖轻轻勾住了陆清眠的一根手指,又立刻松开了,仿佛在那么多偷看、打量的视线里,只是勾一下陆清眠的手指就用尽了最大的勇气。 陆清眠只好坐下,小马扎很矮,他一双大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只能一边曲起,一边伸展。 江浸月撑着遮阳伞就在陆清眠身旁,还抬头看了看阳光的位置,尽职尽责的帮陆清眠挡阳光。 陆清眠薄唇勾起一点很小的弧度,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要不要坐?” 他纯属嘴坏,以为江浸月肯定不会坐,说完就想重新站起来让出小马扎,却不想江浸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坐了下去,还坐歪了,要不是陆清眠眼疾手快的揽了江浸月一下,江浸月就坐到地上去了。 江浸月有点懵,陆清眠也有点懵。 陈可爱在一边嘬着已经空了的果茶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睛却一眨不眨的近距离围观着两个人。 “你……”陆清眠轻声开口,江浸月像突然回神,一手撑着陆清眠的腿又想站起来,却被陆清眠拽了回去,“坐都坐了,待着吧。” 他从江浸月那里接过遮阳伞,将两个人的上半身都挡住了,聚在附近偷看的新生们啥都看不到了,急得恨不得跑过去把伞扔了。 不时有人惊呼议论:“陆清眠真是gay啊!” 也有几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翻着白眼,对江浸月不屑一顾,暗骂道:“挡那么严,肯定是丑逼。” 陆清眠撑伞的角度控制得很好,不仅挡住了那些学生的窥视,也把陈可爱的视线给挡住了。 陈可爱坐在一旁,看着几乎怼到他脸上的遮阳伞,气得龇牙咧嘴。 伞面下,江浸月因为坐在陆清眠的腿上,视线比陆清眠高出一点,他一手小心地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显得特别无措。 陆清眠低头咬雪糕,咬了一大口后,又把雪糕递到了江浸月的唇边,“还吃吗?” 江浸月抿了抿唇,他想说保温箱里还有,可不知为何没说出口,反而缓缓低下头,又咬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雪糕。 陆清眠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江浸月,像是突然觉得喂江浸月吃东西很有趣,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雪糕。 “嘴巴怎么肿了?”陆清眠的视线落在江浸月的唇上,发现了不对劲,他锋利的眉微皱,视线充满压迫感。 陆清眠自然不相信陈可爱会对江浸月做什么,但江浸月身上出现了并非来自他的变化,这感觉让陆清眠很不爽。 江浸月慢慢解释:“我和陈可爱去吃了麻辣烫,特麻特辣的……上午的电话……我没有不想接。” 不用陆清眠问,江浸月自己就全交代了。 在江浸月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对陆清眠的信任已经到达了很深的地步,甚至对陆清眠产生了依赖。 一杯果茶两个人喝很快见底,陆清眠打开盖子,指尖从里面勾出一块冰块,轻轻压在了江浸月的唇上。 江浸月立刻挺起腰肢,另一只手也搭在了陆清眠的肩膀上,“好凉!” “消肿,别躲。”陆清眠的动作不容拒绝,他撑在江浸月后腰的手五指张开,彻底掌控住了江浸月的腰肢。 陆清眠不让躲,江浸月当真不躲了,眼帘微垂,睫毛乱颤,心跳越来越快,搭在陆清眠肩膀的指尖都在颤抖,慢慢地,江浸月葱白的指尖抓紧了陆清眠的衣服,将迷彩服抓得乱糟糟的。 冰块贴着微肿的唇来回移动,融化的水珠顺着江浸月的唇滑落,沿着下巴一路蔓延进领口,留下一道道湿痕。 江浸月的唇微微张开,呼吸也乱了,胸口快速起伏,长睫下清浅眸子一片水润,眸色比冰块更加清透干净,满眼信任地看着陆清眠。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陆清眠的心颤了一下,指尖也跟着轻颤,融化了一半的冰块自指尖掉落,居然掉进了江浸月的领口。 冰凉贴着皮肤一路滑到了腰间,江浸月轻哼一声,低头将脸颊埋进了陆清眠的颈窝。 “好凉……陆清眠,冰块掉进去了。” 他的声音格外柔软,带着不自知的求饶,身体的颤抖清晰地传递给了陆清眠。 陆清眠的呼吸停顿一瞬,瞥了眼江浸月的衣服下摆,能看到那里的冰块正在融化,在布料上氤出一片水痕。 他指尖缓缓向下,撩开一点江浸月的衣服下摆,抖了一下,奶白的腰肢一闪而过,冰块从衣服里掉在地上,在炎热的气温下很快融化成一滩水。 江浸月低头看着那滩水一点点在地面上蒸发消失,只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像被蒸发的水,越来越热了。 第47节 遮阳伞下的空间狭小,陆清眠几乎听到了江浸月急促的心跳声。 口哨声在此时响起,10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江浸月立刻站起身拿走遮阳伞,把自己藏了起来,不让陆清眠再看他。 陆清眠缓慢起身,走向队列方阵,“等我。” 随着陆清眠走过去,无数充满八卦的视线落在陆清眠身上,焦急地想从陆清眠身上看出什么不同,但陆清眠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让期待八卦的新生们心中充满失望。 军训重新开始,教官开始喊口号,口号声里,陆清眠贴在裤线的手紧握成拳,他长睫耷下,掩住了黑眸里翻搅的暗潮。 陆清眠离开后,江浸月重新坐到小马扎上,陈可爱虽然心里十分好奇,但还是很靠谱地没有多问。 过了一会儿,江浸月才抬高伞面,露出一张仍泛着薄红的小脸。 陈可爱悄悄瞥了一眼,心里暗骂陆清眠是老狗比。 下午的阳光越来越热,他们甚至能听到偶尔有几个新生在抱怨为什么不下雨。 阳光下,陆清眠也被晒得眯眼,江浸月看得直皱眉。 陈可爱却爽得很,“还想下雨?做梦去吧!这艳阳天哪里来的雨,老老实实练到时间吧!” 江浸月却问道:“下雨……就能休息了吗?” 陈可爱只当江浸月好奇:“那要看多大的雨了,小雨可能就继续练,要是瓢泼大雨,应该就会解散提前结束了。” “要大雨啊。”江浸月轻喃,视线又看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所在的方阵正在站军姿,他穿着一身迷彩服,身姿更显挺拔,肩膀宽阔,手脚修长,在一众同样一身迷彩服的新生里格外显眼。 像是能感应到江浸月的视线一般,陆清眠眼珠一转,看了过来。 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甚至能看到汗珠顺着陆清眠的额角滑落。 他想让陆清眠早点休息。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重,逐渐充斥着江浸月的脑海。 一旁的陈可爱突然惊呼一声,一把压低了江浸月的遮阳伞,小声问:“月月!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眼睛?”江浸月一脸茫然,他自己不知道,陈可爱却看得很清楚,哪怕隔着镜片,他也能看到江浸月那双漂亮的眼眸颜色越来越浅,逐渐变成了剔透的琉璃色,甚至眸子里闪烁起了细碎的光,像眸中落下了无数星星。 陈可爱是见过江浸月长出翅膀的,他虽然不知道江浸月现在已经不是天使是人鱼了,可也知道江浸月这个情况不对劲。 他顾不上其他,挡在了江浸月身前,焦急道:“月月,我们先回去!” 江浸月看向了陈可爱身后:“我还想等陆清眠……” 不等话音落下,江浸月突然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双腿干涩紧绷,似乎很快会变成鱼尾,同时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突兀浮现,他眸子里的光亮越来越盛,大晴天里蓦地落下了豆大的雨珠。 雨珠砸在人群里,引起了无数惊呼。 “下雨了!下雨了!” “太好了!下雨了,哈哈哈哈!” “大晴天下雨!是老天爷也看不得我们太累吗?” 此时晴空万里,天上一丝乌云也无,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瞬间将新生们浑身浇透,却也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热气。 陆清眠看了眼天空,眉头狠狠皱起,立刻看向了江浸月的方向。 陈可爱十分慌乱,他身后就是无数学生,无论江浸月在这里长翅膀还是长什么,都会让情况变得十分危险! 江浸月也开始害怕,他抬高伞面,下意识穿过人群看向陆清眠,镜片反光下陆清眠看不清江浸月的双眸,却能感受到江浸月的无助。 教官发现这奇怪大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能大喊道:“原地解散!今天的军训提前结束!大家散了吧!” 学生们欢呼雀跃,甚至有人脱下迷彩服外套在头顶甩了起来。 陆清眠也脱下了外套,他爆发出了极限速度,猛地跑向江浸月,把外套盖在江浸月的腿上,双手揽住江浸月的腰,扛起江浸月就往最近的教学楼冲刺。 本来四散躲雨的新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两个开始跟着陆清眠跑,渐渐一群人开始跟着陆清眠跑。 “发生什么了?” “看热闹啊!前面都在跑!” “快快快跟上!别跟丢了!” “什么热闹?” “我不知道啊,别人拉着我跑的!” 陆清眠跑得极快,不忘回头大吼:“陈可爱!拦住他们!” 陈可爱睁大眼睛,看着飞奔而来的新生群,忍不住尖叫道:“我靠啊我怎么挡啊啊啊啊!用我的美貌吗?还是用我的魅力?我他妈挡不住啊!!!” 大喊几声后,陈可爱干脆转身追着陆清眠一起跑。 陆清眠扛着江浸月一路飞奔进教学楼,跑进楼梯间,大长腿一跨就窜上好几级台阶。 来到三楼后陆清眠看了眼门前的牌子,一路狂奔进了一间体育用品储藏室,还不等松口气,就听门外的走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跟上来的人还不少。 “人呢?” “人哪里去了?” “好像往那边跑了!” 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陆清眠低头,就见怀里的江浸月一双眸子瞪得圆溜溜的,显然吓坏了。 陆清眠问:“快变了?” 江浸月抓紧陆清眠的衣襟,“马、马上了!” 陆清眠环视这间小小的储藏室,看到了角落一个放杂物的铁柜子。 他立刻抱着江浸月躲了进去。 铁柜子的空间狭小,两个人进去特别拥挤,在关上柜门前,陆清眠手臂用力,勾起江浸月的一条腿,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江浸月裤子前的纽扣。 “抬腿!” 江浸月惊慌失措,竟问都不问就挺起腰肢,将另一条腿也搭在了陆清眠的臂弯里。 陆清眠指尖探入江浸月的裤腰,用力拽了下去,雪白的三角小裤头霎时映入眼帘,江浸月这才反应过来,紧紧并拢腿,不让陆清眠脱了。 “陆清眠!别……别!” 陆清眠顿了顿,干脆抱着江浸月靠近铁柜子的最里面,抬手关上了柜门。 光亮被驱逐,柜子里一片漆黑。 江浸月的后背紧贴冰凉的铁柜,脊背拱起,双手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头低垂着几乎贴上了陆清眠的头,裤子褪下一半卡在了饱满的弧度上,肉肉的部位坐在陆清眠的臂弯里,紧张的脚背绷紧,呼吸彻底乱了。 黑暗中,江浸月眸中的微光渐渐淡去,双腿却泛起了淡淡的光芒,随时会变成鱼尾,陆清眠怕裤子勒坏他的尾巴,便顾不上其他,指尖贴着裤子边缘挤了进去,用力往下拽。 “江浸月,把鞋子踢掉!” 冰凉的指尖陷入,江浸月抖着腿踢掉鞋子,裤子也终于被陆清眠拽了下去,正在陆清眠的指尖再次勾住小裤头的边缘时,江浸月轻而软地哼了一声,头抵在陆清眠的肩膀,压在他臂弯里的温暖变得冰凉,漆黑狭小的柜子里,璀璨的光芒一闪而逝,一条漂亮的琉璃色鱼尾搭在了陆清眠的臂弯里。 一片被鱼尾撑破的洁白碎布掉落在陆清眠的脚面上。 与此同时,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名学生走了进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们进来这里了!” “我也好像看到了!” “不过话说我们为啥追着他们跑来着?” “不是有人喊出事了快跑吗?” “啊?我明明记得有人喊进教学楼躲雨!” “都不是啊,是有人说快跟上去看热闹!有八卦!” 几名新生在储藏室里争论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看着不像会走的样子。 铁柜里一片漆黑,江浸月什么都看不见,感官在此时被无限放大。 他紧张得尾鳍颤抖,求助般紧紧贴上陆清眠的腿。 陆清眠身体微僵,手指一点点扒开江浸月的尾鳍,松开臂弯,让江浸月的身体从他的臂弯里滑落。 江浸月一声惊呼,被陆清眠整个人压在了铁柜的一侧,下一秒,嘴巴就被陆清眠用手指抵住,“别出声!” “好像有什么声音?”外面的一个男生说道。 江浸月下意识想咬唇,却意外将陆清眠的手指咬入口中。 他慌乱地用舌尖顶了一下,想将陆清眠的手指推出去,却不想陆清眠的手指突然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舌尖,像是不小心,又像是故意的,江浸月分辨不出。 陆清眠低头,薄唇几乎贴上江浸月的耳朵: “江浸月,你怎么咬我呢?” 第33章 迎新晚会 江浸月琉璃色的眸子茫然地睁着, 目之所及都是黑暗。 他们在躲进教学楼前都被雨淋透了,身上泛着潮气,此时江浸月被陆清眠压在一侧的铁柜上, 能清楚感觉到潮湿的布料贴在身上,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也让狭小的空间更显暧昧。 陆清眠的声音钻入耳中,江浸月更加慌张, 悬空的尾鳍无助地晃动, 像在寻找能够依靠的支柱。 舌尖上的碰触一触及离, 陆清眠并未为难江浸月,指尖离开江浸月的口腔,黑暗中江浸月什么都看不到, 只感受到唇边留下了一缕湿痕。 陆清眠的手指虽然离开了,但身体仍压着江浸月, 声音依旧响在江浸月的耳边, 语气严肃了几分,因怕被外面的人听到,江浸月甚至能感觉到陆清眠说话时轻轻张合的唇瓣。 “有出现幻象吗?” 江浸月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发丝蹭过陆清眠的鼻尖。 他太紧张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清眠身上,明明面对这样狭小空间内的黑暗和陆清眠压在他身上的碰触,他该出现可怕的幻象和幻听的,可这次居然什么都没有。 急促的心跳充斥在耳中,江浸月心中掀起复杂的情绪, 悬空的尾鳍翘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堆放在柜子角落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柜子外面的新生们听到。 “真的有声音!” “好像是柜子里面!” 第48节 几名新生停止争吵,有一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柜子。 江浸月紧张得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抓住陆清眠的衣襟,面对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还长着鱼尾巴,要是被同学们看到…… 恐惧击溃了一切,慢慢侵袭着江浸月的心,柜子里的黑暗氛围压过了暧昧,耳边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在江浸月耳中不断放大扭曲,伴随着时不时出现的狞笑声,激起了江浸月的应激反应。 陆清眠扶住江浸月的脖颈,指尖轻轻蹭了蹭江浸月小巧的喉结,压低声音道:“江浸月,闭上眼,相信我,你不会被发现的。” “陆清眠……”微弱的声音自江浸月口中传出,几颗泪珠纷纷滑落眼角,噼里啪啦地砸在铁柜子里,声音脆响。 江浸月的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遮挡,他用力呼吸着,最终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陆清眠将外套用腿压在江浸月下半部分的鱼尾上,挡住了漂亮的尾鳍,随后身体更紧密地压在江浸月身上。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铁柜前。 “吱嘎……”柜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道细细的光芒映入漆黑的柜子中,前来开门的男生向里面看了一眼,正对上陆清眠的黑眸。 那双黑眸冰冷可怕,半张脸仍藏在黑暗里,薄唇下压着不悦的弧度,无声说道:“滚。” 男生咽了口口水,心中无端生出了恐惧。 他又轻轻关上了柜门,转身往外走。 其他同学问道:“发现什么了?里面有人吗?” 男生敷衍道:“哈哈,怎么可能有人,里面东西堆得太杂,倒了下来。” “哦,那我们走吧。” “走吧走吧,本来就追得莫名其妙的。” 几人边说边往外走,随着开门声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 陆清眠松开江浸月的眼睛,推开柜门。 光芒彻底照亮柜子内部,没有陆清眠的压制,江浸月整个人顺着柜子滑下来,鱼尾巴委屈地蜷缩着,和堆积在角落的几根棒球棍挨在一起,剔透的琉璃色染上了些许灰尘。 江浸月眼角还有泪痕,上衣的褶皱里堆积着几颗莹白闪烁的珍珠。 阳光从窗外照进柜子里,琉璃色的眸子和鱼尾折射着清浅的七色微光,奶白的皮肤也在阳光下拢上朦胧的颜色,江浸月整个人都像在发着光。 小小的体育用品储藏室没有能够坐着的地方,陆清眠把外套捡起来抖掉灰尘,从角落拖出一张单人桌,把外套扑在上面,转身从柜子里抱出受惊的人鱼,放在了柜子上。 江浸月还有些缓不过来,转头看到窗外的阳光,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陆清眠,窗户……” 陆清眠一把拉上窗帘,这窗帘不知挂了多久没洗过,一阵厚重的灰尘飞扬起来,呛得陆清眠剧烈咳嗽,江浸月坐得远了点,但也受到了波及,跟着一起咳嗽起来。 两个人一边咳嗽一边对视,眸子里都渐渐浮现笑意。 咳完,陆清眠打开窗户,微风吹拂进来,此时窗外的晴天雨已经停了。 陆清眠看向江浸月:“你还好吗?” 窗帘只拉了一半,挡住江浸月所在的这一边,窗外碧空如洗,江浸月望向窗外,轻轻呼出一口气:“嗯,陆清眠,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剩下的话江浸月没说出口,陆清眠看了过来,眉头微皱,黑眸里浮现压迫,大有江浸月要是再说这种话,他可能会用什么可怕的方式惩罚江浸月一样。 陆清眠给陈可爱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陈可爱就抱着一团床单过来了。 他先敲了敲门,确定后才推门进来:“陆清眠,你让我去医务室偷床单做什么?还非得强调要新的……” 陈可爱看了过来,嘴巴大张,剩下的话全都忘记说了。 江浸月坐在桌子上,鱼尾曲在身旁,在陈可爱震惊的视线里,局促地翘了翘尾鳍,“陈可爱?” 陈可爱缓过神,立刻窜到江浸月面前,速度快得陆清眠都没拦住。 他低头仔细看着江浸月的鱼尾,想伸手摸一摸,最后还是没有碰,似乎怕碰一下江浸月就会坏掉一样。 “江浸月……”陈可爱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江浸月很紧张,对他来说,陈可爱是除了陆清眠以外的第二个朋友,如果陈可爱讨厌这样子的他…… “你可真是个妙人啊!”陈可爱感叹,把怀里的床单递给陆清眠,紧接着又担忧起来,“你们没被别人发现吧?确定没人看见吗?” 看着陈可爱担忧的模样,江浸月松了口气,心里暖了起来,他摇摇头:“没有被人发现,陆清眠把我保护得很好。” 保护,这个词汇第一次被江浸月说出口,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陆清眠其实一直都在保护他。 陆清眠抖开床单,裹住了江浸月,打断了他和陈可爱的多愁善感,“我送你回去。” 陈可爱赶忙跟上:“我一起!” 陆清眠刚要抱起江浸月,想到了什么,走回铁柜前,从里面捡起几颗小珍珠揣进口袋里,把江浸月的鞋子和破掉的裤子拿起来,紧接着又捡起了什么东西也揣进了口袋。 江浸月看到那是一片白布,是他被鱼尾撑坏的……内裤。 陈可爱突然惊讶道:“月月,你脸怎么突然这么红?是不是缺水了?” 陆清眠也看了过来,江浸月立刻摇头:“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陈可爱狐疑地看了眼江浸月已经被床单裹好的鱼尾,叮嘱道:“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江浸月点头,在陆清眠走过来的时候主动伸出手臂,陆清眠弯腰伸手,顺势把江浸月抱进怀里。 陈可爱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他可能对陆清眠的偏见有点大。 在他不知道江浸月的特殊时,一直是陆清眠陪在他身边,现在看来,江浸月也已经对陆清眠的碰触不排斥了,他清楚这样的不排斥要耗费多少努力,无论对江浸月还是对陆清眠。 送江浸月回去的路上很顺利,因刚下过雨的关系,操场很安静,此时雨停了,新生们都已经跑回宿舍躲了起来,就怕教官通知他们回操场继续军训。 回到1203,陈可爱虽然对江浸月的鱼尾十分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很快就走了。 陈可爱一走,1203只剩下陆清眠和江浸月。 陆清眠把口袋里的小珍珠翻出来,一颗颗装进江浸月摆在茶几上的圆肚玻璃罐里,玻璃罐里已经有一些小珍珠了,显然江浸月在陆清眠不在的时候偷偷看过感人电影。 装完小珍珠,陆清眠再次把手伸进口袋里,缓缓揪出一块撑破的白布,白布隐约能看出是一条三角小裤头。 陆清眠把坏掉的小裤头放在沙发扶手上,全程没什么表情。 江浸月却从沙发的另一边飞快蹭过去,鱼尾在这时显得特别灵活,他抓起小裤头藏在身后,想学着陆清眠一样淡定,却被陆清眠直接点破。 “藏什么,早就看过了。” 小裤头变成了烫手山芋,藏也不是丢也不是,好在陆清眠没再提这件事,而是仔细观察起了江浸月的鱼尾巴。 鱼尾巴十分娇嫩,之前几次撑破裤子时留下的勒痕已经消失了,这次变人鱼时因为陆清眠帮江浸月脱裤子迅速,只是撑破了一条布料柔软的小裤头,并未伤到鱼尾巴。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在看什么,便伸直尾巴,还把尾鳍翘起来上下晃了晃,“你看,没有被裤子勒到!” 他似乎已经从刚刚的突发混乱事件中恢复过来,语气轻快了不少,只是长刘海显得有些凌乱,笨重的眼镜已经摘了下来,可眼睛还被刘海挡着,眸中的情绪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嗯,”陆清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江浸月的头,“辛苦了。” 江浸月突然安静下来,半晌没说话。 陆清眠并未在1203多待,离开前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江浸月,问:“明天还来吗?看我军训。”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身上终于露出了深深的疲惫感。 陆清眠唇角下压,眸子深深地看了江浸月一眼,离开了1203。 听到关门声,江浸月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拱起脊背,双手用力捂住脸颊。 “好累啊。” 一直将自己藏起来的江浸月,需要穿戴好盔甲才能出门的江浸月,在今天,耗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让自己站在了陆清眠的身边没有逃跑。 那些不间断的视线、偶尔传来的议论声,无时无刻都不离开的关注,哪一样都让江浸月紧张害怕。 他以为自己把害怕藏得很好,可陆清眠还是看出来了。 上了大学,陆清眠的受关注度比以前更高,甚至完全不是一个小小的泽县二中可以比的,站在这样的陆清眠身边,江浸月全靠硬撑。 用力的呼吸声从手掌间传来,江浸月放下手,拿出手机,犹豫几次,终于点开了h大的校贴吧。 贴吧依旧热闹,每次刷新都会出现新的帖子,但前面几个带着“爆”字热度最大的帖子依旧是关于陆清眠的。 一个个标题十分醒目,看得江浸月心惊肉跳。 “惊!校园新晋男神校草居然是gay?震碎无数少女心!” “陆清眠神秘小男友现身!口罩眼镜全副武装,颜值成迷!” “校园男神下雨天扛起小男友狂奔为哪般?小男友疑似见不得人!” 江浸月不断深呼吸,点开了其中一个帖子,入目就是陆清眠的照片,这回照片里不只有陆清眠,还有站在陆清眠身边的江浸月。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完全看不见脸的模样,突然觉得十分刺目。 “江浸月,你本该如此耀眼。” 陆清眠的声音突然在脑中浮现,江浸月捧着手机,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一颗又一颗洁白的珍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又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逃跑还是站出去,江浸月再次面临了人生的选择。 第二天,陆清眠发来微信询问江浸月要不要去看他的军训,江浸月拒绝了。 这一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精神颓废,什么都没做。 第三天,陆清眠照旧在早晨发微信询问江浸月去不去看他军训,这一回江浸月没有回复,陆清眠也没再发来别的消息。 第四天,江浸月一夜没睡,清早,陆清眠再一次发来微信询问,和上一条信息一模一样的问句,江浸月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回复了两个字“不去”。 此时江浸月的鱼尾已经变回了双腿,可他还是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哪里都没去。 第五天早上,陆清眠没有再发微信询问江浸月要不要去看他军训,江浸月躺在床上,枕边滚满了小珍珠。 第六天,陆清眠依旧没有联系江浸月,陈可爱却一大早找了过来,一开门见到江浸月无精打采的模样吓了一跳。 今早陆清眠也没有给江浸月发微信,他有种彻底和陆清眠断了联系的感觉。 陈可爱带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什么都有,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他把一盒盒早餐摆在江浸月面前,“先吃早饭吧,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江浸月想冲陈可爱笑笑,可嘴角僵硬地勾起,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谢谢……” 陈可爱摇摇头,没说是陆清眠让他来的。 他坐在江浸月对面,和江浸月一起吃早餐,边吃边用闲聊的语气说:“除了那天的大雨外,这几天天气格外好,那些新生都快晒成咸鱼干了,一个个脸红得像猴屁股,等到阅兵礼那天,拍大合照一定很有意思。” 江浸月很安静,慢吞吞地喝着豆浆,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在陈可爱看过来时对陈可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陈可爱的话听进去。 这些天他一直在关注校贴吧和论坛,关于陆清眠的讨论度一直没下去,而关于陆清眠是gay这件事已经被新生们盖棺定论,因此也出现了一大片批判陆清眠的声音,什么样的恶言恶语都有,连带着江浸月也会被人们拉出去骂两句。 第49节 这些事陈可爱都知道,因为这附近大学城曾出现过集体做梦事件,这回讨论陆清眠的人大多集中在新生群体里。 陈可爱突然说:“月月,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吗?” 江浸月顿了下,立刻想到了陈可爱曾两次自杀。 陆清眠也说过,想死的人救不活。 陈可爱用力咬了一口松软酥脆的油条,一边咀嚼一边说:“现在想想,我当时可真是傻逼啊,干嘛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过……” “我还挺勇敢的,是不是?” 江浸月捏紧勺子,舀起一勺豆浆塞进嘴巴里咽下去,用力点头:“嗯!你很勇敢!” 想活在别人的话语里很简单,想走出去却很难。 他可以永远缩在壳里,可以提前规避一切伤害。 可壳里面很黑,没有阳光,没有陆清眠,也没有了自己。 陈可爱带来的一大堆早餐几乎都进了江浸月的肚子,他吃得特别用力,像是好几天没吃饭的饿鬼,还数次噎到了也不肯停下。 吃完早饭,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江浸月突然撑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陈可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颗颗小珍珠滚落到桌面上,他伸手捏起一颗,小珍珠入手甚至带着些许余温。 这些由泪水变成的珍珠竟如此漂亮,就像漆黑丑陋的土地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 第七天,已经两天没有联系江浸月的陆清眠突然打来了电话。 江浸月看着屏幕上陆清眠的名字,胸腔鼓动着激烈的情绪。 接起电话,陆清眠的声音依旧清冷好听,江浸月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迎新晚会的时间定在今晚,我会在倒数第二个节目弹钢琴,江浸月,你要不要来唱歌?我会为你伴奏。” 唱歌吗? 江浸月想到了那一晚在礼堂,他和陆清眠在花海里弹着钢琴唱着简单幼稚的《小星星》,那一晚的他是那么快乐。 可那和在迎新晚会上唱歌完全不一样,迎新晚会上,他会直面数千名新生,他会彻底地暴露自己,他会无处可藏…… 江浸月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伴随着危险和害怕,都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许久没有给出回答,陆清眠便也一直沉默。 话筒里无人说话,只隐约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浸月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渐渐颤抖起来。 最终,他闭上眼睛,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抖,但说出的答案字字清晰。 “我要去,我要去唱歌,陆清眠,请你为我伴奏。” 江浸月的话音刚刚落下,陆清眠立刻回道:“晚上7点,我在礼堂等你,不见不散。” 这声回答陆清眠像是准备了许久,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江浸月看着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又看向了挂在墙上的表,神情越来越坚定。 晚上7点,不见不散。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江浸月出门前豪情壮志,出门后还是戴上了眼镜和口罩。 他十分忐忑地走向礼堂,这个时间新生们已经进去坐好了,在外面就能听到礼堂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礼堂门口等着一个人,不是陆清眠,而是一头粉毛的陈可爱。 江浸月有些失落,又松了口气,他怕陆清眠看到他还是戴着口罩和眼镜的模样会很失望。 陈可爱上前拉住了江浸月的手,带着他走进礼堂,礼堂里已经关了灯,只有舞台上亮着灯,他们沿着边缘一直往前走。 “陆清眠让人给你留了位置,在边上,我坐你左边挡着,右边除了陆清眠的位子还会额外空出两个位置,不用担心有人过来,等到了陆清眠要弹琴的时候,我会把你送去后台。”陈可爱小声叮嘱。 江浸月点头,跟着陈可爱坐在位置上,位置在第一排,前面隔着两米才是校领导的位置,的确不用担心被别人碰到。 很快,闹哄哄的礼堂安静下来,穿着西装、礼服的一对主持人走上舞台,开始介绍之后的流程。 江浸月很紧张,陆清眠的钢琴曲节目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他以为要过很久才能见到陆清眠,却不想主持人很快叫出了陆清眠的名字。 “下面有请我们h大今年最受欢迎的新生代表陆清眠为大家演讲!” 陈可爱凑到江浸月身旁,小声说:“你怎么这么惊讶?陆清眠没跟你说他是新生代表吗?” “说过……”但是江浸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主持人走下台,台上只留下了一束落在演讲台上的灯光,舞台的边缘,有高挑的身影走了上来,只是那身影似乎看着有些奇怪。 直到那人走到了演讲台旁,江浸月在看清后瞬间瞪大了眼睛,身后的新生们也发出了巨大的哗然声。 只见舞台上,陆清眠上半身穿着黑色的西装礼服,下半身却不是西装裤,而是一条大红色的裙子,裙子很长直到脚踝,裙摆甚至缀满了蕾丝花边,而在裙子下面,却露出了一双很违和的皮鞋。 坐在最前面的校领导狠狠皱起了眉,面色变得很差,但迎新晚会已经开始了,中途停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陆清眠显然是故意的,他甚至为了让所有人看清他穿的裙子,拿起话筒没有站到演讲台后面。 “尊敬的校领导、老师、同学们,我是新生代表陆清眠……” 陆清眠开始了新生代表演讲的惯用开头,视线却穿过舞台下的黑暗,直勾勾地落在了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怔怔地看着舞台上的陆清眠,耳边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逐渐只有陆清眠的声音。 除了陆清眠的声音外,江浸月还听到了另一道声音,响亮、沉重又急促,是他的心跳声。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为什么要穿裙子,陆清眠曾说过,裙子、裤子都只是衣服,衣服怎么穿只看个人意愿,本不该有任何标签。就像娘炮、娘娘腔这样的词汇,不是因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而伤人,是因为这样的词汇本身就存在问题,它们不应该被用在任何人身上。 道理谁没听过,对受害者来说,空口而出的大道理只是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的第二次伤害。 所以陆清眠穿上了裙子,在大学的迎新晚会上,在几千名新生面前,在校领导的愤怒里,无所畏惧地穿上了被贴上女性标签的裙子。 他听到了无数的快门声,那些新生们不断拍着照片、录着像,这些东西在未来都有可能成为伤害陆清眠的武器。 陆清眠亲手将这些武器交到了别人手上,他本可以不用如此的。 陈可爱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是万万没想到陆清眠会在迎新晚会这么重要的场合来这一出戏。 突然,他听到了身旁的江浸月笑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轻笑,逐渐变成了大笑,江浸月捂着肚子,笑得上不来气,等他笑够了才坐直身体,看向舞台。 舞台上,陆清眠仍看着江浸月,口中的演讲词没有半点磕巴,清冷、沉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 江浸月迎上陆清眠的视线,扯下口罩,对着陆清眠做了个鬼脸。 “总说我笨,明明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江浸月轻声呢喃。 陆清眠想传递给他的东西,他接收到了。 是勇气,永不折服的勇气。 很快,陆清眠的演讲结束,主持人重新上台,开始了接下来的流程。 一个又一个精彩的节目呈了上来,无论是劲歌热舞还是爆笑小品,江浸月都看得津津有味,坐在这么多人的礼堂里,他却罕见地格外放松。 直到倒数第三个节目,陈可爱带着江浸月离开座位,去了后台。 掀开帘子,江浸月一眼就看到了陆清眠。 陆清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大红色的蕾丝裙被他随意团在腰间,不时有人对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陆清眠全部忽视,正拿着手机打游戏。 江浸月一进去,陆清眠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放下手机,走了过来。 “准备好了吗?” 江浸月认真点头:“准备好了。” 陆清眠将手搭在江浸月的肩膀上,掌心的热度隔着衣服传递过去,“只有30秒。” 江浸月笑了起来,“30秒够了。” 让江浸月来迎新晚会唱歌是陆清眠一个人的主意,迎新晚会的时长和流程都是早就排练好的,他不可能中途为江浸月强硬插进去一个节目,这行为非常不负责任,所以陆清眠打算从自己的钢琴曲里挤出这30秒。 倒数第三个节目表演完,终于轮到了陆清眠的节目。 幕布前的主持人已经报完了节目名,舞台的灯光重新暗了下去。 陆清眠走上台,依旧是那身违和的黑色礼服上装配大红蕾丝裙,他坐在三角钢琴前,修长好看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突然重重按了下去。 比原曲更快速急促的曲调传了出来,观众席上的新生们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爆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 “我草!这他妈是自带2倍速吗?《鬼火》这么难,他还能弹这么快?”有会钢琴的同学表达了震惊。 “什么倍速?陆清眠弹得什么!好难听!他不会是在乱弹吧?” “不是乱弹,只是太快了,听着就很乱。” “我以前练过这首,他没弹错,只是……” “只是啥?”有人追问。 这名同学面色扭曲了一瞬,一脸纠结道:“只是他这个弹得……毫无感情,只有技巧!” 在喧闹声中,陆清眠硬生生提前了30秒弹完一首曲子,然后将麦拉到面前,突然高声说: “有请——江浸月!” “江浸月?江浸月是谁?”台下不时有人疑问,站在后台的主持人也不停翻看节目表,确定没有江浸月这个名字。 这时,舞台的灯光又亮起一束,两盏大灯照向陆清眠,陆清眠身后的幕布突然拉开了。 深红的幕布后面竟还有一层单薄的白色幕布,在大灯的照射下,能看到幕布后站着一个人。 人影映在白色的幕布上,有些清瘦。 突然,一道空灵清亮的哼唱从幕布后传了出来,同时陆清眠再次弹起钢琴,这回琴声轻缓,只是为这道哼唱伴奏,并未喧宾夺主。 哼唱没有歌词,曲调却婉转悠扬,不过几个调子就勾起了台下观众的心绪。 台下不仅坐着大一的新生们,还有些跑过来凑热闹的大二、三、四的学生。 礼堂躁动的气氛慢慢消散,渐渐竟无人再交头接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上,更准确地说是放在了白色幕布后的人影上,沉浸在了歌声里。 幕布后,灯光落在江浸月身上,江浸月微闭双眸,一手按在胸口,用心而认真地哼唱着。 歌声里,他似乎把一切都忘记了,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忘记了本该有的紧张,忘记了其他人的注视,此时此刻,他只是江浸月,在唱歌的江浸月。 短短30秒,却让礼堂陷入了久久的沉静。 如果说刚刚陆清眠的钢琴曲只有技巧没有感情,江浸月这30秒的哼唱则不仅悦耳动听还感情丰沛,唱得观众们的心都像被波澜壮阔的海水包裹,跟随着海水上下起伏。 第50节 30秒结束,陆清眠站了起来,看向幕布后。 这时,舞台下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先是响起三两声鼓掌,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多,渐渐整个礼堂都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有人一脸惊艳道:“我想起来了,这声音不是之前在论坛爆火的海妖吗?” “没想到海妖真是我们学校的!” “江浸月到底是谁?为什么不从幕布后出来?” 鼓掌声后,台下又开始整齐划一地大喊: “海妖!海妖!海妖!海妖!” 舞台上,陆清眠仍看着幕布后的江浸月,黑眸中的情绪并不平静。 他不打算强迫江浸月从幕布后走出来,直面这么多的视线。 对江浸月来说,能站上来唱歌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舞台的灯光熄灭了一束,在最后一束灯光熄灭前,洁白的幕布被掀开了一角,葱白的指尖勾着幕布,一道清瘦的身影穿过幕布走了出来。 江浸月低着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摘着口罩。 他用很缓慢的速度走向陆清眠,口罩摘下后,又将手伸向了眼镜。 江浸月终于站到了陆清眠面前,在灯光里,在舞台上,在无数人的面前,在善恶不明的视线里。 陆清眠很高,比江浸月高了一个头。 他肩背挺拔,站姿笔挺,却将头低了下去,定定地看着江浸月,伸出了手。 江浸月将手搭在陆清眠的手上,那只手在剧烈地颤抖着,不只是手抖,江浸月浑身都在抖。 他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可他仍旧摘下了眼镜和口罩,鼓起莫大的勇气站在了这里。 陆清眠用力回握江浸月的手,带着江浸月转身,面向了舞台下方。 江浸月的五官彻底暴露在了人前,灯光里,精致的五官美得宛如最完美的画作。 舞台下方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海妖好美!” “真的是海妖!!!妈妈我亲眼看到海妖了!!” “长成这样为什么一直挡那么严,是怕我自卑吗!!!” “啊啊啊,之前是谁说陆清眠的小男友是个丑逼的,站出来啊!”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神颜,唱歌还这么好听,我满足了呜呜……” 江浸月十分惊慌,睫毛轻颤着,浅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无助。 陆清眠带着他上前一步,对着台下鞠躬,江浸月也学着陆清眠弯下腰,算是顺利结束了这个节目。 最后一束光也熄灭了。 陆清眠带着江浸月走下舞台,躲进角落。 江浸月终于忍不住了,他蹦起来往前扑,被陆清眠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陆清眠,我做到了,我唱了歌,还摘了眼镜和口罩,我……”江浸月有些语无伦次。 陆清眠轻抚江浸月的后背,黑眸里映着江浸月,他发自内心地赞扬:“江浸月,你很耀眼。” 江浸月渐渐安静下来,笑出了泪花,“嗯,我站在了灯光里。” 陆清眠低头,微凉的唇碰到了滚烫的泪水。 “那你的盔甲呢?” 江浸月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最坚硬的盔甲在心里,而非外在。 第34章 大合照 舞台下的欢呼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一个节目是由所有为迎新晚会做幕后工作的学生会成员们表演的大合唱,但在大合唱期间,观众们仍旧在欢呼着“海妖”两个字, 连陆清眠的名字都不喊了。 大一新生的座位都集中在前面,最后两排则留给了来凑热闹的大二以上的学生们。 此时在最后一排的边缘, 几名女生也在跟着新生们热情地大喊着“海妖”,偶尔还夹杂几声江浸月的名字。 坐在最中间的女生则有些怔愣, 甚至站起来不断往舞台角落去往后台的方向看。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拽了拽她的手臂, “郑月, 别找啦,他们早走啦,快坐下吧!” “是啊郑月, 从刚才你听说了那个海妖江浸月和陆清眠一样都来自泽县起,你就有点不对劲了。” “郑月老家好像也是泽县的啊, 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被叫做郑月的女生恍惚地坐回位置, 瞳孔剧烈地抖动着,显然仍处于震惊之中。 迎新晚会已经到了尾声,后面没什么看得了,不用受拘束的大二以上学生开始悄悄离场。 郑月被几个朋友拉着, 一起走了出去,一路上她都像游魂般走神,几个好朋友还沉浸在江浸月的哼唱里,一路上都在疯狂夸夸,等快到女生宿舍时,兴奋的几个女生突然看向郑月, “郑月,你和新生海妖还挺有缘的!你们都是月月啊!” “你们都是月月啊!” 郑月双腿一软, 一下子跌坐在地,满头冷汗,几个好朋友吓了一跳,立刻去扶郑月,却不想郑月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另一边,陆清眠和江浸月已经离开了礼堂。 陆清眠脱下红色长裙,露出一身完整的黑色礼服,宽肩腿长,看着特别帅气。 红色长裙并未扔掉,而是装在纸袋里一起带走了。 两个人沿着操场边的路灯慢慢往外走,此时操场上没什么人,都跑到礼堂凑热闹去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轻轻吹起江浸月的长刘海,他抬手将刘海勾到耳后,仰起头看向身边的陆清眠,问道:“我今晚……唱得好听吗?” 陆清眠侧眸看过来:“很好听,比我弹的钢琴好听多了。” 想到陆清眠为了省出30秒加快速度弹完的钢琴曲,江浸月笑弯了眉眼,轻声说:“陆清眠,谢谢你。” 陆清眠顿了下,“没什么。” 江浸月又看向陆清眠手里拎着的纸袋,“那条红裙子……可以送给我吗?” 陆清眠将纸袋递过去:“要不要我洗一下再给你?” 江浸月抱住纸袋,颇为珍惜地往里面看了看,摇头道:“不用的,我自己洗就好,我想把这条裙子留作纪念。” 陆清眠便没再多说,两个人在夜风里慢慢地走出校园,校门外的街道车水马龙,灯光更亮了许多,江浸月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想把里面的眼镜和口罩翻出来戴上。 陆清眠什么都没说,没有催促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江浸月抓着口罩和眼镜,头低了下去,他看着手中皱巴巴的口罩和厚重的眼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垃圾桶,缓缓松开手。 眼镜和口罩都没什么重量,掉进垃圾桶里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江浸月却觉得浑身一松,像扔掉了沉重的枷锁。 他微微弯曲的脊背缓缓挺直,转身看向陆清眠,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慢慢靠近,渐渐并排在一起,双手相连。 “走吧,我们回家。” 校门口,追上来的陈可爱本想跑上去搭话,见此又停在了原地,他看着那两个人手牵手离开的背影,扶额笑了起来。 “是我看走眼了,陆清眠……你还是挺配我们月月的。” 回到莱茵小区的路不远,但两个人走得很慢,时不时看看道边的绿化树,或者指着某一片落叶闲聊,偶尔有人在路过他们时会好奇地看过来,江浸月一开始会浑身僵硬,可次数多了,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是这些年来,江浸月第一次不戴口罩和眼镜在外面散步,还是和陆清眠手牵着手。 路上也出现过差点碰到其他人的情况,但每次陆清眠都会把江浸月揽回身边,避免了一切意外。 就这样慢慢散步回到莱茵小区,陆清眠把江浸月送回1203,这才走向楼梯间。 刚推开楼梯间的门,身后的电梯门却打开了,陈可爱走了出来,看到陆清眠愣了一下。 陆清眠回头,看到陈可爱并不惊讶,只道:“今晚让他好好休息,别去找他了。” 说完,陆清眠就走进了楼梯间。 陈可爱想了想,推开楼梯间的门跟了上去。 “喂,陆清眠!” 叫住往上走的陆清眠,陈可爱直接问道:“你喜欢江浸月,对吗?” 陆清眠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也没回答。 陈可爱走上几步,站在陆清眠身后,脸上总是吊儿郎当的神情消失了,变得格外认真。 “虽然我在你之后才认识月月,但我对月月的重视不比你少……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的偏见大了些,但你今天……确实让我感到了意外,你想传递给月月的勇气,我也感觉到了,你帮助了月月,让他变得勇敢,我不会再阻止月月和你亲近了。”陈可爱说道。 “你说错了,”一直未言语的陆清眠转身,站在几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可爱,“不是我让江浸月变勇敢,是江浸月一直都很勇敢,他只是……暂时迷路了。” 话落,陆清眠继续往上走。 陈可爱愣住了,没再追上去。 当晚,江浸月洗了个热水澡,早早爬上床,特别舒服地睡了一觉。 他睡得放松又安心,却有人一夜都睡不安稳。 h大某栋女生宿舍里,郑月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翻了几次身,又怕影响到室友,连翻身都不敢了。 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江浸月从舞台幕布后走出来的模样,回想着朋友们说他来自泽县的话,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很快将枕头浸湿一片。 “江浸月……是你吗?” 数年前,郑月也在泽县上学,她从小就很淘气,在家里憋不住,每天放学都要去小公园里玩一会儿,因为她比较霸道,小时候个子又高,其他小朋友都不太愿意和她玩。 一天,一个过分漂亮的小孩子出现在了小公园,他看起来内向又羞涩,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却不知道怎么融入进去。 也许是那个小孩子长得太过漂亮,也许是那个小孩子性格软软的十分可爱,小霸王一样的郑月主动走到了小孩子身边,和小孩子成了朋友。 那段时间,他们经常一起在小公园玩耍,郑月也知道了小孩子的名字。 第51节 小孩子比她小一岁,叫江浸月,很巧合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家长都喜欢叫他们月月。 郑月便也叫江浸月月月,她则让江浸月叫她月月姐姐。 有郑月这个小霸王在,其他小孩子都不敢跟她抢公园的大滑梯,郑月就带着江浸月独占滑梯,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玩到很晚,其他的小孩子都回家吃饭了,江浸月也想回家,郑月却没玩过瘾,想再玩一会儿。 向来乖巧的江浸月便同意了,又留了下来。 天空渐渐暗了下去,黄昏的最后一缕光芒落在了地平线上。 眼看着天要黑了,郑月打算最后爬上大滑梯滑一圈就回家。 她刚爬到大滑梯最上面,蹲在搭成小房子的滑梯顶部里,小公园里突然走来了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打扮邋遢,戴着口罩和帽子,手里还拿着铁棍。 他们径直向等在大滑梯下面的江浸月走了过去,十分粗暴地扯过江浸月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小小的江浸月,和身边的同伙交流: “买主要的是女孩,老二说他踩点踩了好几天,这小公园最近总有个叫月月的女孩玩到最晚,是这个小孩没错吧?” 江浸月被男人拎起一边胳膊,小小的身体几乎悬了起来,脚尖努力踮在地面上,害怕得浑身颤抖,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 另一个男人盯着江浸月的脸,手里一直拍打着铁棍,皱眉道:“长得怪好看的,男孩怎么可能长成这小娘炮样?应该是他没错了,这附近也没别的小孩了。” “啧,可别抓错了,老二那个瘪三,什么时候拉肚子不好,偏偏今天拉肚子,这要是抓错了可麻烦大了。” 说着男人手臂高举,将小小的江浸月整个拎了起来,“喂,我问你,你是不是叫月月?” 小江浸月被吓得似乎不会说话了,大眼睛不断往下流着眼泪。 “吓傻了?说话啊!”男人明显耐心不足,用力掐了一把江浸月的胳膊,大吼道,“你是不是女孩?” 江浸月小小的脑袋微微侧了一下,似乎是想往大滑梯上面看,可最终,他没有看过去。 他颤抖着、哭泣着,用小小的声音回答:“是……我是……女孩。” 男人得到答案,一把扛起江浸月,转身快步往小公园外走。 江浸月被迫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满是泪痕的小脸抬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大滑梯上面,看到了捂住嘴巴躲在小房子里不断哭泣的郑月。 下一秒,洒了药的毛巾捂住了他的脸,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天之后,江浸月被人贩子绑架了,几天都没找到人。 郑月在江浸月被人带走后才浑身瘫软地从滑梯上下来,跑回了家,哭嚎着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她的父母同样吓坏了,紧紧抱着郑月,却在郑月说想去找警察叔叔说出那几个人的长相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几天后,郑月的父母带着郑月彻底搬离了泽县,从此以后,郑月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江浸月的消息。 这也成了她心中永远的愧疚,她一直以为江浸月已经死了,却不想在h大的迎新晚会上看到了江浸月。 他还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勇敢。 郑月蜷缩在宿舍的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开开合合,一直在无声地说着:“太好了,你还活着,月月,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陆清眠没有说错,江浸月本来就很勇敢,从小就是。 第二天,迎新晚会结束后,军训照旧。 江浸月没再去学校看陆清眠的军训,他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他不出门,陈可爱却坐不住了。 下午,陈可爱就对江浸月发出了邀请,邀请江浸月去他家玩。 江浸月本想拒绝,但陈可爱太过热情,一直给江浸月弹消息,江浸月只能去了。 903的房间布置比江浸月的1203丰富多了,也显得更有人气,毕竟陈可爱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他甚至在客厅安了一台电视机。 江浸月一进门就看到陈可爱在茶几上堆满了零食,沙发上乱七八糟地扔着几个抱枕和毛绒玩偶,陈可爱正从冰箱里拿出提前煮好的果茶,又抱出两盒超大的冰淇淋。 把冰淇淋塞进江浸月怀里,陈可爱扯着江浸月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又在两个人中间塞了两个抱枕,冲江浸月眨了眨眼睛:“防止我不小心碰到你。” 江浸月从没有和人这么自然地相处过,有些局促地道谢:“陈可爱,谢谢你。” 陈可爱把勺子插进江浸月的冰淇淋里,又拆开跳跳糖、软糖一起倒进去,催促道:“有什么可谢的,快尝尝,这是我最爱的吃法!” 江浸月捏起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塞进嘴巴里,冰冰凉凉的冰淇淋伴随着跳跳糖在嘴巴里一起融化,最后还能咀嚼到q-q弹弹的软糖,口感丰富,特别好吃。 他立刻又挖起一勺塞进嘴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 陈可爱见江浸月喜欢,满意地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也开始一勺一勺地往嘴巴里塞冰淇淋,一边吃一边说:“月月,在我这里你只需要放松就好,咱们这就是个简单的闺蜜茶话会!” 江浸月很乖巧地没有纠正为什么他和陈可爱两个男生要称为闺蜜,只是和陈可爱一起看向电视屏幕。 陈可爱一边换台一边和江浸月闲聊,聊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偶尔还会说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听得江浸月满脸好奇。 遥控器被陈可爱按得啪啪直响,他前前后后换了两圈电视台也找不到想看的节目,干脆扔下遥控器专心和江浸月聊天。 “电视都没有好看的,真烦人。” 江浸月很认真地点头,学着陈可爱的语气道:“是的,真烦人。” 陈可爱扑哧笑了一声,又开始和江浸月聊八卦,聊着聊着江浸月放松下来,语气也轻快不少,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许久,等冰淇淋吃完,陈可爱跑去翻冰箱,又开始找好吃的了。 没人看的电视机停留在一处新闻台,此时正在播放一则关于干旱的新闻,镜头推近一片片干涸裂开的土地,上面的庄稼全都因为缺水枯死,几个接受采访的农民虽然没哭,但满是沧桑的面庞上只有疲惫和绝望。 陈可爱捧着两盒小蛋糕过来,瞥了一眼新闻,皱了下眉:“干旱啊,真是折磨人。” 他将一盒小蛋糕递给江浸月,闲聊道:“我爷爷一家在世时就是农民,年年月月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忙碌,能不能吃上饭全看老天爷的脸色,有时候忙碌一年,因为天气的原因,也会颗粒无收。” “自我小时候记事起,爷爷一家年年都要供奉神明,祭拜龙王爷什么的,可该干旱的时候照旧干旱,犯涝灾的时候仍会犯涝灾,就算有神明也都是高高在上的,谁会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陈可爱说完,深吸一口气,从回忆里抽神,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哎呀,今天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江浸月点了点头,视线还落在电视机上。 电视画面已经换到了某个综艺节目,但江浸月还在回想着刚刚的新闻。 从陈可爱家离开后,江浸月回到1203,翻出陆清眠一直没有拿走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干旱的新闻。 他没有搜索太远的地方,只找附近有干旱的地区。 在翻出一则几天前的新闻后,江浸月放大新闻视频,看着镜头里干燥开裂的土地,闭上眼睛,将手轻轻贴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努力地感知着身体内的力量,回想着之前依靠大海的视频成功沟通大海时的感觉,仍旧无果。 在尝试了数次后,江浸月只能放弃。 他确定他没办法只依靠一个新闻视频就控制视频所在的区域下雨。 可让他就此放弃又不甘心。 江浸月来回播放着那则新闻,最后下了决定。 第二天,江浸月给陆清眠发微信,说他要离开几天。 陆清眠没有问江浸月要去哪里,也没有阻止江浸月,只回复: 注意安全。 陆清眠担心江浸月,却也从未把江浸月当成附属,也不会因此限制江浸月的自由。 江浸月联系上了一辆接私活的出租车,打算去离h市最近的一处干旱地。 他虽然已经做到了扔掉眼镜和口罩,可让他直接乘坐火车、客车等挤满人的交通工具还是有些天方夜谭。 好在江浸月现在不缺钱,订好出租车后也不用太心疼。 上午,江浸月准备好简单的行李就出发了。 他去的是依附着附近县城的一个村子,那个县城是出了名的贫困县,依附县城的村子也很贫穷,今年夏秋的干旱让整个村子都陷入了阴霾。 虽然现在降雨已经解决不了那些特定季节的作物,但至少能挽救一些成长期短的蔬菜。 车子开了一下午,在傍晚时到达了目的地。 江浸月拎着行李,住进一家小小的旅店,旅店很破旧,几乎没什么人来住,店家的态度并不热情,却让江浸月松了口气。 因为干旱的原因,这地方连生活基础供水都成了问题,每天供水的时间只有固定的几个小时。 当晚,他在旅店小小的房间里休息了一晚,并未联系陆清眠。 独自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这一切都是江浸月自己决定的,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他也早就预想过了,当夜虽然睡得并不踏实,但好在睡了几个小时。 隔日一早,江浸月就拎着东西出了门。 他查过路线,跟随着手机地图的指示上了山,找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一条小河。 在地图软件的照片里,这条小河河水清澈、水流潺潺,可此时因为干旱的原因,水位线下降了不少,河水也显得浑浊许多。 山林间清幽无人,四周只有风声树摇和偶尔飞过的鸟鸣声。 江浸月走到河边,铺开准备好的小毯子,脱下鞋子放在一旁,又脱下了裤子,从一旁的袋子里翻出一条红色的蕾丝长裙,这裙子正是陆清眠在迎新晚会时穿的那条。 抖开裙子,江浸月顿了顿,缓缓抬腿,穿上了裙子。 穿在陆清眠身上长度到脚踝的长裙,穿在江浸月身上直接盖住了脚面。 他撩开裙摆,露出一双又细又白的腿,轻轻将腿伸进河水里,骤然袭来的冰凉让江浸月眯了眯眼睛。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映在江浸月身上,江浸月一手撩起裙摆,一手撑在身侧,小腿以下都泡在了河水里,双脚正不断拨弄着水花。 山林里没有他人,这让江浸月格外放松,他双脚用力踢打起水花,水花溅起,将阳光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光芒下,江浸月的一双腿都笼罩上了朦胧的柔光,他的双眸颜色越来越浅,垂下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包裹在光芒里的双腿。 待光芒褪去,一条漂亮的鱼尾取代双腿浸在清凉的河水里。 鱼尾得到水分的浸润,舒服地摆动着,尾鳍在水流里摇曳波动,琉璃色映出璀璨的色彩。 江浸月抬头,透过树荫看向属于山林间的阳光,他撑着手臂,身体慢慢向后仰,浑身放松,殷红的唇微启,哼出了柔和的调子。 歌声悠扬,穿过山林间,一只小松鼠从枝丫里探出小脑袋,怀里还抱着一颗松塔。 小松鼠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窜下大树,好奇地跑向江浸月,将松塔放在江浸月的手边,见江浸月并未赶走它,便乖巧地蹲坐在一旁,仰着小脑袋听江浸月唱歌。 第一只小松鼠跑了过来,立刻有第二只、第三只……好多只小松鼠跑了过来,除了小松鼠以外,各种模样的小鸟也纷纷飞了过来,落在江浸月旁边,小小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江浸月,仿佛沉浸在歌声里。 江浸月心情不错,鱼尾顺着水流轻轻摇摆,歌声逐渐变得轻快。 晴空里,一颗豆大的雨珠突然砸了下来。 渐渐地雨珠越落越多,瓢泼大雨瞬间而至,淋得一群小动物原地乱蹦,却又舍不得离开。 第52节 江浸月垂眸,伸手戳了一下一只小松鼠的脑袋,戳得小松鼠躺倒在地,两只小爪子却抱住了江浸月的指尖,哪怕被淋湿了也不想走。 突然,一只小鸟飞向树杈,揪下一片叶子,在大雨中盘旋在江浸月的头顶,紧接着一只又一只小鸟有样学样,纷纷揪下一片叶子,飞到江浸月的头顶盘旋着。 很快江浸月的头顶由无数只小鸟叼着叶子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雨伞,地面上的小动物纷纷挤进天然雨伞下一起避雨。 江浸月的歌声渐渐停下,雨却仍旧在下。 干涸枯黄的地面被雨水滋润,缺水的小草在大雨中缓缓抬起叶片。 山下一处村子里,村民们谁都没在家里躲雨,他们欢呼着跑出来,纷纷在外面摆满了接水的容器。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快接水,多接水!” “老天爷保佑,雨再大一些吧!” 这场雨一直下到天黑才停下,江浸月则在黄昏时将鱼尾变回双腿,收拾东西回到了小旅馆。 和之前变成天使的玛丽苏事件一样,在玛丽苏事件的后期,江浸月感觉到他已经能够自如地控制双腿变换成鱼尾了。 这之后的每一天,江浸月都会去山上的小河边唱歌,晴天大雨也每天都会降临。 在军训结束前的倒数第二天,这也是江浸月最后一次来到小河边。 他照旧坐在河边唱歌,在晴天大雨里肆意伸展漂亮的鱼尾。 这时,一旁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拨开草叶,在见到坐在河边的江浸月时,纯稚的双眼立刻瞪大,“奶奶,是美人鱼……” 不等小女孩说完,一只苍老的手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压着小女孩的头,一老一小一起藏回了高草间。 老人冲小女孩摇了摇头,这才缓缓松手,在小女孩耳边小声说:“囡囡啊,那是为我们降雨的神明,不要惊扰了神明。”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然后在自己奶奶的带领下,对着江浸月的方向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后悄悄离开了。 很久很久以后,小女孩长大了,她懂了很多,明白了很多,却依旧相信世间有神明的存在,因为她亲眼看到神明降临,为他们即将干涸的村子带来了代表希望的大雨。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江浸月终于联系了陆清眠。 他什么都没说,只道:“陆清眠,我明天就回去。” 江浸月不说,陆清眠也没有问,“我去接你。” 这次江浸月并没有拒绝,他和陆清眠约定了时间,却将地点定在了莱茵小区门口。 隔天傍晚,出租车停在莱茵小区门口,江浸月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陆清眠。 陆清眠已经换下了迷彩服,一身休闲装,靠在一旁,手里捏着轻薄的银白色手机,在江浸月下车后立刻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回到了江浸月第一次在莱茵小区遇到陆清眠的那一天。 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陆清眠走过来,接过江浸月的东西,走在江浸月的身侧。 江浸月其实很疲惫,可在看到陆清眠后,他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两个人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碰撞一下,不知是谁先探出了手指勾住对方,渐渐地两只手紧紧交握,手指纠缠。 江浸月仰头去看陆清眠,眸子在黄昏下映着橙黄的暖光:“陆清眠,你不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吗?” 陆清眠也低头去看江浸月,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暗,偏偏把江浸月映入眼眸。 “我可以问吗?” 江浸月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你什么都可以问。” 陆清眠便问道:“你去了哪里?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江浸月轻轻晃了晃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开始小声絮叨,他将这些天的点点滴滴都讲给陆清眠听,其实他这些天的日子除了去河边唱歌外都很无聊,可陆清眠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几个更无聊的问题。 短暂分别的几日并未让陆清眠和江浸月生疏,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了。 晚上,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窝在1203的沙发里,两个人头靠着头,一人伸出一只手戳着手机屏幕打游戏,手机因为长时间打游戏发烫,江浸月却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自己的体温更烫,越来越热,怎么都降不下来。 好在陆清眠一直按着屏幕的另一边,没有碰到他的手指,也没有发现他热烫的体温。 陆清眠一直待到很晚才离开,等陆清眠离开后,江浸月还坐在沙发上,思绪有些转不过来,像还停留在偏远的小山村里。 明天就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大阅兵,大阅兵结束,大一新生就要开始上课了,新生群和班级群都十分热闹,同学们讨论着明天的大阅兵,讨论着即将正式开始的大学生活。 看着同学们热情快乐地聊天,江浸月也被感染,心绪翻搅着些许期待。 第二天早上,江浸月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辅导员告知江浸月中午大阅兵结束后,会拍班级大合照,希望江浸月能来。 “虽然你没参加军训,可也是班级的一分子,大合照总是要来的。” 江浸月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我……” 辅导员是了解江浸月的情况的,她并未强迫江浸月,只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挂断电话,江浸月捏着手机,陷入了回忆。 那件事后,江浸月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末尾回归校园的,但因严重的碰触ptsd,小学毕业时,江浸月自然没有参加毕业合照,不仅是小学,之后的初中、高中,江浸月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次合照,那些能够在多年后拿起来笑着回忆过去的照片,他一张都没有。 这次的合照,他要去吗? 江浸月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 指针“滴答滴答”地转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9点、10点、11点……大阅兵马上就结束了。 江浸月盯着分针,很快时间到了11点30分。 现在已经开始合照了吧? 江浸月想,就算他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11点40分。 江浸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向大门,踩上鞋子,疯狂往外跑。 电梯刚到一层,江浸月看着上面缓慢增长的数字,转身推开楼梯间的门,顺着楼梯一节节地往下狂奔。 12楼、11楼、10楼……5楼、4楼……很快了! 就在江浸月刚转过3楼的拐角,迎面却撞到了正不断往上奔跑的陆清眠。 两个人纷纷停下,一高一低地对视着。 江浸月跑得满头大汗,陆清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似乎是从学校一路跑过来的。 “陆清眠?你怎么回来了?”江浸月气喘吁吁地问。 陆清眠上前几步,用力攥住江浸月的手腕,黑眸深深地看着他,呼吸也有些凌乱:“我来接你,去拍大合照。” 江浸月的眸子微微瞪大,他万万没想到陆清眠连这一点都能猜到,他猜到了他的渴望,也猜到了他的犹豫,所以特意从学校飞奔而来,亲自接他一起过去。 握住他手腕的大手泛着运动后的潮热,江浸月反手回握陆清眠,两个人的手指默契地交缠,十指紧扣。 “嗯!我要去拍大合照!” 两个人转身,顺着楼梯疯狂往下跑,跑出大楼,跑出莱茵小区,跑向学校。 h大的操场十分热闹,一个个班级在辅导员的带领下找地方拍合照,陆清眠显然打听过江浸月班级的位置,带着江浸月径直跑了过去。 江浸月没有戴眼镜和口罩,过于惊人的美貌只要走进人群就能吸引无数的注目。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了自己班级队伍的前面,立刻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比起同学们穿着统一整齐的迷彩服,江浸月身上的休闲服显得格格不入。 他用力呼吸着,黑发有些凌乱地贴着脸颊,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扫过同学们的脸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辅导员拿着相机,看到江浸月也有些吃惊,已经这个时间了,她还以为江浸月不会来了。 陆清眠站在江浸月身后,轻声道:“去吧。” 江浸月没动,脚步停在原地,突然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辅导员回过神,冲江浸月招了招手:“江浸月同学,快过来吧!” 江浸月看向辅导员,脚步轻轻往前蹭了蹭。 同样有些惊讶的同学们也逐渐回神,他们虽然没在军训期间和江浸月接触过,也因为班会时江浸月奇怪的打扮私下里议论过他,可到底是一群十八九岁的青少年,在江浸月于迎新晚会惊艳的30秒哼唱后,他们早就对江浸月充满了好奇。 站在最前排的同学突然抬起手臂,对江浸月招了招手,“江浸月,过来呀!站我这儿!” 在第一个同学释放出善意后,班级队伍里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招呼声。 “过来啊,江浸月,回队伍了。” “是啊,傻愣着干什么呢!” “江浸月!” “江浸月!” “一起拍合照了,咱们班的第一张合照呢!” 江浸月无措地回头,看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突然利落地脱下迷彩服的外套,披在了江浸月的身上,“抬手。” 江浸月下意识抬手,陆清眠帮他穿上迷彩服,又弯腰帮他拉上拉链,整理好领口。 陆清眠的迷彩服穿在江浸月身上很大,江浸月还能从迷彩服上嗅到属于陆清眠的气息,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不少。 “快去。”陆清眠轻轻推了下江浸月的后背。 江浸月迈开步子,终于跑向了自己的班级。 整齐的队伍从中间让出一个豁口,辅导员指着其中一排道:“江浸月,快站过去!” 江浸月走进豁口,穿过最前排的女生,身体不小心和同学们碰到几下。 他悄悄咬紧牙关,终于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辅导员走到队伍最前面,将相机举到眼前,高声道:“来!三二一!” 江浸月望向镜头,跟着大家一起喊道:“茄子!” “咔嚓!” 第53节 一张张笑脸在镜头中定格。 照片里,江浸月站在队伍中间,和身边的同学挨着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因为大喊“茄子”而张成笑容的弧度,表情傻气地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 站在阳光里。 第35章 秘密 阳光落在发尾、肩头, 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江浸月努力微笑着,身旁的同学时不时和他搭话,但他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耳边开始出现幻听, 为了不被看出异常,他只能在同学的话音出现停顿时点点头做出回应。 拍完合照, 辅导员宣布下午放假,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阳光很好, 江浸月却已经看不见了。 他眼前的世界被黑暗侵袭, 到处都是脏乱小仓库的墙壁。 等辅导员大喊“解散”, 一直等在一旁的陆清眠立刻几步跨上台阶来到江浸月身边,紧紧攥住了江浸月的手。 江浸月微微张着唇,没有口罩的遮挡, 他在尽量用不奇怪的表情努力呼吸。 “出现幻象了?”陆清眠低头,轻声在江浸月耳边询问。 江浸月的双眸有些失焦, 视线明显没有落在周遭的任何事物上, 在听到陆清眠的声音后,江浸月转头,失焦的眸子终于看到了些许光亮。 光亮里,他找到了陆清眠, 在恐怖可怕的黑暗幻象里找到了他逃离的出口。 江浸月的手指轻轻挠了下陆清眠的掌心,明明特别害怕,却轻轻勾起唇角,笑着问:“陆清眠,你们班的合照拍完了吗?我陪你去拍合照吧?” 陆清眠皱眉:“那不重要,我现在送你回家。” 江浸月摇了摇头, 轻轻晃了晃陆清眠的手臂:“很重要的,大学里的第一张大合照呢。” 见江浸月坚持, 陆清眠只好带江浸月走向他们班级所在的位置。 两个人手牵手离开时,身后响起了不少起哄声,但这回江浸月一点都不想逃跑,就像这次的幻象,他选择直面恐惧。 恐惧不会因为逃跑而消失,但可以被勇气打败。 他们走的速度并不快,等走到陆清眠班级的队伍前时,辅导员还没有走,队伍也没散,见陆清眠过来,辅导员立刻招手: “陆清眠同学,你去哪了?快点过来,同学们都在等你呢!” 很多同学也跟着招呼,因为陆清眠太受欢迎的人气,他们班居然一直在等陆清眠回来。 江浸月松开手,脱下迷彩服递给陆清眠,像陆清眠刚刚等待他一样,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陆清眠穿上沾染了江浸月气息的迷彩服,黑眸在江浸月的脸上扫过:“你没问题吗?” 江浸月认真摇头:“幻象差不多快消失了,我只是在这里等你,没问题的。” 陆清眠抬手捋顺江浸月贴在脸颊边的一缕发丝,转身快步跑向了自己的班级。 拍完大合照,陈可爱打来电话,说为了庆祝他们明天即将正式开始的大学生活,晚上要请他们吃火锅。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江浸月挂断了电话。 他们没有急着离开校园,而是在学校里逛了起来。 陆清眠将手臂搭在江浸月的肩膀上,让江浸月走在里侧。 中午时的操场人不少,江浸月第一次在这样热闹的时候走在外面闲逛,说不紧张害怕是假的,更别提他现在没戴眼镜和口罩,又因为陆清眠和他走在一起,路过的同学都会回头看他们几眼,再小声地交头接耳几句。 陆清眠搭在江浸月肩膀的手臂往里收了收,看似随意的姿势,实则一直在护着江浸月不被别人碰到。 江浸月能清楚地感觉到陆清眠的手臂肌肉紧绷,明显比他还要紧张,每次有人路过他们,陆清眠都会做好随时护住他的准备。 因此,哪怕再多人看过来,江浸月也一次都没想过逃跑。 他们甚至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就在食堂人最多的一楼。 食堂一楼不同于二楼以上的合作招商,一楼是属于学校直营的,只在早中晚提供三餐,其他时间是不提供饭食的,同样因为学校直营,价格也比二楼以上的餐口便宜许多。 一楼靠墙的位置挂着一个大电视,上面正播放着新闻。 陆清眠打饭回来,坐在江浸月旁边,见江浸月一直盯着电视看,便也看了过去。 电视屏幕里,记者站在一处村子里,正介绍着因最近持续几天的大雨,村子干旱缺水的情况得到了缓解,介绍完毕后,记者又随机采访了几个村民,村民全都喜气洋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陆清眠将勺子塞进江浸月手里,又拧开果汁的瓶盖放在他的手边,“很开心?” 江浸月用力点头:“嗯!很开心!” 陆清眠:“那些村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因此也不会感谢你,这样你也会开心吗?” 江浸月仍是点头:“开心的。” 没有了厚重的眼镜遮挡,江浸月明媚漂亮的眸子彻底露了出来,浅色的眼眸里洋溢着单纯又简单的开心,没有半点虚假。 善良的人从来不是为了获得感谢而善良,就像汤泽斌的父亲,普通人的生活里没有观众,可他们依旧选择了善良,哪怕无人知晓,哪怕善良逐渐成了被抨击的对象。 午饭后,陆清眠和江浸月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在走到校门时,一名女生突然从一侧冲了出来。 她像是一直等在校门口,见到江浸月后径直跑来,递上来一袋子零食和一杯冰块已经融化了的奶茶。 “你是江浸月吗?”女生问道,她比江浸月还高一点,跟江浸月说话时虽然低着头,但态度却显得很小心翼翼。 江浸月有些疑惑,“你是?” 女生很紧张:“我、我是大二的,我在迎新晚会时听到你唱歌了,真的非常好听,就想……给你送一点吃的。” 陆清眠见此,脸色冷了几分。 江浸月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很紧张,他看着递到面前的奶茶和零食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女生低着头,不怎么看江浸月的脸,见江浸月不接,干脆把零食袋子和奶茶一起放在了江浸月的脚边,转身就跑了,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 江浸月看着地上的奶茶和零食,无措地看向陆清眠:“陆清眠……这些东西……” 陆清眠拎起袋子,声音也很冷:“不要白不要,走吧,回家。” 说着陆清眠抬手揽过江浸月,这回没揽在肩膀上,而是直接搂住了江浸月的腰,甚至用力很大,几乎把江浸月整个扣在怀里。 江浸月的腰肢很细,穿着宽松的休闲服看不出来,可手臂一揽就能感受到曼妙的弧度。 等陆清眠和江浸月走出校园,跑远的女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长长松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来。 她接起一直震动的电话,对面的闺蜜询问道:“郑月,你一中午都不见人影,跑哪里去了?” 郑月看着校门的方向,过了许久才轻轻说:“我去见救命恩人了。” 闺蜜以为她在开玩笑,打趣了她几句,却听郑月很认真地说:“我想尽可能地弥补我曾犯下的错。” 哪怕她能做到的弥补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又很可笑。 下午,陆清眠递给江浸月一个盒子,盒子里装满了崭新的刮刮乐抽奖卡。 江浸月从没买过这种东西,乍然见到还不认识。 陆清眠极为耐心地为他解释:“我找人做了一些刮刮乐的抽奖卡,也在泽县设了一个假的兑奖中心,这盒刮刮乐里面有几张卡设置了五块、十块的中奖金额。” 江浸月没听明白,茫然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笑了一下,一边唇角勾起,十分帅气,“你不是一直想给你母亲汇钱吗?这里面有一张卡的中奖金额是二十万,你把这盒抽奖卡寄给你母亲,她刮完自会发现。” 这话说得十分轻松,仿佛陆清眠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光是在泽县专门设立一个兑奖中心就不简单。 江浸月蓦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陆清眠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心脏泛起暖意,却不知道如何感谢陆清眠,只是用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陆清眠,那眼神太过灼热,内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陆清眠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竟主动移开视线,随便找了个借口,逃出了江浸月的家。 江浸月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怀里抱着塞满刮刮乐抽奖卡的盒子,开心得原地蹦了两下。 他没有拖延,下午就叫快递上门寄出了那盒刮刮乐,收件人没写小超市,而是专门只写了王小丫的名字。 江浸月不太会撒谎,他怕自己说错话,便认认真真地打了一个草稿,才给王小丫打电话。 电话里,江浸月说刮刮乐是用兼职的工资买的,因为见同学们经常会买几张刮着玩,也会中五块、十块之类的小奖金,让王小丫也刮着玩,末了又状似不经意地说刮刮乐里面也有大奖呢,听说大奖有几十万,叮嘱王小丫一定不要让江望丰发现这些刮刮乐,中了奖也不要告诉他。 一般的父母,特别是穷人家的父母,在得知自己家孩子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一定会勃然大怒,训斥不停,但王小丫虽然没念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却从不是会让子女扫兴的父母。 她知道江浸月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开心,可能方式会出错、会笨拙,但那颗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王小丫在电话里很认真地保证她会躲着江望丰自己刮,还开玩笑说要是中了大奖,就卖了小超市来h市找江浸月。 江浸月听到王小丫这番话,眼睛立刻就亮了,有些激动,又不能多说,便互相叮嘱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陆清眠来接江浸月去和陈可爱约定好的火锅店。 火锅店生意火爆,陈可爱提前订好了包间,甚至怕江浸月不自在,特意定的单人小锅子。 进去后,陈可爱坐在江浸月对面,陆清眠却自然地坐在了江浸月身旁。 而单人小锅子也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陆清眠和江浸月两个人根本不在乎从谁的锅子里面捞东西吃,他们一个锅子涮菜,一个锅子涮肉,直接混在一起用了。 吃饭的时候,江浸月一直在观察陆清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因为视线太过专注,陆清眠很快就发现了。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陆清眠问。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会问得这么直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陆清眠却不打算放过江浸月,他干脆不吃了,就撑着下颌侧过身一直盯着江浸月看,大有江浸月不说原因他就会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意思。 小火锅里面的红汤被煮得咕嘟冒泡,热气蒸腾着江浸月的脸颊,奶白的肤色染上惹眼的绯红,卷长的睫毛在朦胧的雾气后轻轻颤抖着。 江浸月终于受不住陆清眠的注视,他夹起一块煮得软烂的土豆放在陆清眠的盘子里,求饶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想了解你的口味。” 江浸月说着,清凌凌的眸子望向陆清眠,认真道:“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帮助我,我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甚至是很少……” “陆清眠,我想了解你,特别特别多地了解你。” 陆清眠微怔,似乎没想到江浸月会这么说。 江浸月又夹了一片刚涮好的羊肉放在陆清眠的盘子里,“包括你家里的秘密,陆清眠,我可以去你家里看看吗?” 陆清眠一直不肯让江浸月看到1303浴室以外的地方,他越不让,江浸月越好奇。 第54节 江浸月问完便期待地看着陆清眠,等待陆清眠的答复,陆清眠却突然移开了视线,“再说吧。” “是我太冒昧了。”江浸月预想过这个答案,他垂眸,神情失落又无措。 “啧啧。”两人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感叹,陈可爱举着手机,正在拍着他们。 见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看过来,陈可爱停止录像,一点偷拍被发现的不好意思都没有,他非常坦然地说:“我这就把视频发给你们啊,一人一份,好好纪念一下你们现在的状态。” 因为以后就只有恋爱的酸臭味了,陈可爱在心里吐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江浸月拿出手机,翻到了陈可爱发过来的视频,有好几分钟长。 他是万万不好意思在陆清眠身边点开视频看的,便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陆清眠则压根没看手机。 陈可爱转移话题道:“军训结束了,你们想好报什么社团了吗?” “社团?”这种许多人一起活动的组织江浸月以前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 陈可爱点头:“能加学分的,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陆清眠吃掉江浸月给他夹的土豆和肉片,视线落在江浸月面前的锅子里,道:“我申请了新社团。” 江浸月立刻把自己锅子里的肉片全都夹给陆清眠,听到陆清眠这么说也有些惊讶。 “你要自己建社团?什么社团?我也去凑凑热闹?”陈可爱问道。 “游戏社。”陆清眠道。 “啊?”陈可爱没反应过来。 陆清眠吃得慢条斯理,等全部吃完才继续说道:“社团活动就是打游戏。” 陈可爱震惊:“这种社团学校批了?” “批了。” 陈可爱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江浸月在这时小声说:“我也想去。” 陆清眠看向江浸月,黑眸里的情绪莫名:“恐怖游戏你可以吗?” 江浸月摇摇头,又点点头:“你陪我打。” 陆清眠勾唇:“你先待定。” 江浸月的眸光黯淡几分,却没再多问。 吃完火锅,三个人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家。 陆清眠没去江浸月家,直接回了1303。 江浸月到家后,立刻翻出手机,开始看陈可爱发过来的录像。 录像里,他和陆清眠说着话,偶尔视线交汇,又悄然撇开头,气氛透着莫名的暧昧。 江浸月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里的陆清眠,脸颊越来越红,心跳也乱七八糟的。 “原来我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陆清眠……” 那眼神太过专注,也太过认真,里面翻涌着极为浓稠的情绪,江浸月目前还理不清,可他却下意识地因自己这样的视线而害羞。 视频不断重复播放着,江浸月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心跳越乱。 眼看着时间已到午夜,江浸月突然跑进卧室,翻出那根蒙眼睛用的黑布条,转身跑出了房间,直奔1303而去。 站在1303门口,江浸月抬手敲门。 门后传来脚步声,陆清眠却没有开门。 很快江浸月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陆清眠的来电。 他站在陆清眠家的门口,接起电话。 “江浸月,回去。”陆清眠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带着一丝冷沉。 江浸月抿唇,有些倔强地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陆清眠,我不可以进去吗?” 他想知道陆清眠的秘密,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一角,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陆清眠的语气不容拒绝:“马上到12点了,回去吧,很晚了。” 话落,陆清眠挂断了电话。 江浸月有些颓丧地塌下肩膀,又在陆清眠的门前站了几分钟,确定陆清眠不会给他开门后才慢吞吞地离开。 在江浸月转身走开一段距离后,紧闭的房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陆清眠探身看了过来,直到江浸月走进楼梯间,他才从门里出来,无声地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楼下,陆清眠站在楼梯间里,见江浸月回到1203关好门后他才离开。 第二天,江浸月早早起床,背起整理好的书包,去上大学的第一堂课。 他本该和陆清眠一起去学校的,可因为昨晚的事,江浸月有些生气,便故意没有联系陆清眠,陆清眠也没有联系他。 为了避开早晨拥挤的人群,江浸月出门很早,这个时间操场都没什么人。 他以为教室里不会有人,却不想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陆清眠。 陆清眠见到江浸月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在陆清眠面前放着两人份的早餐。 江浸月抿了抿唇,他想坐到第一排离陆清眠远远的,可脚步却不听话地走向了最后一排,站在了陆清眠面前。 陆清眠侧身,让开位置,一言不语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走进去,坐在最里面,就像每一次陆清眠把他护在最里面一样。 陆清眠把早餐放在他面前,终于开口:“吃吧。” 江浸月没动。 陆清眠把吸管扎进粥杯里,放到江浸月的面前,突然轻叹一声:“再等等,给我点时间。”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说的是他家里不让他看的秘密。 “那……不可以太久。”江浸月小声说。 陆清眠把包子递到江浸月唇边,“知道了,快吃吧。” 江浸月这才张嘴,小小咬了一口包子,然后又咬了一口,像小仓鼠似的,就着陆清眠的手吃完了一个大包子。 吃过早餐,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同学们看到坐在江浸月旁边的陆清眠都有些惊讶,他们都知道陆清眠是计算机系的,计算机系可不在这栋楼上课。 江浸月也有些着急,催促道:“快上课了,你不回去吗?” 他以为陆清眠只是来陪他吃早餐,却不想陆清眠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大长腿有些憋屈地曲在桌子底下,声音懒散:“逃了,不去,陪你。” 江浸月不赞同:“课要上的。” 陆清眠还是不动:“我都会了。” 江浸月不相信,仍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侧过头,脸颊枕着手臂,罕见地露出一点猖狂的神情:“计算机系大学四年全部的课程,我都会了。” 江浸月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陆清眠不置可否:“怎么不可能?” 江浸月大受震撼,他虽然一直知道陆清眠是学霸,知道陆清眠的成绩一直是顶尖的,可却没想到陆清眠还能顶尖成这个样子。 陆清眠从不是说大话的人,江浸月也没再赶他。 之后的一整天,陆清眠都陪着江浸月上课,他自己的课则一节没去,全逃了。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是怕他不适应,特意来陪他的,胸口泛起暖意,什么气都消了。 第二天,陆清眠还要陪着江浸月上课,却被江浸月赶走了。 虽然陆清眠什么都会了,但缺勤太多也是会挂科的。 正式开始上课后的兴奋劲过去,日子慢慢平静下来。 很快,到了这次人鱼玛丽苏事件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江浸月在晚上给陆清眠打了一通电话。 “陆清眠,我想去你家……我可以不看你的秘密,我只是想带你去大海。” 江浸月想在人鱼事件的最后一天和陆清眠再去一次深海。 电话里,陆清眠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去接你。” 江浸月翻出黑布条,自己把眼睛蒙上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等待着。 直到开门声响起,陆清眠走到他面前,清冷的声音响起,“可以等上了楼再蒙眼睛。” 江浸月摇了摇头,摸索着向前伸出手,陆清眠抬手接住了江浸月探过来的指尖。 葱白的指尖搭在陆清眠的掌心后就不动了,江浸月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嫣红饱满的唇和微翘可爱的鼻尖,他将脸颊侧向陆清眠的方向,十分信任地说:“你带着我,我不怕。” 陆清眠顿了顿,握紧江浸月的手,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江浸月走出房门。 他们顺着长长的走廊缓慢地走着,一直走到电梯前。 江浸月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轻轻拽了下陆清眠的手:“不坐电梯,我们走楼梯吧?” 陆清眠低头看着江浸月,终于问道:“为什么?” 江浸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黑布套,“有你带着我呢。” 蒙着眼睛被人带着走平直的路和走台阶完全是两回事,这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也有着人类对不平整的路面、台阶的高度差产生的天然的恐惧。 江浸月似乎想向陆清眠证明什么。 陆清眠没说话,攥着江浸月的手沉默良久,最终默默转身,带着江浸月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江浸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根据陆清眠的指示行动。 陆清眠让他抬脚他就抬脚,让他往前走他就往前走,让他停下,他立刻就停下,也不怕踩空了摔倒。 事实证明,陆清眠绝对不会让他摔倒。 不过一层楼的楼梯,他们却走了将近10分钟。 等终于走到1303的门口,江浸月听到陆清眠的开门声,突然笑了起来。 第55节 陆清眠愣了下,转过头就见江浸月翘起唇角,笑容单纯简单,“陆清眠,你看,不坐电梯,我们成功走楼梯上来了。” “……嗯。”陆清眠用力推开了1303的门,带着江浸月走了进去,却没关门。 客厅里依旧空空荡荡,除了多出来的摆放珍珠罐子的柜子外,就是血腥恐怖的仿真人体标本和无数的人体内脏。 进门后,陆清眠松开了江浸月的手。 他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江浸月,不说话也不动,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江浸月站在原地,脑袋好奇地左右转了转,奈何他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便歪了歪头,寻找陆清眠。 “陆清眠?” 陆清眠看了眼大敞的房门,突然道:“江浸月,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你逃跑的机会。” 江浸月在听到陆清眠的声音后就安静下来,面向陆清眠说话的方向,认真地听着。 陆清眠缓步走到江浸月身后,低头在江浸月耳边如情人般呢喃:“如果你害怕,转身离开,我不会阻拦。” 如果江浸月留下,那他将永不放手,哪怕未来江浸月反悔。 他的黑眸死死盯着江浸月的脸,手指勾着黑布后面的结,缓缓拉开。 光亮映入眼眸,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一排皮肉破烂、肌理外露的血红人体标本。 恍惚间,江浸月以为自己正置身恐怖电影中。 陆清眠轻声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第36章 特立独行的吸血鬼 1203的客厅很空荡, 连张床都没有,床垫被直接扔在地上,周围放着两台不同型号的笔记本电脑, 还扔着几个江浸月没见过的游戏机和手柄。 江浸月环视一圈,见到陆清眠直接扔在地上的床垫后皱了皱眉。 陆清眠一言不发地站在江浸月身后, 黑眸却死死盯着江浸月,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没有床直接睡地板是会着凉的……”江浸月突然明白了陆清眠之前为什么会发高烧。 但他还是小看了陆清眠, 陆清眠当初发高烧可不只是因为直接睡床垫, 还吹了好几天夜风。 江浸月收回视线, 这才重新看向排排站在墙边的人体标本,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也有些白。 那些人体标本实在太恐怖, 就没有哪一具的皮肉是完整的,内脏也残缺不全, 身上还布满很多伤痕, 就像被不断砍割出来的。 江浸月连恐怖电影都不敢看,突然直面这些人体标本,没有惊恐后退逃窜出门已经很努力了。 他看了眼大开的卧室门,想了想走了过去。 陆清眠身体紧绷,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咬紧牙关,神情逐渐变得冰冷阴沉,看着江浸月慢慢走向大门的背影,黑眸里浮现出浓浓的失望和被抛弃感,竟隐隐透出几分脆弱。 果然是这个样子, 江浸月也要离他远去。 没有人会留在他身边。 陆清眠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扔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咔。”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陆清眠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一瞬, 江浸月走了。 “哗啦啦……”突然一阵物体掉落的声音传来。 陆清眠猛地睁开眼睛,就见江浸月一脸尴尬的捏着一块破碎的肝脏,脚边堆了一地内脏。 站在江浸月面前的人体标本的腹部空空如也,只剩身后的一张皮拢着整个腹腔。 陆清眠锐利的眉狠狠皱起,黑眸中映着江浸月无措的身影,只觉得不可思议。 江浸月轻轻把手里的肝脏放入人体标本空荡荡的腹腔里,轻声解释:“我……那个……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他那个肝脏快掉出来了,就推了一下,谁知道他全部都掉出来了……” 说是掉出来的都十分委婉了,在江浸月推了一下人体标本的肝脏后,那里面挤满的内脏全都飞了出来,一团软塌塌的肠子还甩到了江浸月的身上,贴着他的衣服慢慢滑落在地,此时正搭在江浸月的脚面上。 江浸月弯腰,捡起那根肠子,像团毛线似的不停在手里打圈,然后用力塞进人体标本的腹腔里。 这肠子入手软绵带点弹性,摸久了还会泛起一点热度,制作得十分逼真。 江浸月塞完肠子,开始捡掉了一地的破烂器官。 陆清眠从发现江浸月根本没走后就一直没说话,他低着头,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以为陆清眠不满他把人体标本的器官都弄掉了,一边捡一边努力往腹腔里面塞。 陆清眠悄无声息地走到江浸月身后,“江浸月。” 江浸月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被陆清眠吓了一跳,塞器官的动作更快了,“我很快就塞好了!” 陆清眠看也不看那具崩飞了器官的可怜人体标本,只用很轻的声音问:“为什么关门?” 江浸月刚刚走向门口居然只是为了关门。 如今各个大学都已经开学,莱茵小区离大学城近,这个小区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用来出租的,租户也大多是学生,陆清眠家里摆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体标本,要是让某个路过的租户看到,不得吓得报警。 江浸月解释:“要是被别人看到这些东西,误以为是真的报了警,多麻烦呀。” 他说着就想转身,陆清眠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说话时的呼吸轻轻吹拂过江浸月的后颈,不让他转过来。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呢?” 江浸月捏了捏手里的不知名器官,器官虽然做得逼真,但多捏几下就能察觉到这只是硅胶做的标本,他理所当然道:“怎么可能呢?如果是真的,警察叔叔早就来抓你了。” 陆清眠嗤笑:“就因为这?你就没想过……万一是我杀过人呢?” 江浸月此时离面前的人体标本有点近,抬头就对上了人体标本黑洞洞的眼眶,他觉得有些渗人,便移开视线,看向了另一边莫名穿着衣服的人体标本。 “我不相信你会伤害别人,”江浸月的语气很肯定,“我认识的陆清眠,虽然有时候嘴巴很坏,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还会悄悄帮助别人。” 陆清眠搭在江浸月肩膀的手落了下去,搭在了江浸月的腰间。 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手腕一转,灵巧地甩出刀刃,突然用力扎到了面前的人体标本身上。 “扎这里,可以让人血流不止却短时间内不会死。” 陆清眠说着抽回刀刃,又换了个地方用力扎进去,“扎这里是致命伤,保证他活不过2分钟。” 随后陆清眠又演示了几处位置,他像是故意吓唬江浸月,想让江浸月逃跑,可搭在江浸月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害怕着江浸月逃跑,整个人都很矛盾。 陆清眠最后一刀用力扎进了人体标本的心脏处,腹腔里被江浸月好不容易塞进去的器官又“哗啦”一声,全都掉了出来。 江浸月这回没被吓到,还下意识想伸手接住,却只抓住了一截肠子。 他捏着那截皱巴巴的肠子,惊叹道:“好厉害,不愧是陆医生,知道这么多。” 陆清眠沉默下来,许久没说话。 江浸月隐约猜到了陆清眠在故意吓唬他,他将那截肠子挂在陆清眠搭在他腰间的手腕上,然后抓住了陆清眠的手指从自己的腰间拿开,转过头,终于看到了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低着头,一双眸子暗如深渊,静静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抓着陆清眠的手腕抬高,把那截被他挂在陆清眠手腕上的肠子打结固定,然后用剩下的部分系了个蝴蝶结。 这蝴蝶结的系法还是他跟陆清眠学的。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喜欢毛绒玩偶的人,家里会摆放很多毛绒玩偶,喜欢娃娃的人,家里就会有很多的娃娃,还有那些喜欢手办、机械模型、汽车模型的人,他们都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认真准备展示柜……陆清眠,你喜欢的不过是丑一点的人偶罢了。” 说丑都算是夸奖,应该说是很吓人。 可这本质上和喜欢看恐怖电影、玩恐怖游戏没有什么区别。 陆清眠垂眸,看着手腕上用肠子系成的蝴蝶结,这蝴蝶结实在不能称为漂亮,甚至十分丑陋恶心,陆清眠一直下压的唇角却突然勾起一点。 他挺直的肩背缓缓放松,慢慢拱起一个脆弱又颓丧的弧度。 江浸月抬起手臂,抱住了突然将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的陆清眠,脚步有些不稳地踉跄了两下,又固执地站稳,双手紧紧搂在陆清眠的后背,咬牙站直身体。 陆清眠将脸颊埋进江浸月的颈窝,挺直的鼻梁贴着江浸月的皮肤,细碎的发丝也蹭着江浸月的脸颊,江浸月发现陆清眠的头发也是细软的发质,和他本人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她想杀了我。”陆清眠的声音越来越轻。 “她觉得我是怪物,怪物……就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陆清眠没有说“她”是谁,但江浸月大概能猜到。 她是陆清眠的母亲。 江浸月曾去过陆清眠的梦境,看到了那个女人用枕头疯狂压着陆清眠的脸企图杀死他的模样。 江浸月的心蔓延开细密的疼痛,他心疼陆清眠。 陆清眠总是那么独立、强大,可他也不过十八岁。 江浸月搭在陆清眠后背的双手上下轻抚着,双脚也踮了起来,用尽全力把自己镶嵌进陆清眠的怀抱里。 他们像两片棱角奇特的拼图,终于在此时找到了契合的另一片。 “陆清眠,我在这里呢,我陪着你。” 1303的窗帘总是厚厚地挡着窗户,立在墙壁两边的仿真人体标本僵硬地目视着拥抱着的两人,像是沉默的观众。 这场景看着还是挺阴森诡异的,江浸月瞥了一眼,干脆扬高脖颈,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 纤细白皙的颈项如天鹅般伸展着,许是此时气氛太好,许是陆清眠罕见地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在江浸月扬高脖颈后,一直将脸颊埋在江浸月颈窝的陆清眠微微侧头,薄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江浸月脖颈温热的皮肤。 “江浸月。”陆清眠突然开口。 “嗯?”江浸月声音软软的,双手还不断拍抚着陆清眠的后背,动作显得有些生疏笨拙,却格外用心轻柔。 “我可以咬你一口吗?”陆清眠突然道。 江浸月愣了一下:“啊?” 陆清眠微微站直身体,视线落在了江浸月颈侧奶白的皮肤上,因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闻到江浸月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突然很想在这片白腻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永远无法消退的印记。 “为、为什么?”江浸月问。 陆清眠纤长的睫毛耷下来,掩着眸中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清冷,却没回答江浸月的问题,只说:“你可以拒绝我。” 江浸月睫毛轻颤,像犹豫彷徨的蝶翼。 他当真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跳起来搂住陆清眠的脖颈,把自己挂在陆清眠身上,格外认真地叮嘱:“你、你咬吧,我让你咬,但一定要轻一点!” 第56节 江浸月挂得十分吃力,陆清眠突然掐住江浸月的腰把他往上提起来一点,让江浸月直接踩在了他的鞋子上。 陆清眠穿着一双洁白干净的运动鞋,此时脚面已经被江浸月给踩黑了。 江浸月更紧张了,干脆闭上眼睛,只扬起脖颈等待着。 陆清眠一手掌控着江浸月的腰扶着他站稳,另一只手勾住了江浸月的领口,轻轻拉扯向一旁,白皙的肩膀、锁骨露出大半。 他缓缓低头,嘴巴张开,牙齿咬住了江浸月细腻的皮肉,轻轻用齿列碾磨几下。 江浸月心跳加速,闭着眼睛也阻止不了乱颤的睫毛,他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来,仅剩一只手臂无助地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呼吸乱得不成样子。 他紧张地等待着疼痛到来,却不想牙齿离开,薄唇覆上,那一小片皮肤变得温热潮湿,紧接着皮肤一紧。 江浸月蓦地睁开眼睛,浅色的眸子里满是无措和惊讶,随后全数被潋滟的水光和羞涩代替。 陆清眠竟然用力吻在了那里。 这一吻十分漫长,等陆清眠松开手,江浸月差点软倒在地,他被陆清眠的手臂揽住,双腿仍旧在打颤。 在江浸月的颈侧,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那红的颜色太深,竟逐渐向紫色靠拢。 陆清眠干脆缓缓放低身体,和江浸月一起坐在了地上。 江浸月靠着仿真人体标本的腿,一手撑着陆清眠的臂弯,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双眸却侧向了一旁,不敢看陆清眠。 陆清眠的黑眸瞥过江浸月颈侧的印记,“疼吗?” 江浸月下意识耸肩,又缓缓放松自己,轻轻摇头:“不疼的。” 陆清眠没再说话,视线落在江浸月的脸上,再也没有移开。 等江浸月的呼吸喘匀了,双腿恢复力气,他松开陆清眠的手臂站了起来,走向了另一侧的仿真人体标本。 另一侧的人体标本表皮更显破烂,有明显被切割过的痕迹,身形在一众人体标本中显得格外纤细,身上还穿着衣服。 江浸月走过去,将人体标本转到背面,看到衣服后面被割出来的两个大洞。 果然,这些衣服是陆清眠专门为他改过尺寸的,套着衣服的人体标本也被特意修改成了他的体形,只是在他的天使事件结束后,这些衣服也就没有了穿的必要,陆清眠也没再带给他。 不仅是这些衣服,江浸月又走到了另一侧,站在一个柜子前。 柜子里摆着几个圆肚玻璃罐,里面装满了莹润细闪的小珍珠。 江浸月不自觉地翘起嘴角,“陆清眠,你买走这些珍珠,真的不会亏钱吗?” 陆清眠在江浸月去看那几件改过尺寸的衣服时就站了起来,他似乎想阻止江浸月,脚步迈出,最终却停在了原地。 此时见江浸月一直在打量那个柜子,陆清眠侧过身,看向挡着厚窗帘的窗户,没有说话。 江浸月转头,脚步轻快地走到陆清眠身边,看到了陆清眠细碎黑发下泛红的耳朵尖。 看着那抹红,江浸月突然觉得这一屋子血淋淋的人体标本也没那么丑了,甚至有点别致。 他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把自己的手塞进陆清眠的手心。 “陆清眠,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陆清眠转过头,看到江浸月唇边的笑意,眉头一松,“你还想知道什么?” 江浸月歪了下头:“先不急,我慢慢挖掘,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距离午夜0点没几个小时了,江浸月的人鱼玛丽苏事件也即将结束。 他不想浪费这最后的几个小时,便扯着陆清眠径直走向浴室。 比起外面,江浸月对陆清眠家的浴室十分熟悉。 他熟练打开水龙头放水,然后坐在冰凉的浴缸边缘开始脱裤子,刚解开扣子,动作顿了顿,转身坐进还没放满水的浴缸里才继续脱。 陆清眠退开几步,直到浴缸能挡住江浸月的双腿。 江浸月把裤子扔了出来就不动了,等着浴缸里的水放满。 陆清眠微微皱眉,转过身背对着江浸月,“内裤脱了。” 鱼尾在撑破内裤时被勒伤的概率比裤子小,但不是没有,还是小心些为好。 江浸月面色红润,看着陆清眠背对着他的宽阔肩膀,搭在浴缸边缘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还是伸下水面,不一会儿,一条洁白的小裤头挂在了浴缸边。 等浴缸的水放满后,江浸月的双腿变成了琉璃色的漂亮鱼尾。 鱼尾在清澈的水面下泛着微光,他打开一旁小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播放了一段大海的视频,在海浪声里,他对陆清眠伸出手臂。 “陆清眠,小江导游开团啦。” 陆清眠转身,视线不轻易瞥过挂在浴缸边的小裤头。 他几步上前,攥紧江浸月的手,大长腿毫不犹豫地跨入浴缸。 江浸月的身体不断下沉,带着陆清眠一起消失在了水色变深的浴缸里。 浴缸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水面下,江浸月已经撑起了透明的大水泡,和陆清眠再次来到了深海。 这次去的海域和第一次去的不同,里面的景色更瑰丽壮阔,也更显新奇,各种奇形怪状的深海生物游荡在水泡周围,时不时好奇地围绕着水泡转几圈。 江浸月和陆清眠的手紧紧交握,一直没有松开,这次江浸月没有再单独离开水泡去找游鱼玩。 他和陆清眠一直凑到水泡面前,对任何新鲜漂亮的事物都能闲聊几句。 渐渐地,陆清眠的视线落在了江浸月身上,比起神秘的深海,江浸月更让他好奇和在意。 水泡在海底缓慢漂浮,江浸月算着时间,在人鱼玛丽苏事件即将结束的最后十分钟,带着陆清眠回到了浴缸。 两个人浮出水面,陆清眠跨出浴缸,光脚踩在了浴室冰凉的瓷砖上,他伸手拽住江浸月的手臂,江浸月顺势坐在浴缸边缘,也转过身,把自己的鱼尾搭在陆清眠的腿边,冰凉纤薄的尾鳍轻轻贴着陆清眠的脚。 “陆清眠……”江浸月翘起尾鳍,他想和陆清眠聊聊天,却不知道聊什么,只叫了一声陆清眠的名字,声音就顿住了。 此时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江浸月身上浅色的短袖湿淋淋地贴着皮肤,将他纤细的腰肢勾勒了出来。 不仅是腰部的线条,还有皮肤上如樱般的绘色。 “嗯。”陆清眠应了一声,抬手扯起黑t下摆就利落地脱了下来,将湿淋淋的衣服扔在地上,转身拿起挂在一旁的浴巾,裹住江浸月的上半身。 江浸月被裹成了粽子,又悄悄把一只手探出来,搭在了浴缸边缘。 他微微侧头,视线不小心落在了陆清眠的腰腹。 紧实、整齐的肌肉线条蓦地闯入眼底,江浸月惊得瞪圆眼睛,立刻转开头,动作有点大,引起了陆清眠的注意。 “怎么了?”陆清眠看了过来。 江浸月用力摇头,身体被带动着直接从凉滑的浴缸边掉了下去。 陆清眠立刻去捞江浸月,没捞到,江浸月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往后仰,鱼尾慌张地摇摆着企图平衡身体,最后却只是无助地拍打在了陆清眠的膝盖上。 陆清眠刚要起身把江浸月拉起来,江浸月身上就弥漫起了洁白的微光。 午夜12点,为期30天的玛丽苏事件渴爱的人鱼正式结束。 玛丽苏金手指尽职尽责地在江浸月的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完美体验完玛丽苏事件渴爱的人鱼!” 话音刚落,江浸月的鱼尾就变回了双腿,双腿高高翘起,踩在陆清眠的膝盖上。 江浸月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上半身还仰躺在冰凉的瓷砖上,裹在身上的浴巾松散开些许,却没什么用。 陆清眠垂眸,看到了踩在他膝盖上的脚,江浸月的脚趾圆润莹白,指甲泛着淡粉,连脚踝都是纤细漂亮的。 顺着脚趾,视线下移,陆清眠黑眸微闪,又看向了江浸月的脸。 江浸月还躺在地上,黑发散落,露出饱满的额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陆清眠将视线固定在江浸月的脸上,哪里都没看,声音凉凉的:“江浸月,你是人鱼当久了,裤子都不愿意穿了。” 江浸月眼珠移动,从下往上看向陆清眠,看到陆清眠对他挑了下眉。 僵硬的大脑缓缓转动,江浸月视线移动,看到了自己高高翘起踩在陆清眠膝盖上的脚。 他猛地反应过来,瞬间坐起身体,双手疯狂往下扯着浴巾遮挡,浴巾是扯下去了,紧贴皮肤的短袖又露了出来。 江浸月明明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火里在烤,陆清眠偏偏在这时候坏心眼地道:“我看到了。” “挺粉的。”陆清眠淡淡评价。 江浸月石化在原地,满脑子都在回想着陆清眠的话。 什么粉?哪里粉?陆清眠在说什么啊!!! 江浸月刚刚结束一个玛丽苏事件,本该平静的心绪在此时不断翻搅,心跳快到几乎窜出胸膛,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只想立刻逃离浴室,逃出陆清眠家。 他踉跄着站起来,努力迈开软绵绵的双腿,刚走出一步,心脏重重颤了一下,紧接着剧痛袭来,像是有人突然拿刀捅进了他的胸膛。 这剧痛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秒,痛楚消失后,玛丽苏金手指欢快地在江浸月的脑海里出现,似乎很喜欢江浸月这种无缝衔接的宿主。 “恭喜宿主刚刚结束一次玛丽苏事件立刻开启新的玛丽苏事件,为鼓励宿主再接再厉,此次玛丽苏事件将伴随一次随机玛丽苏小功能一起出现,祝宿主顺利完成此次玛丽苏事件——特立独行的吸血鬼!” 下一刻,从江浸月踩在地面的位置开始结冰,浅蓝色的冰面迅速蔓延至整间浴室的地面,然后顺着墙角向上攀爬,在冻结了一半墙面后突然停下,开始不断在墙脚堆积冰层,一层叠着一层的薄冰变成了一朵朵硕大的蓝色冰花,眨眼间浴室就变成了冰花的海洋。 在冰花彻底绽放后,从某处开始,一声声脆响传来,冰花出现细碎的裂纹,骤然破碎,变成一地细碎的蓝色冰晶。 直到此刻才能看清,那些自江浸月脚底蔓延开的根本不是薄冰,而是蓝宝石。 在蓝宝石花破碎的地面上,突然窜出翠绿的嫩芽,嫩芽顺着墙壁攀爬,眨眼间覆盖住整间浴室的墙壁,甚至顺着浴室的门挤了出去。 枝条攀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等生长停止,绿色的枝条上又瞬间长出无数花苞,花苞从微粉渐渐变成血红,紧接着不断绽放,变成了美丽的蔷薇。 蔷薇的香味弥漫,浴室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在蔷薇绽放后,江浸月突然跌坐在地,颓然地低下头,整个人都不动了。 绽放一室的荆棘蔷薇虽然令人震撼,但陆清眠却一直注意着江浸月,在发现江浸月不对劲后立刻上前,伸手打算拽起江浸月。 在手指即将碰到江浸月时,陆清眠的黑眸蓦地瞪大。 他看到江浸月的黑发自发尾开始变得雪白,等一头黑发彻底变成白发,江浸月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双如蔷薇般深红的血眸和如发丝一样雪白的睫毛。 江浸月连奶白的肤色都更白了几分,整个人像一个冰雪娃娃,偏偏眸子和唇又那般殷红。 细白的手指轻轻搭上陆清眠的手,然后顺着手臂轻柔向上,勾住陆清眠的脖颈。 江浸月突然扑进陆清眠怀里,因太过突然的动作撞得陆清眠向后踉跄,膝弯撞到了浴缸边沿,身体后仰,摔进了浴缸里。 在往下摔倒时,陆清眠怕磕碰到江浸月,双手紧紧护住他,却不想后背并没有撞到坚硬的浴缸,而是摔进了一片柔软的锦缎里。 陆清眠一手揽着怀里的江浸月,一手撑起身体回头看去,只见他身后的浴缸居然消失了,此时他和江浸月正倒在一个巨大的棺材里,棺材是纯黑色的,里面铺着红色的软垫,棺材盖子就搭在一旁。 江浸月却不在乎什么浴缸变棺材,他正跪坐在陆清眠的腰间,双手搭着陆清眠的肩膀,鼻尖凑到陆清眠的颈侧轻嗅着,殷红的唇微张,隐约能看到一对小尖牙。 第57节 雪白的睫毛垂下,与唇色同样殷红的眼珠露出迷离的神色,江浸月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陆清眠的脖颈,声音带上了不自知的诱惑。 “陆清眠,你闻起来……很好吃。” 陆清眠长眉微皱,歪了下头躲开江浸月的鼻尖,黑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他大概能猜到江浸月又变成了什么。 陆清眠搭在江浸月后腰的大手缓缓下移,指尖碰到了一处软腻肉感的部位。 只是不同于过去的温暖,此时江浸月浑身都泛着凉气,像个死人。 陆清眠侧眸对上江浸月血红的眼珠,薄唇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比吸血鬼还邪肆的笑,修长的手指对着肉嘟嘟用力掐了下去。 “江浸月,变成吸血鬼了也不穿裤子是吧?” 第37章 饿 陆清眠掐下去的姿势很强势, 力道却很轻,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捏。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 满脸的不可置信,雪白的睫毛轻颤, 一双血眸里浮动的魅惑感立刻烟消云散。 “别……”江浸月双手撑在陆清眠的胸膛上小声抗议,他现在动也不敢动, 就怕一动又被陆清眠看到什么, 只想躲开陆清眠把裤子重新穿上。 陆清眠从善如流地松开手,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实在糟糕,江浸月坐的位置又十分微妙,陆清眠眉头微皱, 显然心绪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江浸月立刻答应,双眸小心地觑着陆清眠, 叮嘱道:“那你不能看我。” 陆清眠闭上眼睛, 用行动表示自己不看。 江浸月松了口气,跨在陆清眠身体两侧的膝盖微微用力,整个人以一种颤巍巍的方式蹲起来,挪到了陆清眠的身侧, 全程一直盯着陆清眠的脸,就怕他突然睁开眼睛。 整间浴室已经变成蔷薇花的海洋,江浸月跨出大棺材,脚踩到地面前,藤蔓窸窸窣窣地移开,为江浸月让出了路。 江浸月立刻拎起自己的裤子往外跑, 刚推开浴室门又想起他忘记拿内裤了,转头想去找内裤, 却对上了陆清眠刚刚睁开的黑眸。 陆清眠睁眼纯粹是因为听到了浴室的开门声以为江浸月已经出去了,却不想江浸月会杀个回马枪。 对上那双黑沉冷静的眸子,江浸月的心脏颤了颤,手里的裤子吓掉了,慌忙弯腰去捡,“不要看!” 陆清眠别开头,撑着手臂坐起来,“我没看。” 江浸月捡起裤子,发现他的小内裤居然掉进了棺材里,就在陆清眠的腿边。 他缓缓挪动步子,离得很远就探出手想去够自己的内裤。 铺满地板的蔷薇花藤一直在缓慢蠕动着,它们似乎能感受到江浸月混乱的心绪,也三三两两地绞在了一起,其中两根藤蔓有些笨,爬动时竟意外把自己打成死结,还不小心绊了江浸月一下。 江浸月被绊得往前扑去,双手重重拍在棺材框上,过大的声音让陆清眠转过头看了过来。 再次对上陆清眠的视线,江浸月苍白的面颊浮上显眼的薄红,红眸里满是慌张,惊呼道:“不许看!” 江浸月的声音大了点,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挂在墙壁上的藤蔓突然垂落下来几根,倏地冲向陆清眠,眨眼间就捆住了陆清眠的双臂,又顺着双臂攀爬到陆清眠身上,绑住了陆清眠的双腿,就这样把他整个人从棺材里提了起来,吊在了浴室的半空中。 突然的变故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陆清眠挣扎了一下,发现这些藤蔓力道很大,完全挣脱不开。 在陆清眠挣扎时,江浸月似有所感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随后反应过来,立刻从棺材里抓起自己的小内裤,转身就往外跑。 “江浸月!放我下来!”陆清眠挂在空中大喊。 江浸月头也不回道:“等一下!” 陆清眠只能徒劳地看着两半肉嘟嘟左右晃悠着跑出浴室,江浸月像是能察觉到陆清眠的视线,趴在墙壁上的蔷薇花藤又垂下来两根,纷纷举起花藤上绽放的蔷薇花,一左一右地挡在陆清眠的眼前,这回陆清眠除了殷红的花瓣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额角青筋抽动,咬牙切齿道:“江浸月!” 趁着陆清眠张嘴,一朵蔷薇花倏地怼进陆清眠口中,连话都不让他说了。 “呜呜!” 陆清眠在空中踢动双腿,身体带动着藤蔓晃悠,发出无助的嘎吱声。 江浸月跑到客厅穿好裤子,站在浴室门口有些踌躇,陆清眠还被他挂在天上呢,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要是把陆清眠放下来,陆清眠会不会报复他? 他轻缓地迈开步子,走进浴室,偷偷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的四肢缠绕着翠绿的藤蔓,藤蔓缓缓移动着,上面开满花冠硕大的蔷薇花,随着移动,不少花瓣在陆清眠的衣服上蹭破表皮,流出殷红的花汁,将陆清眠的衣服染红。 不仅是衣服,一根藤蔓缠绕上陆清眠的脖颈,在他的颈项也留下了花汁,花汁顺着脖颈滑落,染红了衣领,像从动脉流出的鲜血。 江浸月微微张唇,一对小尖牙若隐若现,双眸变得迷离,藤蔓上收起的荆棘蠢蠢欲动,似乎有刺破陆清眠皮肤的冲动。 下一刻,江浸月紧紧闭上嘴巴,晃了晃脑袋,伸手轻轻一挥,藤蔓便听话地将陆清眠放了下来,从陆清眠身上爬开。 陆清眠的双脚终于踩到地面,挡着眼睛的蔷薇花移开,黑眸立刻看向江浸月,眸中却没有江浸月以为的愤怒,只是十分复杂。 江浸月这才发现陆清眠的嘴巴一直微张着,似乎怕咬伤了口中的花朵,竟纵容着那朵花堵着他的嘴。 陆清眠似乎以为这些蔷薇花是江浸月身体的一部分。 浴室里弥漫着浓郁的蔷薇花香气,江浸月局促地站在原地,等所有藤蔓重新爬回墙壁上趴着,陆清眠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因为嘴巴里曾被蔷薇花塞住,此时嘴角上挂着一丝水痕。 陆清眠抬手,用大拇指抹掉了嘴角的痕迹。 江浸月低下头,不敢看陆清眠的眼睛,双手绞着衣摆,很快把衣摆拧出一堆褶皱。 陆清眠站在江浸月面前,问道:“吸血鬼?” 江浸月轻轻点头。 陆清眠又问:“一个月?” 江浸月又点了点头。 陆清眠何其聪明,哪怕江浸月没有说过玛丽苏金手指的事情,陆清眠也已经从天使和人鱼两次事件里猜出了一些东西。 “需要人血?”陆清眠继续问。 江浸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玛丽苏金手指向来不给他解释这些玛丽苏事件的注意事项,每次都靠他自己摸索,如果这次的吸血鬼事件必须喝人血才能维持生命,江浸月怀疑他可能会在这一个月里饿死。 像是为了回应江浸月的猜测,他的肚子在这时突然发出特别响亮的声音,像是饿了好几天。 江浸月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无措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饿了?” 江浸月不想承认。 陆清眠突然弯腰靠近江浸月,黑眸看进江浸月血红的眸子里,声音轻了许多:“想不想咬我一口?” 距离近了,陆清眠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更明显了。 江浸月往后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我不想。” 陆清眠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手指勾着衣领往旁边扯了扯,露出颈项的皮肤,走上前重新拉近和江浸月的距离。 “真不想?” 江浸月的鼻尖耸了耸,嗅到了空气中血液的香味,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很馋,视线也不受控制地看向了陆清眠的脖颈。 明明江浸月如今变成了吸血鬼,陆清眠该怕他的,可两个人的位置却产生了颠倒,江浸月这个猎人竟然害怕起他的食物。 江浸月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趴在墙上的藤蔓,藤蔓显得有些躁动,正不断攀爬移动。 陆清眠瞥了一眼那些藤蔓,声音沉了几分:“又想绑我?” 江浸月赶紧摇头:“没有!我不会再绑你了……真的!” 像是为了表达诚意,那些藤蔓逐渐退开,将两人这边的墙壁重新露了出来。 江浸月的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陆清眠伸手撑在江浸月身侧,挡住了他能够逃跑的路。 他低下头,将颈侧的皮肤面向江浸月,“不是饿了?我允许你咬。” 江浸月的红眸微微闪烁,目光落在陆清眠的颈侧皮肤再也移不开,嘴巴却仍旧倔强:“我不想喝人血……” 江浸月到底是人类,虽然因为玛丽苏金手指突然变成了吸血鬼,可让他渡过心理这关还是有些难度的。 陆清眠似乎没什么心理难关,“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难道你会一次性把我吸干吗?” 江浸月摇摇头,脚尖忍不住踮了起来,仰起头凑到陆清眠的颈窝,鼻尖轻轻嗅着,闻到了更浓郁的香气。 那香气很奇怪,除了血液特有的腥气外,似乎更多的是一股香甜的气息。 他不仅能够嗅到这股气息,耳朵甚至能听到皮肤下动脉里血液流动的奔腾声。 江浸月的喉结再次滚动,咽口水的声音有点大,陆清眠听到了。 他干脆拱起脊背,将额头压在了江浸月的肩膀上,颈侧的皮肤几乎贴上江浸月的鼻尖。 陆清眠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引诱:“江浸月,别犹豫了,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吃饭而已。” 他怕江浸月真因为这一个月变成吸血鬼太过抗拒,把自己饿死。 陆清眠微热的皮肤贴上鼻尖,浓郁的甜腥味几乎将他包围,江浸月血红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红光,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他抬手抱住陆清眠的腰,颤巍巍地踮着脚尖,微微启唇,露出了一对小小的尖牙。 那尖牙并不可怕,小小的甚至有些可爱。 江浸月把一对小尖牙压在陆清眠的皮肤上,皮肤被戳出来两个小坑,却没刺破,只是这么压着。 陆清眠感受到颈侧微凉尖锐的触感,干脆掐住江浸月的腰,手臂用力抬起江浸月,让他能更轻易地靠近他的脖颈。 江浸月被血液蛊惑,意识变得迷离,在陆清眠举起他时,双腿下意识紧紧盘上陆清眠的腰,两个人的高度变换,此时江浸月被固定在了墙壁和陆清眠之前,比陆清眠高了一个头。 在陆清眠突然抱起他时,他怕小尖牙真的戳破陆清眠的皮肤,闭上了嘴。 等姿势固定,江浸月这才再次低头,一手轻扯着陆清眠的领口,一手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将小尖牙再次压在了陆清眠的皮肤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浸月迟迟没有用力咬下去。 陆清眠等了又等,脖颈被江浸月的呼吸吹得暖融融的。 “咬啊,不是饿了吗?” 江浸月哼唧一声,突然闭嘴,将脸颊埋在陆清眠的颈窝轻轻呼吸着,声音跟呼吸一样轻微弱小:“真咬下去,会疼的……流血……不好,很不好。” 第58节 在江浸月初中的时候,他们家的日子格外艰难,那时候家里的小超市还只是一间连3平米都没有的小商店,一家三口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有一天,医院的献血车停在了他们家的小商店附近,献血车挂着的喇叭说献血就送一提卫生纸和20元的超市代金券,为了这一提卫生纸和20块钱,王小丫每个月初都去献一次,那时候的献血管得不严格,王小丫连续去了三个月,最终在第三次献完血回家做饭的时候晕了过去。 那之后的两年,王小丫的身体一直不好,精神不济、抵抗力下降,每次流感都躲不掉,这件事江浸月一直记得很清楚。 献血才抽多少,还是每个月一次,对王小丫的影响都那么大,如今让他拿陆清眠的血当饭吃,他根本做不到,万一他控制不了自己呢?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宁可饿肚子,江浸月也不想让自己开这个头。 可此时此刻,陆清眠对他的吸引力是那么大,大到他连思考都变得迟缓僵硬。 江浸月小声地哼唧着,声音听着特别委屈。 “只是流点血,没事的。”陆清眠轻叹,抬手捏住江浸月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江浸月摇摇头,又摇摇头,只是不停用小尖牙在陆清眠的皮肤上磨着,偶尔叼起一点皮肉,又很快松开,还怕陆清眠被他咬疼了,用舌尖轻轻舔舔表示安慰。 他这么磨蹭了好久,最后连小尖牙都不敢露出来了,只是用嘴唇蹭着磨着,鼻尖嗅着,蹭得嘴唇和陆清眠的皮肤都热烫一片,只依靠隔着皮肤的腥甜味饮鸩止渴。 在江浸月磨蹭这一会儿,他的肚子又叫了好几声。 陆清眠被江浸月搞得呼吸都乱了几分,只是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没让江浸月听出来。 “真不咬?”陆清眠问。 江浸月把脸从陆清眠的颈窝抬起来,雪白的睫毛湿漉漉的,一双本该十分魅惑的红眸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清眠,已经快饿哭了,偏偏还固执:“不咬,不能咬。” “好吧。”陆清眠放弃让江浸月咬他吃饭,他直接抱着挂在身上的江浸月走去客厅。 随着两个人的离开,盘踞在浴室的荆棘蔷薇也顺着浴室门往外攀爬,很快就把陆清眠的家全占领了。 陆清眠家里没有沙发,他便把江浸月放在床垫上,他的被子凌乱地扔在一旁,江浸月软绵绵地靠在被子上,整个人饿得没有力气。 “人血不吃,猪血鸭血总能吃吧?”陆清眠拿出手机翻找餐厅的电话。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2013年的后半夜可没有那么丰富的外卖,陆清眠直接用钱把一家小餐馆的老板从床上砸了起来,让他帮忙做一些猪血、鸭血为主的吃食送过来。 小餐馆老板从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怨气到被钱砸的兴奋,动作十分麻利,不到2小时就把餐都送了过来。 陆清眠付完钱,在床垫边支起许久不用的桌子,打开餐盒,一盒盒摆到江浸月面前。 霸道的菜香味几乎将浓郁的蔷薇花香压了下去,江浸月耸了耸鼻尖,撑着手臂坐起来,目光落到了餐盒上。 他能从餐盒里嗅到很淡的血腥味,只有血腥味,没有陆清眠身上的香甜味,似乎还有点臭臭的。 陆清眠见江浸月微微皱眉,不太感兴趣的模样,还是用勺子舀起一块蒸得特别嫩的蒜蓉猪血肠递到江浸月的唇边,“试试?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江浸月委屈巴巴地张嘴,咬了一点,紧皱的眉松缓了一些。 陆清眠问:“能吃吗?” 江浸月点头,“能吃的。” 陆清眠松了口气,他将勺子递给江浸月,又把米饭也打开,放在江浸月旁边,虽然不知道江浸月需不需要。 江浸月开始吃起这些由猪血、鸭血做的菜,他吃得很慢,却吃得很多,直到把所有菜里的血制品都吃光了才放下筷子,揉了揉肚子。 胃部能感受到些微的饱腹感,却不算太强烈。 陆清眠看着一桌只剩配菜的餐盒和一动未动的米饭,心中有了估算,江浸月虽然变成了吸血鬼,但能吃动物血制品,只是需要吃很多才能饱。 总算是不怕饿死了。 江浸月也松了口气,肚子不饿了,人也恢复了精神,立刻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清眠。 是真的亮亮的,一双红眸闪烁着红光,眼珠一直跟着陆清眠移动。 陆清眠任由江浸月看着,他起身收拾餐盒,末了又去收拾一地狼藉的浴室。 浴室地面上全是蓝水晶的粉末,那些变成花的蓝水晶在破碎后又被不断生长的荆棘蔷薇给碾成了粉末,彻底失去了所有价值。 江浸月也跟到了浴室,站在浴室门口看陆清眠收拾。 陆清眠看了眼时间,马上都要天亮了,便问:“我送你回家?你这个样子,明天能上学吗?” 传闻里的吸血鬼禁忌不少,不能见光、不能吃蒜、惧怕十字架等等。 大蒜江浸月应该是不怕的,毕竟他刚刚吃了不少蒜蓉血肠,就是不知道他怕不怕其他的?比如阳光? 江浸月是不想离开陆清眠的,虽然他不咬陆清眠,可待在陆清眠身边闻闻味也好啊! 可他也知道自己给陆清眠添了不少麻烦,再这么待下去真的有些过分了,明早他们还要早起上课的。 于是江浸月点了点头,“好。” 后半夜楼道里根本没人,陆清眠见江浸月进门后就离开了。 这么折腾一夜,陆清眠的确有些疲惫,回去洗个澡就睡了,因为浴缸变成了棺材,他只能淋浴。 虽然江浸月回家了,但那些荆棘蔷薇还长在陆清眠家里,只是如今江浸月不在,这些蔷薇十分安静,像变成了普通的植物。 可哪有蔷薇花是长在藤蔓上的。 陆清眠已经见过了江浸月身上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他的接受度阈值在不断拔高,闻着房间里浓郁的蔷薇花香,陆清眠很快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陆清眠做梦了,因江浸月之前挂在他身上,在他颈窝不断磨磨蹭蹭,陆清眠做了一个十分迤逦的梦。 此时天边已经亮起一线晨光,江浸月本来已经睡着了,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传来,他瞬间睁开眼睛,一双红眸在光线暗淡的卧室里像亮起了两个红色的小灯泡。 江浸月嗅着空气里的香味,跟随着香味来到了窗边。 他打开窗户,探头往上看,这香味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带着陆清眠的气息却又与血液的腥甜味不太一样。 虽然味道不一样,但在吸入身体里后,这个香味能让他感觉到饱,就像是一种能填饱肚子的气。 被这种气吸引,江浸月几乎站在了窗边,眼睛不断往上看,恨不得立刻飞到陆清眠身边。 陆清眠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传出这种好闻的气? 早知道陆清眠有这个,他就不用吃那么猪血和鸭血了! 江浸月终于忍不住了,他指尖向上勾了勾,那些安静趴在陆清眠家墙上的蔷薇花藤开始移动。 藤蔓悄悄爬到了陆清眠家的窗边,灵巧地打开窗户上的锁,顺着窗沿爬了出去,一路爬到了江浸月面前。 江浸月伸手抓住藤蔓,踩上藤蔓编织出来的平台,被藤蔓带了上去。 越靠近陆清眠家的窗户,那种气的味道越浓郁,江浸月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刚吃饱不久的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他顺利踩上陆清眠家的窗沿,缓缓拉开窗帘,往里面看去。 室内一片漆黑,江浸月如今的夜视能力很好,他能看到陆清眠正躺在床上睡觉。 江浸月有些不解,为什么睡觉会散发出这种好吃又好闻的气? 他悄悄跳进去,手却不小心撞到一侧的窗户,发出“嘎吱”的声响。 睡梦中的陆清眠猛地惊醒,坐起身,黑眸凌厉地看了过来。 “谁?” 江浸月怕陆清眠误会是小偷什么的,赶紧控制着趴在墙上的藤蔓打开了灯。 灯光大亮,陆清眠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江浸月。 江浸月也在看着陆清眠,用一种十分渴望又好奇的视线。 陆清眠此时满身大汗,领口松垮,连脖颈都汗水淋淋。 江浸月歪了下头,天真又直白地问:“陆清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闻起来比鲜血还好吃。” 第38章 为了吃饭 陆清眠放在被子上的手蓦地收紧, 紧紧抓住被子,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江浸月, 你大半夜爬窗?” 江浸月回头看了眼窗外,外面已经亮起了雾蒙蒙的晨光, “马上天亮了!”才不是大半夜! 他见陆清眠没回答他前面的问题,血红的眸子悄悄看向陆清眠盖着被子的双腿, 又问了一次: “陆清眠, 你在做什么?” 陆清眠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浸月, 抓着被子的手背却暴起青筋。 “江浸月,回你家去,早上我会接你一起上学。” 江浸月不肯走, 站在窗前狐疑地打量着陆清眠,就像陆清眠背着他偷偷吃了什么好吃的, 还藏起来不告诉他。 “可是我好饿。”江浸月扯着窗帘一角, 有些委屈。 他向陆清眠走过去,小声讨好:“陆清眠,你藏了什么好吃的?我闻到了,是跟血一样能填饱肚子的好吃的。”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越走越近, 声音大了几分,隐隐能听出一丝急切:“江浸月!回家去!” 江浸月全当听不见,脚步轻巧地走到陆清眠旁边,直接跪在了床垫上,往前爬了爬,一直爬到陆清眠身边, 仰起头去嗅陆清眠的颈侧。 隔着皮肤,江浸月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那股来自血液特有的腥甜味也在此时带上了一些奇异的香味。 陆清眠别开头,明明他只要起身就能远离江浸月,却一直坐在床上,用被子牢牢盖在身上,一动不动。 突然,江浸月一只手抓住了被子的一角,轻轻扯动。 陆清眠总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有点不耐烦了,想掀开被子看看陆清眠是不是把好吃的藏在了被子里。 “江浸月!”陆清眠突然开口,声音甚至有了几分失真。 他把手腕伸向江浸月:“饿了咬这里!” 江浸月不为所动,手还抓着被子角,漂亮的红眸闪烁着明灭的光,不理解陆清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就是不肯让他掀开被子。 攀爬在墙壁上的荆棘蔷薇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爬下来再次把陆清眠绑起来挂在空中。 见江浸月不想咬手腕,陆清眠扯开自己的领口,按住江浸月捏着被子角的手,语气急促:“咬这里!” 江浸月抬头,视线落到陆清眠汗津津的脖颈,陆清眠压着他的手也泛着潮气,还很烫。 “陆清眠,你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江浸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被子角,又往前爬了爬,身体几乎贴着陆清眠,红眸里满是求知欲,“陆清眠,你的身体好热,你是做梦了吗?” 陆清眠身体往后仰,又不能离开被子,根本躲不开江浸月。 第59节 江浸月的鼻尖轻轻碰到了陆清眠的颈项,感受到了极高的体温,“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吗? 陆清眠的黑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江浸月看向陆清眠的眼睛,“不是噩梦?那是什么梦?梦里有没有我?” 陆清眠一直躲避江浸月的视线突然转回来,定定地看着江浸月,“梦里有你。” 他的声音很低,传入江浸月耳中,有种痒痒麻麻的感觉。 江浸月跪坐在陆清眠旁边,闪烁着红光的眸子一会儿看看陆清眠的脖子,一会儿看看陆清眠盖着被子的双腿,像是好奇的小狗,那双血眸一点都不吓人,亮堂堂的跟小灯泡似的。 “在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江浸月问。 陆清眠突然起身,带着被子一起压住了江浸月,用力将他按倒在床垫上。 “你真想知道?”两个人的氛围瞬间倒转,陆清眠身上的慌乱一扫而空,重新掌握主动权。 江浸月躺在床上,黑发散落开,露出漂亮的额头,他非但不因这样的姿势害怕,反而有点高兴,距离拉近,他能闻到更多的气息。 “想呀,当然想知道,陆清眠,你快说呀!”江浸月催促。 被子隔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江浸月的腿被被子压着,上面又加了陆清眠的重量,一点都动不了。 他尝试着踢了踢腿,发现动不了后干脆放弃了,扬起脖颈,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在吸气,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爱又有点搞笑。 陆清眠压在江浸月身上,一手撑在江浸月的脸颊旁,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江浸月,你是狗吗?” 江浸月摇头:“我是吸血鬼!是鬼!鬼!嗷呜!” 他说着还张大嘴,凶巴巴地吼了一声,吼完没等闭嘴呢,陆清眠的手指突然伸了进来。 “啊呜!”江浸月想闭嘴,却含住了陆清眠的手指,他如今嘴里可是有小尖牙的,怕咬破陆清眠,便只能微微启唇,任由陆清眠的手指压在他的嘴巴里,声音含含糊糊地控诉,“陆清眠!你在做什么!” 陆清眠的指尖在江浸月口中摸索,指腹压在了小小的尖牙上,这小尖牙一点都不可怕,看着跟小猫牙似的,摸起来却有些尖锐。 他抬眸,见江浸月的红眸里有些惊慌,非常害怕咬伤他,便没再逗他,把手指收了回去。 江浸月这才闭上嘴,被子下的双腿努力踢了踢,找回之前的话题:“陆清眠,你还没告诉我,在你的梦里我是什么样的?” 陆清眠沉默,他撑在江浸月上方深深地注视着江浸月,那双眸子很黑很沉,看得江浸月的心跳渐渐乱了起来。 他明明是吸血鬼了,却和传闻中的吸血鬼不一样,他的心跳居然还可以快成这个样子。 陆清眠当着江浸月的面缓缓勾唇,用冰凉又恶劣的语气说:“我偏不告诉你!” 江浸月瞪圆了眼睛,下一刻脸上也被盖住被子,等他把被子拿下来,陆清眠已经冲进了浴室里,浴室门关得紧紧的,还上了锁。 江浸月站起来,生气地踩着陆清眠的被子,“陆清眠!” 他把被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翻到陆清眠到底背着他藏了什么好吃的,他又走到浴室门口,轻轻嗅着,发现空气里好闻又好吃的那股气已经消失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江浸月委屈极了,敲了敲浴室门,“陆清眠,我饿,我好饿好饿!”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陆清眠似乎走到了门口,却没开门,“要不要咬我?” 江浸月沮丧起来:“不要,不能咬的。” 浴室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陆清眠没出来,只站在里面说:“江浸月,进来咬我,我让你喝我的血。” 那条窄窄的门缝映入江浸月的眼帘,不断诱惑着他,他看了好久,指尖轻轻勾住门缝,缓缓拉开一点,在即将看到浴室里的情形时,江浸月停了下来。 他蹲在门口像只犹豫彷徨的小狗,转了两圈,最后反而把浴室门重重关上,大大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向窗户,想回1203,谁知他刚拉开窗帘,就撞入了彻底升起的晨光里,只觉得皮肤像被开水烫到一般刺痛,立刻又把窗帘拉上了。 不能走窗户,江浸月只能跑向陆清眠的家门,光着脚跑了出去,又控制着荆棘蔷薇从1203的窗户进去给他开门。 做完这一切,江浸月更饿了,整个人躺回自家床上,蔫巴巴的都没有力气动一下了。 那些从1303爬下来的荆棘蔷薇又回去了,正占领着1303的墙壁,缓缓攀爬,显得有些躁动。 陆清眠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皱着眉看了眼掀开了一点的窗帘,窗帘缝隙里透进些微的晨光。 江浸月变成了吸血鬼,不怕大蒜,却仍旧怕阳光,这导致去h大上课变得有些麻烦。 陆清眠正在思索,墙边突然垂下来两条蔷薇花藤,花藤高高扬起,瞬间抽了过来,用上面硕大的花冠拍了下陆清眠的屁股。 “啪!” 在响亮的拍打声中,陆清眠阴沉着脸回头,就见另一根蔷薇花藤也抽了过来,一左一右给了陆清眠屁股两下,末了又迅速爬回墙上,两朵蔷薇花开心地一抖一抖的,陆清眠甚至能从那颤抖不停地蔷薇花上看到江浸月大笑的得意模样。 1203的卧室里,江浸月把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笑得前俯后仰,“陆清眠,让你掐我屁股!让你偷偷藏好吃的不告诉我!” 江浸月笑完,又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叹气:“好饿啊……” 此时距离早上第一节课已经没几个小时了,江浸月想了想,给陈可爱发消息询问:你睡了吗? 他本以为陈可爱正睡得很熟不会回复,却不想陈可爱秒回:还没有,通宵追剧了,月月,你怎么了大清早找我? 江浸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变成吸血鬼的事情告诉了陈可爱。 陈可爱的表现比陆清眠正常许多,他光震惊就震惊了好几分钟,然后立刻给江浸月打来了电话,叽叽喳喳询问不停,江浸月把自己能清楚回答的问题都回答了,末了跟他说了关于陆清眠藏好吃的不告诉他的事情。 “我真的好饿……”江浸月的声音小小的,听着又委屈又可怜。 陈可爱沉默了许久,江浸月已经告诉了他不想喝血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江浸月这个吸血鬼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月月,你真的觉得陆清眠是背着你藏了好吃的吗?” “是啊!”江浸月回答得理所当然,一点怀疑都没有,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从陆清眠被子里传出来的好吃的气是什么。 陈可爱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江浸月真相,这种事情还是让陆清眠自己说比较好。 但他也不想让自家好友饿肚子! 陈可爱在电话里说:“月月,你在家里等我,我给你送个东西,有了它保证你能吃上饭!” 话音刚落,陈可爱就挂断了电话。 江浸月有些茫然,不到10分钟,陈可爱就已经站在门口敲门了。 打开门,陈可爱窜进来,先绕着江浸月转了好几圈,一边感叹江浸月雪白的头发和睫毛好好看,一边恨不得趴到江浸月的身上看他血色的眼珠。 末了陈可爱有些娇羞地扯开自己的领口,看向江浸月,说:“月月,你能闻到我身上血的味道吗?” 江浸月点头,其实从陈可爱一进来他就闻到了,但他发现陈可爱身上传出来的血味,就是单纯的腥味,并没有陆清眠身上的那种甜味。 陈可爱指着自己的脖子道:“来,月月,我不介意你咬一口的!我听说吸血鬼咬人时会让被咬的人感觉很爽!我想试试!” 江浸月的视线落到陈可爱的脖颈上,陈可爱一边说一边靠近,传来的血腥味更重,江浸月的肚子也一直在咕噜噜地叫,可他居然一点咬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我……”江浸月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陈可爱只是开个玩笑,他整理好领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郑重地放在江浸月的手心,“你找个只有你和陆清眠两个人在的时候,把这个插电脑里,将里面的东西播给他看,保证你很快就能吃上饭!” 江浸月不解:“里面是什么?” 陈可爱忍不住捏了把江浸月的脸颊,一脸真挚:“你信我!我就不信陆清眠忍得住!” 话落,陈可爱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他怕自己一个血源在这里,让江浸月忍得很难受,临走还说:“要不你跟学校请假吧,学校里到处都是活人,你该多难受。” 江浸月跟陈可爱道谢,没说其实陈可爱的血闻起来不好吃,他怕陈可爱难过。 在陈可爱开门离开时,一只黑色的蝴蝶飘然落在了陈可爱的肩头,跟着陈可爱一起离开了。 江浸月愣了下,楼道里怎么会有蝴蝶?还是黑色的蝴蝶? 他没多想,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虽然变成了吸血鬼,江浸月发现自己还是个挺挑食的吸血鬼,似乎只喜欢陆清眠的血,还有陆清眠身上会散发出的奇奇怪怪的气。 不喝血,总要让他吃上那种气吧!抓着手里的u盘,江浸月下决心般点了点头。 上课前一个小时,陆清眠来找江浸月,还带着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手里拎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他面容沉静,半点没有凌晨被江浸月爬窗户时的慌乱。 陆清眠一进门,江浸月就耸了耸鼻尖,闻到了陆清眠身上好闻的血液腥甜气息,之前对陈可爱身上血液的排斥并不是错觉。 这次的玛丽苏事件叫特立独行的吸血鬼,这个特立独行难道是指他挑食吗? 陆清眠摆好鸭血粉丝汤,招手让江浸月过来吃饭。 “吃完饭我陪你去上课。”陆清眠指了指那把大黑伞。 江浸月在桌边坐好,喝了几口鸭血粉丝汤,虽然动物血并不好吃,但吃很多也能有点饱腹感,不会让他饿得太难受。 他吃得很慢,吃完放下勺子,想了想还是说道:“陆清眠,要不我还是跟学校请假吧?我这样子去学校,万一我伤害到别人……” 陆清眠一个眼刀甩过来,“江浸月,有我在,你能伤害到谁?” 江浸月愣了愣,陆清眠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上课,寸步不离。” “可是你自己也有课的……”江浸月呢喃。 陆清眠无所谓道:“我都会了。” 江浸月又说:“缺勤多了也是会挂科的……” 陆清眠突然笑了:“放心吧,没人敢让我挂科。” 江浸月歪了歪头,陆清眠好心为他解释:“我刚捐了栋教学楼。” 江浸月缓缓瞪大眼睛。 “考试我会正常参加,并且绝对不会考砸,只是上课点名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个生意我想校领导没人会拒绝。” 江浸月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只知道陆清眠有钱,却不知道陆清眠比他以为的还要更有钱。 陆清眠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吃过早餐,时间差不多了,他带着江浸月下楼,江浸月带上了笔记本电脑,陆清眠只以为上课要用,并未多问。 他们站在楼下,陆清眠撑开大黑伞,揽过江浸月的肩膀,让他整个人都能站在大黑伞下面。 江浸月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紧张。 陆清眠问:“准备好了吗?” 江浸月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进阳光里,有大黑伞的遮挡,江浸月并没有感觉到皮肤疼痛,他悄然松了口气。 陆清眠一直在悄悄观察江浸月,见此也松了口气。 走出莱茵小区,一到街上,江浸月就被满大街的人血味熏得差点没站稳。 第60节 陆清眠揽住差点跌倒的江浸月,“怎么了?” 江浸月捂住鼻子,满脸厌恶:“好臭,人血味。” 陆清眠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江浸月这个吸血鬼不仅仅是挑食那么简单,是极端的挑食,似乎除了陆清眠的血液,再没有人类的血液能让他觉得好吃,不把他熏死就不错了。 等走进h大后,江浸月才适应了些,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但仍觉得不太好受。 他们一路走向教学楼,路上不少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 等坐到教室最后排靠墙的位置,陆清眠将那把黑伞支在一旁的桌子上,占据了一个人的位置,好在阶梯教室很大,根本坐不满。 因为两个人的行为举止太过奇怪,坐在前排的同学们纷纷回头张望,在看到江浸月的白发红眸后纷纷惊呼出声,有人已经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江浸月抿了抿唇,心里害怕又紧张。 陆清眠从江浸月背着的小书包里翻出他的教科书,“他们不仅会偷拍,还会发得到处都是,害怕吗?” 江浸月点了点头:“怕。” 随后江浸月又看向陆清眠,认真地说:“但我可以克服。” 陆清眠被江浸月严肃的表情逗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江浸月的白毛。 江浸月上课十分认真,做得笔记特别详尽,陆清眠见了并不打扰他,只趴在一旁睡觉。 第39节 课结束的休息时间,江浸月忍不住打开校贴吧翻了翻,发现自己和陆清眠的照片已经被发上去了,上面说什么的都有,“奇装异服”“能装逼”“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江浸月大致看了看,突然发现这些言语并不能伤害到他,除了乍见时会让他难受一下外,也就那么回事。 放下手机,江浸月没再关注网络上的一切,因此他也不知道有个大二的女生正疯狂在和那些说他的人对骂,在每一个提及他的帖子里为他冲锋陷阵。 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郑月。 上午的课上完,午饭陆清眠叫餐厅送了食物过来。 陆清眠拎着保温桶,江浸月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一脸神秘地领着陆清眠往没人的储藏室钻。 h大很大,江浸月只是个新生,对学校的了解不多,他能清楚记得的储藏室就是陆清眠上次带他来过的体育储藏室。 这回体育储藏室里又多了不少东西,陆清眠搬来桌子,江浸月从角落里堆叠的椅子里拿出来两把,用纸巾擦干净灰尘,然后主动摆好食物,催促陆清眠过来吃饭。 陆清眠盯着江浸月的脸看了看,有些怀疑。 江浸月移开视线,捏着勺子开始吃饭,他只是很敷衍地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然后一直盯着陆清眠,等他吃完。 陆清眠看了眼江浸月几乎没动的血豆腐,问:“你吃这么少,下午很快就饿了。” 江浸月摇摇头,“不会的!” 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心想他很快就能吃到那股好闻的气了,才不要吃这些动物血。 陆清眠微微皱眉,却没再多问。 吃过饭,江浸月特别勤快的收拾好餐盒,擦干净桌子,把笔记本电脑摆在上面,插上u盘,一脸期待地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陆清眠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好东西?” 江浸月很诚实地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好东西。” 能让他吃上饭的好东西。 打开电脑,u盘的提示弹出来,江浸月点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个名字是编号的视频。 他点开一个视频文件,谁知下一刻一声尖叫从笔记本电脑里传出来,屏幕上出现一片白花花不停颤动的人影,江浸月惊得不断后退,连带着椅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虽然天真,但不是傻子,现在他也明白了那一个个视频文件是什么,他想跟陆清眠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快冲出胸膛。 陆清眠显得很淡定,他伸手关掉了视频的声音,却没关掉视频。 他扯过江浸月的椅子,把江浸月重新扯到身边,手臂搭上江浸月的肩膀,凑到江浸月耳边凉凉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江浸月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清眠又问:“为什么想让我看这种东西?” 江浸月别开视线,不想看电脑屏幕,也不敢看陆清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我、我好饿,我想吃饭……” 陆清眠语气更冷了几分:“我让你咬我。” 江浸月摇头:“我不想咬任何人……” 陆清眠一手掐住江浸月的后颈,强迫他看向电脑屏幕,“不是你带来的吗?你怎么不看?” 电脑屏幕里的白花花太过让人震撼,不仅如此,江浸月还觉得有些恶心。 他闭上眼睛,就是不肯看,声音里也带上了委屈:“陆清眠,我不知道是这个……我只是好饿,想吃那种香香甜甜的气,从你身上传出来的气,可是你不让我吃……” 陆清眠气笑了:“江浸月,你真的知道那些你所谓的气是什么吗?” 江浸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陆清眠的眼眸,黑漆漆的,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湖水,几乎将他整个人溺在里面。 “我不知道,你不肯告诉我。”江浸月越说越委屈,雪白的睫毛变得湿漉漉的,血红的眼珠浸泡在泪水里,看着可怜极了。 陆清眠顿了顿,心中的气一下就散了。 但他也没打算就此放过江浸月,他掐着江浸月的后颈捏了捏,恶劣地说:“你不是想吃吗?今晚我让你吃个够。” 第39章 吃饱饭 “真哒?”江浸月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 他立刻翻出手机查看时间,距离晚上还有好多个小时! “陆清眠,这可是你说的, 你不能骗我!我下午只有一节课,可不可以把时间提前?”江浸月给陆清眠看自己的课表, 心里打着小算盘。 陆清眠瞥了一眼,没说话。 江浸月的课表他早就看过了, 记得比江浸月本人还清楚。 此时见江浸月如此兴奋, 陆清眠突然有些后悔一时说了气话。 江浸月见陆清眠又不说话了, 便小心翼翼地勾住陆清眠的一根手指晃了晃,又晃了晃,“陆清眠, 我们拉钩,你可不能骗我。” 陆清眠微微皱眉, 叹了口气:“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至少陆清眠没有直接反悔, 江浸月松了口气,开始无比期待晚上的到来。 电脑里播放的无声视频江浸月十分嫌恶,没再看一眼,陆清眠也没看, 他直接关上了电脑,甚至没收了u盘,江浸月看着陆清眠凶巴巴的模样,没敢要回u盘,也没敢说那是陈可爱给他的,只想着到时候该怎么跟陈可爱解释这个u盘的下落问题。 他们直接在体育储藏室午休, 下午上课前,辅导员在班级群发了新的通知, 告知大家十月一国庆节有七天假期,想要回家的同学现在就可以开始订票了。 这让这群刚刚踏入大学新生活的新生们更显浮躁,下午上课后班级里一直闹哄哄的,每个人的心思都飞远了,根本没法静下心上课。 江浸月倒是仍旧认真听课,就是他太饿了,记笔记时都快握不住笔了,最后还是陆清眠看不下去,主动拿走江浸月的笔。 他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开始听起了工商管理的课,甚至记起了笔记,还记得分毫不差。 江浸月趴在一旁,认真地看着陆清眠记笔记的样子。 在陆清眠另一边的桌子上架着那把撑开的大黑伞,伞面挡住了从窗户照过来的阳光,也挡住了不少同学探究八卦的视线,江浸月整个人都很放松,甚至暂时忘记了听课,一双如宝石般的红眸认真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记笔记的速度很快,也很会概括重点,记的笔记没有一句废话。 和江浸月不太标准的拿笔姿势不同,陆清眠的拿笔姿势是教科书里画得最标准的那种,字体也很飘逸洒脱,和陆清眠的人一样赏心悦目。 江浸月看得有些入神,突然在陆清眠的另一旁,大黑伞的边缘,飞过一只通体漆黑的蝴蝶,那蝴蝶看着比普通的蝴蝶大了许多,轻飘飘地落在伞面的边缘,蝶翼合拢,缓缓抖动着。 “陆清眠……”江浸月扯了扯陆清眠的袖子,示意他看那只黑色的蝴蝶。 “你看到那只蝴蝶了吗?” 这已经是江浸月第二次看到这种黑色的蝴蝶了,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教室的窗户都关着,这只蝴蝶是从哪里进来的? 陆清眠转头,微微皱眉:“哪里有蝴蝶?” 在陆清眠看过去后,那只黑蝴蝶又扇动翅膀,翩翩起飞,径直飞向了江浸月,最后落在了江浸月的袖口上。 江浸月抬起手腕,那只蝴蝶也没有离开。 “这里,在我的袖子上,有一只黑色的蝴蝶。”江浸月说。 陆清眠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着江浸月的袖口,“江浸月,我没有看到任何蝴蝶。” 他说着伸手过来,在即将碰到江浸月袖口的时候,那只蝴蝶又飞了起来,躲开陆清眠的手指,慢慢飞向教室门口,飞走了。 “江浸月,你看到了什么?”陆清眠问。 江浸月从教室门口收回视线,眉头也皱了起来:“我第二次看到这种黑色的蝴蝶了,似乎只有我能看到它。” “那蝴蝶……”陆清眠思索,“伤人吗?” 江浸月摇头,“我没有从黑色蝴蝶上面感觉到任何恶意,反而……” 在那只黑色的蝴蝶落到他的手腕上时,他感觉到了淡淡的悲伤。 江浸月把这种感觉告诉了陆清眠,陆清眠似乎松了口气,只道:“也许和你变成了吸血鬼有关,如果那只蝴蝶并不伤人,那就是有所求,既然有求于你,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就好了。” “嗯,等下次再看到它,我问问它试试。”江浸月说。 黑色蝴蝶的事暂放一边,班级里的氛围太过浮躁,剩下的半堂课江浸月也罕见地有些听不进去了,他想着反正陆清眠在帮他记笔记,他偶尔开个小差应该也没事,于是在桌子下面拿出手机,给王小丫发短信,告诉了她自己会放七天假的事情。 如今他不缺钱了,虽然回泽县的路途遥远又很麻烦,可江浸月还是想回去看看王小丫。 没想到王小丫很快回了短信,只说店里新上了很多种货,堆得到处都是,不方便江浸月回去,让江浸月七天假期好好待在学校。 江浸月有些失落,又问了问他能不能回去帮忙之类的,但王小丫态度坚决,江浸月最后只能作罢。 刚和王小丫发完短信,陈可爱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陈可爱:月月,七天假期你回家吗? 江浸月:不回去的。 陈可爱:那太好了!正好我们社团有个活动,你要不要来玩玩?你看你都上大学了,总该多出来玩玩,多认识认识人。 江浸月想了想,觉得他的确太封闭了,便回复:是什么社团活动? 陈可爱:露营社的,十月一的七天假期我们要去附近的露营区露营,你可以把陆清眠也带上,人越多越好玩。 江浸月看了眼身边的陆清眠,回复:那我问问他。 陈可爱:行,我等你答复。就算陆清眠不来,你也一定要来啊! 第61节 江浸月放下手机,看向了陆清眠。 刚看了一会儿,陆清眠就像侧面也长了眼睛似的,说道:“有话就说。” 江浸月把陈可爱提的露营活动说了,末了问陆清眠:“陆清眠,你想去吗?” 他其实有点怕陆清眠觉得他烦,连去参加露营活动这种事情都要拉上他。 没想到陆清眠只是淡淡地问:“你想去吗?” 江浸月立刻点头:“想的。” 他没露营过,自然对这些活动都很好奇,特别是陈可爱邀请的,这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体验对江浸月来说十分新鲜。 “想去就去,我跟你一起,反正我十月一也没什么事。”陆清眠淡淡答道。 江浸月十分开心,很感谢陆清眠,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便只是轻轻抓住了陆清眠的袖子。 陆清眠记笔记的手顿了下,瞥过来一眼:“想谢谢我?” 江浸月轻轻点头。 陆清眠薄唇微勾,凑近江浸月,压低声音道:“那今晚的事……不如先算了?” 江浸月一愣,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今晚什么事,等他反应过来立刻疯狂摇头,双手一起揪住了陆清眠的袖子,急切地说: “陆清眠!你怎么能反悔呢,你答应了我的,你说要让我吃个够的,你说好要喂饱我的,你怎么又想让我饿肚子了呢?” 明明一开始是陆清眠说出来的气话,到了江浸月那里却变成了一种奖励。 江浸月怕被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干脆压低身子趴在桌子上,把陆清眠的手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脸颊压着、枕着,一边可怜巴巴地说: “陆清眠,我快饿死啦,你不能不让我吃饭!说好的晚上让我吃个够,你不能反悔!” 陆清眠也干脆跟着压低身子,和江浸月一起趴在桌子上,两个人面对面,中间只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猪血鸭血也能吃饱,晚上我让不同的餐厅换着方式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江浸月唇角下压,肚子咕噜噜叫着,听陆清眠这么说,眼眶立刻开始发酸,红宝石似的眼珠泡在泪水里,显然饿坏了。 “陆清眠,你怎么能骗我呢,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他声音软软的,整个人因为过度饥饿显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几滴,烫湿了陆清眠的手背。 陆清眠心软了,只说:“晚上再说。” 江浸月哼哼唧唧地扔开陆清眠的手,转过身,背对着陆清眠趴着,有点生气了。 下课后,陆清眠撑起大黑伞,领着江浸月回家。 江浸月还生气呢,被江浸月牵着手,安安静静地跟在一旁,陆清眠低头只能看到江浸月黑乎乎的发顶,细软的发翘起来一角,随着走路一颤一颤的,像个小犄角。 像是察觉到了陆清眠的视线,江浸月抬头,红眸幽怨地看着陆清眠,就像在看一个大骗子。 陆清眠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无奈的感觉。 回到莱茵小区,江浸月不肯回1203,他跟着陆清眠上楼,去了1303,打定主意陆清眠不让他吃饭,他就不走了。 陆清眠也没赶江浸月走,一进屋就开始打各个餐厅的电话,给江浸月订了一大桌的动物血盛宴。 江浸月一直没说话,他似乎不相信陆清眠真的会出尔反尔,便默默地等着。 等一家又一家餐厅的餐送到了,面前的桌子被摆满了,江浸月的心也终于死了。 他捏着被陆清眠塞过来的筷子,迟迟不肯下口,明明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可满脑袋想的还是陆清眠身上曾散发出来的那股香香甜甜的气。 陆清眠见江浸月一直不吃,便用勺子舀了一块嫩嫩滑滑的血豆腐吹凉了送到江浸月唇边,“吃一点?我都听到你的肚子在叫了。” 江浸月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他低头看着眼前一桌子菜,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桌上的菜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烈的香味,那些香味钻入江浸月的鼻子里,闻起来却臭臭的。 他一边哭一边张嘴,陆清眠立刻喂进去一口,江浸月嚼也不嚼,梗着脖子使劲往下咽,看神情就知道这些动物血制成的菜虽然能填饱肚子,但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吃,难吃还要吃很多才能吃饱,吃饱了还饿得快。 陆清眠见江浸月这个模样,眉头微皱,心里涌现出了很深的愧疚感,可他到底没办法直白将那种气是什么东西说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江浸月。 吃下一口后,江浸月抬手抹掉眼泪,接过勺子,自己闷头吃了起来,没再提要吃陆清眠身上好闻的气。 他本就不是爱给人惹麻烦的性格,只是一下子饿得狠了,又和陆清眠相处久了产生了依赖,下意识地撒娇,在撒娇得不到回应后,江浸月立刻就会后退,可能再也不会对陆清眠撒娇了。 陆清眠皱起的眉头再也没松开过。 吃过饭,江浸月抹干净嘴巴,主动帮陆清眠一起收拾桌子,还小声跟陆清眠说谢谢。 江浸月只是下意识地对陆清眠为他订餐的事道谢,陆清眠的心却咯噔一下,感觉江浸月在跟他拉开距离。 收拾完桌子,陆清眠抿了抿唇,主动问道:“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电脑游戏。” 虽然吃不到陆清眠身上好闻的气,但能待在陆清眠身边闻一闻香喷喷的血液甜味也是好的,于是江浸月点了点头,和陆清眠一起坐在了床垫上。 陆清眠关上灯,降下投影幕布,打开了游戏机,江浸月这才知道陆清眠家里还有这么多设备。 “想玩什么游戏?”陆清眠在一个个游戏界面挑选着,那些游戏怎么看怎么吓人。 江浸月什么都没玩过,便说:“你决定就好。” 这么一会儿时间,江浸月已经把陆清眠说话不算话的事情给忘掉了。 陆清眠勾唇,选择了一个封面看着就很血腥恐怖的游戏打开,将一个手柄递给江浸月,道:“跟我一起,我怎么走你怎么走。” 江浸月点头,简单学了下手柄的按键操作后就操作着屏幕里的人物跟在陆清眠身后。 陆清眠玩游戏很厉害,江浸月一直都知道,却不知道陆清眠玩这种复杂的游戏也这么厉害,他操作着的人物跟在陆清眠身后,甚至不用打怪,只需要不停捡掉落的东西就好,只要忽略那些掉落物品上溅满的鲜血。 这游戏不愧于它可怕的封面,整个游戏都充满了长相可怕的怪物,有人形的也有非人形的,陆清眠会在路上捡到各种各样的武器,然后通过操作把这些怪物杀死。 陆清眠一路走一路砍杀,江浸月一路走一路捡物资,他发现这个游戏里的画面都特别真实好看,人形怪物受伤后出血的方式、状态也跟真的一样,便忍不住夸了夸:“这个游戏做得好真实!” “是吗?”陆清眠似乎因为江浸月的这一声夸奖有些高兴,他不停变幻着手里的武器,又为江浸月展示了好多种高难度操作,以各种不同的角度杀死了好多怪物,为江浸月表演了好几种怪物爆开血花的模样。 江浸月如今是吸血鬼了,乍然看到这么多怪物爆开还是有点恶心的,可和陆清眠家的那些仿真人体标本一样,看多了也就觉得习惯了。 打游戏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陆清眠为他们两个人在游戏里建造好据点时,注意到江浸月操作的人物已经好一会儿没动了。 他转过头,发现江浸月抓着手柄,靠在他的被子上睡着了。 陆清眠顿了顿,轻轻放下手柄,靠近江浸月,手臂撑在被子另一边,在极近的距离下看着江浸月的睡脸。 江浸月睡得不算安稳,细眉微皱,雪白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殷红的唇微微张开,隐隐能看到唇间的一对小尖牙。 突然,一声咕噜噜的叫声从江浸月的肚子里传了出来,明明晚饭他吃了很多,可依旧没用,不等到半夜就已经饿了。 睡梦中的江浸月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饿了,他眉头皱得更紧,嘴巴撇了下,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饿……” 陆清眠低头,听到了江浸月自睡梦中的轻声呢喃。 说着饿,江浸月却没再找陆清眠,只是把自己蜷缩起来,像是在睡梦中也知道陆清眠根本不会喂饱他一样。 陆清眠长久地凝视着江浸月,一双黑眸深沉如渊,眸光里闪烁着复杂的思绪,最终,陆清眠缓缓低头,不断拉近和江浸月的距离,薄唇缓缓靠近江浸月饱满润泽的唇,近到他能感觉到江浸月的呼吸。 在两张唇即将贴合前的最后一刻,陆清眠停了下来。 他撑在江浸月头顶的手收紧成拳,慌乱起身,离开床铺,走向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水声掩藏下,又慢慢响起了一些细微声响。 那声响隐秘难言,在水声下若隐若现,却让睡梦中的江浸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浸月不是被浴室里的水声吵醒的,他是被那阵他一直想吃又吃不到的香甜气息给勾醒的。 客厅里还关着灯,只有暂停的游戏画面亮着幽暗的光。 江浸月缓缓撑着手臂半坐起来,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呢,鼻尖先用力嗅了嗅空气里好闻的味道,脑袋转向了这股气息传来的方向,一双红眸彻底睁开,血红的眼珠隐隐亮起红光。 “好甜……” 江浸月慢吞吞地爬起来,脚步绵软地走向浴室,站到浴室门前,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浴室的门已经锁了。 香甜的气息从门缝里不断逸散出来,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亮着光,站在门口能清晰听到里面的水声。 江浸月的一双红眸渐渐有些迷离,他抬手敲门,高声问道:“陆清眠,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我又闻到那种好闻又好吃的气了。” 浴室里没人回答,但淅淅沥沥的水声却停了。 磨砂玻璃门上出现一道人影,陆清眠靠在了另一边,却仍旧没有说话。 江浸月将手按在玻璃上,似乎能隔着玻璃感受到陆清眠的体温,灼热滚烫。 “陆清眠……”江浸月轻声呢喃着陆清眠的名字,忍不住张开了嘴,用力呼吸着空气中溢满的能够填饱肚子的气。 这股气看不见摸不着,吃到肚子里却比无数动物血都好吃,还让他一直处于饥饿中的肚子终于有了充盈的感觉。 江浸月慢慢将身体靠在玻璃门上,红眸微眯,后腰处弥漫起一种酸麻的感觉,双腿也跟着没有力气,身体渐渐顺着玻璃门下滑,坐在了地上。 他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磨砂玻璃上,透过玻璃隐隐听到了陆清眠的声音,不同于平时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更压抑、更低沉的喘息声。 江浸月仔细听着,越听心里越乱,一颗心跳得像独自开了一场演唱会,越来越快。 “陆清眠……你到底在做什么?”江浸月转头,看向了磨砂玻璃门。 透过玻璃,只隐约能看到陆清眠的身影,陆清眠似乎也陪着江浸月一起坐在了地上,坚实的背靠在玻璃上,隐隐映出了肌肉紧绷的线条。 “江浸月……”许久未言的陆清眠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我答应你的,让你吃饱。” 下一瞬,更为浓郁的香甜气飘了过来,顺着呼吸灌入江浸月的肚子,江浸月摸着自己变得圆鼓鼓的小肚子,自变成吸血鬼后,他终于吃上了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 他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呢喃道:“陆清眠,我吃饱了,不要再喂我了……” 陆清眠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是吗?你吃饱了,”后面的话声音低了许多,“我还没结束呢。” 江浸月没听清陆清眠后半句说了什么,他把耳朵紧紧贴上磨砂玻璃,只听见陆清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恶劣和凶狠: “继续吃!不许停!” 第40章 又饿了 江浸月靠坐在浴室门边, 隔着磨砂玻璃只能看到陆清眠模糊的身影,但源源不断的香甜气息却从门缝逸散出来,在他每一次呼吸时挤入他的胃部, 填饱他的肚子。 在极度饥饿后,蓦地吃到最想吃的东西, 经历了最初满足舒适的饱腹感后,江浸月浑身放松, 仿佛身体里的每一根经脉都松缓下来, 四肢变得麻软, 整个人靠在门边,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可那些好吃的香甜气并未消失, 在喂饱江浸月后仍旧不停从浴室中逸散出来,争先恐后地往江浸月的肚子里钻。 第62节 江浸月将手按在磨砂玻璃上, 在玻璃的另一边靠着陆清眠。 “陆清眠, 你在做什么?”江浸月越来越好奇陆清眠到底在做什么才会产生这种好吃的气,为什么非要躲着他才可以。 浴室里隐晦的喘息声顿了一下,陆清眠将头靠在磨砂玻璃上,声音有些哑:“江浸月……” 江浸月什么?江浸月将耳朵贴上磨砂玻璃, 他等待着陆清眠说下去,可陆清眠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停了下来,紧接着,浴室里隐隐又响起了几声喘息。 那喘息十分压抑、低沉,像被强大的自制力克制着,江浸月需要将耳朵紧紧贴在玻璃上才能听到。 浴室里, 陆清眠看到江浸月压在磨砂玻璃上轮廓清晰的小耳朵,轻笑一声, 喘息声更小了。 这回江浸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心跳又快又乱,明明已经吃饱了,身体深处又传来了一种渴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在香气浓烈的气息下,江浸月重新闻到了陆清眠血液的味道,微微的腥,更多的是一股浓郁的甜。 他殷红的唇微张,一对小尖牙若隐若现,红眸闪烁着雾蒙蒙的红光,他转头看向浴室门,看着磨砂玻璃后的白光,突然特别想看见陆清眠,而不是和陆清眠隔着玻璃。 “嘀嘀嘀!检测到宿主心跳速度异常快乱,检测到影响宿主心跳异常的影响源,您的超级贴心又无敌的玛丽苏金手指为您提供随机玛丽苏小功能,请宿主查收!” 总是隐身的玛丽苏金手指突然出现,在江浸月的脑海中快速说完一句话后又立刻重回安静。 下一刻,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出现一道血线,血线如同活物游走到磨砂玻璃的上半部,划出一个窗口大小的方块后,血线开始向方块内部蔓延,那一块玻璃被血红覆盖后如血水般融化消失,最后在磨砂玻璃门的上方开出了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窗口。 江浸月愣愣地看着玻璃变成血水消失,在玻璃消失后,他对上了陆清眠的黑眸。 陆清眠眉头微皱,露出的上半身没穿衣服,浑身肌肉线条流畅,一只手臂微侧,身上布满水珠,碎发被随意地抓到了脑后,整个人显出了几分具有攻击性的俊美。 除了俊美外,似乎还混了什么其他的特质。 江浸月的红眸在对上陆清眠的黑眸后立刻慌乱移开,却不小心看到了陆清眠布满水珠的胸膛,水珠顺着肌理线条滑落,江浸月的视线也忍不住跟着水珠移动,看到了陆清眠漂亮的腹肌轮廓,紧实的人鱼线,有力的手臂就搭在人鱼线旁…… “江浸月!抬起头来!” 江浸月正要继续往下看时,陆清眠的声音传来,他的视线也被磨砂玻璃挡住,玻璃上的开口只露到了陆清眠的腰际。 他惊慌抬头,陆清眠向前一步,突然掐住了江浸月的下巴,让江浸月再也没办法低头。 陆清眠的手很烫,炙热的温度顺着陆清眠的手指传递给他,一路烫到他的后腰,让他本就绵软的身体越加无力,膝窝发软,几乎快跪到地上去。 他隐隐察觉到陆清眠在做什么,被捏得撅起来的红唇微张,含糊地说:“陆清眠,我吃饱了,我不想再吃了……” 陆清眠没松手,他蓦地低头,几乎和江浸月鼻尖贴着鼻尖,更浓郁的气争先恐后地挤入江浸月的口鼻,灌溉着他的肚子。 “是你一直要吃的。”陆清眠黑眸微眯,整个人显出几分危险。 江浸月握住陆清眠掐着他下巴的手腕,委屈地呢喃:“可是我真的吃饱了。” 他稍微用力,带着陆清眠的手腕向下,摸到了他圆鼓鼓的小肚子。 “真的不能再吃了,我好撑……”江浸月抬眸,雪白的睫毛像一簇簇冰晶雪花搭在红眸上,明明是一个吸血鬼,却脆弱得像雪林中胆小的鹿。 因陆清眠的靠近,江浸月下意识低头,视线不经意看到了陆清眠的另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隐隐浮现出青筋,像在压抑克制着什么,不等江浸月再细看,陆清眠突然转身背对着江浸月,不让江浸月再看了。 “江浸月,做事要有始有终,这顿饭,你必须吃完。” 话音刚落,陆清眠抬手突然关掉了浴室的灯,浴室里变得一片漆黑,陆清眠也从门口消失,似乎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如今浴室门的磨砂玻璃被开了一个大洞,那些好吃的气没有了阻拦,更多更猛地往外涌,江浸月双手捂住口鼻,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陆清眠那只暴起青筋的手腕,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硬在了原地。 原来那个一直让他魂牵梦萦的好吃的气居然是…… 江浸月脚步踉跄,不断后退,难以面对能让他吃饱肚子的气居然是那种东西的气,竟转身跑了。 在大门关上前,江浸月似乎听到陆清眠在叫他,可他一步都不敢停留,闷头冲出1303,跑过长廊,跑下楼梯,一路跑进1203的卧室,窜上床,拽起被子,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他闷在被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紧接着身体彻底瘫软下来,只隐隐残留着陆清眠传递过来的热烫。 “怪不得陈可爱那么问我……怪不得陈可爱要给我那种u盘……陆清眠也早就猜到了,所以一直想躲开这件事……我居然还不停缠着陆清眠要……” 江浸月裹着被子满床打滚,第一次产生了翘课的想法。 另一边,1303内。 在江浸月逃跑后,陆清眠重新打开了淋浴,喷头洒下来的水没有一丝温度,他站在冷水下,任由冰凉的水温带走他身体的灼热,也带走了那一丝欲-念。 冲完冷水,陆清眠关上淋浴,看了眼浴室里变成棺材的浴缸,又看了眼被开了个大窗的浴室门,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他走出浴室,重新坐回床垫上,拿起游戏手柄,继续建造他和江浸月两个人在游戏里的据点,时不时拿起另一只手柄,操纵着属于江浸月的人物躲在最安全的角落,保证那个游戏人物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第二天,江浸月早早起床,没有等陆清眠,自己拿着大黑伞跑去了学校。 他一路上都很忐忑,就怕碰到陆清眠或者陆清眠突然给他打电话,在得知了真相后,江浸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清眠。 他不是吸血鬼吗?为什么吃那种东西也能饱啊!难道这才是特立独行的吸血鬼这个玛丽苏事件的真相? 想到这种可能,江浸月觉得未来的一个月简直无比黑暗! 他发誓,他就是吃动物血吃到恶心!吃到吐!都绝对不会再找陆清眠去吃那种香香甜甜的气! 陆清眠像是猜到了江浸月会大早上避开他,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也没有给江浸月打电话或是发消息。 江浸月看着身旁的空位,心里莫名也有些空落。 上课五分钟后,教室的前门突然被敲响。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先向教课老师道歉:“抱歉老师,我来晚了。” 任课老师推了推眼镜,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清眠的视线穿过阶梯教室密集的人群,直直落在江浸月身上。 “陆清眠。” 任课老师翻了翻点名册,“你好像不是我们系的学生?” 陆清眠从善如流:“我对老师的课很感兴趣,想来旁听。” 任课老师身经百战,才不信陆清眠的借口,直言道:“你是来找朋友的吧?女朋友?行了行了,进来吧,别打扰课堂纪律啊!” 在任课老师打趣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后,教室里的同学们立刻开始起哄,这种在阶梯教室的大课都是好几个班一起上的,人特别多,起哄声也特别大,有些人甚至已经转过身来看向了江浸月。 江浸月把自己藏在黑伞大大的伞面后,心脏怦怦乱跳起来。 陆清眠是来找他的?他不打电话不发短信,怎么直接过来了?还是如此高调的过来! 果然,陆清眠走上台阶,穿过一排排座位,径直站到江浸月身边,轻声道:“女朋友,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江浸月红眸瞪圆,慌忙瞥了陆清眠一眼又立刻转回头,目视前方,装成认真听课的模样。 陆清眠见此,干脆挪开大黑伞,坐在江浸月旁边,又用大黑伞将他们两个人都挡住了。 江浸月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身体坐得笔直,像个刚刚开学的小学生。 陆清眠不急着和江浸月说话,他撑着脸颊静静地看着江浸月,在江浸月低头记笔记的时候,突然淡淡开口: “江浸月,吃饱饭就跑是吧?” 江浸月笔尖颤了颤,写得字变得歪歪扭扭。 陆清眠倾身靠近,声音更小了,却直接响在了江浸月的耳边: “江浸月,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江浸月写字的速度几乎停下,头微微侧过来一点,似乎十分在意。 陆清眠一字一顿:“像个用过就丢的渣男。” 江浸月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反驳:“我没有!” 陆清眠轻笑一声,并不跟江浸月拌嘴,却让江浸月更慌了。 从陆清眠坐下后,江浸月白皙的面庞就渐渐浮起淡红,这会儿面颊已经染上了一层嫣然,像绽放在雪地里的桃花。 陆清眠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神情认真了几分,突然问道:“你自己来学校的时候,有没有碰触到别人?” 江浸月出门很早,虽然学校的操场里没什么人,但在来的路上还是不小心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撞到了一起。 他脸色白了白,面上的绯红淡了下去。 “嗯。”江浸月并没有撒谎。 陆清眠又问:“出现幻象了吗?” 江浸月还是点头。 陆清眠细细观察江浸月此时的模样:“克服了?花了多久?” 江浸月垂下头,声音很小:“克服了,花了大概十分钟。” 他没说他是看着陆清眠的照片克服的。 陆清眠的面色缓和下来,“江浸月,你进步了,也许很快……你就能彻底好了。” 彻底好了,再也不受碰触ptsd的影响,能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普通人。 江浸月想到那样的未来,唇角不自禁地翘起一点弧度。 谁知陆清眠又幽幽地说:“你好了也就不需要我这个专属医生了,你就能用过就丢了。” 江浸月赶紧转头,“我哪有!” “你有!你昨晚……”陆清眠突然幼稚起来,非要和江浸月争辩一下昨晚江浸月逃跑的事。 过去一夜,江浸月已经知道了他爱吃的气是什么,此时被陆清眠如此平淡地提起来,他却无法平淡应对,干脆堵住耳朵,自顾自说道: “我不会再问你要那个吃了!我就吃动物血!饿死都不吃你那个!” 陆清眠勾唇,弧度却怎么看怎么冷:“真的?” 江浸月用力点头:“真的!” “呵呵。”陆清眠没有情绪起伏地笑了一声。 江浸月转过头认真听课,心里却隐隐浮现出一抹忐忑。 他话是不是说得太满了? 中午,不用陆清眠准备,江浸月自己主动买了好几盒动物血做的吃食,哪怕吃起来难吃,他也很认真地吃光了,吃完后摸着鼓溜溜的肚子,心想这下直到晚上都不会饿了吧? 结果下午第一节课还没上完,江浸月就饿了,饥饿感不是一点点出现的,是一出现就极度饥饿,饿得他连笔都握不住了,干脆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趴在桌子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明明他中午吃了那么多,饿得却比之前还要快,江浸月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陆清眠立刻发现江浸月的不对劲,凑过来问:“饿了?要不要吃……” 第63节 不等陆清眠说完,江浸月就转过头来打断他:“不吃不吃不吃!我才没有饿!”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晰地传入身旁的陆清眠耳中。 陆清眠挑眉:“真不吃?” 江浸月握紧小拳头:“不吃!” “好吧。” 江浸月说不吃,陆清眠就没再问。 第一节课下课,江浸月颤巍巍地站起来,很慢很慢地往下节课的教室走。 陆清眠跟在江浸月身后,拿起江浸月饿到忘记的书包,看着江浸月颤巍巍的模样,微微皱眉。 第二节课,江浸月几乎没听,全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可怜巴巴的。 等第二节课下课,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走光了,江浸月还趴在那里没动。 陆清眠轻轻拍了拍江浸月的肩膀:“不走吗?” 江浸月这才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整个人如游魂般站起来,一步三晃地往外走。 陆清眠撑起大黑伞紧紧跟在江浸月身侧,在江浸月数次差点走出黑伞遮挡的范围后,干脆抬手揽紧江浸月的腰,将他整个人固定在身边。 江浸月双脚虚浮,到后面几乎是被陆清眠提着走回去的。 回到1203,陆清眠不打算让江浸月再这么胡闹下去,直接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白皙好看的颈项,道:“过来,咬我。” 江浸月的一双红眸立刻看了过去,殷红的唇微启,一对小尖牙露了出来。 他真的好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饿,饿得他的大脑几乎要停止思考,在陆清眠露出脖颈后立刻就想扑过去。 江浸月往前走了两步,踉跄着扑入陆清眠怀里。 陆清眠揽住江浸月,微微侧头,纵容地等待着这只小吸血鬼来咬他。 谁知下一刻江浸月却把陆清眠推了出去,关门上锁。 软绵绵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陆清眠,我不能咬你,我不饿,我……我们明天学校见。” 紧接着门里就没了动静。 江浸月踉跄着走进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捂着肚子,精神都有些涣散。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自从吃过陆清眠的气后,那些动物血似乎变得更难以填饱他的肚子了,如果他在这种状态下咬了陆清眠,他无法保证他能控制住自己,万一他伤害到陆清眠…… 江浸月不敢想象那样可怕的后果。 他太饿了,饿得忘记了陆清眠有他家钥匙。 紧闭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陆清眠脚步轻缓地走进来,站在了卧室门口。 陆清眠一靠近,江浸月鼻尖轻耸,立刻闻到了来自陆清眠血液的腥甜味。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红瞳亮着微光,眸底隐隐浮现出复杂的花纹,小尖牙抵着下唇,一头雪色的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趴伏在被子里,像只引诱人上钩的吸血鬼贵族。 陆清眠上前一步,领口仍大开着,“江浸月,别胡闹,你真要饿死自己吗?” 江浸月跪坐起来,往床边爬了过去,抬手勾住陆清眠的手指,自下而上地看着陆清眠,小巧的喉结微微滚动着。 陆清眠抬手,手指轻轻撩过江浸月的下巴,声音低沉带着鼓励:“江浸月,来咬我。” 江浸月的心脏重重一跳,他抓着陆清眠的手臂,身体如蛇般攀上去,软腻的手臂勾住陆清眠的颈子,舌尖轻轻舔过小尖牙,视线落在了陆清眠的颈项。 他将手指按上去压了压,感受到了指尖下奔腾的血液。 “好想吃……” 江浸月神情迷离,缓缓将唇贴了上去,小尖牙在陆清眠的皮肤上压出两个小坑。 陆清眠抬手扶着江浸月的后腰,脖颈后仰,黑眸微垂,静静等待着疼痛到来。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了,江浸月始终没咬下去。 他闭上嘴巴,藏起小尖牙,将脸颊埋在陆清眠的颈窝。 陆清眠感觉到颈侧濡湿一片,江浸月哭了。 他的身体因饥饿和渴望而微微颤抖,偏偏又因不愿意伤害陆清眠而强硬压抑,整个人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极端欲与抑之间。 “陆清眠,我怕你疼,我不想伤害你。”江浸月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和颤抖。 他轻轻推着陆清眠的肩膀,从陆清眠身上滑落,重新瘫倒在床上,红眸失神地望着某一处,“陆清眠,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我没事的……” 陆清眠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饿到精神涣散的吸血鬼,最后如吸血鬼所愿,转身走向卧室门。 江浸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都轻了不少。 卧室门被关上了,轻微的关门声刚落下,江浸月整个人蓦地被人大力捞起,抱在怀里,脑袋被按在了温热的颈窝。 陆清眠去而复返,他干脆把江浸月抱在怀里,自己坐在床上,大手压着江浸月的后脑,命令道:“江浸月,咬我!” 浓郁的血液腥甜气涌入鼻尖,江浸月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嘴,小尖牙轻轻下压。 突然,一只柔弱的手缓缓解开陆清眠裤子上的扣子。 江浸月手指勾着那颗扣子,收起自己的小尖牙,到底没咬,他将脸颊埋入陆清眠的胸口,放任自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 “我不能咬你,呜呜……会死人的……” “陆清眠,喂我,用那个。” 第41章 露营区传闻 “江浸月……”陆清眠握住江浸月绵软的手腕, 阻止了他之后的动作。 江浸月脸上挂满泪痕,唇间若隐若现的小尖牙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显得可爱又脆弱, 过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晰闻到陆清眠藏在皮肤下血液的味道,红眸闪烁着魅惑的红光, 偏偏眼神一点都不魅惑,反而满是担忧, 对陆清眠的担忧。 他怕自己伤害陆清眠, 明明已经饿成这样, 却宁可吃陆清眠的精气都不肯咬陆清眠一口。 陆清眠放开江浸月的手腕,轻轻将江浸月揽入怀中,大手安抚性的捏了捏江浸月的后颈, 长睫耷下,黑眸中一片柔软, 心也软得不成样子。 “就算这样也不肯咬我吗?江浸月, 你真是……” 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开手。 “放心,我不会让你饿的。” 话音刚落,陆清眠松开怀抱,突然拽过一旁的被子, 把江浸月裹进被子里,然后重新把江浸月放在床上,让他裹着被子背对着门的位置坐在那里。 江浸月还在啜泣着,下一刻,陆清眠坐在了他的身后,两个人背靠着背。 陆清眠仰头, 将头向后搭在江浸月瘦削的肩膀上。 突然而来的重量让江浸月颤了颤,又立刻坐直身体, 他下意识想回头,却被陆清眠出言阻止。 “别回头。” 江浸月的头转了一半,僵在那里。 陆清眠身体放松,任由自己靠着江浸月的后背,碎发撩过江浸月的耳朵,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了裤子拉链上。 “江浸月,别回头,别看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说。” 江浸月听话地闭上眼睛,雪白的睫毛不断颤抖,身体也止不住地轻颤,过度饥饿让他浑身无力,却仍强迫自己挺直腰板,让陆清眠能靠着他的后背。 细小的拉链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江浸月隐约意识到陆清眠要做什么,睫毛颤得更厉害,苍白的皮肤被嫣红浸染,整个人如一朵雪地里绽放的初樱。 卧室的窗户关着,厚厚的窗帘只留了一条缝隙,黄昏柔和的光顺着缝隙挤进来,落在两个人背靠背相贴的身体上,留下一线暧昧。 陆清眠的身体轻微地动着,细碎的发不断蹭着江浸月的耳朵,绵密的痒顺着耳朵蔓延至全身,江浸月想悄悄侧开头,身体刚动了一点,陆清眠压抑的呼吸声便短暂溢出一声,又很快消失。 江浸月的身体僵在原地,下意识去寻找陆清眠的呼吸声。 室内平淡的空气渐渐产生变化,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顺着江浸月的每一次呼吸灌入他的胃部,不断满足着他饥饿的胃,充盈着他的身体。 疯狂的饥饿感慢慢减轻,江浸月微微张唇,发出了比陆清眠更重一些的呼吸声,吸气时格外明显,让陆清眠第一次直观意识到江浸月真的在吃。 “扑通、扑通。” 在呼吸声外,更快速剧烈的心跳声响彻耳际,江浸月一时分不清这是他自己的心跳还是陆清眠的。 他仰着头,和陆清眠背靠着背,互相枕着彼此的肩膀,以最近又最遥远的距离做着过于亲密的事。 陆清眠突然哑声轻笑,“江浸月,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那声音低沉沙哑,在极近的距离钻入江浸月耳中,让他本就泛痒的耳朵越来越痒,一路痒到了心底。 时间在此时被无限拉长,在陆清眠最后一声沉重难抑的喘息声后,江浸月捂着圆鼓鼓的小肚子,饱得不能再饱了。 陆清眠像有些破罐子破摔,未再压抑沉重快速的呼吸,放任自己靠着江浸月,身体懒洋洋地一动都不想动。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更奇异的味道,江浸月只轻嗅了两下,立刻红透了脸颊,身体更是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陆清眠突然道:“纸巾给我。” “啊?”江浸月太过紧张,没有听清陆清眠的话。 一只手落在了江浸月身侧,江浸月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那只总是和他相牵的大手的指尖上似乎沾着什么奶白色的东西。 他只瞥了一眼,立刻移开了视线,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陆清眠的声音也懒洋洋的,“纸巾啊,在你那边,给我。” 江浸月惊醒般往前爬了爬,刚抓住纸巾却发现陆清眠居然一点力气都没用,直接顺着他爬开的方向躺到床上,整个人显得非常慵懒。 他把纸巾递过去,陆清眠用另一只手接过,两个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一点,江浸月立刻收回手,比以前触发碰触ptsd时还惊慌。 陆清眠撑起身体,江浸月别开头,并未多看,耳朵却忍不住竖起来,仔细听着陆清眠那边的动静。 纸巾塑料包装的哗啦声接连不断,陆清眠似乎抽了很多张纸,紧接着又响起了纸巾被揉皱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江浸月一手支着床铺,身体不自觉地往陆清眠那边蹭了蹭。 陆清眠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整理好衣服,转头就看到江浸月侧着身体,露出红红的耳朵,一副认真偷听的模样。 他刚结束一次喂饭行动,整个人慵懒又餍足,见江浸月这样子,心底痒痒的,忍不住抓住江浸月的手臂,把他拽到了身前。 第64节 裹着江浸月的被子早就散开,他吃饱了饭,恢复了精神,此时突然被陆清眠拽到身下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轻轻抵着陆清眠的肩膀,明明很害羞,却没有反抗,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陆清眠用手指挠了下江浸月的下巴,长睫耷下,上下扫视江浸月,模样比江浸月这个吸血鬼更像个在找地方下嘴的吸血鬼。 “江浸月,你吃饱了吗?” 陆清眠的声音格外低沉好听,江浸月对上陆清眠的视线,又慌忙撇开头,小声说:“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我总可以跟你要点小费吧?” 江浸月想到刚才陆清眠躺在床上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心想也许这种事特别累? 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好,你要多少?” 他现在有很多钱,心中也有了底气。 陆清眠嗤笑一声:“想用钱打发我?” 江浸月不解,皱眉看陆清眠,漂亮的红眸里满是控诉,明明是陆清眠提出要小费,他要给陆清眠怎么又说他是在打发他? 陆清眠神情舒展,手指点在江浸月的肩膀,“你真的答应给我小费?” 江浸月用力点头:“给!要多少都给!” 陆清眠的手改为抓住江浸月的肩膀,突然用力,把江浸月翻了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江浸月就感觉到后腰一片凉意,衣摆被撩了上去。 下一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后腰中间的皮肤上,江浸月不知道陆清眠要做什么,身体下意识地往前爬,上身挺起,腰肢自然下陷,露出漂亮的腰窝。 陆清眠垂眸,视线落在奶白皮肤上软腻的腰窝处。 他微微启唇,突然低头吻了上去。 小小的腰窝贴上温热的薄唇,江浸月闷哼一声,双手抓紧身下的床单,把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藏在黑发下红透的耳朵。 “陆清眠……” 陆清眠怎么能突然亲他那里…… 皮肤被齿关碾磨、拉扯的感觉清晰地传来,那处皮肤逐渐变得滚烫,说不清是刺痛还是麻痒的感觉顺着腰窝窜入脊椎,直冲江浸月的大脑,江浸月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却再也无法往前爬动一分。 陆清眠的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他只能无助地踢动双腿,直到陆清眠抬起头,在小小的腰窝上留下了一抹深红偏紫的印记。 江浸月瘫软在床上,感觉到陆清眠松开了他的腰,离开了床铺,后腰处皮肤上的濡湿感逐渐变凉,渐渐只留下难以忽视的酥-麻感。 陆清眠帮江浸月整理好衣摆,站在床边,等了一会儿,问道:“还不起来?要在床上趴多久?” 江浸月肩膀颤了颤,撑着手臂缓缓坐起来,回头看去,陆清眠衣冠楚楚地站在一旁,半点没有刚才做过那种事的模样。 他有些恍惚,要不是肚子里的饱腹感还在,他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了。 从床上下来,江浸月余光看到了垃圾桶里褶皱的纸巾,恍惚的神经被叫醒,他赶忙别开视线,皮肤上的绯红一直没有消退。 陆清眠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声音清冷,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以后每天我都会来喂你。” 江浸月咬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拒绝。 陆清眠视线落到江浸月的唇上,“别用力咬唇。” 江浸月立刻松开力道,就听陆清眠突然倾身,在他耳边说:“江浸月,有我在,不会让你饿肚子。” 话落,陆清眠直起身,离开了江浸月家。 江浸月听着大门的开合声,双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他用手捂住热烫的脸颊,呢喃道: “老天爷……我该怎么面对陆清眠……” 1203门外,看似恢复了淡然的陆清眠正背靠着1203的房门,他低着头,黑发散落下来挡着眉眼,整个人显出几分失神。 半晌,陆清眠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掌心清晰感受到了胸膛下急速跳动的心脏。 他双腿一软,身体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脸颊埋入臂弯,只露出小半张脸,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羞赧和难为情,黑眸里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高深莫测,而是满满的无措。 “竟然在江浸月身边做了这种事……” 陆清眠侧头,将整张脸都埋入臂弯,碎发遮挡下的耳朵早已通红一片。 害羞的不只是江浸月一个人。 之后的几天,江浸月恢复了和陆清眠一起上课下课的日常,除了上课下课,他多了一项每天去一次陆清眠家里的必做事项。 陆清眠家的浴室门已经重新换了新的,在那次之后,每天陆清眠都会在江浸月在的时候,进一次浴室,江浸月也会在这个时候靠在浴室门边,靠着吸食陆清眠的精气填饱肚子,然后在陆清眠出来之前跑回家,以防见面尴尬。 只是不同的是,之后的每一次陆清眠都会开着淋浴,水声遮掩下,江浸月再也没有听到一声陆清眠的喘息,若不是空气里弥漫着好吃的气,他都要以为陆清眠真的只是在洗澡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起上学,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勉强维持着尴尬的平和。 他本以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可几天后,江浸月还是无法熟练,每次都紧张得要死,吃饱了就立刻往外跑,一秒都不敢多留。 在这样尴尬又奇妙的相处模式下,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国庆七天假的前一天。 这一晚,江浸月吃了一顿饱饭后照旧跑回了家,但陆清眠很快追了过来。 他拎着很多袋子,有日用品也有新衣服,都是为江浸月准备的。 在江浸月不缺钱以后,陆清眠有意提高江浸月的生活质量。 但江浸月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却不多,他翻着纸袋,轻轻摸了摸里面认不出牌子但质量上好的衣服,忍不住说: “我不用穿这么好的衣服的,反正我只是一个学生,衣服干净整洁,能穿就行。” 陆清眠微微皱眉,又翻出了一些零食塞进江浸月家的储藏柜,没说话。 那些零食包装精美,上面全是外国字,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江浸月以前就不舍得吃零食,更不会吃这么贵的零食了,见陆清眠往里面塞,立刻拒绝道: “我现在是吸血鬼,吃那些东西没有味道,也不能填饱肚子,陆清眠,你还是拿走吧,我……” “江浸月,这些东西的保质期很长,完全可以等一个月以后再吃。”陆清眠打断了江浸月。 江浸月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却有些放空,明显在走神。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王小丫发短信。 [妈妈,之前邮寄过去的刮刮乐都刮完了吗?] 家里的小超市完全靠王小丫一个人打理,她平日里都很忙,但对江浸月的信息却总是回复得很快,只要她看到了,就一定不会等。 很快,王小丫的短信发了回来。 [还没有,我舍不得全刮完,偶尔刮一张解解乏,中了两次十块钱呢,我都去兑换过了。] 看样子王小丫还没有刮到那张有着二十万块大奖的刮刮乐,江浸月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催促,怕被王小丫发现不对劲,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又看向眼前的一堆新衣服,他其实是喜欢的,新衣服谁能不喜欢呢?可江浸月心中却总会有种愧疚感,他会想到王小丫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王小丫还没吃过那么贵的零食……所以他也舍不得穿、舍不得吃,他做不到坦然。 陆清眠看出了些许,但他没有什么正常亲人之间的相处经验,便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才能想清楚。 明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他们已经和陈可爱约好了早上在学校门口碰面,然后会一起乘车去早就定好的露营区。 露营区就在h市的周边,是一个很有名的露营区,人气很高。 江浸月对明天的行程期待又紧张,他从没有和朋友出去玩过,又怕自己会因为碰触ptsd的应激反应给大家添麻烦。 陆清眠把衣服从袋子里拆出来,放在江浸月旁边,叮嘱道:“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穿新衣服去。” 江浸月轻轻点头,眼神却有些迟疑。 陆清眠没再说什么,放下一些明天需要带着的东西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江浸月背上准备好的大背包,先出门下楼,等在了楼道门口。 不一会儿,陆清眠也背着大背包下来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浸月身上的旧衣服。 江浸月赶忙解释,“新衣服我装进背包里啦,我们不是要在露营区待好几天吗?我之后再穿!” 陆清眠拍了拍江浸月的脑袋,没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两个人一起往h大的校门走去。 他们出门的时间不算晚,但h大校门口已经等着几个人。 此时是国庆假期,h大内很冷清,校门口的几人便十分显眼,特别是陈可爱那一头粉头发。 陈可爱看到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走来,远远地就开始蹦跳招手。 等两个人走近,陈可爱向江浸月介绍自己身旁的两个人:“这位是大三的岑英杰,露营社的社长,这位也是大三的,田修荀,是露营社的副社长,一会儿还有几个人要来,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末了陈可爱又为岑英杰和田修荀介绍陆清眠和江浸月。 岑英杰个子很高,但站在陆清眠身旁还是矮了一些,他冲两个人点头,露出友好的笑容,“你们好,希望这次露营能给你们带来一个好的体验。” 岑英杰身旁的田修荀也笑了笑,“我听说过你们,h大新晋男神陆清眠,迎新晚会海妖江浸月,久仰久仰。” 江浸月很紧张,他站在陆清眠身后,冲两个人点了点头,虽然白发红眸,却看起来格外乖巧,“两位学长好。” 他们两个人撑在一把大黑伞下,看起来格外亲密。 一阵寒暄过后,岑英杰说:“还有两名社员,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们等一下吧。” 此时距离约定好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会儿,是他们来得比较早。 不一会儿,两名女生手牵手跑了过来。 其中一名女生江浸月觉得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在校门口拦住他和陆清眠,给他送了一杯奶茶和一大袋零食的女生。 陆清眠见到那个女生,眉头微皱。 两名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先做了自我介绍。 卷头发的女生看起来性格外向,她笑着道:“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叫甄灵薇,是大二的,你们两个是大一的吧?我听过你们!哎呀,你们可千万别叫我学姐啊!直接叫我甄灵薇就行!” 陆清眠冷淡地点了点头,不热切但也不失礼,江浸月则有些磕巴地回道:“学姐……甄、甄灵薇,你好。” 甄灵薇身旁的女生扎着高马尾,比起甄灵薇,她显得有些局促,在甄灵薇自我介绍结束后走上前来,“我叫郑月,也是大二的,希望这次露营,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虽说是自我介绍,可她的视线却大多数时是落在江浸月身上的,特别是在说出“郑月”这个名字时。 话音落下,郑月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浸月看,双眼中满是忐忑。 江浸月的手搭在陆清眠握着伞的手腕上,伞面微抬,他看向郑月,眉眼弯弯,露出好看的微笑,似乎完全没认出郑月来,只道:“郑月,你好。” 郑月有些怔神,过了几秒才点头,“江浸月,你、你好。” 一行人集合完毕,一起坐上了岑英杰租的车。 第65节 车是七座的家用车,很宽敞,江浸月被陆清眠安排坐在了最后面的角落,陆清眠坐在他身旁,陈可爱则坐在了陆清眠的另一边,这样能有效防止别人不小心碰到江浸月。 “大概要开一上午,你们困了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岑英杰说道。 江浸月一点都不困,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退的风景,时不时和陆清眠低声交谈几句。 不仅他没有睡,其他人也都有些兴奋,大家时不时地交谈闲聊,车内的气氛十分轻松。 突然,开车的岑英杰说道:“你们知道咱们这次去的露营区有个传闻吗?” 甄灵薇说:“是晚上12点月下许愿的那个传闻吗?” 岑英杰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这个传闻由来已久,好像自有这个露营区起就有了这个传闻,传闻在晚上12点,独自一人走到露营区旁边的小树林里,对着月亮许愿,就可以见到去世的亲人。” “这传闻再过分一点就是灵异事件了吧?”陈可爱吐槽。 车内立刻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江浸月也跟着笑,突然,一抹黑色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江浸月立刻看过去,只见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了车窗边的后视镜上,在疾驰的车流里蝶翼颤抖,不一会儿就飞走了。 陆清眠注意到江浸月的异样,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江浸月悄悄指了指外面,他怕被别人听到,便凑到陆清眠的耳边轻声说:“我又看到了那种黑色的蝴蝶。” 陆清眠顺着江浸月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陈可爱在这时打断他们两人的悄悄话,“喂!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浸月立刻离开陆清眠的耳朵,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 之后的行程,江浸月没有再见到那只黑色的蝴蝶。 下午两点多,车子终于驶入了露营区,一行人都有些累了,但还是一起下车搬行李。 露营场地是提前租好的,他们只需要在上面搭帐篷就行。 岑英杰、田修荀都是老手,搭帐篷很快,陆清眠虽然没搭过帐篷,但十分聪明,只看了看就会了,很快也加入了进去。 江浸月也没闲着,和其他人一起搬运东西,一行人忙忙碌碌,终于在天黑前收拾好了一切。 晚饭众人打算煮火锅,食材都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露营区的商店也有卖,少什么可以去那里补充。 吃过火锅,天也彻底黑了下来,一行人坐在最大的活动帐篷下,围着咕嘟咕嘟煮着热红酒的炉子玩游戏。 甄灵薇拿出一盒游戏牌,说道:“出来露营就是要玩的嘛,这么早去睡觉多无聊,我们来玩问答牌吧?有点类似真心话大冒险,但是这个纸牌没有大冒险,就是大家轮流抽牌,抽到什么问题就回答什么,不愿意回答的话就喝酒,怎么样?”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开始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抽牌。 游戏正式开始。 陈可爱先抽,抽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挺无聊的问题,“目前有没有暗恋对象?没有啊,我可不暗恋,我向来喜欢谁就直接上的。” 陈可爱之后往下轮,很快轮到陆清眠和江浸月,两个人抽到的都是不痛不痒的问题,也很快做了回答,纸牌继续向下传递,传到了岑英杰手里。 这位露营社的社长一直神情温和,看起来很可靠的模样,他从纸牌里抽出一张,轻念上面的问题:“做过最愧疚的事情是什么?” 这种问题其实算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但岑英杰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沉默许久,突然脱下了外套。 他里面穿着一件很常见的衬衫,但一侧的袖子上却挂着一圈黑布,那是守孝用的黑布,说明他家里最近有长辈去世了。 “其实……我本来不想跟大家说的,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我怕打扰了大家的兴致,但是突然看到这个问题……我忍不住……” 田修荀见此,拍了拍岑英杰的肩膀,“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 岑英杰把手里的卡牌翻过来,露出上面的问题,“上周……我的外婆去世了。” “其实我外婆生病很久了,家里人都知道外婆去世的时间也就在这两年了……一开始我也很焦虑害怕,可时间久了,渐渐地我就麻木了。” “那天学校里的事情很多,我有些烦,又和朋友产生了冲突,家里打来了一通电话,我看到了,但是没有接。” “我没想到那通电话是外婆要给我打的,当时外婆已经不行了,她想在最后能跟我说几句话……” “后来电话又响了几次,我一次都没接。” “我不仅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连本来能够跟外婆说话的机会都亲手推开了。” “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外婆去世后,我就特别想外婆能给我托个梦什么的,可直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外婆。” “我猜她一定很生气,所以才不愿意给我托梦。可我很想她,我真的很想她……” 岑英杰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在他说起外婆时,一只黑色的蝴蝶悄然飞了过来,落在了岑英杰的肩头,除了江浸月,谁都没有看到那只蝴蝶。 江浸月怔怔地看着那只蝴蝶,直到岑英杰收拾好情绪,纸牌又重新往下传递,江浸月才回过神。 之后的游戏又进行了几轮,但气氛都不算太好,反而有些沉重。 纸牌再次传到陆清眠手中,陆清眠随便抽出一张,上面的问题是:“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江浸月瞬间坐直身体,用自以为很隐蔽的视线偷偷看向陆清眠。 陈可爱也趁机打趣陆清眠活跃气氛,沉闷的氛围慢慢消散,大家都看向了陆清眠,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大的纸牌在陆清眠的指尖翻转,陆清眠像是在思考,过了许久,他才回答:“有。” 他回答时,视线直勾勾地落到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红酒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 陆清眠为什么看着他这么说? 大家不停起哄,陈可爱乘胜追击,问道:“陆清眠,你喜欢的人是谁?” 陆清眠缓缓收回落在江浸月身上的视线,“那是第二个问题了。” 陈可爱嘁了一声,游戏继续。 只是之后的游戏,江浸月一直有些走神。 又玩了一会儿,游戏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帐篷休息。 他们一共搭了四顶睡觉的双人小帐篷,和一顶大的活动帐篷,四顶睡觉帐篷,两个女生一顶,陆清眠和江浸月一顶,岑英杰、田修荀一顶,陈可爱一个人睡一顶。 去露营区的浴室洗漱完,江浸月先钻进了帐篷,不一会儿,陆清眠带着一身水汽也钻了进来。 双人帐篷很小,虽然摆着两个睡袋,但紧紧挨在一起,躺下去时肩膀挨着肩膀,十分亲密。 陆清眠躺下后,突然在江浸月耳边轻声问:“要吃饭吗?” 江浸月脑袋里还在想着之前陆清眠回答过的问题,突然听到陆清眠的话,整个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陆清眠按住江浸月的肩膀,手指抵在他的唇间“嘘”了一声。 “别这么大动静,不怕被其他人听到?” 江浸月立刻躺回去,慌乱地看着陆清眠,又忍不住往陆清眠下面看,好在看了一半就收回了视线,眼睛开始四处乱瞟,就是不往陆清眠身上看。 陆清眠又小声问了一次:“不饿吗?” 晚上他们吃了火锅,江浸月怕被发现异常,也跟着吃了一些,但那些东西吃进嘴巴里不仅难吃,还无法填饱肚子,江浸月早就饿了,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 “饿……”小到几乎听不清地回答传了过来。 陆清眠抬手,突然将一条干净的毛巾盖在江浸月的脸上。 “闭眼。” 江浸月听话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睡袋布料轻微的摩擦声,下一刻,陆清眠又开口说道:“闭耳!” 江浸月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这回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声了。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不一会儿就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香甜气息。 紧闭的红唇下意识张开一条缝隙,精气顺着鼻间、唇缝灌入他的胃部,填饱着他的肚子。 吃饱后,江浸月也没敢出声,只等陆清眠主动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盖在脸上的毛巾被拿开,陆清眠扯下江浸月捂着耳朵的手,说道:“睡觉!” 帐篷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悄悄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发现陆清眠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会儿,悄悄靠过去,将自己的额头贴上陆清眠的后背,也闭上了眼睛。 陆清眠的后背泛着潮热,悄悄彰显着陆清眠刚刚做过什么。 在江浸月靠过去后,陆清眠的后背僵了僵,很快,陆清眠转过身,张开手臂把江浸月搂进怀里。 江浸月的脸颊贴上了陆清眠热乎乎的胸膛,秋天的夜晚温度不高,他们挤在小小的帐篷里,却一点都不冷。 渐渐地,江浸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午夜12点,江浸月突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帐篷里的小灯已经关上,入目一片漆黑,帐篷外隐隐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盏灯光映在帐篷布料上,一晃一晃的。 有人提着灯离开了帐篷区! 江浸月转头,在黑暗中对上了陆清眠的视线。 陆清眠拿出手机,给江浸月看现在的时间,午夜十二点。 江浸月瞬间想起白天时岑英杰提到过的那个传闻,传闻在午夜十二点,独自一人去往露营区旁边的小树林,对着月亮许愿,就能见到去世的亲人。 “外面的人是岑英杰?”江浸月小声问。 陆清眠点了点头,坐起来,将帐篷的拉链拉开一点,往外看去,能看到岑英杰提着露营灯正往一旁的小树林走。 江浸月也凑过去,发现那只数次出现又消失的黑色蝴蝶正跟在岑英杰身后。 他顿了顿,道:“陆清眠,我想跟上去看看。” 陆清眠:“你担心他出事?” 江浸月点了点头,忐忑地看着陆清眠,怕陆清眠拒绝。 结果陆清眠什么都没说,他轻轻打开帐篷,拿起手电筒,抓住江浸月的手,带着他走了出去。 如今是午夜,没有会伤害到江浸月的阳光,他们外出不需要打伞,行动起来方便许多。 岑英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他独自一人走到小树林中,在一处能够看到月亮的地方停下来,把露营灯放在一边,双手合十,对着月亮闭上眼睛,轻声许愿: “外婆,求你来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呢,你能来看看我吗?” 许完愿,岑英杰缓缓睁开眼睛。 树林里静悄悄的,秋季里虫鸣很少,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叶的飒飒声响。 第66节 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的露营灯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他的外婆并没有来见他。 岑英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提起地上的露营灯,离开了小树林。 江浸月和陆清眠却没有离开,他们仍旧躲在刚才的地方。 此时江浸月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上落着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不断扇动蝶翼,像是在跟江浸月诉说着什么。 江浸月一双红眸闪烁着耀眼的光,眼底复杂的花纹若隐若现,半晌后,他眼底的花纹消失,红光熄灭,他看向一直默默陪在他旁边的陆清眠,轻声说:“陆清眠,我知道这些黑色的蝴蝶是什么了。” 他抬起手,示意陆清眠看过来,道:“停在我手上的这只,是岑英杰的外婆。” 话落,陆清眠双眸骤然眯起,看向了江浸月的手。 他本该什么都看不见的,可在江浸月说完,他却隐约看到一只不断扇动蝶翼的黑色蝴蝶。 这居然是去世之人的灵魂变成的蝴蝶? 江浸月继续说道:“这些蝴蝶很脆弱,本身没什么能力,也不会伤害人,所以更无法和他们的亲人沟通。” 陆清眠猜到了什么,“你想帮助这些蝴蝶?” 江浸月轻轻点头:“我似乎……能够做到。” “你打算怎么帮?”陆清眠问。 不等江浸月开口,小树林那边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噤声。 不一会儿,一个提着露营灯的女生走了过来,她似乎十分害怕,走走停停,时不时往身后看去,明明这么害怕,却仍旧走到了这里。 她在刚才岑英杰站的位置停下,抱着露营灯,同样闭上了眼睛,开始小声许愿。 这会儿,陆清眠和江浸月已经看清了这个女生的样貌,是甄灵薇。 甄灵薇显然很害怕独自一人在半夜来小树林,她不敢放下露营灯,便抱在怀里,闭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妈妈……虽然你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我对你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可我十分想念你,我想再看看你,你能来见见我吗?我长大了,长得特别漂亮,特别像你……” 甄灵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完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照旧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骗人的……我居然还信了……” 甄灵薇呢喃着,转身走了。 在甄灵薇身后,一旁的树后面走出来两个人。 陆清眠和江浸月走到了月光下,江浸月抬起手,在他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只黑色的蝴蝶,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虽然两只蝴蝶长得差不多,但近距离下还是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差别。 陆清眠微微皱眉,“这是……甄灵薇的妈妈?” 江浸月缓缓点头,他也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置信。 “你打算怎么做?”陆清眠问。 江浸月想了想,“我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两只蝴蝶分别送到岑英杰和甄灵薇的梦境里。” 两人重新回到露营区,此时岑英杰和甄灵薇已经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睡觉。 江浸月走到岑英杰的帐篷前,转头看向陆清眠,问道:“陆清眠,你带着刀吗?” 他知道陆清眠喜欢随身带一把折叠刀。 陆清眠的黑眸看过来,“你要做什么?” 江浸月讨好地扯着陆清眠的袖子晃了晃,“需要一点血,我的血。” 陆清眠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看向一直安静待在江浸月手背上的两只黑色蝴蝶,大有赶跑这两只蝴蝶的意思。 江浸月把黑色蝴蝶往身后藏了藏,凑到陆清眠面前,翘起嘴角,笑得可爱又乖软:“只需要一点点血就够了,真哒!” 陆清眠看了江浸月好久,看得江浸月都有些心虚了才拿出那把折叠刀,甩开刀刃递了过去。 江浸月握着折叠刀,深吸一口气,轻轻割破了自己的指尖,指尖瞬间浮现出一颗血珠。 两只黑色蝴蝶在这时扇动蝶翼,翩然起飞,分别在那颗血珠上啄了两口。 喝过江浸月的血,两只黑色蝴蝶明显变得更灵活了几分,一只飞向了岑英杰的帐篷,一只飞向了甄灵薇的帐篷。 它们并不是从帐篷门进去的,而是直接穿过了帐篷,消失在两个人的面前。 陆清眠握住江浸月割破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为他仔细贴上,语气颇有些严厉:“不疼吗?” 江浸月讨饶地笑了笑:“一点点疼!” 折腾了这一次,他们都没什么睡意,干脆坐在了外面,一起看露营区的夜空。 这里的夜空比市区的夜空干净许多,星星也多。 江浸月靠着陆清眠的肩膀,一颗颗地数着,时不时和陆清眠小声闲聊几句,渐渐地又困了,打了个哈欠,刚要睡着,就听甄灵薇的帐篷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不一会儿,甄灵薇的帐篷打开,甄灵薇擦着眼泪出来,看到坐在外面的江浸月和陆清眠,愣了愣。 在甄灵薇出来后,另一边的帐篷也打开了,岑英杰红着眼眶走出来,看到他们也有些惊讶。 江浸月的睡意消散大半,他坐直身体,看向两个人,想了想,道:“要来聊聊天吗?”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坐在了陆清眠和江浸月对面。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过了许久,甄灵薇终于开口:“我刚刚……梦到我妈妈了。” “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我们家条件并不好,她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穿过什么好衣服,后来我爸生意好起来了,我每次吃了什么好吃的,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总会想我妈妈还没吃过呢,我妈妈都没机会来这里玩……” “我一直很想她,可是随着我越长越大,我发现我记忆里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我很想再见她一面……” “于是,今晚我去小树林许愿了,我是不是很傻啊?连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都信。” “我果然没见到她,可是我刚刚居然梦到她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她了。” “我妈妈……我妈妈她说,她说她也很想我,她说让我不要愧疚,让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她说我吃过的、看过的,就等于她吃过的看过的,没有哪个真正爱孩子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很多的好吃的,去喜欢的地方玩,她说我愧疚,她才会难过。” 甄灵薇说着开始哭了起来,声音哽咽,说的话也断断续续,但江浸月听得十分认真。 等甄灵薇不再说了,岑英杰跟着开口:“其实……我也去小树林许愿了……我刚刚……梦到了我的外婆。” “也许……也许小树林的传说是真的,只是见到亲人的方式是做梦。” “外婆说她不怪我,她让我好好玩,玩得尽兴,外婆一直知道我喜欢露营,她也知道我为这次露营准备了很久……她、她也说让我不要愧疚……” 岑英杰说着,声音也开始哽咽,这个高大的男生低下了头,泪水一颗颗地往下落。 江浸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重新靠回陆清眠的怀里,两个人一起抬头看向了月亮。 后半夜,他们各自回到帐篷睡觉。 第二天清早,陆清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江浸月已经醒了。 江浸月换下了旧衣服,穿上了昂贵的新衣服,正不熟练地整理着新衣服的领口。 他见陆清眠醒了,有些局促地放下手,扯了扯衣摆,小心问道:“陆清眠,我穿这件……好看吗?” 陆清眠躺在一旁,碎发散落,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江浸月。 晨光被挡在帐篷外面,帐篷里明明光线昏暗,陆清眠却觉得江浸月的身上好像发着光。 他撑起手臂,认真看江浸月低垂的眉眼和羞红的面颊,轻声说:“好看。” 江浸月雪白卷翘的睫毛轻颤,缓缓抬起眸子,血红的眼珠里溢满快乐。 他轻轻勾住陆清眠的手指,认真地说:“等我变回人类了,我想去吃牛排,吃火锅,还要买很多很多的零食放在家里!” 陆清眠收紧手,把江浸月的手指攥进掌心,两个人越靠越近,“好,我陪你一起吃牛排,吃火锅,再去买很多很多的零食。” 帐篷外面渐渐热闹起来,岑英杰在外面大喊:“陆清眠!江浸月!你们醒了吗?快出来吃早餐了!我们今天还有很多活动呢!” 江浸月慌忙移开视线,指尖离开陆清眠的手心。 他拿起大黑伞,拉开帐篷的拉链,撑开伞,正要出去,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浸月跪坐在帐篷门口,低着头,白色细软的发搭在更为白腻的后颈上,雪白的睫毛掩着红眸中的羞赧和忐忑,殷红的唇微张,突然问道: “陆清眠,你昨晚说有喜欢的人……是谁?” 第42章 那方面不行 帐篷外的阳光顺着撑开的大黑伞面挤进来些许, 照亮了陆清眠的一双黑眸。 江浸月问出了问题,却不敢回头,因此也没看到陆清眠是以怎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黑眸盈满深情, 柔和的情意几乎要从眸子里溢出来。 小小的帐篷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却越来越暧昧。 在岑英杰的招呼下, 帐篷外面越来越热闹,陈可爱看到了江浸月撑出帐篷门的大黑伞, 高声召唤: “月月!出来呀——” 江浸月等不到陆清眠的回答, 睫毛缓缓垂下, 红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他举着黑伞打算从帐篷里出去,腰间突然被有力的臂弯勾了回去,身体踉跄着坐回睡袋上。 手里的黑伞掉落在地, 挡住了打开一半的帐篷门。 江浸月后背靠进陆清眠的怀里,陆清眠低头, 薄唇就在江浸月耳边, 他声音很低,呼吸轻轻吹过江浸月的耳尖。 “你觉得我喜欢的是谁?” “我……”江浸月想仰头去看陆清眠,视线刚刚看到陆清眠的下巴又慌张移开,只是一个“我”字尾因却带着颤, 好半晌才说下去,“我不知道。” 简单的四个字,他的耳朵却已经红透了,面颊更是染上了嫣然,从陆清眠的视角能看到江浸月红红的耳朵和侧脸。 他又靠近了些,说话时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江浸月的耳尖。 “真不知道?” 江浸月咬住了唇, 双手无助地搭在陆清眠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上,没说话。 潮热的唇齿突然叼住了他的耳垂, 陆清眠的声音变得含糊: “不然你猜一猜?” 江浸月身体往前倾,下意识想躲开这样过于亲密的小动作。 第67节 陆清眠顺势张唇,放开了唇齿间软腻的耳垂,揽在江浸月腰间的手臂却没松开,只让江浸月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觉得我身边有谁会是我喜欢的人?” 陆清眠的问题接二连三,问得江浸月不知如何作答。 他口舌间翻卷着一个“我”字,又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怕是他自以为是,又怕他太过犹豫扫了陆清眠的兴。 就在江浸月口中的“我”字即将脱口而出时,陆清眠突然前倾身体,鼻尖轻触江浸月的颈窝,打断了他的回答。 “你已经洗过澡了?” 差点说出口的回答被打断,江浸月心跳快到失控,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细白的颈子无助地垂下,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散了,那个“我”字最终没说出口。 “嗯……已经洗过了。” 陆清眠将脸埋入江浸月的颈窝,动作比过去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已经确认了江浸月就是他的所有物。 他深深地嗅闻着江浸月的颈窝,“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 江浸月雪白的睫毛颤了颤,小巧的下巴轻点,轻声说:“嗯……我们用的是同一套洗漱用品嘛。” 他们这次出来露营,为了精简行李,只带了陆清眠常用的洗漱用品,江浸月早上去洗澡自然用的是那一套。 陆清眠也“嗯”了一声,似乎只是无意义地应答,揽着江浸月的手臂更紧了,几乎把江浸月整个人嵌入怀中。 他抱了许久,江浸月却有些走神,懊恼他刚刚没有及时说出的回答。 等外面陈可爱催促的声音响了好几次,陆清眠才放开江浸月,拿起洗漱包去洗漱区洗澡。 陆清眠走后,江浸月独自在帐篷里坐了几分钟才出去。 陈可爱见江浸月撑着大黑伞走出来,立刻凑了上来,扯着江浸月悄悄问道:“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问你,那个u盘好用不?看你最近活蹦乱跳的,应该是吃上饭了?” 江浸月没想到陈可爱会问得如此直白,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颊又悄然浮起薄红。 陈可爱盯着江浸月粉白的面庞,手指有点痒,克制不住地想捏一捏江浸月的脸。 他做贼似的往洗漱区的方向看了看,确定陆清眠还没出来,便立刻伸手捏了一把,入手软腻细滑,手感好到不可思议。 陈可爱都要嫉妒陆清眠了。 江浸月斟酌着措辞,把u盘没用上又被陆清眠没收的事情说了。 陈可爱惊讶地瞪大眼睛:“没用上?陆清眠那厮看了里面的东西没反应?” 江浸月轻轻摇头,眼睫垂下,很不好意思和陈可爱探讨这种问题。 陈可爱又问:“那你怎么吃的饭?你们不会是已经……” “没有!”江浸月立刻打断陈可爱的问题,然后模糊地回答:“他那个……在浴室,我在门外……” 陈可爱不可思议:“纯靠闻味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江浸月还真是这么吃饭的,他只能点了点头,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颈项,连领口露出的一点锁骨都泛着惹眼的红。 陈可爱啧啧称奇,随后想到了什么,凑到江浸月耳边,用手挡着,小声说:“陆清眠看那个都没反应……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你每次吃完饭有没有观察过他?他是不是很累的样子?” 那方面……不行? 江浸月回想着偶尔几次看到过陆清眠喂他吃完饭后的样子,懒懒散散的,好像真的很疲惫? 原来陆清眠是那方面不行? 陈可爱认真点头:“你一天吃几次饭?我看你还是给陆清眠买点东西补补吧,他看起来虚得不行的样子,别到时候虚出什么毛病来!” 江浸月没说他一天才吃一次饭,吃一次饭陆清眠就已经那么疲惫了,若是真因为喂他,陆清眠累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陈可爱见江浸月一脸惊慌的模样,心想陆清眠看着是个大高个,一副很行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虚? 他声音更小了几分:“我交过的男朋友都挺行的,不行的我也没试过,没法给你建议,不然你上网查查怎么补这方面?” 江浸月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愧疚。 陆清眠洗完澡出来时,江浸月已经和其他人坐在了大帐篷下面,支起的桌子上摆着简易的早餐,江浸月正小口啃着抹了果酱的面包片,陆清眠一出来,他立刻看了过来。 洗漱区的设施很完善,淋浴房、洗手间、吹干区域都有,但陆清眠显然懒得吹头发,脖子上挂着毛巾,一头碎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江浸月一看到陆清眠就想到了陈可爱的不行言论,立刻放下面包,撑起大黑伞,跑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脚步顿了顿,在江浸月走过来时,小声问:“饿了?” 江浸月的确有点饿了,但是他不好意思让陆清眠喂他,本来他这段时间一天就只吃一次饭,一次饭就让陆清眠很虚弱了,他想着能忍就忍一忍,让陆清眠不要那么累。 于是江浸月摇了摇头,抬高伞把陆清眠一起挡了进来,问道:“怎么不吹头发?” h市的秋天温度比较低,湿着头发很容易感冒,陆清眠最近不停喂他,身体肯定差了很多,更容易生病了。 陆清眠甩了下头发,无所谓道:“懒得吹。” 江浸月很不赞同:“会生病的,我帮你吹吧?” 陆清眠总觉得江浸月看他的视线怪怪的,但没细想,见江浸月执意要帮他吹头发,便点了点头,和江浸月一起走向洗漱区。 洗漱区这会儿没什么人,陆清眠接过大黑伞,江浸月拿起吹风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冲陆清眠勾了勾手指,陆清眠压低伞面,挡住两人。 江浸月小声说:“其实我早上也没用吹风机吹头发。” 陆清眠挑眉,他记得他睡醒的时候,江浸月的头发是干的。 江浸月翘起嘴角,笑得有点俏皮,他张开手掌,掌心晃晃悠悠地燃起一簇很小的火苗,火苗不同于一般的火焰颜色,倒是和那些荆棘蔷薇一个颜色,如一朵有生命的蔷薇花在江浸月的掌心绽放。 “这是我早上发现的。”江浸月托起火苗,像小孩子在展示自己喜欢的玩具。 陆清眠伸出指尖想碰一下那簇火焰,江浸月立刻移开手,“不行,会烫伤!” 他指尖抓握,火焰升高,如活物般散开,笼上了陆清眠的发梢,瞬间烘干了陆清眠头发上的水分。 江浸月有些小得意,“你放心,我早上就是这么给自己烘干的,我技术很熟练的!” 陆清眠倒是没害怕,他纵容着江浸月拿他的头发做实验,一点都没害怕。 江浸月有些得意忘形,手心里长高的火焰抖了抖,温度一下没控制好,高了几分,一阵烧焦的味道传来,虽然江浸月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火焰,但陆清眠的头发还是被烫过头了,发尾卷曲起来,一头黑直的碎发变成了微微弯曲的卷,有点像自来卷。 陆清眠抬手揪了下发尾,转头看向一旁的镜子。 江浸月将火苗在掌心掐灭,忐忑又担心地看向陆清眠,“陆清眠!你有没有烫伤?你还好吗?是我没控制好,我……” “挺好的,”陆清眠随手捋了把头发,“换个发型也不错,烫发技术不错啊。” 江浸月以为陆清眠会生气,是个人突然被火焰烫卷了头发,甚至烫出了焦煳的味道大概都会生气,却不想陆清眠很随意地揭过此事。 “走吧,回去了。” 陆清眠撑起大黑伞,把江浸月仔细护在伞下,两个人重新回到大帐篷。 大帐篷的遮阳效果很好,在大帐篷里不用撑伞,陆清眠收起黑伞放在一旁,和江浸月一起坐在桌边。 江浸月啃了两口的面包片还放在那里,他拿起面包片,继续味同嚼蜡地吃着,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极力克制,但仍旧露出点勉强。 他现在是吸血鬼,这面包片如今吃进他口中和嚼纸片没什么区别,不仅难吃还一点都不能填饱肚子,纯属折磨。 陆清眠清楚江浸月的情况,他很自然地拿走江浸月手中啃得乱七八糟的面包片,还为江浸月找好了借口,“胃不舒服不要强吃。” 江浸月视线不自觉地跟着陆清眠的手走,看着他张嘴在他咬过的面包片上咬了一口,红色的草莓酱沾在陆清眠的唇角,留下一点红。 注意到江浸月的视线,陆清眠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突然掐住江浸月的下巴转向一旁,“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江浸月的心跳乱了几拍,赶忙撇开头躲开陆清眠的手,“没什么。” 甄灵薇在这时突然问道:“江浸月,你的睫毛是染成白色的吗?在哪里染的?也染得太自然了。” 陈可爱早就跟这群露营社的社员们打过预防针,说江浸月有点紫外线过敏,所以一直撑着伞,至于白发红眸就更好掩饰,只说是染发和美瞳就好,都不需要特别提起,甄灵薇现在问起来也没什么恶意,纯粹是觉得江浸月的睫毛颜色白得特别均匀漂亮,忍不住好奇罢了。 江浸月刚要开口,陈可爱已经抢先帮江浸月回答了: “是染的,我陪他一起去的,本来我想把睫毛也染成粉色的,后来有点事耽误了,就一直没再去呢,你要是也想染,我后面把那家店推荐给你。” 甄灵薇点点头,“好呀。”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看向陈可爱,就见陈可爱偷偷对他眨了下一边眼睛,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不要担心。 江浸月见此,心中温暖,他知道陈可爱在帮他打掩护,陈可爱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另一边,陆清眠已经把被江浸月啃得乱七八糟的面包片吃完了,他正伸手打算再拿一片,江浸月注意到了,脑袋里飘过陈可爱说陆清眠那方面不行、很虚的言论,立刻起身先一步拿走面包片,然后打开花生酱,在面包片上涂抹了厚厚一层花生酱,递给陆清眠,“你多吃点。” 陆清眠一脸狐疑地接过面包片,总觉得今早的江浸月格外殷勤。 江浸月见陆清眠开始吃了,看了眼桌子上的几种果酱,拿出手机,稍微侧过一点身子,确定陆清眠看不见他的手机屏幕后,打开网页搜索: 什么水果补充那方面? 因为他搜索得太过模糊,得到的结果也乱七八糟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江浸月的指尖顿了顿,瞥了眼陆清眠还剩下一半的面包片,有些着急地重新搜索: 什么水果能够补肾壮阳? 这回得到的搜索结果很具体,他满意地收起手机,从桌子上现有的果酱里挑出搜索答案里有的猕猴桃酱,拿起一片面包,直接抹了半瓶猕猴桃酱在上面,然后期待地看着陆清眠,等陆清眠手里的面包片吃完,立刻把手里绿油油的面包片递上去。 陆清眠垂眸,看着面包片上快比面包还厚的猕猴桃酱,喉结动了动,说:“你想甜死我?” 江浸月很无辜地眨眼,“不是很甜的,你吃吃看。” 陆清眠迟疑接过,咬了一口,眉头狠狠皱起,“好甜。” 江浸月托了下陆清眠的手,催促道:“再试试,吃吃就不甜了,这个对你好。” “对我好?”陆清眠挑眉,上下打量着江浸月。 江浸月自觉失言,赶紧闭嘴,只是托着陆清眠的手用眼神催促他吃。 好在陆清眠没再多问,三两口把甜腻的面包片吃了,在江浸月准备抹第四片面包时阻止了他,江浸月只好可惜地收手。 岑英杰开始念今天的活动流程:“我们一会儿先去爬山,山上有个采摘园,爬上去后我们去采摘园采摘,午饭直接在采摘园用摘到的菜现做,那里养着鸡鸭,想吃的话可以让老板现杀,我带了相机,路上我们可以多拍些照片。” 岑英杰举起手里的相机晃了晃,继续说道:“晚上还是回这里来,大家聚在一起玩点什么,今天的行程大概就是这样,没问题吧?” 这样的行程不算太紧,大家都没有异议,纷纷回小帐篷收拾东西,为之后的爬山等行程做准备。 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回小帐篷,他往背包里装水壶,陆清眠则往背包里装了很多纸巾和湿巾,一边装一边问江浸月: “饿不饿?你今天准备什么时候吃饭?” 江浸月瞬间脸红,嘴上却拒绝道:“我、我今天还不饿,吃饭的事情……再说吧……” 第68节 陆清眠微眯黑眸,打量着江浸月,“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江浸月回答得很快,反倒显得很可疑。 他躲开陆清眠的视线,背起背包先离开了小帐篷。 陆清眠看着江浸月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背包,跟在江浸月身后走了出去。 一行人准备妥当,离开露营区,顺着一侧的小路开始爬山。 爬山的时候江浸月一直撑着伞,陆清眠始终护在江浸月旁边,郑月似乎很想和江浸月说些什么,数次走到江浸月身旁,又碍于陆清眠在场,每次都没说出口。 她表现得太明显,陆清眠早就注意到了,看着郑月的视线充满探究,因陆清眠的眼神太有压迫感,郑月便不敢再那么明显地走到江浸月身旁,直到一行人爬到了山顶,她也没有找到和江浸月单独说话的机会。 山顶上视野开阔,目之所及是一个个种满蔬菜水果的大棚,不远处还有养着鸡鸭的栏圈,最里面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子,那里便是他们解决午饭的地方,露营区的老板便住在那里。 采摘园里人不少,他们付过钱,拎着小篮子也分别进入了周围的几个采摘园。 江浸月和陆清眠去的是草莓采摘园,采摘园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其他来露营的人。 一进采摘园,江浸月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莓香气,这草莓园打理得特别干净、整齐,一看就知道主人非常用心,一颗颗红通通的草莓挂在植株上,等待着人采摘。 江浸月心中不免遗憾,他如今是吸血鬼,这些草莓闻着再香甜,吃进他的嘴巴里也没有味道。 陆清眠看出江浸月的遗憾,“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我陪你。” 江浸月愣了下,看向身侧的陆清眠,早上帐篷里的情形蓦地在脑海中浮现,江浸月心跳有些乱,先一步拎着小篮子冲进了田垄里。 陆清眠悠哉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仔细挑选着成熟最好的草莓采摘,期间动作很小心,绝对不碰坏其他的植株。 只是江浸月没想到他不过是采了小半筐草莓就累得不行,肚子饥肠辘辘,饥饿感从早晨的可以忍耐变成了现在的浑身无力,双腿颤巍巍的,几乎走不动路。 陆清眠似乎没有发现江浸月的异常,正蹲在一旁摘着草莓。 江浸月抿了抿唇,想到陆清眠虚弱的身体和不行的能力,咬了咬牙打算再忍一忍,便拎着小筐打算继续采草莓,却不想刚走了两步,手臂一软,手里的筐就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莓滚落一地。 陆清眠立刻迎了上来,扶住江浸月,低声问:“江浸月,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江浸月咬牙摇头,逞强道:“不、不饿,我就是手麻了……” 陆清眠的眉头狠狠皱起,“江浸月,你在说谎,你今天怎么回事?似乎一直有事瞒着我。” 江浸月眼神飘忽,怎么也说不出他发现陆清眠那方面不行,怕再吃几次饭把陆清眠吃出事这种话,殷红的唇微张着,饿得直抖,唇间若隐若现的小尖牙看起来都有点可怜。 陆清眠干脆不问了,强硬扯过江浸月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走,找地方吃饭。” 江浸月想拒绝,可他浑身无力,陆清眠一扯他身子就跟着歪了过去,软绵绵地往下倒。 陆清眠吓了一跳,接住江浸月,耳边立刻听到了一声响亮的肠鸣音。 “你都饿成这样了,还说不饿?”陆清眠有些生气。 饥饿感越演越烈,片刻间江浸月的眼睛都开始花了,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陆清眠,偏偏还在嘴硬:“我还能忍一会儿……” 陆清眠干脆抱起江浸月,像抱小孩子那般让江浸月坐在他的臂弯里,黑伞搭在江浸月的肩头,两筐草莓被无情地扔在地上,他抱着江浸月径直往外走,已经不打算再听江浸月的辩解了。 江浸月饿得头晕眼花,也再没力气多说什么,他趴在陆清眠的肩头,连肩膀上架着的伞都快抓不住了。 陆清眠抱着江浸月离开采摘园,一路往山间的树林深处走,直到再也听不到采摘园那边的人声,头顶的阳光也被高大的树木遮挡,他才在一棵大树旁放下江浸月。 江浸月饿得腿软,身体靠着树干坐在地上,肩头的伞掉落在一旁。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陆清眠,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陆清眠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耳机,插在手机上,特意挑了一首比较嘈杂的音乐播放,然后将两只耳机都戴在江浸月的耳朵上。 “闭眼,听歌。” 江浸月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在陆清眠的示意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心想这次吃完饭,他一定要去买很多补品,为陆清眠好好补一补身体。 陆清眠见江浸月闭上了眼睛,这才走到了大树的另一边,后背靠在树干上,眉头微皱,缓缓伸手。 明明这种事情已经做过好几次了,明明江浸月现在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可陆清眠仍旧无法做到坦然平静。 他低垂着头,发尾微卷的碎发落下,挡在眉眼间,一双总是深邃淡然的黑眸里潋滟着水光,黑发掩映下的耳尖一点点浮上薄红。 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山林里响起,陆清眠仰起头,头顶密集的树叶映入眼帘,在他眼底留出斑驳的光痕。 这一切显得那么荒诞,他竟然靠这种方式在喂养一只吸血鬼。 从在h市遇到江浸月后的每一天都很荒诞,荒诞却并不无聊,甚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前,江浸月就已经开始填满他虚无的心脏。 江浸月闭着眼睛,他看不到陆清眠,也听不到陆清眠的声音,除了微风拂过皮肤的清凉感外,他像被隔绝在了一方小世界。 可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他知道一树之隔的陆清眠在做着什么,也知道他即将吃到好吃的气,也清楚那些气是什么东西,越是明白,江浸月的心越无法淡定。 安静的树木开始躁动,枝丫摇摆的幅度悄悄变大,像在响应着江浸月无法平静的内心。 不一会儿,江浸月嗅到了熟悉的香甜气息。 他忍不住微微张唇,那股气顺着口鼻疯狂往饥饿的胃部灌溉,充盈着他的肚子。 在饥饿感不那么强烈后,江浸月心中蓦地涌上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不想再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至少……至少让他听见陆清眠的声音。 江浸月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悄悄摘下了一边的耳机。 微风拂过耳际,撩起细碎的雪发,在另一边耳中激烈的音乐声对比下,这边耳中的声音格外安静隐秘。 树叶的飒飒声中,一道低沉喑哑的喘息传来,那声音格外压抑,像是被声音的主人强行克制着。 在喘息声里,江浸月的身体跟着不自觉地轻颤,有种奇异的痒麻顺着喘息声钻入他的耳朵深处,逐渐遍及四肢百骸。 江浸月蜷缩起双腿,像被蛊惑般,悄然抬起手,摘下了另一边的耳机。 两只耳机分别掉落在草地里,充满动感的音乐彻底从耳边消失,江浸月微微侧头,听到了更为清晰的呼吸,属于陆清眠的呼吸,在大树的另一边。 空气中能够填饱肚子的气越来越浓烈,江浸月已经吃饱了,饥饿感不再,可身体却越来越绵软,指尖无助地勾缠着手边翠绿的草叶,让草叶染上了不属于它的温度。 时间在此时变得极慢又像是眨眼而过,大树之后的喘息蓦地停下,空气里的香甜气息在此时浓郁到了一个顶峰,江浸月听到陆清眠轻叹了一声,随后开始轻缓地调整呼吸频率。 又过了一会儿,背包被拉开的声音响起,江浸月通过声响猜测着陆清眠的动作。 陆清眠拿出了湿巾,打开了湿巾的盖子……陆清眠又拿出了纸巾…… 江浸月垂着眸子,他又吃了一顿饱饭。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回想着早上在小帐篷里的一切,如果……如果他当时痛快地把“我”说出口,陆清眠会是什么反应? 陆清眠喜欢的人,是他吗? 万一是他想多了呢?万一不是他呢…… 不是他的话,陆清眠喜欢的人是谁? 一想到此,江浸月就觉得胸口滞涩,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身,又因双腿还未从绵软里恢复,不小心跪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站起来,就这么往前爬了几下,爬到大树背面,扑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陆清眠没想到江浸月会突然蹿过来,他黑眸罕见地透出惊慌,立刻伸手想捂住江浸月的眼睛,又想到手上还沾染着什么,便改了方向,用力扯过江浸月,把江浸月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江浸月只觉得陆清眠的指尖似乎不小心划过了他的脸颊,脸颊沾上了什么湿润的东西,下一刻眼前一黑,人就被陆清眠按进了胸口,剩下的话自然也没说出来。 “江浸月!”陆清眠的声音有些急,“谁让你过来的?闭眼!别看!” 裤子拉链拉上的声音响起,等陆清眠整理好衣服,才松开了按着江浸月脑袋的手。 江浸月茫然抬头,对上了陆清眠的黑眸。 陆清眠垂眸,在看到江浸月侧脸上的一抹湿痕后,瞳孔骤缩。 那个,沾到江浸月的脸颊上了。 江浸月下意识抬手想抹掉脸上的湿,却被陆清眠攥住了手腕。 “别动!” 陆清眠抽出纸巾,轻柔又仔细地擦干净江浸月的脸颊,好看的眉紧紧皱起,捏着纸巾的手指甚至有了几分颤抖。 江浸月第一次看到这样紧张的陆清眠,他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陆清眠擦拭的动作重了几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有些生气,“你还笑?知不知道脸上沾了什么?脏死了!” 江浸月唇边的笑意更大,他红眸闪烁着微光,雪白的睫毛半掩着眼底复杂瑰丽的花纹,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陆清眠身上,天真又直白地说: “我知道那是什么。” 陆清眠的指尖颤了一下。 江浸月仰起头,靠近陆清眠,吃饱后浑身露出一股餍足劲,属于吸血鬼天然的魅惑属性终于冒头。 他微微歪头,笑着说:“陆清眠,你怎么嫌弃自己的东西脏呢?” 陆清眠的心脏重重一颤,紧接着剧烈地急跳起来,他看着江浸月,受到蛊惑般缓缓低头,微张的薄唇逐渐靠近,一手揽向江浸月的后颈。 江浸月却没注意到陆清眠的沉迷,他特别认真正经地说: “陆清眠,谢谢你,还有……辛苦你了,等这次露营回去,我立刻去帮你买鹿鞭酒,我查过了……这个东西对你很有帮助!” 江浸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陆清眠看他查询的结果: 鹿鞭酒,补肾壮阳,针对男性早-泄、阳-痿有奇效! 陆清眠即将碰到江浸月后颈的手蓦地握紧成拳,用力砸向一旁的树干,力道之大,砸得大树都震颤了几下。 他盯着江浸月,一双黑眸像沁满了寒霜,声音也冷了好几度,“江浸月,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行?”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说:“我……就是怕你这样喂我,身体受不了……” 陆清眠冷笑了一声。 他突然按住江浸月的肩膀,把江浸月禁锢在树干与他之间,另一只手摸到了江浸月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按了按,然后抓住江浸月的手,缓缓扯向自己,冰冷而缓慢地说: “你放心,就算一天喂你十次,我也不会虚!” “我今天就撑死你。” 第43章 19cm 第69节 这片小树林距离采摘区有段距离, 陆清眠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带着江浸月穿过了一片无人走过的高草才来到这里,此时早晨的微风在高大的树木间穿梭, 树叶簌簌的声音听在江浸月的耳中和他的心跳一样乱糟糟的。 他后背靠着的这棵大树是小树林里最粗壮高大的,此时陆清眠的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 将他所有能够逃离的路线都堵死了。 江浸月视线飘忽,悄悄打量陆清眠的腋下, 思索着从陆清眠的手臂底下钻出去的可能性。 陆清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突然压低身子, 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半米,一条大长腿强势地挤进江浸月的两腿之间,膝盖弯曲向上, 竟让江浸月脚尖离地,直接跨坐在他的膝盖上。 双脚踩不到地面, 江浸月无助地绷直脚尖, 侧过头用自己红透的耳朵面对陆清眠,声音软得一塌糊涂:“陆清眠,我真的已经吃饱了,不能再继续吃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是不行, 我以为你每次那个后很懒散的样子是因为疲惫亏虚,我只是想帮你补补身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江浸月越急说得越乱,越乱描补得越差,陆清眠的脸色越来越黑,薄唇牵起冰冷的弧度, 短促地笑了一声。 纯属被气笑的。 他怒气上头,一时忘记分寸, 竟扯过江浸月的手搭在了裤子上面刚系上没多久的纽扣上。 “帮我解开,我行给你看。”陆清眠冷声说。 江浸月的指尖碰到那颗冰凉的纽扣,顺着纽扣边缘圆滑的弧度转了一圈,就是不肯解开。 “我今天不用再吃饭了……”江浸月企图跟陆清眠商量。 陆清眠干脆握住江浸月的手,控制着他解开纽扣,然后扯住拉链缓缓往下拉。 细微的拉链滑动声传入耳际,江浸月心跳早已爆表,脸颊上的高热侵入大脑,思绪混乱如一锅热粥,被江浸月的心绪影响一直在轻微摇摆的树枝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变异,树枝表面开出无数蔷薇花苞,花苞眨眼间绽放,蔷薇香弥漫在整个树林。 变成藤蔓的树枝飞速冲向陆清眠,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绑住陆清眠的手脚,带着他的身体不断升高。 江浸月背靠着的大树也被他影响产生异变,本就高大的树陡然拔高了两米,树冠大到遮天蔽日,枝条如柔韧的柳枝垂落,竟将树下拢在环绕的天然绿帘之中。 与此同时,江浸月的脑海中响起金手指欢快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的心跳奇快,检测到已绑定的影响源,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立刻为宿主提供棒呆的小功能哦~” 在被藤蔓束缚吊在半空中的陆清眠身后突然浮现出黑红色的暗光,暗光如血液般流动成型,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那些缠绕在陆清眠四肢的藤蔓逐渐向十字架伸展,将陆清眠的双手、双腿固定在了十字架上。 这还不算完,固定好陆清眠后,在陆清眠周身浮现横竖交错的金光,金光一点点变成实体,编织出一个刚好能够关住陆清眠的牢笼,牢笼上头伸出巨大的金钩,挂在了大树的枝干上。 无数模糊的黑影出现在大树向四周蔓延的枝干上,黑影凸出尖尖的鸟嘴,化为一只只羽毛黑亮的大乌鸦。 大乌鸦睁着同样黑溜溜的小眼睛,紧盯被绑在十字架关入金色笼子的陆清眠,鸟嘴张开,一声接着一声开始如鹦鹉般口吐人言! “金色牢笼出现了!” “金色牢笼出现了!” “鬼王的娇奴抓住了!” “鬼王的娇奴抓住了!” 这声音太过嘈杂,本该吵得人头疼,但江浸月已经顾不上这些吵人的乌鸦了。 他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向被关在金色笼子里的陆清眠,红眸瞪得溜圆,唇也微微张开,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陆清眠眉头狠狠皱起,四肢从一开始的能够稍微挣扎到现在半点动弹不得,他虽知这些东西源于江浸月,根本不会伤害他,但他正打算给江浸月见识一下自己很行,突然被打断实在不爽。 “江浸月!放我下去!”陆清眠沉声冷言。 江浸月耳边回荡着乌鸦们一声接一声的“鬼王的娇奴”,神情恍惚。 “鬼王”明显指如今成为吸血鬼的他,这“娇奴”难道指的是陆清眠?! “我、我这就放你下来!”江浸月稍稍回神,他伸出手,隐约能从空气中感受到周围藤蔓的脉动,他尝试操控藤蔓放开陆清眠,就听陆清眠再次开口了。 “江浸月!你不要企图用这种方式逃避!我今天必须撑死你!” 江浸月抬起的手顿了顿,抬眸悄悄觑了眼陆清眠,又把手放下了。 陆清眠身上缠绕着的藤蔓刚有点要松开的意思,又立刻缠了回去。 乌鸦们还在不停说话当着吵闹的气氛组。 “哦!是金色的牢笼!是鬼王的娇奴!” “鬼王威武!” “鬼王霸气!” 陆清眠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黑眸里翻搅着愤怒的风暴,他咬牙切齿道:“江浸月,你要是不想撑得下不来床,我劝你立刻放开……” 剩下的话陆清眠已经说不出来了,一根藤蔓缠上他的嘴巴,实行了物理闭嘴术。 江浸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我做的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一只手背在伸手,手指在空中画着圈,显然那根堵住陆清眠嘴巴的藤蔓就是他干的好事。 陆清眠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他黑眸危险地眯起,死死盯着江浸月,从高处上下打量着江浸月,像在计划着之后怎么狠狠惩罚江浸月,找回场子。 阳光被大树巨大的树冠和垂下的枝条挡在外面,树下的光线黯淡,江浸月却可以安心地待在这里。 他被陆清眠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又想反正做都做了,不如趁机做得彻底点。 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江浸月一双漂亮的红眸闪烁起淡淡的光,眼底的花纹变得越来越复杂,像一朵繁复瑰丽的蔷薇花。 他走进牢笼,踩着主动垂落的藤蔓爬上去,打开牢笼外侧的小门,钻了进去。 这金色牢笼关着陆清眠一个人绰绰有余,江浸月再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 他踩在笼子底部,靠近十字架,仰头看向陆清眠的脸,眸底的花纹闪烁着,一双血眸逐渐透出几分魅惑来。 这些天他一直被陆清眠喂得肚子饱饱,甚至总是被喂到撑,江浸月隐约能察觉到身体里多了一些其他的能力。 他已经经历过两次玛丽苏事件了,对怎么掌控这些逐渐出现的新能力有些心得。 顶着陆清眠几乎要吃人的视线,江浸月踮起脚尖,双手搭上陆清眠的肩膀,与陆清眠在极近的距离对视。 “陆清眠,听着我的声音,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都会听从。” 江浸月的声音很轻缓,他将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清楚,说完这句话后,陆清眠的黑眸逐渐迷离,眼神变得空茫。 “陆清眠?”江浸月试探着叫陆清眠,陆清眠毫无反应,连眼睛都不眨了。 江浸月指尖在空中转了一圈,缠在陆清眠嘴巴上的藤蔓移开,陆清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江浸月新掌握的能力之一,催眠。 看起来似乎挺有效果的。 江浸月翘起嘴角,终于可以问出之前被打断数次的问题。 “陆清眠,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陆清眠纤长的睫毛垂下,稍显空茫的黑眸看向江浸月,紧闭的薄唇缓缓张开,舌尖顶在齿列间,发出了一个清晰的字音。 “你。” 不是他自作多情。 江浸月雪白的睫毛轻颤,过于苍白的皮肤上绽放出漂亮的薄红。 他又凑近了一些,在被催眠的陆清眠面前,总是害羞局促的江浸月胆子大了许多。 “陆清眠,你喜欢的人,是谁?”他又问了一遍,眸子亮晶晶地盯着陆清眠看。 “你。”陆清眠说出一样的答案。 江浸月仍不满足,他抬手轻轻勾住陆清眠的脖颈,润泽饱满的唇在几乎吻到陆清眠薄唇的距离问道: “我是谁?” “江浸月。”陆清眠立刻给出答案。 江浸月的胸膛掀起波澜,身为吸血鬼,一颗心却跳起最急促的鼓点。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陆清眠,你喜欢谁?” “我喜欢江浸月。” “再说一遍。” “我喜欢江浸月。” “再说一遍。” “我喜欢江浸月。” 江浸月太开心,开心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因此也忽略了陆清眠那双逐渐从迷离恢复清明的双眸。 曾经在无法逃离的天使玛丽苏事件中,江浸月的能力就曾在陆清眠的身上失效,玛丽苏金手指给予的事件能力似乎对陆清眠这个绑定影响源的控制力会逐渐减弱。 但江浸月并未注意到这些。 他沉浸在过大的喜悦和甜蜜里,迷失在陆清眠一声声的喜欢中,眼眸羞涩地低垂,做出了对他来说十分大胆出格的命令。 “陆清眠,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明明是命令,却在最后颤了尾音,变成了请求。 作为恋爱新手,江浸月以为的亲亲不过是唇贴唇短暂的一触及离。 陆清眠仍低着头,碎发挡着眉眼,声音一如之前被催眠时的平直:“好。” “请放开我的双手。” 江浸月的脑袋里在烧开水,他想着陆清眠这样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确很难操作,便立刻控制着束缚住陆清眠的藤蔓一根根离开。 陆清眠的双脚落地,终于踩在了金色牢笼的底部,巨大的笼子挂在树枝上晃荡起来。 江浸月有些站不稳,身形跟着晃了晃,有力的臂弯揽住他的腰肢,将他身体提起来几分,脚跟离地。 “站稳。”陆清眠突然出声。 江浸月愣了下,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对,还不等他说话,陆清眠已经低头压了过来。 微凉的薄唇擦过江浸月的唇角,贴上了他的耳朵,那句被江浸月命令着重复了无数次的告白再次传入耳中。 “江浸月,我喜欢你。” 与之前被催眠时的平直语调不同,贴着耳朵响起的声调缠绵入骨,带着热气钻入耳洞,瞬间点燃江浸月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你不是被……”催眠了? 江浸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惊慌推拒陆清眠的肩膀,却不想紧贴耳朵的薄唇蹭过脸颊,猛地咬住了他的唇。 陆清眠的力道有点大,江浸月疼得眯起眼睛。 第70节 他以为这样一个吻就结束了,却不想陆清眠用绝对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他的唇齿,用力而强势地碾压进来。 江浸月被迫仰头,呼吸变得断断续续,稍微带着点窒息感的吻比他幻想中的凶猛无数倍。 搭在陆清眠肩膀不断推拒的葱白指尖逐渐抓紧,将陆清眠的外套扯得凌乱不堪。 江浸月被陆清眠压在金色牢笼横竖交错的栏杆上深吻,明明后背一片冰凉,身前却烧起高热。 他仰着头,朦胧的视线透过牢笼的缝隙看到摇晃的树枝,绿叶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虚幻,一切都宛如梦境。 江浸月完全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时间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他只知道每一次在他彻底无法呼吸之前,陆清眠总会恰到好处地放开他,在他大口呼吸几次后又再次侵略上来。 金色的牢笼挂在树枝上摇摇晃晃,江浸月的身体也跟着牢笼一起摇晃 ,唯一坚固的只有陆清眠拥抱着他的臂弯。 突然,后腰的衣摆被撩起一点,温度火热的指尖用了点力道按了按江浸月白腻脆弱的腰背。 陆清眠退开几分距离,黑眸压抑着江浸月害怕的情绪,本该清冷的嗓音格外撩拨,字音清晰地说: “江浸月,我想草-你。” 草,一种植物。 用作动词的时候却格外粗鲁。 陆清眠是一个很会给自己披人设伪装的人,他高中时给自己披上了斯文有礼的男神皮,对谁都礼数周到堪称温柔。 上大学后懒了许多,露出了凉薄的本性,却也从未莫名对谁针锋相对失了礼数涵养,更不会说出这种粗鲁亵旎的字眼。 可他此时却恶狠狠地盯着江浸月说了出来。 江浸月定定地看着陆清眠,整个人有种被控制住每一个细胞的颤栗感,面对陆清眠的话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陆清眠顿了顿,指尖温柔的抹掉江浸月唇上的水痕,语调里多了几分懊恼。 “好像欺负过头了。” 江浸月本就颜色殷红饱满的唇微微肿起,比开到荼蘼的蔷薇更勾人。 被刺激过头的神经逐渐恢复知觉,江浸月眉眼低垂,雪白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变成一缕一缕的,只是一个长久的吻便让他周身蒙上了一种破碎感。 “陆、陆清眠……”江浸月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便哭哭啼啼,吓坏了也委屈坏了。 陆清眠的心彻底软了下去,他轻拍着江浸月的后背,哑声安慰:“我说着玩的,不草-你不草-你,但……” 陆清眠的声音低了些:“别让我等太久,江浸月,快好起来吧,彻底好起来,摆脱碰触ptsd。” 等江浸月彻底痊愈,他一定不会给江浸月从床上下去的机会。 陆清眠的眸色微暗,藏起滔天心计。 江浸月却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那个字眼,“你别说了,我不许你说了……” 陆清眠刚释放完凶性,正格外满足,自然江浸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江浸月彻底缓过来,金色牢笼和乌鸦们逐渐消失,大树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陆清眠和江浸月离开小树林,回到了采摘区。 掉在地上的草莓不知被谁捡起来放在一旁,陆清眠拎起草莓,和江浸月一起走进几片采摘区最中间的那座小院。 小院里烟火气十足,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味。 院子里支着几张小桌,岑英杰、陈可爱等人正坐在桌边无聊地玩着筷子,桌子上摆满了做好的饭菜,除了他们自己采摘的蔬菜、水果外,还有炖鸡烧鸭等,显然在陆清眠和江浸月脱队的这段时间,露营社的众人也过得很充实。 江浸月一走进院子里,陈可爱立刻注意到了,赶忙迎上来,把江浸月带到桌边,“月月!你们去哪里了!打电话也不接,等你们好久啦!” 江浸月有些不好意思,采摘区只提供食材和调料,做菜需要游客自己负责,这一桌子菜都是岑英杰一行人做的。 “可爱,对不起,我没注意手机铃声……” 这话江浸月半点没撒谎,明明手机铃声很大,特别是江浸月的黄色盗版手机,铃声更大,可他居然沉浸在陆清眠的亲吻里,一声都没听到。 陈可爱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也就打打下手,你们回来了咱们就开吃……”话音顿了顿,陈可爱凑近几分,狐疑地盯着江浸月的嘴巴看,“月月,你的嘴怎么肿了?” 江浸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啊!” 他反应有些大,陈可爱倏地眯起眼睛,老司机属性全开,“你和陆清眠刚来采摘区不一会儿就跑开了,这大中午才回来,中间好几个小时,你们……” “啪!”一杯冰水被放到江浸月面前,打断了陈可爱接二连三的问题,也让那些支棱着耳朵偷听的露营社成员们吓了一跳。 “喝点水。”陆清眠淡淡道,视线掠过陈可爱,充满警告。 陈可爱挨着江浸月,自觉有江浸月撑腰,半点不怕陆清眠,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月月,你和陆清眠……在一起了?谈上了?” 岑英杰、田修荀、甄灵薇、郑月的耳朵又支棱起来了,心中纷纷呐喊: 什么?这两个人一直亲亲密密的,原来还没谈上呢? 江浸月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捧起水杯,咕嘟咕嘟地喝着冰水,慌张得连水杯里面的冰块都咬进了嘴里,蘼红的唇再次染上水光,引得陆清眠的眸色深了几分。 陈可爱追问后,甄灵薇也跟着起哄打趣,渐渐地连岑英杰这个看着很稳重的社长也当起了八卦党,追问不休。 江浸月脑袋里嗡鸣一片,求助地看向陆清眠,陆清眠却在这时突然靠了过来,低头吻住江浸月的唇,灵活地抢走了他口中的冰块。 “咔嚓。” 陆清眠咬碎冰块,抬眸看向露营社几个被他突然的亲吻秀傻眼的成员,认真道: “我喜欢江浸月,应该说是我单方面疯狂地迷恋他,追求他。” 陈可爱傻愣愣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还呛到了自己,在他的咳嗽声里,露营社的成员们缓过神来,纷纷对陆清眠竖起了大拇指。 江浸月低着头,脸几乎埋进饭碗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滴血。 他万万没想到陆清眠会这么说,他还以为他们已经算是谈恋爱了。 可仔细一想,刚才陆清眠说了无数个喜欢他,可他还没给过陆清眠任何回应。 陆清眠在追求他。 江浸月咀嚼着这句话,嘴巴里泛起丝丝甜味,那甜味顺着喉咙甜到了心底。 他懵懂地想,刚刚喝的冰水里是加了蜂蜜吗? 好在这群年轻人虽然爱打趣、起哄,但也有个度,吃饭时没再多言,让江浸月松了口气。 吃过饭,几人分工行动,江浸月跟着甄灵薇端着碗筷去后厨洗碗。 走进后厨,江浸月这才第一次见到露营区的老板,竟是一位满头白发身形矮小的老奶奶。 老奶奶衣着整齐干净,白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插着根玉簪,人虽苍老但气质卓然。 她靠在门边,会在江浸月和甄灵薇洗完碗筷后指一下该摆放的位置。 江浸月动作麻利,他很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洗个碗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老人的视线时不时会落在江浸月身上,突然兴起般开口: “你和你的小男友不错。” 江浸月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他意识到老人口中的“小男友”是指陆清眠,他还不适应这样的词汇被安在陆清眠头上,特别是前面还有“你的”两个字。 老人笑了笑,“你长得很像我儿子,你们让我想起了我儿子和他男朋友,这片露营区就是我儿子开的。” 甄灵薇在一旁有些好奇,“怎么没在露营区看到您儿子?” 老人抬手,往上面指了指,“他们现在不在露营区,在那里呢。” 甄灵薇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向了后厨的棚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浸月也望了过去,随后微微皱眉,意识到了什么。 老人的儿子和儿子的男朋友都去世了。 甄灵薇也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抱歉,我……” 老人的笑声打断了甄灵薇,她似乎对儿子的离世已经习惯,指着柜子道:“剩下的盘子都放那里,别忘了擦干水。” 话落,老人已经离开了后厨。 看着老人离开时的背影,江浸月愣了一下。 在老人走出后厨后,有两只黑色的蝴蝶飘然飞来,围绕在老人周围。 那是老人的儿子和他儿子男朋友的灵魂。 江浸月若有所思,洗碗变得心不在焉。 老人走后不久,陈可爱鬼鬼祟祟地跑了进来,凑到江浸月身旁,小声问:“月月,你真的跟陆清眠在一起了?” 江浸月想了想,虽然他还没有明确给过陆清眠答复,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可爱又沮丧又开心,神情有些复杂,像个看着自家儿子的操心老父亲。 他叹了口气,道:“我的月月马上要告别处男生涯了,哎……” 江浸月没想到陈可爱这个老司机话题转换得这么快,转过头用力洗碗,只当听不见。 陈可爱可没那么多顾虑,他看了眼在另一边的甄灵薇,声音又小了几分,悄悄说:“不过陆清眠不是虚吗?你别忘了露营回去后赶紧给他买点东西补补,不然那方面不快乐也是会分手的。” 江浸月想到上午陆清眠在得知他要给他买鹿鞭酒补补时的生气模样,小声为陆清眠辩解了一句:“他……他好像是不虚的……” 陈可爱摆摆手,显然没信,有几个人会坦言自己男朋友那方面不行的?那不纯丢人嘛。 他凑在江浸月耳边以过来人的姿态对这方面的事情侃侃而谈,“这种事可是很快乐的,两个人要是合拍就是极致的享受。对了,你看过小说吗?你可别相信那些小说作者的胡说八道,什么18cm之类的,那都是那些傻作者的幻想自嗨,亚洲人哪有18cm的,一般13cm就很优秀了……” 江浸月洗碗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有着天然的好奇,忍不住小声问:“13和18……有什么区别?” “你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陈可爱一副你可是问对人了的神情,“你信我,13cm才是最舒服最合拍的大小,要真像小说里写的18cm,那可是会死人的。” 陈可爱见江浸月一脸懵懂,怕他不当回事,便挂起十分严肃的表情认真说:“你可以把18cm想象成一把刀把你捅穿!保证让你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仅不会爽还会血流成河!是真正意义上的会死人!” 江浸月眨眨眼睛,这才开始害怕,“要、要是18cm该怎么办?” 陈可爱见江浸月真的怕了,突然笑了一声,挥挥手道:“放心啦,他陆清眠长得再帅也是个亚洲人,又不是混血,怎么可能18cm,估计也就个位数吧,你要是害怕,直接问他呗,反正你们早晚都会走到那一步。” 江浸月迟疑地点点头,心里被18cm蒙上了一层阴影。 下午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启程下山,准备回露营区的帐篷。 一路上,陆清眠发现江浸月总是在偷看他。 每次他看过去,江浸月就会惊慌地移开视线,在他转过头后,江浸月又会偷偷看回来,并且那视线越来越怪,逐渐往他下面移去。 江浸月一脸的忧心忡忡,陆清眠问起,他只说没事。 回到露营区,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有些累了,便纷纷回帐篷午睡。 江浸月背对着陆清眠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动作很多。 第71节 陆清眠皱眉,“江浸月,你到底怎么了?” 江浸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转过来面对着陆清眠,红眸闪烁起光芒,眼底的花纹逐渐清晰,他开始对着陆清眠疯狂眨眼睛。 陆清眠微微挑眉,“眼睛不累吗?” 江浸月眨眼眨到头晕,捂着眼睛哼唧一声,没说话。 陆清眠直接拆穿他:“又想催眠我?” 江浸月更不敢说话了,脸颊埋入掌心,想悄悄转身,重新背对陆清眠,肩膀却对陆清眠按住了,捂着脸的手也被拿开。 陆清眠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江浸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陈可爱对你说了什么?” 陆清眠一上午都和江浸月待在一起,唯一没和江浸月待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江浸月去后厨洗碗那一会儿,当时他有注意到陈可爱鬼鬼祟祟地去了后厨。 能让江浸月有心事的,除了陈可爱还能是谁?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小声说:“陆清眠,我、我能问个问题吗?” 陆清眠往江浸月身旁躺了躺,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问。” 江浸月声如蚊蝇:“你……多少厘米?” “什么?”陆清眠没听清。 江浸月闭上眼睛,视死如归道:“你那里,多少厘米?” “哪里?”陆清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江浸月问的那里是哪里。 总是沉敛的黑眸微微瞪大,陆清眠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浸月,“谁会专门去量那玩意?” 江浸月心虚垂眸,看都不敢看陆清眠,身体悄悄往后蹭了蹭,努力找补:“我……我就是好奇,问问。” 陆清眠恍然大悟,极冷地笑了,“江浸月,你怕我小?” 江浸月上午说他虚,下午就开始怕他小了! 陆清眠满身戾气,压到江浸月身上,下巴抵着江浸月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每一个字都被缓慢地从齿列间碾磨出来。 “你放心,老子,超、级、大!” 超级大? 那是多大? 18cm那种超级? 陆清眠没发现江浸月在听到他的回答后,非但没松口气,脸色反而白了几分。 超级大,可是会疼死人的!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那种! 江浸月吓得午睡都没睡着。 晚上吃过饭,一行人拼起桌子,开始在大帐篷下玩桌游。 江浸月全程精神恍惚,频频走神,众人以为他身体不适,提议让他先回帐篷休息。 江浸月没拒绝,游魂般飘回了帐篷。 陈可爱坐在江浸月旁边,江浸月离座,他便看到了陆清眠。 陆清眠脸色格外阴沉,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陈可爱甚至听到了陆清眠的磨牙声。 他心中一凛,心想江浸月和陆清眠这才刚谈恋爱就吵架了? 陆清眠察觉到陈可爱的视线,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差点让陈可爱以为自己会被杀掉。 他是万万猜不到,陆清眠正在因为被江浸月怀疑又虚又小而生闷气。 因为生气,陆清眠一直等众人结束游戏散伙了才回到帐篷。 帐篷里,江浸月安安静静地面向角落躺着,在陆清眠进来后也没有动。 陆清眠虽然生气,但也不会饿到江浸月,他拉好帐篷门,低声问:“饿不饿?” 江浸月肩膀轻颤了一下,这回没敢推脱,声音很小地回答:“饿。” 他其实饿了好一会儿了,可能因为今天数次动用能力的原因,饿得比平日快。 帐篷里的氛围十分古怪,陆清眠一言不发地躺在江浸月身后,脱下外套盖在江浸月的头上,冷冰冰地说: “不许偷看。” 很快,香甜的气在小小的帐篷里弥漫,江浸月一边填饱肚子,一边拿起手机,打开一张图片,将手机从盖着他的外套底下推了出去。 陆清眠动作一顿,一眼就看清了那张图片。 那是一个便携的尺子图片。 江浸月的声音从外套下面传出来,闷闷的,抖抖的,小心翼翼的。 “陆清眠,你、你那个……量一下。” 陆清眠差点掐断自己的老二。 他不断深呼吸,最后在一种极端复杂的心情中拿起了江浸月的手机。 测量的过程十分诡异,那张图片只显示到8cm,他换了三次地方才量完。 扔开手机,后半段的喂饭过程格外沉默。 江浸月等了又等,没等到陆清眠说答案,悄悄掀开外套,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陆清眠,“多长?” 陆清眠没看江浸月,他平躺在帐篷里,目视上方的帐篷顶,似乎已经被江浸月气死了。 江浸月见陆清眠不理他,紧张地舔了舔唇,伸出手想去拿自己的手机。 细白的手腕突然被攥紧,陆清眠猛地暴起,掀飞外套,跪在江浸月上方,一手将江浸月雪白的发丝捋到脑后,一手禁锢江浸月脆弱的颈项,黑眸极凶地盯着江浸月,压低声音道: “19cm,够资格当你的男朋友吗?” 19cm?比陈可爱说的18cm还多了1cm? 江浸月瞪大眼睛,吓傻了。 陆清眠见江浸月不说话,眉头狠狠皱起,“嫌小?” 江浸月的嘴唇轻颤,手指软绵绵地搭上陆清眠的手腕,“陆清眠,我可能要再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陆清眠压低身体,浑身充满压迫感。 江浸月哽咽一声:“考虑一下要不要让你当我的男朋友。” 陆清眠:??? 第44章 尚方宝剑 夜已经很深了, 露营社的小伙伴们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帐篷休息,帐篷外渐渐安静下来,连半点说话声都听不到了。 陆清眠跪在江浸月上方, 掌控住江浸月纤细脖颈的手并未用力,但江浸月却感觉到了陆清眠的那只手正在颤抖。 就像很想用力掐他但在拼命克制, 连陆清眠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江浸月也很委屈,他满脑袋都是19cm,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血溅当场倒地去世这些词汇, 压都压不下去。 他想象力很丰富,陈可爱说过的词汇在他脑子里演变成了画面。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陆清眠坐回一旁, 大长腿在小小的帐篷里显得有些憋屈。 陆清眠黑沉压抑的视线开始在江浸月身上扫视,从头到脚看一遍, 再从脚到头看回去, 像饿疯的大型野生动物在观察猎物,思考从哪里下嘴最好吃。 江浸月被看得很紧张,身体弥漫在一种介于紧张、麻软和害怕之间的复杂感觉中。 他蜷缩起手脚,悄悄转身, 重新看向帐篷布,背对着陆清眠。 只是陆清眠的注视太强烈,江浸月的后背像被无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小风拂过,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忽视这道视线。 帐篷里十分沉默,古怪的氛围在小小的帐篷里暧昧流淌。 陆清眠的怒气在达到顶峰后诡异地趋于平静,被怒火烧亮的黑眸逐渐恢复平淡。 他利落起身, 坐到江浸月蜷缩的小身影旁边,身体紧紧贴着江浸月的后背。 江浸月的肩膀颤了一下, 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陆清眠没急着说话,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把弄玩具一般捏了捏江浸月的耳垂,又撩拨几下江浸月卷翘的睫毛。 江浸月的呼吸很乱,胸膛剧烈起伏着,除了闭着眼睛,怎么看都不像在睡觉,伪装得漏洞百出。 他身上穿着一件套头卫衣,是有点厚实的布料,帽子大大的,看着格外柔软,为了方便睡觉,外裤则脱了下来,只穿着一条小短裤,一双雪白漂亮的腿正蜷缩在身前,圆润可爱的脚趾紧张地勾紧。 耳垂被玩得滚烫,睫毛也痒痒的,江浸月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额角、鼻尖甚至挂上了小汗珠,显得格外紧张。 陆清眠把江浸月的身体变化看在眼里,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手,放过了江浸月的耳垂和睫毛。 触碰远离,江浸月嘴巴微张,正想偷偷呼出一口气,陆清眠便开口了。 “江浸月,你最近好像没因为我的碰触引起ptsd了吧?”他问得格外随意,像是好友间的闲聊。 江浸月闭上嘴巴,想继续装睡。 陆清眠轻笑:“不说话?装睡还是真睡了?” 江浸月两只脚交叉,脚趾互相勾着,仍是不说话。 陆清眠的手轻轻搭在江浸月的肩膀上,“真睡了我现在就草-你。” “是没有了!”江浸月立刻开口,眼睛还紧紧闭着,睫毛疯狂乱颤。 除了被其他人碰触外,江浸月在面对陆清眠的时候,已经完全像个没有碰触ptsd的正常人了。 “真的?”陆清眠反问,似乎不信,可他要是不信,便一开始不会这么问。 “真的!”江浸月这回学乖了,回答得很快。 “哦,那我试试。”陆清眠淡淡地说。 试试什么?怎么试试? 不等江浸月思考出答案,陆清眠突然把江浸月的卫衣帽子拉上去,戴回江浸月头上。 第72节 帽子很大,挡住了放在另一旁的露营灯光,江浸月偷偷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小片空间光线暗了许多。 陆清眠要做什么? 江浸月忍住回头的冲动,手指也紧张地绞在一起。 突然,腰间窜进来一丝凉气。 h市的10月天气很凉,晚上温度更低,特别是露营区还在山间,哪怕他们待在帐篷里,晚上睡觉不做好保暖措施也会感冒。 钻入江浸月腰间的凉气越来越多,陆清眠竟然撩开了他的衣摆! 温热的指尖顺着衣摆探入,似有若无地顺着纤瘦的脊背线条往上划出一条直线,指尖下的皮肤颤栗抖动,软腻得好像没有骨头。 “现在有出现幻象吗?”陆清眠的声音自江浸月上方响起。 江浸月戴着帽子的脑袋摇了摇,看起来幅度很小,细软的发从帽檐窜出来几缕,显得整个人软乎乎的。 陆清眠压低身体,看着江浸月的反应,手指渐渐换了地方,顺着脊骨慢慢滑下,绕到了前面,摸到江浸月肉肉的小肚子。 江浸月刚吃饱饭,肚子圆鼓鼓的,陆清眠轻轻捏起一把软腻的肉,诧异挑眉:“胖了。” 没想到只是吃了几天精气,江浸月的小肚子竟然胖了一点。 江浸月的手搭上陆清眠的手腕,下意识反驳:“没有!” 陆清眠勾唇:“你之前太瘦了,胖点挺好。” 江浸月还想说话,陆清眠又问了与之前一样的问题:“有出现幻象吗?” “没有……”江浸月小声回答。 陆清眠便放开了江浸月的肚皮,突然躺到江浸月的身后,手臂仍搭在江浸月的腰间。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陆清眠突然道。 江浸月茫然:“什么?” 他逐渐放松警惕。 陆清眠拱起身体,长手长脚一起揽住江浸月,压得江浸月动弹不得。 “我说……等你好了,我就草-你。” 江浸月悚然一惊,之前在小树林陆清眠的确这么说过,他因为刚才满脑袋都是19cm,把这件事给忘了! 怪不得陆清眠要试探他! 江浸月一把抓过陆清眠的手,非常认真地把陆清眠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让陆清眠的手能够贴着他热乎乎的小肚子。 “你再试试!我还是有幻象的!刚才的不算!” 江浸月太着急了,按得很用力,陆清眠的手被迫紧紧贴着江浸月的肚皮,指尖轻轻动了下,挠得江浸月有点痒。 他松开一点力道,但仍旧按着陆清眠的手,虽没有转过身,但声音特别严肃:“陆清眠,你再碰碰我,我刚才可能是有点困了,你现在再碰碰,我肯定会出现幻象的!” 在几个月之前,出现幻象对江浸月来说还是非常痛苦、恐怖的事情,如今却已经不那么怕了。 他已经彻底清楚那些只是幻象,只是过去的事情,那些都是假的。 有陆清眠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陆清眠恢复平静的黑眸微微一闪,眸色越来越深,那些怒气似乎只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江浸月不仅说他虚嫌他小,甚至怕他技术烂一直在回避,不惜让他碰触引出ptsd的幻象。 陆清眠齿关用力咬合,唇边挤出一丝笑容。 江浸月若是回头,肯定会被陆清眠充满危险的笑吓得拔腿就跑。 可他没回头。 他仍按着陆清眠的手,催促陆清眠再碰碰他。 陆清眠的指尖缓缓伸展,五指张开,大手几乎盖住了江浸月的整个小肚子。 不等陆清眠问,江浸月立刻说:“陆清眠,我出现幻象了!” “是吗。”陆清眠应道,长睫垂下,掩住了眸中翻搅的风暴。 他的手缓缓向上,顺着光滑的软皮轻巧向上。 江浸月还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喜悦里,突然身前痒了一下,随后又痛了一下。 他立刻隔着卫衣按住了陆清眠的手,红眸瞪得大大的,眸中满是慌乱。 陆清眠捏住了他那里!!! “陆清眠……”江浸月的声音立刻乱了,语调颤巍巍的,“你怎么,怎么能……” “能什么?”陆清眠明知故问,手被江浸月隔着衣服按着也没有挪动地方。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能……!你放手!你快放手呀!” 陆清眠却问:“有出现幻象吗?” 江浸月瞬间安静了,连按着陆清眠的手都松开了。 他扯着自己鼓起来一块的衣襟,抖着声音撒谎:“有、有的……” 被捏了这里也好过被19cm杀死! 陆清眠的面色却越来越不好。 他指尖稍微用力,又问了一次,江浸月哼哼唧唧,磨蹭半晌给出的还是一样的答案。 陆清眠再用力,江浸月依旧说自己有幻象,就是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明显被欺负狠了。 “我就是有幻象!特别可怕的幻象!” 江浸月嘴硬,心里却在狡辩,不是当初被绑架时的幻象,而是被19cm杀死的想象场景。 陆清眠松开手,离开后还帮江浸月整理好了衣服。 他很想把江浸月就地正法,以此来证明他不虚也不小,可显然江浸月不想。 江浸月觉得他不行,连证明的机会都不给他。 不能实际操作,他要怎么为自己洗白? 陆清眠活了这些年,第一次为如何为自己洗白苦恼,还是洗白自家小男友对他那方面的偏见。 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戴着卫衣帽子的后脑勺许久,最后只冷声道:“你最好是没骗我。” 江浸月正悄悄扯着衣襟,让衣襟碰不到皮肤,他那个变得肿肿烫烫的,碰到衣服布料特别刺激难耐。 陆清眠的话更像是:“我知道你在骗我,今晚暂时放过你。” 江浸月自动在脑海中翻译,听到陆清眠翻过身,离他远了许多。 帐篷里彻底安静下来,陆清眠似乎已经睡着了。 江浸月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悄悄凑过去,把脸颊埋进陆清眠的后背,手臂也悄悄搭了上去,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已经习惯了陆清眠的味道,挨着陆清眠才能睡得安心。 另一边,陆清眠一直睁着眼睛,在江浸月贴上来后无声叹了口气。 江浸月却睡得格外舒服,前半夜安睡无梦,后半夜却睡得不老实起来。 他手脚时不时踢动两下,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雪白的睫毛颤如落雪,似乎是在做噩梦。 陆清眠此时早就转了过来,江浸月开始做梦踢腿他就醒了。 帐篷里留着一盏小功率的露营灯,借着微光,陆清眠看到江浸月出了一身热汗,头发乱乱地黏在脸颊上,连颈子里窝着的发尾都被汗水打湿。 他以为江浸月在做噩梦,正想把江浸月叫醒,就听江浸月说起了梦话。 “陆清眠……” 江浸月在睡梦中叫了他的名字,这显然不是什么噩梦。 什么梦能让江浸月反应这么大?还起了一身汗? 陆清眠靠近江浸月,心中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个猜测,心跳跟着快了几拍。 江浸月紧接着又叫了几声陆清眠的名字,陆清眠压抑了一晚上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 他用手臂撑起脑袋,开始欣赏江浸月的睡颜。 江浸月身上出的汗越来越多,陆清眠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呵,梦里还挺激烈。” 江浸月这个梦持续很久,等天微微亮时,他才重新睡得安稳起来。 第三天是自由活动,岑英杰并未给大家布置什么活动,他觉得自由活动也是露营时很重要的一部分,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一些自己的时间。 所以今天大多数人都在帐篷里睡懒觉。 没人叫醒,江浸月也一觉睡到了快10点。 等他慢悠悠睁开眼睛,就见陆清眠正看着他。 陆清眠似乎醒了许久,心情也不错,他见江浸月睁开眼睛,指尖温柔地将江浸月颊边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轻声问:“做梦了?” 江浸月的大脑逐渐清醒,想到了夜里做的梦,脸色白了几分,“你、你怎么知道?” 陆清眠神秘莫测:“我还知道你梦里有我。” 江浸月的脸色更白了。 陆清眠靠近,薄唇贴上江浸月的耳朵,极为暧昧地说:“梦到什么了,说说看?不要不好意思。” 江浸月神情复杂,“你真的要听?” 陆清眠勾唇一笑:“自然。” 江浸月躺在那里,回想着那个梦,颇有些凄惶:“梦里,你拿着一把超级大的尚方宝剑一直在追着我跑。” “超级大”三个字被着重加强音调。 江浸月侧过头看向陆清眠,眼神里充满幽怨:“你说你要把我抓起来插成串挂着,我怎么哀求你都不肯放过我,于是我只能跑。” “我跑了好久好久,你一直甩着超级大的尚方宝剑追我。” “最后我逃得没地方跑了,好像掉下了悬崖,你才不追了。” 第73节 江浸月说完自己的梦,还拍了拍胸口,一副被吓死的模样,感叹道:“幸好只是个梦……” 他感叹完,突然发现陆清眠似乎好久没说话了。 江浸月转头,对上了陆清眠面无表情的脸。 陆清眠唇边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一双眸子黑漆漆的,正静静盯着他看。 “讲完了?”见江浸月看过来,陆清眠才说话。 江浸月小心翼翼地点头:“讲完了。” “哦。”陆清眠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出去。 拉开帐篷的拉链,陆清眠顿了顿,突然转头。 逆着光,江浸月看不清陆清眠的神情,只听陆清眠问道:“我小得让你害怕?” “啊?”江浸月没听明白。 陆清眠又问:“你觉得多大才够?” 江浸月还是没懂:“什么多大?” 紧接着他听到了陆清眠的深呼吸,似乎在压抑什么。 “江浸月,你准备什么时候确定我们的恋爱关系?” 其实江浸月早就在心里确定了,还跟陈可爱说过。 但看着陆清眠,江浸月脑袋里又飘出了一个数字。 19cm。 “嗯……”他因为这个数字犹豫了一下,但最初的害怕过去,江浸月已经冷静了很多,他觉得这个尺寸不和谐的问题可以等他们以后慢慢讨论,他正想答应,却不想陆清眠先开口了。 “我知道了。” 江浸月茫然,陆清眠知道什么了? 陆清眠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江浸月,“我会证明给你看。” 证明他不虚,也不小,他很行! 随后陆清眠离开帐篷,留下一脸茫然的江浸月。 陆清眠想要证明什么啊? 陈可爱睡得比江浸月更沉,他是11点多的时候被江浸月叫醒的。 江浸月钻进陈可爱的小帐篷里,仔仔细细地拉上帐篷门的拉链,凑到陈可爱旁边,把带来的饮料递过去,然后压低声音跟陈可爱说悄悄话。 “可爱,我问过啦。” 陈可爱拧开饮料盖子,喝了几口润喉。 “问过什么啦?” h市很干,等到冬天就是又冷又干,睡了一夜他嗓子都快裂开了。 江浸月面色有些纠结:“就是那个啊,他是你说会死人的那种大小!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做这些事情?谈恋爱必须做这种事吗?” “噗——”陈可爱嘴里的饮料全都喷了出去,好在他知道紧急转弯,面向另一边没有喷江浸月一身。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可爱?你怎么了?” 陈可爱抹抹嘴,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陆清眠是能死人的尺寸?多少?” 江浸月不太好意思说具体数字,只说:“就是比你说的会死人的尺寸再大一点点。” 陈可爱一脸恍惚,脑袋里突然想到了黄黄小说里经常用的形容词。 儿臂般大小。 怎么可能!陆清眠这么夸张的吗? 紧接着陈可爱发现江浸月很不对劲,江浸月表现得格外害怕。 陈可爱努力思索,是他之前说得太过头了?看把他家小月月吓的! “也不是一定会死人……” 陈可爱看向自己手里的饮料瓶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一下江浸月。 这瓶饮料是500毫升的,用某种物体的大小标准来看这瓶饮料,那可是大得夸张的地步。 “比如这瓶饮料……正常人总不会比这瓶饮料还大吧?你不要怕,多适应适应就好了,重点还是要看陆清眠的技术的……” 江浸月盯着陈可爱手里的饮料瓶,“这瓶饮料多长?” 陈可爱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啊! 江浸月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了那张刻度只到8cm的尺子图片递过来。 “量量?” 陈可爱看着那张图片,罕见地有些沉默,他脑袋里瞬间歪了下思绪,江浸月难道是趴在陆清眠身上用这个量的? 紧接着陈可爱使劲摇头,甩开这个幻想,开始测量手里的饮料瓶子的长度。 手机紧贴瓶身,用瓶底对准尺子底部,手指按在8cm的位置,把手机往上移动一下位置,紧接着再移动一下。 “这瓶子……20cm长。”陈可爱确认着上面的刻度。 江浸月微微瞪大眼睛,盯着陈可爱手里的饮料瓶子,傻在当场。 光听19cm这个数字,江浸月还没有具体的感觉,可看着20cm的饮料瓶子,江浸月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害怕死了。 19cm也就比20cm少1cm而已,江浸月在瓶身上比划出1cm的高度,呢喃道:“1cm才少这么点……” 陈可爱没懂江浸月在比划什么,正要问就被江浸月郑重地抓住了手。 江浸月用非常认真严肃的语气问道: “可爱,谈恋爱其实不一定非要做那种事情的,对不对?” 因为江浸月的语气实在太过严肃,陈可爱搜肠刮肚,想到了一个词,柏拉图。 他也不太了解,便半是理解半是瞎编地说:“是有一种恋爱方式提倡精神恋爱的,听说拥护的人还不少,他们也过得很幸福……” 陈可爱巴拉巴拉地说着,江浸月仔细听着,越听眼睛越亮,神情也逐渐放松,但还不忘把陈可爱拿着饮料瓶子的手推远了一点。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 陈可爱皱眉,后知后觉:“你想跟陆清眠只谈精神上的恋爱?” 江浸月被问得有些紧张:“不可以吗?” 陈可爱立刻摇头,心想他可是江浸月的朋友,他是无论如何都会无理由站在江浸月这边的,于是挺直腰板说道: “当然可以!你就去跟陆清眠提!陆清眠要是真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的!他要是不答应,就说明他喜欢你是假的!” 江浸月小鸡啄米点头,面带笑容地离开了陈可爱的帐篷。 陈可爱看着帐篷门,又喝了几口饮料,心里总有点慌,他不会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陆清眠正坐在活动帐篷下面的桌子旁玩手机,却不是打游戏,而是不停在网页搜索。 他周身气势太冷,露营社的小伙伴们下意识离他远远的。 陆清眠捏着银白色的薄手机,用力戳着手机屏幕,神情越显阴冷。 搜索完一个问题,他点开搜索框,又开始搜索别的,只见搜索框下面已经罗列了一串过去搜索过的问题。 “19cm很小吗?” “怎么跟男朋友证明自己很大?” “怎么增加xx长度?” 陆清眠到现在还以为江浸月是嫌弃他小,他想给江浸月证明,又不能直接上,还不想让江浸月看那些片子里别人的脏东西来和他的做对比,便打算给江浸月用科学、考究、正经的方式上一堂生理健康课。 他正在浏览生理健康知识时,江浸月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 放下大黑伞,江浸月一点没注意到陆清眠的低气压,他拉着凳子坐到陆清眠旁边,见四周没人,便凑到陆清眠耳边,小小声说: “陆清眠,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啦。” 陆清眠一把按灭手机屏幕,把手机扣到桌子上,抬眸看江浸月:“当真?” 那他是不是能跳过心理健康课,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了? “嗯!”江浸月抿了抿唇,想跟陆清眠说喜欢你,可他觉得这样的词汇应该在更重要的场合说,绝对不能这么随便地说出来,便想先提精神恋爱的事。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江浸月凑得更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勾住陆清眠的一根手指。 陆清眠反手抓住江浸月的手,心里像有个小爪子在挠,正牌男友的身份让他有些飘飘然,心情格外好地大方应道:“好啊,答应你什么?” 江浸月翘起嘴角,因为陆清眠答应得很痛快而特别开心。 “我们谈精神恋爱!就是不那个的那种!好像是叫……柏拉图!” 陆清眠脑袋里越崩越直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脑袋里嗡的一下,却又诡异的浮现出了下一个想搜索的问题: 男朋友嫌我又虚又小,想跟我柏拉图该怎么办? 第45章 需要营养 陆清眠放开江浸月的手, 转身低头看着桌板,半晌没动,也不说话。 江浸月很忐忑, 他拉着凳子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问:“陆清眠?你怎么不说话?” 陆清眠倏地看过来, 眼眶竟然红了,仿佛江浸月再多说几句, 他就会当场落下泪来, 看起来委屈极了。 江浸月第一次看到陆清眠这副样子, 就连当初陆清眠心怀死志从高楼跳下也没红过眼眶。 “我……”江浸月的心紧缩了一下,有些心疼,他僵硬地转移话题, “我刚刚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你看,外面一片乌云都没有!” 江浸月动作夸张地指了指天空, 可陆清眠并不买账, 仍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江浸月。 “嗯……”江浸月绞尽脑汁,想到了露营区老板奶奶的事情,便将奶奶和他儿子的事情跟陆清眠说了,还将看到在奶奶身边一直环绕着两只黑色蝴蝶的事情也说了, “我想找机会再去见一次奶奶……问问他要不要见见她的儿子。” 第74节 江浸月以为陆清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会像刚才一样不搭理他,他是可以自己去的,却不想陆清眠垂下了头,淡淡道:“好,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我陪你。 江浸月的心更软了。 陆清眠从没有因为他的任何奇奇怪怪的要求、想法而责怪过他, 阻止过他,从他开始随机玛丽苏事件后, 做的每一件事,陆清眠都支持。 这么好的陆清眠,要是不是19cm就好了。江浸月小声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人无完人吧。 江浸月见刚刚提到的精神恋爱的事情似乎翻篇了,便说:“今天自由活动,我想下午就上山去找奶奶。” 至于见到奶奶后,奶奶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会不会把他当神经病,江浸月没细思过,那个奶奶给他的感觉很亲切,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可能存在的危机。 “行,下午上山。”陆清眠应下,视线却一直未再看向江浸月。 他把玩着扣在桌子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浸月没多想,得到陆清眠的应允后就想跑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陆清眠。 陆清眠却叫住了江浸月:“你去哪?” 江浸月停下,抓着大黑伞找借口:“我去准备一下下午上山需要用的东西!” 陆清眠“啪”一声将倒扣的手机翻了过来,细微的声音吓得江浸月抖了一下,像忐忑等待老师训斥的小孩子。 “饿不饿?”陆清眠问。 江浸月捂住肚子,“不饿的!” 其实他睡醒后就有点饿了,明明睡前刚吃饱饭,睡醒后不该饿得这么快的。 陆清眠长睫耷下,扫了眼江浸月的小肚子,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放他离开了。 江浸月一溜烟跑回帐篷,开始往背包里装东西,其实上山不需要准备什么,但是江浸月这次有事情要做,待得久一些,便装了些面包零食和水,末了拉上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他视线落到扔在帐篷角落里的湿巾上。 每次陆清眠喂他吃饭都是他自己准备这些事后清理的东西,江浸月只需要闭上眼睛吃饭就好,从不用多担心什么,可刚才陆清眠眼眶泛红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江浸月觉得他也该体贴一点。 葱白的指尖缓缓伸向用了一半的湿巾袋,抓起湿巾用力塞进背包的角落,江浸月想了想,又翻出一包新的湿巾和纸巾一起塞进背包里,大大的背包被他塞得满满的。 虽说今天是自由活动,中午岑英杰还是带领大家一起准备了午饭,江浸月坐在陆清眠身旁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下午就跟众人打好招呼,准备上山。 他们刚离开露营区,有一个人快跑着跟了上来。 江浸月看着站在他面前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女孩,有些惊讶。 “郑月?你怎么来了?” 郑月喘匀呼吸,扯了扯肩膀上的背包带子,说道:“江浸月,你们是要上山玩吗?我可以一起吗?” 若江浸月只是上山去玩,带上郑月也没什么,可江浸月今天有事情要做,带上郑月会很麻烦。 他又不是能够痛快拒绝别人的性格,便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我们去约会,你跟着做什么?”陆清眠没有江浸月那么多顾虑,冷淡拒绝。 郑月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没有眼色,可她这几天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江浸月单独相处,想说的话憋在心里,再憋下去,她怕她就再也鼓不起说出来的勇气。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真的!我就远远跟着!”郑月保证。 陆清眠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干脆不再搭理郑月,勾了下江浸月的肩膀,撑着大黑伞和江浸月一起往山上走。 郑月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等和陆清眠、江浸月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往山上走,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靠近。 江浸月借着伞面遮挡,悄悄回头看了几次,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有些忧愁。 陆清眠突然将伞递给江浸月,“你往前走,我去跟她谈谈。” 江浸月扯住陆清眠的袖子,摇了摇头,不想让陆清眠去。 陆清眠扯了下嘴角:“怕我吓到人家?” 江浸月赶紧摇头,松开了陆清眠的袖口。 陆清眠轻轻拍了下江浸月的后背,让他继续上山,他则停在了原地。 隔着一段距离的郑月见此,脚步顿了顿,却仍走了上来。 等郑月走到陆清眠面前,她主动停下脚步。 她虽然比江浸月还高一点,但这个身高站在陆清眠面前依旧矮小。 此时是午后阳光最大的时候,郑月明明站在大太阳底下,却被陆清眠冰冷的眼神看得遍体生寒。 她直到此刻才发现陆清眠对她有着很深的敌意,只是之前一直伪装,没有表露出来。 为什么?郑月疑惑,她明明之前一直不认识陆清眠。 难道是江浸月已经认出她了,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了陆清眠? 想到江浸月面对她时平静的样子,郑月又把这个猜测推翻。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江浸月,面对自己时,绝对做不到如此冷静。 “我调查过你。”陆清眠开门见山。 郑月面色发白,却恍然大悟,陆清眠这样说反而合理。 “当年你父母带着你逃离泽县,你就该用你那条捡来的命远远躲着,离江浸月越远越好,见到了也要装不认识,何必再凑上来?”陆清眠因为身高的原因,说话时眸子自然向下,神情并未有明显的变化,郑月的头却越来越低,心中最卑劣的想法、那些最终无法掩埋的过去都在此时无所遁形。 “你仗着江浸月善良心软,想从江浸月这里得到原谅,是吗?” “你是真正感到后悔愧疚,还是只想为自己卑劣获得的生命找到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合理借口?” “郑月,如果是我,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你该庆幸感恩痛哭流涕,你遇到的是江浸月。” 也因为江浸月在,陆清眠才一直放任郑月,让她有机会蹦到江浸月身旁。 想感谢江浸月的人很多,不差她郑月一个。 那些从江浸月身上汲取温暖的人,哪个不想报答他。 江浸月的善良是独一无二的。 陆清眠追上江浸月,江浸月想回头去看看郑月,却被陆清眠按住了肩膀。 “别看了,又跟上来了。” 郑月在陆清眠离开后,的确站在原地没再往上走,可她也没下山,只是站了一会儿,在陆清眠回到江浸月身边后,又迈开步子,继续爬山。 江浸月不知道陆清眠对郑月说了什么,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话,他血红的眸子闪了闪,没再回头,只和陆清眠继续往山上走。 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江浸月正拼了命地把自己从地狱的泥潭里拔出来,他是,他希望郑月也是。 爬山爬到一半,哪怕撑着大黑伞,江浸月也累出了一身薄汗。 陆清眠突然半蹲在江浸月面前,“上来,我背你。” 江浸月看了眼还有一半的山路,拒绝了,陆清眠却格外固执,江浸月不上来他就不肯起来,江浸月只能趴上陆清眠的背,双腿被陆清眠勾住,稳稳地托在臂弯里。 陆清眠背着江浸月,步伐丝毫未变沉重,江浸月举着伞趴在陆清眠的后背也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他把脸颊轻轻贴在陆清眠的颈窝,声音小小的:“陆清眠,谢谢你。” 陆清眠没说什么,只是把江浸月往上托了托。 后半段山路有些沉默,陆清眠的呼吸渐渐重了几分,可步伐从未有半分拖沓。 直到爬上山顶,看到了采摘园的牌子,陆清眠才把江浸月放下来。 江浸月一跳下来立刻用手去抹陆清眠额角的薄汗,从背包里拿出水瓶拧开,递过去给陆清眠喝。 陆清眠喝了几口水,视线掠过江浸月敞开的背包,看到了里面塞在角落里的湿巾和纸巾,还不止一包。 他眸色深了深,把喝掉半瓶的水递了回去。 江浸月接过水瓶,正要塞回背包里,突然说到陆清眠说: “那点湿巾不够用。” 江浸月指尖轻颤,手里的水瓶差点掉在地上。 他把湿巾和纸巾往背包底下藏,用力拉上拉链,转身就往采摘园中间的小院子走。 陆清眠却勾住了江浸月的手指,轻轻扯了一下。 江浸月回头,发现总是很强势的陆清眠此时显得格外脆弱易碎,像只可怜巴巴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我能一次用光三包湿巾。” 陆清眠低头,逆着身后的阳光,黑眸认真地看着江浸月。 他没在开玩笑。 “我还能再背着你爬三座山。” 江浸月缓缓眨了眨眼睛,诡异地理解了陆清眠这么说的意思。 陆清眠在证明自己真的不虚。 可江浸月早就没觉得陆清眠虚了,他没想到陆清眠记了这么久。 他现在更怕陆清眠的大,他甚至有点希望陆清眠是真的虚。 陆清眠薄唇微抿,“我体力不错,一直都有锻炼。” 江浸月的心乱了,心脏在胸膛怦怦乱跳,他下意识觉得不能再放任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就在这时,露营区老板奶奶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戳在那里做什么呢?” 江浸月如获大赦,转身快步走向老板奶奶。 “奶奶!我又来玩了!” 老板奶奶拎着一个空篮子,似乎正准备去菜棚子,她对着江浸月点点头,扫了眼江浸月身后面色阴沉森冷的陆清眠,压低声音问:“吵架了?” 江浸月悄悄回头瞥了眼陆清眠,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陆清眠已经走了过来,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有什么计划没?”老板奶奶问。 江浸月摇了摇头,来玩只是借口,他想找机会和老板奶奶说说黑色蝴蝶的事情。 第75节 “那帮我干点活?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江浸月欣然答应,老板奶奶找了个空篮子塞给他,让他去菜棚子拔杂草,陆清眠刚要跟上去,却被老板奶奶指挥着去仓库搬杂物。 陆清眠走后,江浸月悄悄呼出口气。 老板奶奶见此,笑了笑:“还说没吵架?” 江浸月白净的脸颊微红,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和陆清眠的矛盾不是来自吵架,而是源于陆清眠让他害怕的尺寸,这种事情显然也不能跟长辈说出口。 好在老板奶奶没有多问,领着江浸月进菜棚子拔草。 草棚子盖着几层透明的塑料布,里面的温度有些高,进去还是需要撑着伞挡住阳光。 江浸月思考着用什么借口解释他进菜棚子还要撑伞,却不想老板奶奶压根没有问。 菜棚子里的菜地被侍弄得很仔细,杂草不多,很快就拔完了。 老板奶奶又教江浸月怎么采摘一些需要注意保护根系的蔬菜,江浸月学得很认真仔细,上手后,老板奶奶让他采满篮子,晚上给他们做大餐吃。 江浸月虽然现在吃正常的食物没什么味道,可还是有些期待。 他把大黑伞撑在肩头,蹲在菜地边仔细挑选采摘。 空荡荡的菜篮子很快装满了一大半,江浸月太过认真,没注意肩头的伞正悄悄滑落。 他刚为挖出一颗完整的土豆而高兴,肩膀的伞彻底掉落,头顶的阳光照射下来,痛得江浸月闷哼一声,竟像被瞬间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身体一软歪倒在黑润的土地上。 大黑伞就掉落在一旁,江浸月指尖扣着泥土,却连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被阳光照射的地方泛起火烧般的剧痛,江浸月的呼吸变得轻微,眸底血红的花纹浮现,眸中红光闪烁,皙白的皮肤越来越苍白,竟逐渐显露出几分青灰色。 两侧翠绿的土豆苗突然开始抽搐,枝叶抽条生长,变成了诡异的藤蔓。 藤蔓用极为缓慢的速度靠近黑伞,那速度慢得堪比毛毛虫。 江浸月张着唇努力呼吸,身体痛到无法行动,连控制土豆苗都十分艰难。 “陆清眠……”江浸月呢喃着,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他觉得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突然,一阵稍显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江浸月以为陆清眠来了,他眼珠移动,却不想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来人是老板奶奶,她还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菜篮子,变异的土豆藤蔓攀爬过老人的鞋面,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讶。 江浸月雪白的睫毛抖了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怪,甚至周围还攀附着一些变异的藤蔓,这种被直观看到异样和他主动提及黑色蝴蝶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 他要死了,被当成怪物一般死去。 “你这小同学!”老板奶奶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她扔开菜篮子,捡起旁边的大黑伞撑在江浸月上方。 阳光被隔离,身上的剧痛逐渐减轻,江浸月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缓缓转头,仍闪烁着红光的眸子对上了老板奶奶的视线。 老板奶奶伸手,摸了摸江浸月冰冷的手背,又摸了摸江浸月的额头,见江浸月脸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伸手扶起江浸月的手臂,帮着他坐起来,皱着眉批评:“小孩子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大人担心,知道吗?” 江浸月愣愣地看着老板奶奶,他已经准备好了被骂怪物,或是看着老人尖叫惊慌地跑开,却不想老人只是把伞递给他,转头去捡撒了一地的青菜。 就像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菜棚子里撑伞一样,这回老板奶奶也什么都没有问。 老板奶奶扯开挂在鞋面上变异的土豆藤,顺着变异的土豆藤往土里挖,竟挖出了一颗足有篮球那么大的土豆。 “嚯!”老奶奶终于震惊了一下。 她把土豆滚到江浸月脚边,“休息好就起来,把这大土豆抱去厨房,晚上我就用它做个土豆丸子试试好不好吃。” 那颗土豆是被江浸月控制变异才长那么大的,老板奶奶却只是觉得稀奇。 江浸月不顾大土豆上沾着的土,把大土豆抱起来,大土豆很沉,泥土染脏了衣襟,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奶奶,我……” “我马上快70岁了。”老板奶奶却突然开口打断了江浸月。 她拎起两个菜篮子,看着菜篮子里脆生生的青菜,满是褶皱的脸上神情柔和。 “我走过的山川河流并不多,见过的世界也不过是地图一角,但我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看向江浸月,本该因年龄而浑浊的眼珠显出几分微光。 “小朋友,别把自己想得太独特了,都是芸芸众生,生活而已。” 江浸月摸了摸土豆粗糙的表皮,看着指尖上的泥土,突然觉得这大土豆也没那么沉。 老板奶奶转身往外走,江浸月快步跟上,主动说:“奶奶,我帮你打下手!” “那要麻利点哦。” 江浸月跟着老板奶奶去小院子,发现郑月正坐在院子里给一只鸡拔毛。 为了方便拔毛,那只鸡的表面淋过热水,鸡毛被蒸腾出了一股很诡异的味道,特别难闻。 郑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时不时干呕一下,手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沾着鸡毛。 她见到江浸月显得十分紧张,竟抱着半秃不秃的鸡站了起来。 “江浸月!你、你回来啦?” 江浸月愣了下,对郑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视线环顾小院子,没发现陆清眠。 老板奶奶像背后长了眼睛,说道:“别找了,快十年没收拾的仓库,够他折腾了。” 末了又叮嘱郑月:“毛要拔干净哦!” 江浸月跟着老板奶奶进后厨,开始帮忙打下手。 不一会儿郑月也抱着拔光毛的鸡进来了。 等一大桌子菜做好,陆清眠才一脸灰头土脸地回来。 他身上价格昂贵的浅色运动套装沾满了污渍,这里黑一块那里灰一块,脸上也灰扑扑的,碎发有些狼狈地贴着额头,连脸上都满是灰尘,双手更是黑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陆清眠一进小院子,视线立刻落到江浸月身上,见江浸月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 小院子盖着遮阳棚,这会儿的太阳已经不晒人了,坐在小院子里很凉爽。 江浸月早就准备好了水盆,见陆清眠回来,立刻拿着湿毛巾迎了上去。 他拿着毛巾,踮起脚尖仔细帮陆清眠擦脸上的灰,擦干净脸又牵起陆清眠的手,领他走到水盆旁,把他的双手按进清水里。 “快洗洗。”江浸月挤了洗手液在掌心揉出泡泡,再把手上的泡泡抹到陆清眠的手上,一点点清洗。 陆清眠实打实干了一下午脏活累活,连指甲缝里都藏进了灰尘,江浸月低着头,洗得特别认真,中间还换了一盆水。 他仔细翻找着陆清眠的手掌,确定陆清眠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陆清眠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江浸月。 在江浸月用毛巾给他擦干手上的水珠时,陆清眠突然开口:“不躲着我了?” 江浸月小巧可爱的耳朵立刻红了,他低垂着头,纤细的颈子柔顺地低垂,轻声说:“我才没躲你。”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赶紧来吃饭!”老板奶奶催促。 江浸月赶紧走过去,坐在了桌边,陆清眠则顺势坐在他旁边。 老板奶奶做了八个菜,荤素炒炖汤样样不缺,江浸月虽然吃不出味道,可仍旧吃得很开心。 糖醋排骨应该是酸甜浓香的,酸辣汤该是爽口开胃的,土豆丸子该是软糯咸香的…… 江浸月幻想着这些菜肴该有的味道,心里暖融融的,好似他真的吃出了味道。 陆清眠先是背着江浸月爬山,又马不停蹄地干了一下午重活,体力急剧消耗,显然饿狠了,不一会儿就吃光了三碗饭。 江浸月看着陆清眠大口吃饭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确实品尝到了这些菜肴的味道。 在心里品尝到的。 吃过饭,老板奶奶催促他们下山。 “看你们几个脏兮兮的模样,快下山洗洗澡,早些休息。” 江浸月这才想起他上山来的主要任务,看着老板奶奶的视线有些踌躇。 “奶奶,我们今晚能住在这里吗?” “山上没什么地方睡的。”老板奶奶拒绝。 江浸月看着老板奶奶,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关心和忧愁。 老板奶奶看着江浸月,突然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只有一张单人床给你们挤。” “没问题!”江浸月痛快答应。 老板奶奶又看向郑月:“女娃娃下山吧?” 陆清眠冰凉的视线扫过郑月。 郑月顿了顿,咬牙道:“我、我也想留下来!” 老板奶奶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女娃娃和我挤一晚。” 陆清眠把他们住在山上的事情和露营社的其他人说过,然后跟着老板奶奶去换衣服。 他们的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这么穿着实在难受,山上留有几套老板奶奶的儿子和他儿子男朋友的衣服。 “我儿子只比你高点,这衣服你穿着应该合适。”老板奶娘翻出一套衣服递给江浸月。 紧接着他又递给陆清眠一套:“这是我儿子男朋友的衣服,他可没你这种傻大个,你将就着穿吧。” 听到傻大个这个形容词,江浸月忍不住偷偷翘起嘴角。 陆清眠无所谓地接过衣服,两个人纷纷换上。 江浸月的衣服还好,短袖和休闲裤,除了衣服样式有些过时外倒挺合身的。 陆清眠就很不好了,他的裤子只到小腿,显得很紧绷,上半身的衬衫也紧紧的贴在身上,把陆清眠本来并不夸张且恰到好处的胸肌显得格外鼓。 江浸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却不想陆清眠直接走过来,把江浸月堵在小小的单人床上,问:“要不要摸摸看?” “我去找老板奶奶!”江浸月赶忙推开陆清眠,跳下单人床踩着大拖鞋就往外跑。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江浸月不用再撑着大黑伞,他找到老板奶奶,神秘兮兮地带老板奶奶来到小院子的角落里。 第76节 确定周围无人后,江浸月的视线落在了老板奶奶的肩膀。 在她的肩头落着两只紧紧相贴的黑色蝴蝶。 “奶奶,你想见你的儿子吗?” 老板奶奶见江浸月一直看着她的肩膀,下意识也看过去,可她的肩头什么都没有。 她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罕见地浮现些许激动,“我能见到他们吗?” 江浸月补充:“只是在梦里。” 老板奶奶听此,眸色瞬间黯淡下去,“梦里啊。”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后摇了摇头,“梦太虚幻,还是不见的好。” 江浸月愣了下,他没想到老板奶奶会拒绝。 老板奶奶转身,看着头顶皎洁的月亮,轻声诉说:“我儿子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子,因为主意多又古灵精怪,吃过不少苦。” “他和他男朋友一路走来很难,我都看在眼里,也一直支持。” “那年啊……他们做的小生意有了突破,在外面忙碌了几个月终于能够回家了,一下飞机他们就给我打电话,说想吃我包的饺子。” “我包了好几盘饺子,又大馅又多,我等了又等,等来了警察的电话。” “一场车祸,什么都没了。” “起初我也不想活了,我一个老太婆子,单独苟活在世有什么意思?” “那天,我踩在凳子上,脖子卡着绳子,心里格外平静,我想我就要去见我的孩子们了,然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个投诉电话,露营区的顾客把我臭骂了一顿,说露营区的水管漏了好几天一直没人去修。” 说到这里,老板奶奶突然沉默了。 她看着月亮,又回头看着身后的小院子,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说:“好了,快回房间去吧,你的小男朋友还等着你呢。” 江浸月也看向了头顶的月亮,微风习习,树影朦胧。 来露营区的这几天他都很快乐,他很喜欢露营区。 江浸月下了某种决心,道:“奶奶,今晚12点。” 老板奶奶疑惑地看过来。 江浸月笑了起来,“准备好饺子,他们想吃……”他看向老板奶奶的肩头,“猪肉白菜馅的!” 老板奶奶瞪大眼睛,“他们……他们会来?” 江浸月笑而不语,他告别老板奶奶,回到拥挤的小单间。 房间里,陆清眠正随意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玩手机,长手长脚几乎把床铺占满了。 江浸月轻轻关上房门,走了过去。 陆清眠问:“谈完了?” 江浸月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 陆清眠察觉到不对,坐直身体,发现江浸月走路时同手同脚。 “你怎么了?” 江浸月把放在一边的背包拿过来,慢吞吞地拉开拉链,慢吞吞地掏出湿巾、纸巾,他把几包湿巾、纸巾并排摆在陆清眠面前,视线一直盯着纸巾。 “陆清眠。”江浸月终于开口,声音特别抖。 陆清眠皱眉,干脆掐住江浸月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压低声音又问了一次:“发生什么了?” 江浸月被迫抬头,他微张着唇,殷红的唇瓣不断颤抖,雪白的睫毛耷下来掩着眉眼,不敢看陆清眠一眼。 他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说:“给我吃一点。” 陆清眠的手指蹭了下江浸月白腻的颈子,“饿了?” 江浸月点了点头,又开始摇头,“我需要能量。” 他答应了老板奶奶,今夜让她在现实中见到她的儿子和儿子的男朋友。 可他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 他需要补充营养,很多很多的营养。 但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直白表达,便只能探出一点舌尖,细白的指尖点了下自己的舌尖,含糊表达: “给我吃一点,用这里。” 第46章 道别 陆清眠的指尖颤了一下, 他改为双手捧着江浸月的脸,压低眉眼,语气格外认真:“江浸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浸月垂下眼帘,嘴巴被捏得嘟起来一点, 含含糊糊地重复:“我需要吃一点……我答应了奶奶的。” “不后悔?”陆清眠又问。 江浸月轻轻摇头,终于抬眸, 眼神很坚定, 明明是极端暧昧的事, 被江浸月搞得像在迎接考试。 陆清眠笑了一下,突然低头啄了下江浸月嘟起来的唇。 “笨蛋。” 江浸月皱眉:“我不笨!” 陆清眠松手,后退一些拉开距离, 瞥了眼被摆成一排的湿巾、纸巾,说:“那你让我看看决心?” “决心?”江浸月歪头, 有些不懂。 陆清眠修长的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嘴角, “用这里的决心。” 江浸月的脸瞬间爆红,艳丽的红顺着脸颊向下蔓延,连领口半遮半掩的锁骨都变得粉润。 “要……怎么证明?” 江浸月的红眸半敛,眼底复杂的花纹在雪白的睫毛下若隐若现, 白皙的面颊上点缀着过于殷红的唇,变成吸血鬼后浑身自带惑人的气质,可偏偏眸中的神情过分单纯。 他真的在询问陆清眠要怎么证明,想得到一个可以实际操作的答案。 这间小单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墙壁斑驳剥落,棚顶吊着一盏老式的黄光灯泡, 在堆满纸箱杂物的角落挤着一张铁架单人床。 床上虽然铺着两层被褥却仍旧硌人,江浸月本来蹲在床边, 陆清眠坐在床上,此时两个人的位置转换,江浸月被推上了床,跪在床边,陆清眠则站在了一旁,低着头看他。 老旧的木窗户在秋风中吱嘎作响,响声却传不进江浸月的耳中。 他太紧张了,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 陆清眠长久的注视让他心中攀升的勇气一降再降,若不是已经做出了承诺,答应了老板奶奶,江浸月怀疑自己会夺门而出。 许久后,陆清眠终于出声,淡淡地命令:“张嘴。” 江浸月咬了下唇,犹豫一会儿后,红唇微张,小尖牙抵在下唇,压出两个可爱的小窝窝。 他视线又垂了下去,盯着铁床的边沿,研究上面锈迹的形状。 “张大点。”陆清眠没动,再次下了命令。 陆清眠不带情绪说话时声音偏冷,低沉磁性,充满上位者的感觉,但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冷冷的声调配上羞人的命令,只让氛围越显暧昧难言。 江浸月的唇张大了一些,紧张得舌头不知道怎么摆,轻轻动了一下,舌尖在唇边一闪而过。 “不够,再张大些。” 江浸月没动,撑着床铺的手臂显得摇摇欲坠,他飞快抬眸瞥了陆清眠一眼,在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后又慌乱垂下眼睫。 他想到了那瓶20cm长的饮料瓶子,他的嘴巴就是张到最大限度,也吞不下那瓶饮料瓶子啊! 江浸月显出几分害怕,闭上眼睛,看都不敢看了。 身旁的被褥下陷,陆清眠坐在了他的旁边,单人小铁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转过来。”陆清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江浸月保持着闭眼张嘴的姿势,膝盖在被褥上蹭过,转向了陆清眠那边。 见江浸月这副乖巧的模样,陆清眠牵起嘴角,忍不住夸奖:“好乖。” 江浸月小巧的喉结动了下,过长的发丝搭在颈窝,有几缕压进了领口,让人很想把他的领口扯开。 陆清眠倾身靠近,垂眸看到了江浸月唇间的舌。 江浸月闭着眼睛,感官反而被无限放大,他感觉到微凉的指尖压在了他的唇上,又探入口腔,勾上他的舌尖。 “陆清眠……”江浸月忍不住睁开眼睛,声音因口腔中的手指而含糊。 “嗯,我在。”陆清眠低声应着,手指绕着舌尖转了一圈,又碾磨上了江浸月的小尖牙。 这对作为吸血鬼象征的尖牙,自出现在江浸月的口中就没有真正发挥过作用。 小尖牙格外敏感,江浸月忍不住伸长颈项,指尖搭上陆清眠的手腕想要阻止。 “别碰牙……” 陆清眠反而更用力的压了压小尖牙,然后突然收回手,在江浸月完全没反应过来时低头吻了上去。 强势的亲吻在瞬间攻城略地,占据江浸月的整个口腔,胆小的舌尖无处可藏,只能被陆清眠紧紧缠着欺负,江浸月哼哼唧唧地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撑在床铺的手臂失去力气,整个人扑向前,倒入陆清眠怀中。 陆清眠伸开腿,把江浸月拢在身前细密的亲吻。 他纤长的睫毛垂下,时不时要在亲吻的间隙拉开点距离,欣赏江浸月凌乱的神情。 江浸月的膝盖还跪着,腰肢下弯成不可思议的曼妙弧度,双手撑着陆清眠的胸口,脑袋变成一团糨糊,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记得在好不容易得到的空隙抓紧时间呼吸,就怕在下一个长吻到来前没做好准备。 夜里的风越来越大,老旧的窗户挡不住钻进来的风,屋顶的灯泡被吹得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来回摇摆,越来越亲密。 江浸月早就把吃一点的正事忘到脑后,没注意陆清眠在亲吻中伸手从一旁的衣物里拿出那把他总是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细微的甩刀声甚至压不过窗户的吱嘎声,江浸月紧闭的双眸蓦地睁开,鼻尖轻轻耸动,眸中红光大盛。 陆清眠退开身体,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江浸月眼珠向下,看到了陆清眠鲜血淋漓的手腕。 在江浸月沉迷在亲吻中时,陆清眠悄悄拿出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第77节 那道伤口很深,鲜血不断流淌,顺着指尖染红了床铺。 江浸月的心脏重重紧缩,身体里奔腾着属于吸血鬼渴望鲜血的本能,他紧紧揪住身下的床铺,控制着扑过去的冲动。 “陆清眠……”江浸月很不解。 陆清眠抬起手,将流淌鲜血的手腕递到江浸月唇边,轻声说:“快吃吧,别浪费。” 手腕靠近,比精气浓郁数倍的腥甜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间,江浸月眸底复杂的花纹彻底浮现,小尖牙抵在了唇边。 虽然他能够吃动物鲜血、能够靠吸收精气填饱肚子,可说到底,江浸月如今是个吸血鬼,没有什么比人血更能吸引他。 江浸月捧住陆清眠的手腕,指尖沾上温热的鲜血,他明明极端渴望咬上去大口吞咽,却努力克制着,血眸里闪烁着满满的心疼。 “为什么?”江浸月问。 “你不是需要能量吗?”陆清眠扯过江浸月,将他搂在怀里,指尖轻轻划过江浸月的唇角,“我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去吃那种脏东西?” 陆清眠口中的脏东西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哪怕江浸月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江浸月主动提出来的,哪怕江浸月愿意,陆清眠也舍不得。 更何况如今江浸月变成了吸血鬼,他的感官更多地被吸血鬼的本能影响,若是等他变回人类后悔了呢? 陆清眠不想看到江浸月后悔,更不想乘人之危。 他将手腕贴上江浸月的唇,鲜血染上唇瓣,一时分不出是江浸月的唇更红还是血更红。 甜腻的血液顺着唇缝流入口腔,甚至还带着陆清眠的体温。 江浸月抓着陆清眠的手忍不住收紧,小尖牙抵着手腕上的伤口,饱满柔软的唇贴上陆清眠的皮肤,雪白的睫毛垂下,终于抵不住吸血鬼的本能,大口吞咽起来。 血液自身体里飞速流失,伤口处的疼痛逐渐减轻,变得有些凉,偏偏江浸月的唇是温热的,暖着陆清眠手腕上的皮肤。 属于另一个人的血液被吞吃入腹,江浸月干涸的身体得到滋养,只觉得过去身体内只能隐约察觉到的能力越来越清晰,垂在窗外的树枝伸长枝条,土地里拱出一颗颗翠绿嫩芽。 嫩芽飞速生长,变成一朵朵荆棘蔷薇簇拥在窗下。 江浸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尖牙咬上陆清眠的手腕,轻轻刺破皮肤,在刀伤旁又扎出了两个小洞。 不同于陆清眠自己割出来的伤口,江浸月咬出来的小洞一点都不疼,甚至带给了陆清眠一种奇妙的颤栗感,伤口酥-酥-麻-麻的,连带着割伤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陆清眠纵容着江浸月大口吞咽着他的鲜血,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撩拨着江浸月的发尾,身体因自小血洞处弥漫开的颤栗感而微微颤抖。 小尖牙似乎带着奇妙的魔力,竟让陆清眠的身体产生了一种极致的欢-愉。 他闭上眼睛,干脆将头砸在江浸月瘦弱的肩膀。 江浸月眸中的红光闪了闪,陷入沉迷的大脑猛地惊醒,他松开嘴,探手去摸陆清眠的脉搏,“陆清眠!” “活着呢,不要怕。”陆清眠轻声,爱怜地勾住了江浸月的腰。 江浸月松了口气,垂眸看到陆清眠手腕上的伤口,眸中闪烁着心疼和愧疚。 他再次低头,软糯的唇缓缓贴上陆清眠的手腕,却克制着没再吞咽一滴鲜血,而是探出舌尖,轻轻扫过刀伤和他咬出来的小血洞。 更惊人的愉悦感自伤口处蔓延开,陆清眠的大手紧紧掐住江浸月的腰,呼吸重了几分,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要在江浸月面前沉浸入欢愉中,过度丢脸。 等江浸月抬头,陆清眠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皮肤完好无损,仿佛从未受过伤。 江浸月紧紧抱住陆清眠,将脸颊埋入陆清眠的胸口,听着陆清眠沉稳的心跳,心口软得像被棉花包裹,他用自己的脸颊不停蹭着陆清眠的衣襟,说话时带着点小小的鼻音,“陆清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清眠轻笑了一声,“不过喂你喝了一点血,这就是好了?你也太好骗了。” 哪里只是一点血,江浸月在心里反驳,却没说出来,只是把自己更紧地埋入陆清眠的怀里。 陆清眠有些头晕,他躺到床上,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江浸月安静地窝在陆清眠身旁,没有打扰他。 临近午夜12点,江浸月悄悄起身,打算去找老板奶奶。 本该熟睡的陆清眠倏地睁开眼睛,“我跟你一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生病了。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失血很多,怕是要养好长一段时间,心里很担忧,便说:“我自己去就行,我现在很厉害的!” 陆清眠摇头,十分坚持。 江浸月只好和陆清眠一起出门。 小院子里很安静,后厨却亮着灯光,一阵阵香味从后厨飘了出来。 后厨的门开着,江浸月和陆清眠刚到,老板奶奶就迎了出来。 她一扫往日的随和淡然,显得紧张又局促,似乎不敢多问,只说:“少年仔,我煮好饺子了。” 江浸月点点头,问道:“郑月呢?” 老板奶奶了然道:“那女娃娃很早就睡着了,并不知道我出来了。” 江浸月放下心来,又问:“有隐蔽一些的地方吗?” “有的!有的!”老板奶奶指了指白天陆清眠收拾过的仓库,“那里就行!” 江浸月走进后厨,和陆清眠一起帮老奶奶端起饺子,走向仓库。 不同于江浸月和陆清眠住的那个小仓库,这处仓库很大,下午刚被陆清眠收拾过,正开着窗户散灰尘。 仓库墙边立着几张桌子,老板奶奶紧跟上来,支起桌子,又搬来三张板凳,仔细擦干净。 热气腾腾的饺子被摆在桌子上,江浸月看向老板奶奶的肩头,两只黑色的蝴蝶安静地待在那里,轻轻抖动着蝶翼。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看向老板奶奶,轻声说:“奶奶,你不要害怕。” 老板奶奶使劲摇头,“不怕,我怎么会怕?” 江浸月垂眸,抬起手腕凑到唇边,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两个血洞赫然出现,涓涓鲜血流了出来,顺着江浸月的手腕不断向下滴落。 陆清眠见到这一幕狠狠皱眉,老板奶奶也十分惊讶。 “这……”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伸直手臂,任由鲜血流淌下去。 那些鲜血在即将落地时蓦地停留在空中,随后逆着重力向上流淌,重新回到江浸月的手心。 很快江浸月的手心积满了鲜血,鲜血逐渐凝固堆积,闪烁起细碎的红光,竟变成一朵如红晶雕刻成的蔷薇花。 江浸月面向老板奶奶,用力捏碎了这朵蔷薇花,随后对着破碎的花瓣轻轻吹气。 细碎花瓣飘扬飞舞,飞入了老板奶奶的眼睛。 老板奶奶的眼睛一痛,她下意识地闭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两只盘旋在他身边的黑色蝴蝶。 “这是……”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情绪有点激动。 江浸月没说话,他摊开掌心,两只黑色蝴蝶飞了过来,纷纷落在他手心吸食他的鲜血。 漆黑的蝶翼浮现出仿佛拥有生命的血线,片刻后两只黑色蝴蝶飞离,变成两缕氤氲的红光。 红光消散,一高一矮两名青年的身影出现。 两名青年也对自己突然现出的身形十分惊讶,他们对视一眼后立刻看向了江浸月。 老板奶奶捂住嘴,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神情激动。 江浸月将流血的手背在身后,手腕上的两个血洞正飞速愈合。 他看了眼外面的月亮,说道:“从现在开始到太阳升起,是我能给予你们的时间,仅此一次。” 两名青年走到老板奶奶身旁,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她的手臂。 老板奶奶回过神,和两名青年一起满是感激地看向江浸月。 “够了,一夜的时间,足够了。” 江浸月点点头,和陆清眠一起离开仓库,将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人。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江浸月并没有走远,他和陆清眠借着藤蔓一起坐到了旁边的大树上,相拥着看头顶的月亮。 月光下,仓库的门半掩着,从窗户能看到里面坐在桌边的一家人正在吃饺子,他们言笑晏晏,乍一看过去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 江浸月看了一会儿便移开视线,看向拥着他的陆清眠。 陆清眠的唇色有些白,因为失血,精神看着有点差。 江浸月十分心疼,悄悄勾住陆清眠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挤进陆清眠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陆清眠,你有没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陆清眠垂眸,细细地看着江浸月,摇了摇头。 “我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江浸月的心脏一颤,红眸深深地映着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你这样,我会越来越离不开你的。” “那就不要离开。”陆清眠勾唇,似乎对江浸月的话很满意。 夜风很凉,江浸月却感觉不到。 长夜漫漫,他们相拥在树上却半点不觉得无聊。 很快,明月沉下,晨光浮现。 时间到了。 仓库的门被推开,晨光里,两名青年的身影变得闪烁模糊。 他们和老板奶奶站在一起,对着江浸月、陆清眠所在的大树深深鞠躬。 “谢谢你,让我们能够有机会和妈妈好好道个别。” 话音落下,在一阵微风里,两名青年的身影破碎消失。 身边的亲人消失,老板奶奶哽咽一声,弯下的腰身迟迟没有直起来,一颗又一颗热泪落在地上,湿润了身前的土地。 陆清眠先从树上跳下去,撑起了带来的大黑伞。 江浸月紧跟着跳入陆清眠怀里,稳住身形。 他站在大黑伞下,并未走向老板奶奶,也没有说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板奶奶。 就算他能够让老板奶奶见一见已经过世的亲人,哪怕是在现实里,也只是昙花一现。 第78节 片刻后,老板奶奶缓缓站直身体,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可她却是笑着的。 她用苍老的手抹掉眼泪,看着站在大黑伞下的江浸月,突然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浸月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如今在面对陆清眠的碰触时已经不会触发ptsd的应激反应了,可不代表他面对其他人的碰触时也没有。 他的ptsd并未痊愈,他下意识想拒绝。 可看着眼前的老人,江浸月不知为何答应了。 “好。” 老板奶奶大步向前,双手用力抱住了江浸月。 她用苍老的手掌轻拍着江浸月的后背,明明力道很轻却让江浸月感受到了一种力量感。 努力生活的力量。 “你很好,你是个好孩子,要加油啊,一切都会变好的。” 老板奶奶的个头本就不高,因为年迈,骨骼收缩,更显矮小。 江浸月低下头,闻到了老板奶奶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类似晒干香草的味道,干燥清新,是长辈特有的味道。 他第一次被除了王小丫以外的长辈拥抱,还是在他患有碰触ptsd的现在。 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老板奶奶缓缓退开,面上的感激半点不掺假,“谢谢你,谢谢你们,让我能为孩子们好好送行。” “你放心,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老板奶奶很快整理好情绪,她收拾好仓库里空了的盘子,说道:“我给你们也留了饺子,一会儿煮好你们吃完就下山吧。” 江浸月轻轻点头,他看着老板奶奶离开的背影,许久没动。 陆清眠也没催,只是撑着伞坚定地站在江浸月的身旁。 半晌后,江浸月转头,眸子里亮亮的。 “陆清眠,我刚刚没有出现幻象,也没觉得呼吸困难。” 他如今明明是惧怕阳光的吸血鬼,明明只能待在没有阳光的阴影里,周身却没有一丝阴霾。 “江浸月,你快好了,彻底地好。”陆清眠认真地说。 江浸月很开心,肉眼可见的开心,他用力地点头,对未来产生了无限期待。 “嗯!我一定会好的!” 黑伞下,阴影里,陆清眠仿佛看到了江浸月身上的光,比阳光还耀眼。 不需要太阳,江浸月自己就是太阳。 第47章 小游戏 吃过饺子, 又带了一些给山下的小伙伴们,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下山。 他们并未叫还没起床的郑月,老板奶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也没多问。 等他们下山后半个小时左右,郑月才睡醒, 她一睡醒就开始找江浸月,却发现江浸月和陆清眠已经下山了。 老板奶奶煮好饺子等她, 见她情绪有些失落, 便安慰道:“女娃娃, 有些事情不能太执着。” 郑月面颊一红,赶紧摆手:“奶奶,你误会了, 我不是对他们有那种心思,我只是、只是……” 老板奶奶没催促, 静静地看着郑月, 眼神慈祥。 郑月低下头,面上露出极度羞愧的神情,“我做错了事,很可怕的错事,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些什么……” 老板奶奶了然:“那你怎么知道对方需不需要你的弥补呢?” 郑月愣住,头更低了。 她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好像都只是自以为是,她是不是一直在给江浸月添麻烦? 已经离开的江浸月自然不会给她解答。 此时江浸月和陆清眠正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半个小时过去,他们还没走到一半, 一路上走走停停,更多的是在看风景、拍照和闲聊。 江浸月解决了一件心事, 心情格外放松,牵着陆清眠的手时不时晃悠两下,像个跟大人撒娇的小孩子。 陆清眠由着江浸月来回甩手,在江浸月踩空台阶差点摔倒时,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固定在怀里。 江浸月惊魂未定,摔倒事小,要是摔出了大黑伞的遮阳范围,他可要遭罪了。 陆清眠稳住江浸月后没第一时间松开手,他垂眸看着江浸月的脸,突然问道:“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突兀的问题唤回了江浸月的记忆,他想起之前提及一半的精神恋爱,也想起了让他害怕的19cm。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悄悄退开一点距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清眠不是傻子,他察觉到了不对。 “江浸月,你想跟我精神恋爱,是怕我虚嫌我小吗?”陆清眠选择和江浸月打直球。 江浸月瞪圆眼睛,他嫌陆清眠小?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明明是因为陆清眠太大才害怕的! “才不是!”江浸月反驳,他不想让陆清眠产生这种误会。 陆清眠微微皱眉:“那是为什么?” 江浸月有些踌躇,可一看到陆清眠因为喂他喝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干脆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讲了出来: “可爱说18cm会死人的,会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会血流成河无比痛苦……你比18cm还长,我很害怕……” 话音落下,陆清眠许久没说话。 江浸月等了又等,实在等不住了,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正对上陆清眠复杂的视线。 陆清眠万万没想到事情和他以为的完全是两个方向,江浸月不仅不嫌他小,反而是在怕他太大了。 他是否该高兴江浸月是考虑过和他做那种事情的? 陆清眠轻轻叹了口气。 “江浸月,我虽然没有经验,但也不会让你疼。” 江浸月两只眼睛都睁开了,看着陆清眠。 “我怎么会舍得让你疼呢?”陆清眠的笑容有些无奈。 江浸月很不好意思,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陆清眠宠过头了,有些无理取闹。 “我……”江浸月想道歉,却被陆清眠打断了。 陆清眠的眸子暗如深井,里面搅动起一丝波澜。 “江浸月,你要真想精神恋爱,不如我们先玩个游戏,打个赌如何?” 江浸月疑惑:“什么游戏?” 陆清眠勾唇,笑得高深莫测:“24小时不碰触彼此,谁先犯规谁就输。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 “就这?”江浸月不以为意。 “就这。”陆清眠放开揽着江浸月的手臂,主动拉开了距离。 江浸月难得燃起胜负欲,“我才不会输!” “我拭目以待。”陆清眠不动声色。 下半段山路,江浸月自己撑起了大黑伞,陆清眠跟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江浸月早就习惯了时时刻刻和陆清眠牵着手,此时一只手垂在身侧,显得空落落的,有点不知道怎么摆放,他回头看一眼双手插兜的陆清眠,干脆也把没拿伞的一只手揣进了口袋里。 插兜谁不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露营区,见露营区的小伙伴们正咸鱼一样并排瘫在活动帐篷下面。 见他们回来,纷纷挥手打招呼。 来露营的第四天,在最初的新鲜感消退后,大家都有些懒散。 江浸月走过去放下老板奶奶包的饺子,又和陆清眠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小帐篷。 山顶的小院子洗漱不算方便,江浸月一回来就想去好好洗个澡,显然陆清眠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这次来露营,除了每个人必备的牙刷毛巾等,像沐浴露、洗发水这类东西只带了陆清眠常用的那一套。 平时他们都是分开去洗澡的,今日陆清眠却叫住了先出去的江浸月,“等一下,一起吧。” 江浸月看了眼手里拎着的洗漱用品,“可是……” 陆清眠随意道:“你用完递给我不就好了。” 露营区的淋浴间是一排排挡着帘子的小单间,江浸月一想也是,便没再多问。 走进淋浴间,江浸月下意识往最里面的单间走。 此时淋浴间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很安静。 江浸月进入单间,放好帘子,把洗漱用品摆在墙上的架子里,又脱下衣服放进挂在门口的铁栏里。 陆清眠的动作比江浸月快,他那边已经响起了水声。 明明隔着一堵墙,谁也看不见谁,江浸月却莫名地有些紧张。 他轻轻呼吸,缓解着过快的心跳,也打开了热水。 水流顺着身体蔓延,江浸月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 他按压洗发水,在头发上揉搓出泡沫,正要冲洗时,一旁传来陆清眠的声音。 “洗发水给我。” 在水声的掩盖下,陆清眠的声音有些模糊。 江浸月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出现起伏,他拿起洗发水,递出帘子外面。 帘子外面的温度比小隔间里低了几分,江浸月捏着洗发水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他心里下意识想,要是陆清眠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是不是就算陆清眠输了? 第79节 陆清眠很快从旁边的隔间里探出手,拿走了那瓶洗发水,全程都没有碰到江浸月的手指。 江浸月心里泛起奇异的情绪,似乎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陆清眠把洗发水还了回来,又跟他要沐浴露。 这回江浸月故意张开手指,几乎握住了沐浴露的整个瓶身,这才把沐浴露递出去。 水声掩映下,江浸月听到了陆清眠的轻笑声。 很短暂的一声笑,却清晰传入了江浸月的耳中。 陆清眠似乎洞察了江浸月的小心思,手指勾着沐浴露的按压泵,轻易的在不碰到江浸月手指的情况下拿走了沐浴露。 江浸月脸色泛红,不知是被热水淋的,还是被发现了小心思后羞窘的。 洗完澡,他们回到活动帐篷时发现郑月已经回来了。 岑英杰正把一堆东西扑在桌子上,见陆清眠和江浸月回来,立刻招呼他们过去。 在咸鱼了一上午后,岑英杰几人终于商量好了今天的活动,做风筝! 正好今天的风也很适合放风筝,一群人纷纷找位置坐下,忙碌起来。 江浸月挺感兴趣,放下大黑伞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拿起材料开始研究怎么做风筝。 他以为陆清眠为了赢得游戏会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却不想陆清眠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还给他带了一瓶水。 陈可爱坐在江浸月的另一边,和他讨论着做什么形状的风筝。 江浸月全程都有些走神,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向陆清眠,还数次差点被陆清眠发现他在偷看。 为了掩饰紧张,江浸月拿起了水,发现瓶盖已经被陆清眠贴心地拧开了,江浸月的动作顿了一下,佯装自然地喝了一口。 喝完水,他刚要放下水瓶,却听一旁的陆清眠突然问:“能给我喝一口吗?” 陆清眠只拿来了一瓶水。 他们还在进行24小时不碰触彼此的游戏挑战,但游戏只说不能互相碰触,没说不能喝同一瓶水。 江浸月把水瓶轻轻往陆清眠那边推了一点。 陆清眠似乎很渴,他拿起水瓶连着喝了几大口,水珠顺着唇角滑落,沿着下颌线一路划过颈项,最后消失在锁骨边缘的衣领处。 江浸月的眼睛不自觉地跟着那滴水珠移动,落到了陆清眠衣领处被水珠浸湿的痕迹上。 陆清眠放下水瓶,视线直勾勾地看向江浸月,“你在看什么?” 江浸月猛地回神,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地折腾手里的风筝,“没看什么。” 之后陆清眠又喝了几次水,江浸月却不敢再看了,他一直低着头,又开始不自觉地注意起陆清眠的手指。 陆清眠的手指很长,指骨并不突出,反而纤长好看,肤色冷白,拼合风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性感。 这只手昨夜还在他的口腔中肆虐。 江浸月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今天在答应了陆清眠的24小时不碰触彼此的游戏后,却莫名开始注意起陆清眠的身体细节。 他的眼珠总是不自觉地跟着陆清眠的手指移动,数次差点被陆清眠发现。 做完后,一行人跑到空地放风筝。 江浸月做了一个不算大的黑色蝴蝶风筝,陆清眠则做了一个巨大的金黄色风筝。 那风筝从正面看不出是什么,从背面却能看出是一个六翼天使的剪影。 其他人不了解,没有多想,陈可爱却是清楚的,便忍不住啧啧打趣。 陆清眠很平静,他迈开长腿助跑,很快巨大的六翼天使风筝就飞到了天上。 江浸月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忍不住回想起了他和陆清眠这些时日的相处,有些出神。 因为他撑着伞不方便,便将自己做的黑色蝴蝶风筝交给了陈可爱。 陈可爱犯懒,根本没做完自己的风筝,他十分乐意帮江浸月放风筝。 很快,不算大的黑色蝴蝶风筝也飞上了天空。 陈可爱扯了扯风筝线,确定风筝飞稳后,将风筝线交给了江浸月。 “月月,你拿一会儿,我去个厕所。” 话落,陈可爱就快步跑开了。 江浸月一只手需要撑伞,另一只手拿着风筝线不好控制,他想将风筝线收回来一些,却不想风筝线刮到了黑伞的边缘,飞在空中的黑色蝴蝶歪歪扭扭地即将掉落下来。 他有些着急,忍不住举着伞跑了几步,想把风筝稳住,却不想因为太过关于风筝没注意地面,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 黑色蝴蝶风筝还是掉了下来,江浸月跌坐在地,一只脚腕刺痛,撑在肩头的伞即将滑落,突然被一只手稳住。 那只飞在天空中的六翼天使风筝也掉在了地上,就掉在黑色蝴蝶风筝旁边。 陆清眠明明一直在专注放飞风筝,却在江浸月摔倒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江浸月有些惊魂未定,他坐在地上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扶稳伞面,看向江浸月的脚,“扭到了?” 江浸月想站起来,一侧的脚踝刚动了一下就传来一阵剧痛,他抿紧唇,点了点头。 陆清眠伸手就要抱他,江浸月往后躲了一下,“我们还在游戏里呢!” 伸过来的双手丝毫未停,陆清眠把他稳稳抱进怀里,还不忘将伞撑好,挡住阳光。 “我认输。”陆清眠主动说。 江浸月眨了下眼睛,心跳快了几拍。 陆清眠把江浸月抱回小帐篷,翻出来露营时准备的伤药,脱下江浸月的鞋袜,开始帮他揉脚踝。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一边揉一边问江浸月,“这样会不会很疼?” 江浸月轻轻摇头,看着陆清眠专注的模样,小声说:“陆清眠,这个游戏是算我赢了吗?” 陆清眠捏着江浸月脚踝的力度稍微大了点,见江浸月可怜巴巴地皱紧眉头,才道:“算你赢了,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江浸月翘起嘴角,连脚踝的肿痛都忽略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我有点胜之不武呢。” 陆清眠要不是因为担心他,也不会冲过来抱他。 “愿赌服输。”陆清眠却没什么别的情绪。 江浸月笑得更开心了,他往陆清眠身前凑了凑,很认真地问:“陆清眠,如果是你赢了游戏,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清眠显然没想到江浸月会这么问,手下揉脚腕的动作顿了下,看着江浸月的眸子深了深。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浸月将手搭在陆清眠的肩膀,又靠近了一些,红眸罕见地没有闪躲,定定地回视陆清眠,继续问道:“是什么问题?” 小小的帐篷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伤药的中药味,江浸月的一只脚搭在陆清眠的腿上,上半身前倾,仰着头凑近陆清眠,姿态十分暧昧。 陆清眠沉默片刻,一字一顿道:“我想问……江浸月,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江浸月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他从未对陆清眠说过喜欢,他只是单方面从陆清眠那里得到了无数个“我喜欢你”,却一直没给过回应。 原来陆清眠这么在乎这个答案,这么在乎他。 江浸月抬起手臂,亲密地勾住陆清眠的脖颈,鼻尖蹭到了陆清眠的鼻子,语气轻柔缱绻: “陆清眠,我喜欢你。” 一边说着,江浸月一边往前贴近,整个人几乎坐进陆清眠的怀里,饱满的唇压在陆清眠的耳侧,一声叠着一声地重复道: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第48章 奔跑 一声声喜欢钻入陆清眠的耳中, 起初陆清眠还能克制,绷着冷漠的面皮,双手垂在身侧, 只垂眸看着江浸月主动投入他怀中,可偏偏江浸月说起喜欢没完没了, 眸中是全然的信任和依恋,直白又毫不犹豫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让陆清眠忍不住伸手掌控在江浸月的后腰。 入手的腰肢柔软, 属于江浸月的体温贴合身体, 陆清眠的另一只手也悄然揽了上去。 江浸月已经彻底坐进陆清眠的怀里,他双腿盘着陆清眠的腰,脸颊贴着陆清眠的颈窝轻轻磨蹭, 满是眷恋。 “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吗?”陆清眠唇角的弧度压抑不住,显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青涩。 “嗯!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江浸月用力点头, 男朋友三个字说得脆生生的。 陆清眠的拥抱越来越用力, 用力到江浸月感觉到了些许疼痛,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抱了回去。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两颗急速跳动的心脏似乎也在相拥。 在快速的心跳声里, 小帐篷内的边边角角传来嫩芽破土的声音,一朵又一朵蔷薇花抽芽绽放,眨眼间挤满帐篷,将这小小的空间装点成花的海洋。 殷红的花海中央,江浸月和陆清眠长久相拥,谁也不愿意先放开手。 鼻尖溢满蔷薇的香气, 但对江浸月来说,陆清眠血液的甜香比花香更吸引他。 他昨晚刚刚初尝鲜血, 虽然很想和陆清眠一直抱抱,却怕控制不住咬了陆清眠,便撑着陆清眠的肩膀主动退开一些。 距离拉远,视线却一直黏在陆清眠身上。 陆清眠抱起江浸月放在身旁,捋顺江浸月有些凌乱的头发。 江浸月的头发长得很长了,已经能扎起一个小揪揪,他勾起一缕看了看,说道:“我想剪头发了。” 因为碰触ptsd的原因,这些年江浸月的头发都是他自己剪的,长得太长就用剪刀剪短些,自然也没什么发型可言,好在他头发细软,看着不算太难看。 陆清眠道:“我帮你剪?” 江浸月摇摇头:“我想……去理发店剪。” 他看向陆清眠,眼神坚定:“这么多年来,我还没去过理发店呢。我能感觉到的,我快好了,等我好了,我就去理发店剪一个最流行的发型!” 陆清眠把江浸月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烫个爆炸头?现在挺流行这个的。” 江浸月幻想了一下自己顶着个爆炸头的模样,赶紧摇头:“那还是不要了……” 陆清眠轻笑,撩到江浸月耳后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掐住江浸月的后颈,将他拉近了一些。 第80节 “江浸月,你知道你今天一直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我吗?” 江浸月刚刚有些缓和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今天的确一直在偷看陆清眠,还被陆清眠抓包了好多次,可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自己却是不知的。 “什么眼神?” 陆清眠倾身,声音很低:“想被我-草的眼神。” 江浸月红眸微微瞪大,他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陆清眠却已经大笑着退开了,甚至还贴心地离开了小帐篷,把空间留给江浸月自己。 陆清眠离开后,江浸月把身边的蔷薇花揪秃了才平复下心情。 他脚腕的崴伤并不严重,加上现在吸血鬼的身份,大概过不了多久脚腕就能痊愈。 小帐篷里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远处陈可爱、岑英杰等人放风筝时的笑闹声。 江浸月的心情格外放松,他拿出手机,打开专属于他自己的贴吧“月的小窝”,开始在里面写日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地记录下来。 写完后,江浸月往前翻了翻,看到刚来h市时发的帖子,心情格外感慨。 “希望一切都能变好。” 江浸月的指尖轻轻划过这句话,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一切真的在变好。” 他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直觉,一切不仅会变好,还会越来越好。 晚上,一行人坐在外面看星星。 明天是他们来露营的第五天,岑英杰和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后天就回去了,这样国庆七天假还能剩下一天给大家休息。 江浸月没什么意见,像这样和朋友们出来玩,对过去的他来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江浸月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他坐在陆清眠身旁,能察觉到郑月时不时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有些事情不能一直逃避,在结束露营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解决。 郑月坐在另一侧,这次露营遇到江浸月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喜,她一直想找机会和江浸月单独谈谈,可陆清眠对她严防死守,几乎寸步不离江浸月,郑月一直找不到机会。 此时她不过多看了几眼江浸月,陆清眠就坐直了身体,把江浸月挡得严严实实,不让她再看到一点。 郑月失落地转过头,以为这次的露营会这么结束。 岑英杰看着头顶的星星,突然提议明天大家早起去看日出,算是给这次的露营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众人没有异议,纷纷起身回帐篷,打算早点休息。 陆清眠和江浸月也站了起来,一起往帐篷走,走到一半,陆清眠似乎跟江浸月说了什么,单独去了洗漱区那边。 郑月好不容易看到江浸月落单,她胸腔鼓动着激烈的情绪,深吸几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江浸月!”郑月快步跟上江浸月,站在江浸月的身侧招呼道。 江浸月回过头,看向这个比他高了一点的女生。 “我有事想跟你说……”郑月想着措辞,她觉得江浸月一定会拒绝她,她已经开始思考被拒绝后要怎么说了,却不想江浸月答应了。 “好啊,来这边说吧。” 江浸月拎着露营灯,带郑月离开帐篷区,走向了之前岑英杰等人对着月亮许愿的小树林。 郑月本就想单独跟江浸月谈谈的,也没多想,一路跟了过去。 等来到那边月亮下的空地,江浸月放下露营灯,“你想说什么?” 郑月一直想跟江浸月郑重道歉,可她此时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浸月,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正一点点消散。 “我、我……” 她说了好几个“我”,面容窘迫,终于说完一个完整的句子:“我老家也是泽县的!” 江浸月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怪响。 那声音从高草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就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高草下悄悄移动。 “什么声音 ?”郑月立刻看向声音的来源。 露营灯的照亮范围有限,那里黑漆漆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高草的影子。 “可能是小松鼠之类的。”江浸月也看向那里。 郑月这才注意到这片小树林很黑,离帐篷区也有些远,只有放在脚边的露营灯发出淡淡的光芒,显得有些吓人。 她主动拎起帐篷灯,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和江浸月的独处机会,便再次鼓起勇气,开口道: “江浸月,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其实我是……” “嗷——”突然一声狼嚎打断了郑月的话。 郑月猛地回头看向那边高草,面色大变,“有狼?这里怎么会有狼?”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神情后知后觉地露出点害怕,只是这害怕流于表面,怎么看都挺假的,像个不合格的演员。 “真的是狼吗?” 郑月举高露营灯,她不敢走过去看。 虽然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江浸月单独相处,可她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立刻说道:“我们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待了,这里不安全!” 江浸月一口答应,脚步却没动,仍看着那处来回摆动的高草。 又一声狼嚎传来,距离似乎近了很多。 郑月十分着急,她想抓住江浸月的手腕带他离开,又不敢碰触江浸月,便只能小心地拽了下江浸月的袖子,“我们快走吧!” 江浸月这才跟着郑月往回走,郑月走得很快,江浸月却走得越来越慢。 “江浸月,快跟上!”郑月数次回头催促。 江浸月的步伐非但没加快,反而更慢了,“我下午崴脚了,脚很疼。” 郑月紧紧皱眉,面色泛白,额角渗出冷汗,这会儿已经没有再传来狼嚎了,可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甚至越来越近。 她很难不猜测有头狼正悄悄匍匐在高草下,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他们。 “江浸月,你忍一下,这里不对劲,我们回帐篷区找这里的管理人员。” “嗯!”江浸月点头,跟着快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上。 郑月赶忙转过身蹲在江浸月身边,“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江浸月一直低着头,过长的刘海挡着脸,郑月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很低,像在忍受疼痛。 “脚腕……好疼。”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近了,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位置。 郑月又急又怕,她顾不上其他,伸手扶住江浸月的手臂,道:“我扶着你,我们快走!” 江浸月摇摇头,没有动。 “郑月,你先走吧,你回去帮我叫陆清眠过来,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郑月厉声拒绝:“不行!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这里可能有狼!”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回头去看那边发出细碎声响的高草,干脆蹲在江浸月面前背过身,露出单薄的肩膀:“江浸月,我背你走!” 江浸月顿了下,没有动。 这时,那片高草里突然跃出来一道黑影,那黑影看着十分巨大,头部的位置亮着两抹幽光,看起来似乎是一头巨大的狼。 郑月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江浸月在这时推了郑月一把,“郑月,你快走!” 谁知郑月非但没走,反而咬紧牙关猛地扑到江浸月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压着江浸月,企图护住他。 “我不走!这回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了!” 狼影飞扑过来,却没有停留,而是跃过两人头顶窜入高草消失了。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不见了。 郑月浑身剧烈地颤抖,却一直压在江浸月身上,没有起身。 江浸月被压得躺在地上,露营灯掉在一旁,他透过头顶斑驳的树枝,看到了一轮明月。 数年过往,那一夜小公园的记忆如镜子般在江浸月的眼前破碎,伴随着夜里微凉的风,慢慢飘散了。 “月月姐,”江浸月轻声开口,“忘记过去吧。” 郑月颤抖的肩膀陡然一僵,她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坐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郑月声音嘶哑。 江浸月撑着手臂坐起来,唇边的笑意温柔好看,“在你说出名字的那一刻。” 郑月瞪大眼睛,脸上的恐惧还未彻底消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江浸月拎起露营灯站了起来,他拍掉身上沾着的泥土,向郑月伸出了手。 郑月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纤细白净,看起来并不算有力。 她抬手,将自己颤抖的手掌搭了上去。 江浸月的掌心有点凉,却烫到了郑月的心底。 她缓缓起身,思绪还有些迟滞。 江浸月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恍惚间,时间在此时回到了过去,站在面前的郑月也变成了过去那般假小子的模样。 “月月姐,我已经往前走了,希望你也是。” 郑月僵硬的大脑终于恢复思考,她看着面前不算高的江浸月,滚烫的泪水一颗颗涌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江浸月的手,哽咽道: “江浸月,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 她说得颠三倒四,似乎除了这几个字,再也想不起其他。 江浸月的红眸映着郑月痛哭流涕的模样,语气轻缓缥缈:“这一次,你不是挡在我面前了吗?” 郑月的哽咽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双腿一软,跪在江浸月面前,抓着江浸月的手嚎啕大哭。 黑暗处的高草被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陆清眠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正暂停着一段狼嚎的音频。 高草后面,隐隐能看到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蔷薇花瓣,那道巨大的狼影不过是藤蔓拼成的形状,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狼。 第81节 “别嚎了。”陆清眠的声音十分冷漠,他与江浸月有着明显的不同。 郑月狼狈地抹掉眼泪,松开江浸月的手,抽噎着站了起来。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江浸月笑了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郑月身上,而是走到陆清眠身边。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往外走。 郑月跟在两人身后,她明白江浸月已经不需要再听她说什么了。 道歉也好,感谢也罢,江浸月早就不需要了。 就像江浸月说的,往前走。 折腾了一晚上,回到小帐篷后,江浸月有些累了,他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上次吃饭还是昨天晚上,从离开山顶后,他一直饿着肚子。 陆清眠听到了,扯开领口,冲江浸月勾了勾手指,“咬一口?” 江浸月的红眸下意识地看向陆清眠的颈项,殷红的唇微张,显然十分渴望。 他有些失神地看了好久,随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摇摇头拒绝了。 “不行的,再咬会死人的。” 陆清眠的体质再好也经不起连续失血,就算江浸月克制着只喝一点点,他也舍不得。 不喝血,那唯一能填饱肚子的只有…… 江浸月垂下眸子,雪白的睫毛轻轻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陆清眠胸膛里的心脏急跳几下,面上却克制冷静。 “要吗?”清冷的声音压低几分,陆清眠坐在江浸月身旁问道。 要什么不言而喻。 江浸月这回没有逞强,他悄悄探出手,勾住陆清眠的指尖,声音小小地应着:“要的,要一点点。” 陆清眠转过身,背靠江浸月坐着,长腿曲起,手指离开了江浸月的指尖。 江浸月收回手抱住膝盖,听到身后传来隐秘的声响。 渐渐地,香甜的气息充斥在小小的帐篷里,江浸月忍不住微微张唇,吞食着这股能让他填饱肚子的气。 陆清眠总是压抑的喘息也逐渐大了几分,让江浸月的心跳跟着喘息加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的原因,江浸月觉得这股气息似乎比过去更加香甜。 一顿饱饭后,陆清眠扔掉了一堆湿巾、纸巾。 他懒洋洋地靠在江浸月的后背,声音带着事后的性感喑哑,“江浸月,我好像很久没有跟你收小费了。” 江浸月虽然羞赧紧张,却并未逃避,而是很认真地问:“你要怎么收?” 陆清眠愣了一下,身体动了动,干脆放任自己躺到江浸月的腿上。 他抬手,指尖一点点描摹着江浸月的五官,“先攒着,等你彻底好了,我一起收。” 江浸月低头,红着脸啄了下陆清眠的指尖,“好。” 一夜好梦,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清眠叫醒江浸月。 两个人收拾妥当,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看日出自然是在山顶上看最好。 江浸月昨天刚崴脚,虽然因为吸血鬼的体质,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陆清眠还是不放心,半背半扶地带着他上山。 因为他们人多,上山的路并不显枯燥,大家时不时聊聊天,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刚刚冒出头。 陆清眠撑着伞,和江浸月肩并着肩站在一起,看着旭日升起。 “会害怕吗?”陆清眠问。 吸血鬼害怕阳光,是亘古以来的禁忌。 秋日初升的太阳并不刺眼,江浸月眯着红眸从伞面下往外看太阳渐升的轮廓,摇了摇头。 “有你在呢。”江浸月轻声说。 陆清眠勾唇,自江浸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总是空荡的胸膛似乎越来越满。 等太阳彻底升到头顶,阳光大盛,江浸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王小丫。 “妈妈?”江浸月接起电话,心里有些担忧,王小丫这么早给他打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月月,早上好。”王小丫的声音很平和。 “妈妈,出什么事了吗?”江浸月问。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早安了吗?”王小丫笑了笑,又关心了几句江浸月的生活,不到五分钟王小丫就打算挂断电话,似乎她真的只是为了和江浸月道一声早上好。 在挂断电话前,江浸月突然说:“妈妈!” “嗯,我在。”王小丫道。 江浸月看着山间的太阳,轻声说:“加油。”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好孩子,你也是,加油。” 挂断电话,陆清眠问江浸月怎么了。 江浸月看着自己的手机,随后摇了摇头,“妈妈她……在向前。” 另一边,泽县。 王小丫挂断电话,有些发呆。 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打理小超市,为新一天的营业做准备。 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小超市的卷帘门关着,向来整洁的小超市一片凌乱,货架倾倒,商品撒得到处都是,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散发出香味的烤肠机还关着,木签子撒了一地。 卷帘门外,江望丰抱着酒瓶子铺着衣服睡在门口,时不时说几句囫囵梦话。 “王小丫,你他妈别想离婚……” 卷帘门上被泼了各种颜色的油漆,还被写上了“婊子”“贱人”等恶心的词汇。 王小丫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 在她打算跟江望丰离婚时就已经设想到了这些可能,只是她没想到江望丰比她想象的更不要脸。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刮刮乐。 这是江浸月寄给她的那一盒,她舍不得一口气刮完,只在偶尔刮一张解乏。 今天也是,她从一沓刮刮乐里仔细挑选出一张,拿出硬币缓缓刮着上面的灰色涂层。 她从不是指望着天上掉馅饼的人,所以她也从未想过会中什么大奖,对她来说中个五块、十块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上半张刮完,王小丫抬眼,随意瞥了下中奖数字,发现前面的数字竟然全部重合。 大概能中五块钱,王小丫没当回事。 她继续往下刮,很快刮到只剩最后一行,她捏着硬币的指尖开始止不住颤抖。 她仔细比对着上面的中奖号码,又一遍遍查看后面的奖项。 20万。 如果最后一行的数字也重合上,她就能中20万。 怎么可能? 王小丫深吸一口气,捏着硬币,轻轻刮开最后一行的第一个数字。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一行刮完了。 硬币从指尖掉落,在桌子上滚动几圈,顺着桌沿掉了下去,落在小超市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王小丫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着拿起刮刮乐,对着阳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她的面庞因长时间休息不好显得苍白衰老,眼中布满红血丝,肤色暗沉,整个人透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暮气。 此时她五官抖动,因过大的刺激和惊喜而显出几分扭曲。 “中了……真的中了……二十万啊。” 泪水控制不住地自眼角滑落,王小丫郑重地收好刮刮乐,抬手使劲抹掉眼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被生活压弯的脊背缓缓挺直,王小丫昂首挺胸走向卧室。 她把江望丰的衣服翻出来,随意塞进黑色袋子里,拖到了小超市的门口。 二十万,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个小数目。 可对她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底气。 王小丫深吸一口气,打开锁头,抬起卷帘门。 生锈的卷帘门发出刺耳的响动,惊醒了睡在门口的江望丰。 江望丰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拎着酒瓶子挥舞,“臭婊子,你可算开门了!” 王小丫把装着江望丰衣服的黑色袋子踢出去,冷着脸拿起一旁的大扫帚,冲着江望丰就抽了过去。 “江望丰!这超市我就是不开了,也要跟你把这个婚离了!” 大清早的泽县,热闹非凡。 h市。 看过日出,一行人开始下山。 下山路上,江浸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陆清眠背着了,他抢过大黑伞,先一步往下跑。 他的脚踝还有点疼,一开始走得不算顺畅,可习惯后慢慢就感觉不到疼了,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 总不能因为一时的疼痛就不跑了吧。 第82节 山路上的台阶满是岁月的痕迹,江浸月跑得衣摆翻飞,一边跑一边数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陆清眠个高腿长,很快赶上了江浸月。 他没有阻止江浸月奔跑,反而抓住江浸月的手,带着江浸月更快地跑了起来。 风被两个人甩在身后。 露营社的小伙伴们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跑起来的两人。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赛跑是吧?我来了!” 一行人竟争先恐后地奔跑起来。 他们上山前满是对日出的期待,下山时也不显空虚无聊。 山路越走越顺,生活也是。 第49章 人见人爱的小猫咪 下山后他们又在露营区待了一天, 玩了些纸牌游戏,聊了聊天,没有特意规划什么活动。 第二天一早, 一行人早早起来收拾东西,拆帐篷, 把生活垃圾整理好扔掉,准备离开露营区, 结束这次为期5天的露营活动。 临走前, 老板奶奶来送行, 送给江浸月和陆清眠一瓶颜色清亮的梅子酒。 梅子酒是老板奶奶自己泡的,每一颗梅子都是精心挑选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 浸泡在清亮的酒液里,看着格外漂亮, 还未打开瓶盖就能隐隐闻到一股清新的酒香味。 老板奶奶似乎有话要说, 陆清眠让江浸月先去拿包,江浸月走后,老板奶奶看着陆清眠,笑着说:“你们都是好孩子, 小江心事重,你也没比小江好到哪里去,生活还长着呢,多笑笑,以后有时间再来玩。” 话落,老板奶奶又指了指那瓶梅子酒:“这酒虽然清甜, 但是度数不低,别一次喝太多。” 陆清眠猜到老板奶奶会夸江浸月, 却没想到老板奶奶也会说他是好孩子。 他神情微怔,捧着怀里的梅子酒,突然有些词穷。 老板奶奶拍了拍陆清眠的肩膀,转身走了。 离开露营区的车程有点堵,江浸月依旧坐在最里面被陆清眠挡着,他抱着梅子酒左看右看,有些嘴馋,便凑到陆清眠耳边悄悄说: “陆清眠,等我不是吸血鬼了,我们一起喝这个庆祝吧?” 陆清眠也凑近一些,一旁的陈可爱忍不住竖起耳朵,肩膀微微歪过来一些偷听。 “光想着喝酒,不想想你今天吃什么饭?” “吃饭?”江浸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白皙的面颊立刻泛起粉红。 他已经喝过陆清眠的血了,现在的吃饭对他来说有两种选择: 咬陆清眠喝血、吸陆清眠精气。 哪一种听着都无法让人淡定。 江浸月垂眸,看着怀里酒瓶里随着车子颠簸而微微晃荡的清澈酒液,数着里面起伏的梅子,小声说: “陆清眠!你不可以总是逗我!” “为什么?”陆清眠抬起手臂,搭在江浸月的肩膀上,姿态亲密。 一次露营活动,让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他们的相处模式看似没什么变化,可亲密的小动作却越来越多,江浸月有点招架不住。 不算宽敞的三人后座,陈可爱和陆清眠、江浸月中间竟还空出了半个人的位置,可见陆清眠和江浸月两个人黏得有多紧。 “因为你是食物!我是吃食物的人!”江浸月越说越自信,挺起胸膛,脑袋里浮现出动物世界节目的旁白,补充道:“我可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江浸月这几天胖了一点点,脸颊显得更莹润细腻,雪白的发色和睫毛让整个人看起来软糯乖巧,挺着胸膛说自己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时可爱得让人想笑。 陆清眠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下压的唇角却忍不住牵起一点。 “食物是要花钱买的。”陆清眠拿走江浸月怀里的酒瓶放在一旁,一双眸子很沉很深地看着他,“江浸月,快好起来吧。” 江浸月是很期待自己好起来的,可被陆清眠这样的眼神看着,江浸月如小动物般的直觉浮现,下意识觉得好起来以后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悄悄往车窗边挤了挤,却没办法拉开和陆清眠之间的距离。 陆清眠似乎觉得车内闷热,扯了扯衣领,拉链滑下去一点,露出修长的脖颈。 血液的腥甜味变得更加明显,江浸月耸了耸鼻尖,立刻低下头,藏起闪烁着红光的眸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勾住陆清眠的指尖,轻轻扯了扯,有点求饶的意思。 “怎么?”陆清眠侧眸,装作不懂。 江浸月一点点靠过来,脑袋搭上陆清眠的肩膀 ,手指抬起来捏住陆清眠领口的拉锁,把拉链一路拉到最上面,“食物大人,你赢了。” 顶着江浸月男朋友身份的陆清眠,越来越幼稚了。 国庆假期倒数的第二天,路上依旧很堵,等他们回到h大门口,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坐了一路车众人都有些疲惫,下车后各自拿好行李纷纷道别,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岑英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一旁,拿出相机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先别走,来拍个大合照吧!” “大合照!”江浸月第一个抬头,他对大合照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 “对啊,拍张合照留个纪念!”岑英杰听到江浸月的声音,先冲他招了招手。 他虽没多说,但特意将拍照的地点选在校门下方能够遮挡阳光的地方。 江浸月不似军训时拍第一张大合照时的害怕和紧张,他拉着陆清眠走过去,站在了最边缘。 这一行人,除了江浸月和陆清眠是大一的,剩下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各个看着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 江浸月虽从未表明过他患有碰触ptsd,但大家都有些察觉,相处时也会注意。 如今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和江浸月也成了朋友,见江浸月站在最边上,也不多说,纷纷换位置,把陆清眠和江浸月包在了最中间。 陈可爱特意站在江浸月的另一边,已经比出了一个剪刀手做好了准备。 “往中间挤一挤!把一边的校牌也拍进去!”岑英杰摆好相机,设置延时拍摄。 江浸月站在中间有些局促,他看向副社长田修荀,“我还是站在边上吧?” 按理说他和陆清眠都不算是露营社的人,站在中间感觉不太好。 田修荀无所谓地摆摆手:“小孩站中间!你们都是大一的,站中间没问题!” “小孩?”被说小孩的江浸月一脸茫然。 “……”同样被说小孩的陆清眠脸色黑了黑。 “快准备好!”岑英杰大喊一声,跑了过来。 他窜到田修荀身旁,手臂一抬就揽住了田修荀的肩膀,田修荀顺势揽住身旁的陆清眠,陈可爱也和另一边的郑月手臂搭着肩膀,大家亲亲密密地往中间挤了挤。 陆清眠揽着江浸月,江浸月看了眼陆清眠另一边肩膀上搭着田修荀的手臂,又看向身旁的陈可爱。 陈可爱清楚江浸月的情况,并没有抬手揽过来。 众人已经比好了剪刀手,露出笑容。 岑英杰大喊:“来,茄子!” 在“茄子”声里,江浸月抬起手臂,主动揽住了陈可爱的肩膀,翘起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h大建校时间悠久,校门虽不够奢华,却满是岁月的痕迹,夕阳落在金属校牌上,氤氲出一片暖光。 江浸月努力微笑着,哪怕幻象到来,他的眼前正不断被黑暗侵袭。 “都是假的。”江浸月轻声呢喃,他收紧揽着陈可爱的手臂,听着耳边朋友们的笑闹声,在快门声结束后抬起头,看向了漫天霞光。 陈可爱万万没想到江浸月会主动揽住他,拍完照,他立刻仔细观察江浸月的神情,问道:“月月,你还好吗?” 江浸月的红眸映着天空中悠闲飘过的云朵,失焦的眸子慢慢重新聚拢,他的视线落回陈可爱身上,摇了摇头:“我没事的,放心!” 陈可爱愣了下,他意识到江浸月在极短的时间里摆脱了幻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了看江浸月,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但坚定地站在江浸月身后的陆清眠,发自内心地为江浸月高兴。 “月月,你是不是快好了?” 江浸月用力点头:“嗯!我快好了,很快很快了!” 拍完合照,岑英杰把合照分别发给众人,拎起行李和朋友们道别。 陆清眠、江浸月和陈可爱一起往莱茵小区走,一路上氛围轻松,还时不时聊一些露营时的趣事。 电梯到达9楼,陈可爱先下楼,临走前他颇为感慨地看了眼陆清眠和江浸月,“时间真是神奇,露营前你们还只是暧昧,露营后你们就已经恋爱了。” 江浸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陆清眠则直接按了关门键。 陆清眠先和江浸月一起回到1203,帮他放好东西才走,临走前特意深深地看了江浸月一眼,说:“晚点我来喂你吃饭。” 江浸月手里的衣服瞬间掉在地上,他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温度很高,他一定脸红了! 距离特立独行的吸血鬼玛丽苏事件结束还有将近20天,这20天他难道天天都要让陆清眠喂饭? 江浸月腿一软,坐在了沙发上,只觉得时间怎么过得如此缓慢! 晚上,陆清眠收拾得一身清爽,来到了江浸月家。 “久等了,饿很久了吧?”陆清眠淡淡地说,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似乎一会要做那种事情的不是他。 虽然已经吃过好多次饭了,可江浸月还是无法做到冷静面对,他轻轻转头,背对着陆清眠。 陆清眠拆开一包新的湿巾,突然问:“你喜欢什么口味?” 江浸月疑惑:“什么口味?” 陆清眠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瓶子,“橘子味还是草莓味?” 那两个小瓶子包裹着花里胡哨的外皮,上面写的全是英文,江浸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念道:“lubricants?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单词对他来说是个生僻词,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搜索。 陆清眠则拿着两个小瓶子先走进卧室,把两个小瓶子扔到床上了。 他出来后,看到江浸月拿着手机,整个人僵在那里。 “搜完了?什么意思?”陆清眠问。 江浸月嘴唇动了动,那三个字含在唇齿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第83节 lubricants是润滑液的意思。 “怎、怎么突然需要这个?”江浸月声如蚊蝇,若不是陆清眠低头靠过来,几乎听不见。 听到江浸月的问题,陆清眠勾唇,表情有些坏。 在没确定关系前,陆清眠还披着高深莫测、冷静克制的皮,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陆清眠身上的伪装正以极快的速度剥落,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越发肆无忌惮地逗弄江浸月。 “江浸月,你没发现你吃得越来越多了吗?” 一开始江浸月吸收精气,只需要陆清眠弄一次就够了,后来变成了两次,等江浸月尝过鲜血的味道后,只靠吸收精气,可能三次都不够。 “太久了,很干,会疼。”陆清眠淡淡地说。 这几个字眼蹦入江浸月的耳朵,像一声声大鼓,震得他头晕。 “对、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双手手指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细白的指尖都变得粉红。 陆清眠坐在江浸月身旁,被江浸月的神情勾得心底痒痒的,忍不住抓住江浸月的手腕,将他带进卧室。 “为什么道歉?因为你很能吃吗?放心,就是十次我也喂得起,就怕你吃不动!”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江浸月爬上床,背对着门口,乖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想了想,问道:“需要我听歌吗?” “不用,”身后传来衣物撩拨的声音,紧接着空气里传来了淡淡的草莓香,陆清眠靠上江浸月的后背,仰头枕着江浸月的肩膀,声音低了几分,“我唱歌给你听,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江浸月抱着膝盖的手放下,顺着床单摸索,想去勾陆清眠的手指。 陆清眠干脆把另一个未开封的小瓶子推过来,“帮我打开。” 冰凉的瓶身碰到指尖,江浸月的身体都抖了一下,他捏起瓶子,也不敢仔细看上面的英文,拆开包装拧开瓶盖又递了过去。 空气中的草莓香气掺杂进了淡淡的橘子甜味,可能因为这次用了小瓶子里的东西的原因,隐秘的声音大了许多,一声声往江浸月的耳朵里钻。 突然,陆清眠低低哼唱起了一首英文歌,他的呼吸有些沉,哼歌时声音格外喑哑,偶尔会有些断断续续,却让江浸月的心跳越来越快,一颗心几乎要冲出胸膛。 比草莓和橘子更霸道的香甜气息闯入鼻间,江浸月明明想控制一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急切,可他今天确实很饿了,忍不住张唇,大口吸气。 吸气的声音被陆清眠听到了,暧昧的歌声里掺进了一丝笑意。 这一夜,江浸月不记得自己吃了多久,只知道后来他肚子吃得圆滚滚的,饱得不能再饱,而陆清眠带来的两个小瓶子都空了,被扔进了江浸月家里的垃圾桶。 国庆假结束,大学城恢复了热闹。 江浸月不肯让陆清眠再陪他上课,每天自己撑着大黑伞上课下课,偶尔还会和同班同学说笑几句,虽然进度缓慢,但也在慢慢适应着大学生活。 很快,到了特立独行的吸血鬼玛丽苏事件的最后一天。 这些天,江浸月保持着每晚让陆清眠喂饭的频率,一直都没有咬陆清眠,喝他的血。 为了庆祝他即将变回人类,江浸月决定今晚和陆清眠一起吃顿浪漫的晚餐,再把老奶奶送的梅子酒喝掉。 下午下课,江浸月没有等人都走光了才出去,而是跟在同学们身后往外走,偶尔会被打闹追赶的同学撞到肩膀,可江浸月除了扶住墙缓了一会儿外,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有人知道他刚经历了短暂的幻象,又从幻象里摆脱出来。 回到莱茵小区,江浸月拿上梅子酒去陆清眠家。 陆清眠家是指纹锁,里面已经录入了江浸月的指纹。 打开门,陆清眠正在收拾桌子。 晚饭是陆清眠从一家知名餐厅订的,刚刚送到,还热气腾腾的,不是西餐,而是来自各个省份的特色菜。 江浸月把梅子酒放进冰桶里,坐到餐桌边。 “要不要等过了0点再吃?”陆清眠问。 现在吃,江浸月还是吸血鬼,吃不出什么味道。 江浸月摇头,为两个人摆好酒杯,“现在吃吧,以后也感受不到这种吃不出味道的感觉,也算是一种纪念嘛。” 对于江浸月奇怪的纪念方式,陆清眠并未扫兴。 吃饭时两人没喝多少酒,虽然梅子酒的味道在此时对江浸月来说很清淡,但光是闻着梅子酒的清香味就觉得很上瘾。 吃过饭,他抱着酒瓶和陆清眠一起躺进了浴室的红黑色棺材里。 这是陆清眠家的浴缸变的,自从变成棺材后江浸月还没好好躺过呢,他猜测等吸血鬼事件结束,这个棺材也会重新变回浴缸,便想跟陆清眠过来体验一下。 陆清眠拿着手机先躺进去,然后接住了躺进他怀里的江浸月。 棺材很大,里面很柔软舒适,两个人半靠着棺材壁一起玩手机游戏。 依旧是节奏大师,如今陆清眠是江浸月的男朋友了,江浸月也敢肆无忌惮地让陆清眠帮他通关自己过不去的歌曲了。 看着陆清眠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点击着屏幕上的方块,江浸月忍不住一连声地夸赞:“陆清眠,你好厉害!你好棒!你太厉害啦!哇!” 伴随着江浸月的夸奖,陆清眠越按越快,每首歌都会拿最高分打破纪录。 一直玩到手机没电,陆清眠才放下手机,他低头看江浸月捧着酒瓶时不时嘬一口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很喜欢玩游戏吗?” 江浸月点头:“喜欢!” “那……我上次带你一起玩的那种游戏呢?你喜欢吗?”陆清眠指的是那款打怪建家的血腥暴力游戏。 江浸月认真想了想,依旧回答:“喜欢的!” “你不觉得很血腥很吓人吗?”陆清眠继续问。 江浸月回头,带着淡淡梅子酒香气的呼吸喷洒在陆清眠的脸上。 “是有一点吓人,但是你会陪着我玩嘛!而且那款游戏做得好真实,无论是怪物喷血的方式、还是内脏破碎的样子,都跟真的一样!” 陆清眠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那是我做的游戏。” 江浸月瞪大眼睛,想到陆清眠家里那堆仿真人体标本,“怪不得!” 原来陆清眠是用那些东西来研究的! “陆清眠!你真的太厉害了!比我以为的还要厉害好几倍!” “不对……”梅子酒快被江浸月喝光了,他的头有点晕晕的,他伸出手,比出三根手指,想了想,放下酒瓶,两只手一起伸开,“是厉害好多好多好多倍!” 被江浸月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陆清眠的心口温暖无比,他指尖勾缠着江浸月颈边的发尾把玩,声音轻了几分:“但那些游戏无法在国内上架,只能上国外的平台。” 江浸月对游戏的事情不太懂,他只知道陆清眠很棒、陆清眠很厉害,陆清眠是最好的! 所以他又开始一连串地夸奖陆清眠,把那些不喜欢陆清眠游戏的人都骂了一顿,偏心偏得没边了。 “对我来说不够。”陆清眠没说他那款游戏在国外拿过几个奖,作为独立游戏制作人,他的成就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可他的野心不只是在国外拿奖。 “我想做出一款在国内也能上架的好游戏。”陆清眠的声音轻了许多,似乎不打算让江浸月听见。 可江浸月就在他怀里,离得很近,虽然整个人醉醺醺的,还是听清了。 “我支持你!永远永远永远……支持你!陆清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江浸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个“永远”,他只是怕陆清眠无法接收到他的决心,便撑着陆清眠的肩膀,凑近陆清眠的耳朵,认真又仔细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本该是没有未来的人。”陆清眠薄唇微动,这回彻底没有发出声音。 他收紧怀抱,将这只醉醺醺的小吸血鬼锁在怀中。 表针一圈圈转动着,眼看着就要到午夜12点了。 陆清眠的手指缓缓爬上江浸月的唇,指尖压上软糯的唇瓣,轻轻用力,看着殷红的唇瓣在他的指尖变换形状,微张的唇中一对小尖牙若隐若现。 “快到12点了,要不要在最后时刻……咬我一口?”陆清眠问,声音无限缱绻。 若是江浸月头脑清醒,他一定会拒绝,可他此时喝醉了,本就一直在嗅着陆清眠血液的香甜味,又被陆清眠这么直白地引诱,眸底的花纹立刻绽放。 盘踞在陆清眠家屋顶的荆棘蔷薇攀爬下来,将黑红色的大棺材编织进一个巨大的花笼里。 江浸月撑着陆清眠的肩膀,跪坐起来,手指扯乱了陆清眠的领口,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陆清眠的颈项。 他舔了舔自己尖尖的小牙,喃喃自语:“我就咬一口,轻轻的咬一口……不会喝很多的……” 挺起的肩背慢慢压低,江浸月伏低身体,又趴回陆清眠身上,鼻尖贴上温热的颈项,他像小动物似的来回嗅闻,找了个最满意的位置,缓缓张唇,将小尖牙压了上去。 尖牙上似乎带有某种毒素,皮肤被刺破,涓涓鲜血流入江浸月口中,陆清眠非但没感受到疼痛,反而从伤口处开始体会到了一种极致到令人恐怖的欢愉。 他一手握紧棺材边缘,手背用力到泛起青筋,另一只手掌控住江浸月的后腰,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反手把江浸月压在身下。 江浸月虽然喝醉了,可不伤害陆清眠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他只浅浅喝了几口,就舔好了陆清眠的伤口。 看着已经完好无损的皮肤,江浸月将脸颊贴上去,声音小小闷闷的,“陆清眠,谢谢你。” 陆清眠仰起头,喉结微微滚动,身体仍沉浸在欢愉的尾巴里。 指针缓缓走过12点,江浸月雪白的发丝和睫毛变回黑色,眼底的花纹消失,眼珠的红如烟尘般消散。 过于苍白的皮肤恢复血色,江浸月却仍醉晕晕的。 棺材变回浴缸,无数荆棘蔷薇消失,江浸月想坐起来,又因为浴缸太滑,重新倒回陆清眠身上。 靠在棺材边的酒瓶也慢慢滑倒,里面仅剩的一些酒液全都洒了出来,浸湿了两个人的衣摆。 江浸月感受到冰凉的酒液,神情迷离地伸出手,摸到了湿透的衣摆。 他的指尖顺着自己的衣摆摸到了陆清眠的衣摆,不知怎么探入了衣摆之下,碰到了陆清眠形状美好的腹肌。 欢愉的尾巴还未消散,江浸月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肌肉颤了颤。 他茫然抬头,凑近陆清眠,眯着清澈的黑眸去看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你怎么了?”江浸月开口,声音软腻一片。 “你做的好事。”陆清眠轻叹一声,自知不能跟酒鬼争论。 他揽起江浸月,想把江浸月抱出浴缸。 偏偏江浸月不听话,动来动去,一双腿来回乱踢,让陆清眠撑着浴缸底的手臂一滑,两个人又摔了回去。 他怕江浸月受伤,长手长腿全都护着江浸月,自己的后脑勺重重撞到浴缸底,发出“咣”的一声。 陆清眠确信他在那一刻眼前闪烁起了亮光。 他撑着浴缸重新坐起来,江浸月一脸茫然地跪坐在他身上,膝盖动了动,压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陆清眠身体猛地僵硬,“江浸月,别乱动!”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陆清眠,浴缸里好像有石头。” 陆清眠呼吸放轻,想把江浸月扯过来:“我知道,你先别动!” 第84节 江浸月歪了下头,天真地说:“好硌人,我把石头扔了吧?” 说着,江浸月用力抓了下去。 陆清眠闷哼一声,疼得脸色铁青。 他猛地起身把江浸月压在浴缸底,再也维持不住什么克制、冷静、淡漠,恶狠狠地说: “江浸月!我他妈不忍了!我现在就草-死你!听见了吗?老子现在就要草-死你!” 江浸月明明醉醺醺的,偏偏把陆清眠的这句话听清楚了。 污秽的字眼一个个砸进耳朵里,江浸月摸了摸怦怦乱跳的心口,下意识想看看钟表。 “别……”他刚刚从吸血鬼变回人类,别这么快就—— 金手指不给江浸月多余的思考时间,欢快地在江浸月的脑袋里说话: “恭喜宿主完美体验特立独行的吸血鬼玛丽苏事件!宿主好棒!再次无缝衔接!此次抽取的玛丽苏事件是——” 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故意拉长音调,尽职尽责地用自己的金属音营造令人期待的氛围。 “人见人爱的小猫咪!” 话音刚落,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就在江浸月的头顶长了出来。 猫耳朵黑橘白三色掺杂,耳朵尖两缕聪明毛长长的。 江浸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多出来的猫耳朵,又动了动屁股。 陆清眠察觉到江浸月坐在他身上的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微微皱眉伸手,从江浸月的裤子里掏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猫?”陆清眠有些惊讶。 比起天使、人鱼、吸血鬼,只是长出猫耳朵和猫尾巴着实算不上令人震惊了。 江浸月抖了抖猫耳朵,鼻尖嗅了嗅,突然扑到陆清眠的肩头。 陆清眠这才注意到江浸月的眼睛也变了,变成了黄玉一般的色泽。 江浸月手指扯着陆清眠的衣襟,鼻尖顺着颈项往下嗅闻,一路就要闻到不可说的地方,被陆清眠眼疾手快地掐住下巴。 黄澄澄的眸子眨了眨,江浸月歪头,用脸颊眷恋地蹭了蹭陆清眠的指尖,单纯又天真地问: “陆清眠,你身上怎么会有发-情的味道?” 陆清眠的心脏一紧,酒精让江浸月变得格外大胆。 他甩了甩猫尾巴,扯开陆清眠掐着他下巴的手,低头仔细嗅了嗅自己,神情疑惑: “好像闻错了。” 猫尾巴缠上陆清眠的腿,猫耳朵抖来抖去,江浸月趴回陆清眠耳边,声音轻轻,“原来是我发-情了。” 第50章 四十万分之一 “发-情?”陆清眠的视线忍不住看向江浸月头顶抖来抖去的猫耳朵, 指尖动了动,很想上手捏捏看。 江浸月的鼻尖轻轻蹭到陆清眠的脖颈,梅子酒的后劲很大, 在金手指刚说话的时候,江浸月还能分出一点注意力听听, 可听完不等他思考,大脑已经重新变得混沌。 “你没有发-情期嘛?”江浸月仔细闻着陆清眠身上的味道, 在长出猫耳朵、猫尾巴后, 他多了很多属于猫咪的动物本能。 陆清眠终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江浸月的猫耳朵, 入手的耳朵尖毛绒柔软,他捏得小心翼翼,生怕捏疼了江浸月。 江浸月歪着头, 被捏那边的耳朵不断抖动,连眼睛都眯起来一只, “好痒!” “人类没有发-情期。”陆清眠还不忘回答江浸月的问题, 也不在乎江浸月这只醉酒猫咪能不能听明白。 江浸月不耐烦地拍开陆清眠的手,又去嗅闻陆清眠的味道,微凉的鼻尖从陆清眠颈侧的皮肤蹭到陆清眠的喉结,轻微的碰触却带给陆清眠不容忽视的麻痒, 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吸引了江浸月的注意力,黄玉般灵动的眸子跟着上下移动。 此时陆清眠的喉结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玩的小球,他微微张唇,下意识咬了上去。 “江浸月!”陆清眠双手猛地掐住江浸月的腰,硬生生把江浸月给拔开了。 “喵?”江浸月喵呜了一声, 整个人被陆清眠掐着腰举高了,双手自然垂下, 茫然地看着陆清眠。 陆清眠深吸一口气,干脆抱起江浸月离开浴室,将他放在了外面的大床垫上。 江浸月明明喝多了,可动作却依旧灵活,不知是不是与他现在半人半猫的状态有关。 陆清眠把他仰躺着放在床上,刚松手江浸月就已经利落翻身,四肢跪在床上,尾巴在身后用力甩了两下,表明现在心情不太好。 他看准陆清眠的位置,跳起来就往上扑,想重新扑回陆清眠怀里,结果却扑出了床垫,膝盖重重跪在地板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陆清眠都没来得及阻止。 江浸月痛得抱住膝盖,蜷缩在了地板上,尾巴也一动不动地搭在身后,猫耳朵紧紧贴着脑袋,显然疼坏了。 这么疼却一声不吭,像极了很会忍耐疼痛的猫咪。 陆清眠立刻走过去把江浸月重新抱进怀里,带着他一起坐在床垫上,挽起江浸月的裤腿查看膝盖上的青紫。 他现在确信江浸月是喝多了,不然也不会扑得那么歪。 江浸月抿紧唇,双手搭在陆清眠的手臂上,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膝盖,仿佛上面的青紫会咬人。 陆清眠像安抚小猫咪一样捏了捏江浸月的后颈,“喝多了这么不老实?” 江浸月扭了一下,没躲开,被捏着捏着就眯起了眼睛,脑袋一歪靠在陆清眠的肩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陆清眠探手从一旁的小包里翻出化瘀的喷雾,喷在江浸月的膝盖上。 这喷雾是陆清眠专门为江浸月准备的,江浸月皮肤很嫩,总是莫名其妙的磕碰青紫,经常需要用到。 只是此时,这喷雾浓郁的中药味对于变成半人半猫的江浸月来说实在过于刺激难闻。 他侧过身把脸颊努力往陆清眠怀里藏,双腿也不老实地蹬了几下,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陆清眠,我不想闻那个……” 陆清眠在江浸月的膝盖上挥了挥手,加速空气流动,让喷雾快点干,味道散得快一点。 “等一下就好了。” 江浸月没再说话,只是贴着陆清眠的胸口轻轻呼吸,垂在身后的猫尾巴慢慢开始移动,尾巴尖尖左右摆动。 “陆清眠,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陆清眠听了,突然起了好奇心,抬起手腕闻了闻自己,“是吗?我怎么闻不到?” 不想这一句话似乎戳到了江浸月现在的逆鳞,本来安逸摇摆的猫尾巴用力拍打起床垫,耷拉下来的猫耳朵猛地立了起来,江浸月双手用力搂住陆清眠的脖颈向下压,特别严肃地说:“你怎么可以闻不到呢!” 陆清眠火上浇油:“大概因为你不够努力?” 江浸月眉头微皱,眼帘垂下,像是在仔细思索。 但其实他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想不出什么东西。 他只是遵循猫科动物的本能,突然仰起头凑到陆清眠的下巴咬了一口。 咬完下巴,江浸月迅速转移阵地,又去咬陆清眠的喉结。 他咬得轻重不同,很快在陆清眠的颈侧留下几处深浅不一的牙印。 陆清眠起初还算镇定,手臂搭在江浸月的腰间,任由江浸月咬来咬去,可江浸月越咬越过火,指尖扯着陆清眠的领口往下拽,企图在衣服下面也咬出痕迹。 直到领口绷直,再也没办法往里面咬了,江浸月才叹息着松手,放开了被他扯变形的领口。 “好了,”陆清眠动了动腿,想把江浸月从身上放下去,“别闹了,睡觉吧。” 江浸月却像听不见,眼睫抬起,视线认真地在陆清眠的脸上巡视,像在思考着什么。 那视线从陆清眠的脸一路往下看,缓缓落在了陆清眠的胸口。 陆清眠喜欢穿宽松休闲的衣服,不脱衣服很少能看出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 此时陆清眠的领口乱糟糟的,颈侧、锁骨遍布齿痕,在灯光下,隐约还能看到反着光的水痕。 江浸月看着陆清眠的胸口,缓缓将手搭了上去。 他能感受到掌心下属于陆清眠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急促又有力,一点不似陆清眠面上的平静。 江浸月翘起嘴角,心中有些小得意。 “真好。”无法保持平静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慢慢倾身,腰肢下压,猫尾巴高高翘了起来。 陆清眠不知道江浸月要做什么,只是垂眸看着。 江浸月鼻尖隐隐碰到了陆清眠的衣襟,他缓缓张唇,抬眸飞快看了陆清眠一眼,然后突然用力咬了下去。 他本来只是想隔着衣服在陆清眠的心脏处留下自己的印记,却忘了心脏处的胸膛还有另一个东西存在,江浸月这一口正好用力咬了上去,疼得陆清眠瞬间屈起长腿,把江浸月夹在膝盖与胸膛之间。 江浸月的唇齿间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抿了抿唇,肩膀立刻被陆清眠推开了。 “江浸月!”陆清眠低吼一声,面色少见露出些许羞窘,偏偏他又不能拿江浸月怎么办。 江浸月茫然地眨眨眼睛,他被推到了一旁的床垫上,双腿叉开跪坐着,猫尾巴翘起来勾成一个小问号,因为尾巴露在外面,裤腰被迫卡在尾巴下面,露出了半边饱满白腻的地方。 陆清眠瞥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他扯过被子往江浸月头上盖。 “睡觉!立刻睡觉!” 后半夜正是猫科动物最活跃的时候,就算喝醉了,江浸月也睡不着! 他刚在陆清眠身上盖了无数印子,正开心着,怎么舍得现在睡觉。 江浸月灵巧地从被子里面钻出来,眼珠一转,又扑向了陆清眠。 陆清眠胸口处的某处还在泛着奇怪的疼,那疼渐渐变成了一种无法忽视的痒。 他见到江浸月再次扑过来,下意识要躲,身体刚动一点,又强迫自己停在了原地。 江浸月喝多了,这次又扑歪了,还是被陆清眠伸手捞回去的。 陆清眠把江浸月锁在怀里,干脆抬手在江浸月露出半边的白腻上用力拍了一下。 清脆的拍打声响起,江浸月微微瞪大眼眸,似乎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忍不住抬眼去看陆清眠。 那眼神太过清澈,明明是江浸月先撩拨的,现在确像陆清眠才是坏人。 陆清眠干脆捂住了江浸月的眼睛,声音低了好几分:“江浸月,别看了,睡吧,一切等睡醒再说。” 江浸月安静了下来。 第85节 陆清眠以为今夜终于能睡觉了,却不想江浸月突然双腿并紧,两只手轻轻搭上陆清眠的手臂,红润的唇微张,小声说: “可是……陆清眠,我发-情了,好难受。” 摒弃了属于人类的扭捏晦涩,半人半猫的江浸月直白地将自己的需求和感受说了出来。 江浸月感觉到陆清眠捂着他眼睛的手抖了一下。 “明明说好了,等你彻底痊愈。”陆清眠的声音带上些许无奈。 江浸月醉醺醺的大脑还记着这个约定,他咬了咬唇,“可是,我真的好难受。” 陆清眠的手离开了江浸月的眼睛。 江浸月终于重新看到了陆清眠的脸,那张脸帅气俊美,黑眸却隐藏着无数风暴。 “你想要我怎么做?”陆清眠低声问。 江浸月将手轻轻搭在陆清眠的手腕上,他躺在属于陆清眠的床垫上,漂亮的身体放松,“帮帮我,好吗?” 陆清眠的呼吸变得不再平稳。 他深深地看着江浸月,终于下定决心,缓缓伸出手,指尖搭上江浸月的裤腰缓缓往下扯。 裤腰上的松紧带一点点蹭过漂亮的胯骨,即将继续往下时,一声空气爆炸般的响声传来。 “嘭!” 陆清眠手指勾着的裤腰突然消失,眼前一阵橘黄色的暖光闪过,江浸月的身体不断缩小,等光芒彻底消散,床垫上哪里还有江浸月的人影? 只见床垫中央,一只摊开肚皮的黑白橘三色长毛猫咪仰躺在床垫上,猫眼缓缓闭上,小胸脯上下起伏,尾巴晃动的幅度逐渐变小,彻底睡着了。 陆清眠的手指还悬浮在猫咪上方。 他垂眸看着沉沉睡着的小猫咪,手慢慢用力握拳,手背青筋浮现。 陆清眠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里挤压出来:“江浸月!” 彻底变成猫咪的江浸月似乎累极了,也不说什么发-情和难受了,睡得很熟很沉。 陆清眠不忍心叫醒这只熟睡的小猫咪,只能冷着脸去浴室冲冷水。 洗完澡后,陆清眠带着一身凉气躺回床垫,一旁摊开肚皮睡着的小猫咪耸了耸小鼻子,胡须跟着抖了抖,猫爪一扬,转身窝进陆清眠怀中。 陆清眠高高抬手,最终轻轻落下,把不过他手臂长短的猫咪搂进怀中,贴着自己的胸口抱紧。 一人一猫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睡着。 这一觉江浸月睡得又沉又熟,等他睁眼的时候阳光已经晒到了床垫上。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就看到了陆清眠巨大的脸。 “喵?”怎么回事?陆清眠怎么变这么大了? 江浸月疑惑,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发出了一声猫叫。 他猛地坐起来,“喵?喵喵喵喵喵?”我怎么好像在猫叫?发生什么了? 陆清眠撑着手臂躺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江浸月睁开眼睛,一只猫咪非常人性化地坐了起来,没有说话。 江浸月眨了眨眼睛,抬起猫爪拍了拍自己宿醉后的脑袋,猛地想起了昨夜金手指出现后说过的话。 “喵喵喵?”人见人爱的小猫咪? 他是又无缝衔接了一个玛丽苏事件吗! 那一瓶梅子酒几乎都进了江浸月的肚子,他对昨夜的记忆十分模糊,此时见陆清眠好整以暇地侧躺在一旁,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会变成猫的事,表现得比他本人还镇定许多。 见陆清眠这么镇定,江浸月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有些苦恼,这次的玛丽苏事件是变成猫,难道他之后的一个月都只能用猫的形态生活吗?那他怎么上学? 江浸月想到难处,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正拿着手机,似乎在搜索什么。 不一会儿,陆清眠看着手机低声念道: “三花猫,猫界公认美女,只有四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出现公猫……” 念到这里,陆清眠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抬眸扫了眼还呆呆坐在旁边的江浸月,这才继续念了下去: “因公三花猫格外稀少,被当成了幸运的象征,也成了招财猫的原形。” 放下手机,陆清眠在江浸月呆呆的视线里伸出手。 江浸月傻乎乎地看着陆清眠逐渐伸过来的大手,歪了下猫头,“喵?” 陆清眠要干什么? 下一秒,江浸月被陆清眠抱进怀里,他还下意识低头蹭了蹭陆清眠的胸口,却不想陆清眠突然拎起了他的大尾巴。 在大尾巴下面,两颗毛茸茸的蛋蛋挂在上面,不同于江浸月黑白橘的花色,这两颗毛蛋蛋是纯白色的。 江浸月显然还没习惯自己是只猫的事,也没意识到他现在没穿衣服,尾巴掀开,一切一览无余。 陆清眠看见毛蛋蛋,确定江浸月还是小公猫,没变性别。 随后他指尖泛痒,忍不住抬手,拇指和食指合并,轻轻捏了下去。 人生第一次,江浸月被捏了那里,带来的刺激是无与伦比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只听安静的室内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紧接着陆清眠的手背就多了三道抓痕。 “喵!!!!” 早上,陆清眠走出莱茵小区。 h市的10月末已经无限接近冬季,他穿上了稍厚的外套,衣襟奇怪地鼓起来一块,正罕见的一个人走向学校。 他走到马路边,看了眼红绿灯,等在了斑马线后面。 这时,一颗猫猫头从他的外套领口钻出来,看向了马路对面。 江浸月藏在陆清眠的外套里觉得憋闷,忍不住把脑袋探了出来,刚探出来就看到斑马线对面蹲着一只黑乎乎的小猫。 那小猫瘦巴巴的,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肋骨的线条映在皮毛上,毛色也黯淡发灰,只一双绿色的猫眼显出几分活气。 比小黑猫过于瘦弱的身体更令人惊异的是这只小猫是半透明的,这显然不是一只活着的小猫,而是一只小猫的灵魂。 他忍不住抓了抓陆清眠的胸口,扬起脑袋招呼陆清眠,又抬起猫爪指了指小黑猫的方向示意陆清眠看。 “喵!”看那里! 陆清眠微微颔首,“我看到了,一只黑猫。” 江浸月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陆清眠会像之前看不到黑色蝴蝶一样,也看不到那只小黑猫,却不想这次的玛丽苏事件似乎也影响到了陆清眠,让陆清眠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世界。 早晨的马路川流不息,红绿灯的时间被拉长,在人行道的绿灯马上要亮起前的几秒,一个小男孩飞快跑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冲出马路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到,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摔倒在马路边。 疾驰而过的车辆擦着他的衣服驶过,狂风吹起小男孩的碎发。 小男孩的家长这才追上来,扯起小男孩的手臂,抬脚就冲着小男孩的屁股狠狠踢了好几脚,一边踢一边骂: “还好老天爷长眼,让你摔了一跤,不然你是想死在我眼前吗?我让你乱跑!让你乱跑!踢死你算了!” 江浸月的小猫脸十分严肃,毛嘴边的胡子抖了抖,黄玉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马路对面。 他刚才清楚地看到那个小男孩根本不是莫名其妙摔倒的,是小黑猫换了下位置,主动挡在了小男孩面前,才让小男孩摔在了马路边,没有冲上马路被车撞死,与之相对的则是小黑猫被小男孩踢了出去,小小的身体被车轮碾过,半透明的身体变成了薄薄的纸张一样贴在马路上,又被后面的车纷纷碾了过去。 等车流少了些,纸片一样的小黑猫才重新飘回马路边,身体慢慢恢复成之前的样子,继续蹲在那里,像是在守护着下一个会横冲马路的小孩或者是大人。 江浸月的心脏紧缩,心口弥漫起难言的酸楚。 他不知道已经是魂魄状态的小黑猫被压扁时会不会疼,但看小黑猫熟练的模样,它已经救过不少人。 它为什么这么做?它又是怎么死的? 路过小黑猫,江浸月藏回陆清眠的胸口,并没有打扰小黑猫。 早晨的校园十分热闹,陆清眠沿着楼边走向计算机系上课的教学楼。 他已经帮江浸月请了假,但不放心江浸月自己在家,于是把江浸月带出来一起上课。 陆清眠挑了一处近路,身旁是一排宿舍楼,路过时能听到宿舍楼里十分热闹。 走这条近路的学生很多,在陆清眠前方一段距离,不知哪层楼的缺德学生往下泼了一盆水,水珠飞溅,眼看着就要浇到前面的一个女生身上。 女生没反应过来,刚抬起头往上看,根本来不及躲。 正在这时,一个黑漆漆的塑料袋突然被风吹了过来,恰好飞过女生头顶,帮女生挡了一下,大半盆水泼到塑料袋上,女生只是肩膀落了些水,躲过一劫。 女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头顶,泼水的宿舍早就关上了窗户,她冲着上面骂了几句,这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刚刚飞过女生头顶帮忙挡水的黑色塑料袋落在地上,在微风下缓缓抖动。 可在江浸月和陆清眠眼中,那塑料袋根本不是被风吹起来的。 就在水泼下来的瞬间,一只身体半透明的小白猫灵魂用两只爪子勾着黑色塑料袋从天而降,把黑色塑料袋当滑翔伞一样使用,特意帮女生挡住了那些水。 此时小白猫正不断抖着身上的水珠,带动着勾在爪子上的塑料袋一抖一抖的。 刚才小黑猫做的事情已经让江浸月十分震惊了,此时又看到这只小白猫做的事情,江浸月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他忍不住从陆清眠的外套里钻出来,站在陆清眠的肩膀上。 他发现变成猫之后,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陆清眠微微皱眉,带着江浸月绕过小白猫,继续往教学楼走。 只是刚走出几米,他们就被几只h大知名的猫学长给挡住了路。 不同于之前灵魂状态的小黑猫和小白猫,这几只花色各异的猫咪都是好好活着的,甚至被h大的学生喂得有点肥。 它们挨挨挤挤地堵在陆清眠身前,纷纷放下嘴巴里叼着的石块、野草或是小野花,然后一双双猫眼看向站在陆清眠肩膀上的江浸月。 其中体型最大的猫咪先开口,娇娇地叫了几声。 “喵喵喵喵喵!” 这猫叫听在陆清眠和江浸月耳中,居然诡异地自动翻译成了人话。 这只猫说的是: “这位美女,约吗?” 紧接着其他几只猫咪也纷纷叫唤起来,猫叫都变成了具体的意思。 第86节 “美女,别看它,你看看我呗?我多帅呀!” “咳咳,都给我闪开!美女,跟我约吧?我专一着呢,还是初恋!” 江浸月茫然地眨了眨漂亮的猫眼,尾巴来回甩了甩,不太懂这几只猫咪的意思。 他们是在追求他?可他是公猫呀!才不是什么美女! 陆清眠却黑了脸,他一把将肩头的江浸月抱进怀里,冲着江浸月毛茸茸的小猫嘴就亲了下去,亲完还不忘宣示主权:“这猫有主了!” 几只来告白的猫咪纷纷瞪圆了猫眼,猫头上下晃动,打量着陆清眠,然后交头接耳起来: “我的天呐!遇到变态啦!” “这人类居然猥亵猫!” “太可怕啦!我们一定要救下美女!” 陆清眠:“……” 第51章 大火 几只猫猫说着就向陆清眠围拢过来, 纷纷龇牙咧嘴抖动胡须,厉声喵叫着把陆清眠围在了中间。 那些喵叫听在陆清眠耳中自动被翻译成了人话: “变态!快来和老子殊死搏斗!” “放开我们猫族美女,本大人今天就饶你一命!” “尔等也想霸占我们美女的!” “你是不是不敢看我?” “低头直视我, 崽种!” 大骂陆清眠是崽种的黑白色奶牛猫用一只爪子勾住了陆清眠的裤腿,仰起头叫唤得最凶, 但它体型却是这几只猫里面最小的。 陆清眠咬紧牙关,额角青筋直跳, 他低头, 与奶牛猫的猫眼对视, 在奶牛猫的注视中,缓缓转头,张大嘴, 直接把江浸月的小猫嘴给咬进了嘴巴里。 江浸月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嘴巴上的绒毛就变得湿漉漉的。 “……” 奶牛猫本就圆溜溜的猫眼瞪得更圆了, 它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侮辱, 胡子剧烈颤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了。 江浸月伸出爪子,温暖柔软的小肉垫压在陆清眠的脸上推了推,猫头往旁边转动, 拯救回了自己的脸。 他用爪子使劲擦脸,直到感觉不到脸上的湿润才停下来。 重新站回陆清眠的肩膀,江浸月低头冲下面的几只猫咪喵喵叫了起来。 “你们搞错啦,我才不是什么美女!我是男的!是公的!公猫懂吗?我身边的这个人也确实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恋爱关系!他不是变态!” 奶牛猫再次受到了刺激,爪子一软,放开了陆清眠的裤腿, 不停后退,退回到自己的小伙伴身边。 几只猫紧紧挨着小身体凑成一团, 视线在江浸月和陆清眠身上来回打量。 其中体型最大的橘猫露出严肃的神情,叫了几声。 “居然是公的……公的就公的吧,我也不是……不可以。” 江浸月茫然歪头,“喵?” 啥?啥意思? 另一只狸花猫也跟着甩了下尾巴:“公的我也可以!我想跟美女……不是,美男谈个恋爱!在冬天到来之前!” 狸花猫说完,其他猫咪一起附和:“就是就是!公的就公的嘛!我们只是想跟你在冬天到来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确定了共同目标,几只猫咪又重新看向陆清眠。 “我们决定了!要当你这个人类的情敌!” “我们要跟你竞争!我们有先天优势!我们是猫!你是人!你很丑!” “美男会跟你谈恋爱一定是他暂时性瞎了眼,在感受到我们的魅力后,美男一定会抛弃你的!” 在一声声猫叫中,陆清眠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干脆不走了,直接蹲在几只猫面前,微笑道: “要当我情敌?跟我竞争?觉得我长得丑?好啊,那我就来问一问,他到底喜欢谁!” 陆清眠说着,把江浸月抱下来,双手托着腋下拎到了身前。 比起突然被举到面前的江浸月,几只猫显然对另一件事情更震惊。 “怎么回事?这个变态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 “不可能吧?还没有人类能听懂我们说话的。” “可他都蹲下来了……应该是对我们说的?” “啊啊啊,你们看我说话的时候他看向了我,他确实听得懂!” “我听得懂。”陆清眠直接打断几只猫咪的争吵,举着江浸月让他表态。 江浸月本来想装傻逗一逗陆清眠的,可看陆清眠阴沉的脸色,还是决定不火上浇油了。 他垂下黄玉般的猫眼,一对猫耳朵也柔顺地耷拉下来,一身黑白橘相间的毛色在几只猫猫眼里就是盛世美颜! “你们不要争我啦……我的确很喜欢我身边的这个人,不会改变心意的!”江浸月慢吞吞地说着,总觉得这话说起来怪怪的。 几只猫咪大受打击,纷纷躺在地上,摊成了一条猫。 陆清眠薄唇微勾,重新站直身体,把江浸月塞进怀里,迈过几只猫咪摊平的身体,继续往教学楼走。 突然,奶牛猫伸出爪子再次勾住了陆清眠的裤脚。 陆清眠低头,竟诡异地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到了期待和小心翼翼。 奶牛猫飞快放弃了轰轰烈烈的恋爱,转而问:“你是要去那个大大的房子里吗?” 大房子指的就是教学楼。 “是。”陆清眠答。 奶牛猫松开爪子,很端庄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能带我们进去那个大房子里面吗?” h市越来越冷,人们纷纷换上了厚外套,这些流浪猫虽然天生带毛,可猫咪的毛毛只能抵御少量的寒冷,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待在暖和的地方呢? 怀里的江浸月用爪子紧紧抓住了陆清眠的衣襟,陆清眠本也没打算拒绝。 “跟着我,别胡闹,也别乱叫。” 几只猫咪纷纷爬起来,乖巧地排排站跟在陆清眠身后,甚至还是按照体型大小排的队列。 陆清眠带领猫猫队伍走进教学楼,路过的学生们纷纷惊呼出声,不少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陆清眠本就是h大的校园男神,过分出色的外貌和身形加上身后排成一串的听话猫猫,这场面谁看不觉得神奇! 进入教室,陆清眠领着猫咪们坐在教室最后面。 几只猫咪围绕在陆清眠的脚边,乖乖地趴下,没有乱走也没有乱叫,因为在桌子底下,来上课的任课老师也没发现教室里来了几只猫。 之后猫咪们又跟着陆清眠上了两堂课,在陆清眠打算离开校园时,猫咪们纷纷道谢,打算离开。 陆清眠叫住它们:“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来我家做客?反正……喂一只猫也是喂,喂一群猫也是喂。” 一只猫江浸月傲娇地用猫爪爪拍了一下陆清眠的脸颊。 几只猫咪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最终毅然决然地跟随陆清眠去了他家。 在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江浸月指着半透明的小黑猫灵魂给几只猫猫看,结果几只猫猫根本看不到小黑猫的灵魂。 回到1303,陆清眠把江浸月放在桌子上吃饭,江浸月到底不是普通的猫咪,吃的是陆清眠从餐厅订的餐,几只猫咪则吃的是陆清眠专门让餐厅为他们按照猫饭比例蒸的肉糜,无油无盐的。 吃完饭,江浸月和几只猫咪们一样摊开躺平,慢悠悠地甩着尾巴。 江浸月眯着眼睛,想到几只猫咪之前争吵时总提到“在冬天之前恋爱”,便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们一直说要在冬天到来之前谈恋爱呀?” 奶牛猫最先答话,它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洗脸,一边回答:“是以前的长辈告诉我们的,如果不能在冬天之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再也没机会啦!” 江浸月疑惑不解:“怎么会没机会呢?”猫咪的寿命最少也有十几年。 陆清眠突然道:“h市的冬天,平均温度零下35度左右,最冷的时候直逼零下50度。” 江浸月沉默了,这样的温度,这些活在室外的流浪猫根本活不下去,他们就算躲过了各种人祸,最后也会被冻死。 像h市这样的地方,一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冬天,这些流浪动物的寿命也像地里的麦子,一茬一茬的,很少能有机会看到第二年的春天。 江浸月看着那几只没心没肺摊在地板上的猫咪,心渐渐沉了下去。 “你们……要住在我家吗?”江浸月问道。 他知道他这样也只不过能救几只猫咪,可他看见了,就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他一直如此。 陆清眠了解江浸月,他清楚他喜欢的江浸月是什么样子,所以并未有异议。 几只猫咪一开始不懂江浸月的话是什么意思,等清楚之后,纷纷欣喜不已,一只只凑过去,想贴上江浸月使劲蹭蹭,被陆清眠眼疾手快地把江浸月捞走了。 夜里,一人一猫窝在一起,为新来的几只家庭成员订购生活用品。 之后的几天,江浸月一直没有变回人,他都有些习惯了以猫的形态和陆清眠生活,每天上课下课,再听家里的几只猫咪讲讲它们知道的八卦。 在这几天,他们又捡回来了几只猫咪,正好陆清眠的隔壁有人退租,他直接把隔壁买了下来,改成了一间巨大的猫房给这些猫咪们住。 10月的最后几天,h市下了属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场雪很大,下了一整夜,隔天陆清眠去上学的时候,发现外面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江浸月看着一地的银白,心里有些焦躁。 h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一些,看着满天的积雪,江浸月开始担忧起学校的流浪猫。 据他所知,学校里还有几只很胆小的猫咪,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也没来得及带回家,下雪后气温骤降,若是不赶紧把它们找出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白天学校人多,那些猫胆小不敢出来,夜里我们偷偷来找。”陆清眠说道。 江浸月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答应下来。 下午的课上完,陆清眠先带着江浸月回家。 可能因为心里太担忧了,江浸月竟突然在一阵橘黄色的暖光里变回了人形,连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消失了,江浸月格外开心,这更方便了他今夜和陆清眠一起去找那几只流浪猫。 第87节 夜里,10点过后,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出门。 h大比较传统,除了研究生宿舍和留学生宿舍,大一到大四的宿舍都是每天晚上十点半停电,宿舍上锁,这个时间操场里不会再有学生。 两个人从后门旁的破栅栏翻进学校,打开手电筒,开始在教学楼的边角寻找起来。 和每次玛丽苏事件刚开始时一样,江浸月现在还对“人见人爱的小猫咪”这个玛丽苏事件一知半解,他想尝试能不能感应到那几只小猫咪的位置,却毫无所获。 他们先顺着教学楼找了一圈,又慢慢摸索到宿舍区,贴着男生宿舍的墙角寻找。 夜里的h大黑乎乎的,手电筒在银白雪地上的能见度很低。 “再往前走过一栋楼就是女生宿舍了。”陆清眠说道。 夜里靠近女生宿舍,要是不小心被门卫和保安发现了,他们可解释不清楚。 江浸月出来的时候穿得很厚,可走这么一会儿就几乎冻透了,他想到那几只猫,咬咬牙说道:“再往前找找吧?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陆清眠没有反驳,只说:“走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发现前面宿舍楼一楼的窗户里亮着奇怪的光。 那光不同于白炽灯的光芒,是橘黄色的,映在玻璃上不断闪烁。 江浸月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眼睛陡然瞪大,和陆清眠迅速跑了过去。 那不是什么奇怪的光,是火!女生宿舍里着火了! 他们飞奔到女寝门口,不仅宿舍门锁住了,宿舍楼外面的安全铁门也紧紧锁着,他们又跑去一侧的窗户,这里是宿舍阿姨住的地方。 陆清眠用手电筒往里面照,发现火势就是从这里蔓延起来的,宿舍阿姨倒在窗边,似乎已经被里面的黑烟熏晕了。 寝室楼的一二楼窗外都封着铁护栏,护栏缝隙很窄,距离窗户有一段的距离,别说钻进去了,就是想把手臂伸进去打开窗户都够不到。 江浸月用手电筒使劲敲打着铁护栏,发出巨大的响动:“阿姨?阿姨?快醒醒!着火了!快开门啊!” 陆清眠已经在一旁拨打了火警电话,然后挨个给学校的警卫室、校领导打电话。 火势蔓延很快,似乎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燃烧点,很快一楼的黑烟弥漫开来。 叫不醒宿舍阿姨,陆清眠和江浸月分别捡了块大石头去砸宿舍门外面的安全铁栏门,一边砸一边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江浸月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室外水龙头拧开,却发现里面流不出一滴水。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外面的水龙头早就冻住了。 住在一楼的女生们纷纷被浓烟熏醒,紧接着二楼、三楼,整栋宿舍楼都惊醒了。 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呼声和尖叫声传来,很快就有女生穿着睡衣跑到了一楼,她们扑到紧锁的宿舍楼门前拍打、呼救,又去拍打宿舍阿姨的门,全都无济于事。 宿舍阿姨住的单间是学校单独给换的防盗门,一旁的小窗口也有铁栏杆保护,几名女生找来重物砸,根本砸不开。 一楼的黑烟越来越浓烈,已经影响了视线,火焰蔓延开,她们再挤在宿舍楼门前就是等死。 “往上跑!往楼上跑!”江浸月大喊着。 女生们扔下重物,放弃砸门,开始疯狂往楼上跑。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附近的宿舍楼,其他宿舍的舍管和学生们纷纷下楼,聚拢了过来。 江浸月焦急地去问那些舍管:“有没有2号楼的钥匙?有没有2号楼的钥匙?” “没有没有!钥匙都是专人负责,乱拿是要罚款的!” 江浸月心里冰凉一片,他抬头,看到四楼的窗户都打开了,女生们挤在窗边,不停地大声呼救,甚至有人打算从窗户跳下来。 h大的很多领导都住在附近的家属楼,在消防车到来之前,他们先到了。 看到聚拢在着火2号楼前的学生们,他们立刻指挥着门卫、保安拦住学生。 人群推推挤挤,江浸月也被挤在里面,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幻象如飞花在眼前飘摇,耳边也时不时闪过可怕的幻听。 江浸月咬紧牙关,和陆清眠拼命挤出人群,继续去砸宿舍楼外的铁门。 不少同学见了也纷纷拿出重物一起去砸门,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铁门被整个砸掉了。 他们冲进去又砸烂了里面的玻璃门,还来不及欣喜,浓烈的黑暗裹挟着火苗就卷了出来,一楼已经进不去了!就算砸烂门,难道谁还能顶着火冲进去救人吗? 聚在这里的学生们纷纷往最近的宿舍楼跑,拿起一切能够装水的东西冲过来往火焰里泼水。 宿舍阿姨终于从昏厥中醒来,她踉跄着跑了出来,身上的火苗立刻被人用水浇熄,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江浸月和陆清眠他们这些离得最近的学生又被老师、保安给推到了外围,江浸月看着眼前的火焰,心中弥漫起一丝绝望。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如果他此时是天使、人鱼或者吸血鬼,是哪一个都不会这么束手无策! 可他此时此刻,偏偏只是一个人类!一个会变成猫咪的人类! 江浸月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拳,突然猛地冲向了最近的宿舍。 陆清眠紧紧跟在江浸月身后,他似乎很清楚江浸月想做什么。 他们两个人冲到了宿舍的卫生间,纷纷脱下外套,用水浸湿,然后又冲了回来。 江浸月把湿透的外套披在身上,看了眼同样把外套披在身上的陆清眠。 他们都知道,冲进火海里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也许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他们也知道,他们的行为过于鲁莽、不理智,甚至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可是…… 陆清眠没有阻止江浸月,他只是和江浸月深深地对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一起。” 江浸月用力点头,“一起!” 趁着老师和保安不注意,江浸月和陆清眠冲出阻拦,猛地钻进了不断往外涌出黑烟的宿舍大门! 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呼,有几个学生见此红了眼睛,也跟着要往前冲,立刻被身旁的朋友们拦了下来。 “你疯了吗?火这么大了,进去就是死!” “已经有人进去了!” “他们疯了去找死,你难道也疯了吗?” “早就打过很多个电话了,消防车很快会到,别捣乱了!” “难道我们就看着吗?什么都不做?” “刚才我们不是试着往里面泼过水了吗?一盆盆的泼太少了,根本不管用!” “等着吧,除了等没办法了。” “要怪只能怪她们命不好,听天由命吧。” 此时满是黑烟和烈火的楼道里,陆清眠一左一右分开搜寻一间间宿舍。 他们目标明确,已经躲进四楼的女生暂时没有危险,他们要找的是那些没来得及跑或是跑到一半晕倒、受伤的女生! 一楼的火势很大,黑烟浓烈,江浸月捂着口鼻也觉得肺部被呛着十分难受。 周遭温度很高,外套里浸透的水分在迅速蒸发,江浸月一刻不停,一间间宿舍找过去。 在一楼最里面的一间宿舍门口,他看到了一名晕倒的女生。 那女生一只手还伸在前面,手里紧紧攥着一件外套,似乎是在逃跑的时候晕倒了,手却紧紧抓着同伴,却被同伴脱下外套,一起给抛弃了。 江浸月把自己的湿外套盖在女生的头脸上,弯腰用力抱起女生。 过近的肢体接触让他眼前处于碎片状态的幻象越加清晰,江浸月咬紧牙关,努力在浓烟中睁大眼睛,分辨着幻象与现实。 “是假的,都是假的!江浸月,这么多年了,不是已经决定好往前走了吗?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没必要一直被影响!” 江浸月边跑边呢喃,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他本就不是体质好的人,力气也算不上大,抱着一个女生狂奔对他来说很难,奔跑时肺部剧烈抽动,夹杂着黑烟的空气吸入肺中,一阵剧痛。 江浸月一下都不敢停,他怕他停下了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终于,他裹着一身黑烟冲出了宿舍楼。 人群发出巨大的轰鸣,他们都以为江浸月和陆清眠有去无回,却不想江浸月真的抱出来了一个人! 江浸月把女生放下,一旁的老师下意识去扯江浸月的手臂,不让他再进去。 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喧哗。 陆清眠也冲了出来,怀里同样抱着一个人。 江浸月趁着老师怔愣的时候,再次冲了进去。 他和陆清眠擦肩而过,彼此只是匆忙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身上都满是黑灰,面上几乎看不出五官。 火势越来越大。 江浸月和陆清眠又纷纷送出来一个女生,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进去。 第三次冲进火海,一楼已经没法待人了。 江浸月披着的外套早就干透了,火焰舔过他的衣角,迅速燃烧起来,他立刻脱下外套,继续往前奔跑。 他只觉得周围全是火焰和黑烟,头发也烧了起来。 “再救一个……让我再救一个……” 江浸月努力睁大眼睛,在火焰中寻找人影,终于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女生! 他弯腰抱起女生,刚跑出几步,身体一软,带着女生一起摔倒在地。 不仅因为疲惫,熏呛的浓烟和火焰,更因为江浸月眼前的幻象和耳边的幻听。 耳边,人贩子狰狞的笑声似乎越来越近,他们用粗大的钢针拍打手心,商量着一会儿将这些钢针扎到他身上的哪里好。 江浸月撑着手臂跪起来,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指尖上扎着一根根钢针,鲜血淋漓。 “疼啊……好疼啊……” 泪水刚溢出眼眶就被高温蒸发,江浸月的手臂弯曲,想就这么倒回地上。 只要闭上眼睛,一切疼痛都会消失。 第88节 突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传来。 被他抱紧的女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身黑灰、衣服被火焰烧的褴褛,头发几乎被烧没的江浸月。 她瞳孔收缩,没想到会有人冲进大火里来救她。 周遭的火焰闪烁着橘黄色的光,火焰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时有建筑物被烧得倾倒、掉落。 女生看着江浸月,突然弯起眉眼,笑着说:“同学,谢谢你能来救我,带着我出不去的,你放下我,快走吧。” 江浸月失焦的视线缓缓定格在女生身上,女生似乎怕他不走,努力抬起手,推了他一下,又很快垂落下去。 “快走吧……” 江浸月咬紧唇,撑起酸软无力的四肢,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抱起女生。 他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包围着他们的火海,突然仰起头,凄厉地嘶吼了一声: “喵!!!!!!!!” 这声嘶吼掀起一阵狂风,带着无形的声压蔓延出去,狂风压低火苗,江浸月趁此机会猛地窜了出去。 聚在外面的学生们个个面色焦急地看着已经被火焰包裹的宿舍楼,纷纷呢喃着: “出来啊,快出来啊。” “可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老天保佑,求求了,出来吧!” 突然,几只猫咪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它们嘴巴里叼着一团碎雪,跑到燃烧着的宿舍楼前,冲着火焰吐出了雪。 紧接着又有几只猫咪跑出来,它们纷纷叼着雪吐向火焰。 在猫咪之后,又钻出来了几只狗,他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是在做什么?这些猫狗在灭火吗?” “太无语了吧?这样一点雪,有什么用啊?” “根本在做无用功啊……” 突然,人群头顶传来一阵翅膀震动的声音。 人们纷纷抬头,看到在被火焰照亮的夜空里飞来无数鸟类,它们种类、花色不同,但每一只爪子里都揪着一片树叶,树叶里堆着一小团落雪! 它们飞到宿舍楼顶,松开落叶一边,让雪花掉落下去。 一次结束,小鸟们就近取雪,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看着动物们的不断努力,学生群里突然有人动了。 他们重新拿起盆、杯、碗等一切能够盛水的用具,冲进最近的宿舍楼。 小动物们的帮助是那么弱小无力,可小动物们都没放弃,他们这些自诩自然界顶端的人类凭什么这么早放弃! 人群开始有秩序地取水灭火,火焰映在窗户上,已经烧上了3楼。 终于,消防车的警笛声划破夜空,响彻在众人耳边。 “有救了,有救了……” “消防车来了!!!消防车来了!!!” “那两个冲进去的人呢?” “他们出来了吗?” 这时,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从浓烟滚滚的宿舍楼大门冲了出来。 他们怀里分别抱着一名女生,身后却已经燃起了烈火。 烈焰如羽翼般高昂,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黑夜里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快灭火!” 同学们纷纷端着水盆冲上去,浇熄了陆清眠和江浸月身上的火。 他们放下怀里的人,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上,肩膀靠着肩膀,微弱地呼吸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一样的狼狈,身上多处烧伤,衣服看不出原样,头发也几乎烧没了。 消防车到了,冲天的水柱浇了上去。 几个小时后,火彻底熄灭,躲在楼上的女生们也被救了下来。 天边微亮,冬日里的太阳缓缓升起。 在清晨的阳光里,老师们清点人数,消防员做最后的清理。 点完名后,老师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无人死亡!无人死亡!” 江浸月和陆清眠终于缓过神来,听到老师的话,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还不等说话,两个人突然被学生们给举了起来。 “英雄!你们是英雄!” “英雄!英雄!英雄!” 学生们举高手臂欢呼着,将他们两个人托了起来,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 无数只手触碰到江浸月,江浸月被抛到半空中,扭头去寻找陆清眠。 陆清眠一直侧着头在看江浸月,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江浸月。 在江浸月看过来时,陆清眠的嘴唇动了动。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在问什么。 他轻轻摇了摇头,弯起唇角,笑出了泪花,泪珠随着抛接的动作破碎在空中,炸成无数碎光。 泪水将脸上的黑灰糊成了一片,江浸月的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没有幻象,没有难受,我好了。” 同学们抛够了,终于把江浸月和陆清眠放在地上。 陆清眠立刻从人群里往外挤,江浸月也在往外挤,两个人在欢呼的学生中穿梭,手臂伸向彼此。 终于,先是指尖相碰,紧接着两只满是黑灰、伤口的手紧紧交握。 江浸月扑入陆清眠怀里,笑着说: “陆清眠,我彻底好了,再也没有幻象,再也没有ptsd,我什么都不怕了!” 陆清眠用最大的力气收紧怀抱,他胸膛鼓动,情绪激烈,低头看着江浸月,突然说道:“江浸月,我爱你!” “听到了吗?我爱你!” 江浸月踮起脚搂紧陆清眠的脖颈,贴着陆清眠的耳朵大声说:“我听到了,陆清眠,我听到了!” 紧接着江浸月松开手,转身跑到一旁的花坛,踩在上面,举起双手,大喊道: “我听到了!” “陆清眠!” “我爱这个世界!” “我也爱你!” 第52章 闪亮秃头 本来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江浸月站在花坛边上, 还保持着高举双手拥抱世界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僵硬。 围拢着他们的学生纷纷瞪大眼睛,嘴巴张成了标准的o型, 如果情绪有实体,他们头上一定满脑袋感叹号。 江浸月立刻放下双手, 求助地看向陆清眠,在激烈的情绪过后, 江浸月恢复成了原本内向、容易羞涩的模样。 陆清眠站在江浸月三步之外的距离, 在江浸月看过去后, 一群围在陆清眠身边的同学非常有眼力见地往后退了两步,把陆清眠让了出来。 与其他人的震惊不同,陆清眠的表情看起来是内敛的、平静的, 偏偏一双眸子深沉地让人心惊,他像把江浸月锁在了眸中, 困在了心里。 “陆清眠, 救救……”江浸月小声说。 陆清眠缓缓勾唇,向江浸月迈出一步。 震惊中的学生们在此刻被惊醒,他们纷纷鼓起掌来,在掌声的海洋里, 不知是谁学着江浸月大喊了一嗓子: “我爱这个世界!” 有比较调皮的同学跟着接了一句:“我也爱你!” 紧接着无数喊声响起,大家一起高喊起来: “我爱这个世界!我也爱你!” 在哄闹声中,陆清眠走到江浸月面前,花坛边不高,江浸月站在上面也不过是能和陆清眠平视。 他看着陆清眠,双手交握在身前, 手指紧张地勾在一起,手背、指尖遍布细密的小伤口, 有烫伤,也有被燃烧掉落的建筑物砸伤的。 江浸月的身上更是狼狈,头发被烧得乱七八糟,东一缕西一缕,衣服上到处都烧烂的洞洞,后背的衣服也被烧空了一大片,幸好天气冷他们穿得厚,才没有直接烧到皮肤上,但烫伤肯定跑不掉了。 近距离下,陆清眠看到江浸月连睫毛都被烧掉了一片。 陆清眠伸手,握住江浸月紧张的手指,“月月,谢谢你努力长大,谢谢你能出现在我身边,谢谢你,一路走来辛苦了。” 这是陆清眠第一次叫江浸月“月月”。 江浸月更紧张了,心跳不断加快,怎么都压不下去。 “有什么好谢的,”江浸月瞥向周围兴冲冲看着他们的同学们,声音更小了,“陆清眠,我们快走吧?” 他实在没脸皮继续待在这里了,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且他心跳越来越快,他很怕金手指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在他刚冒出这个想法后,脑海中的金手指就跳了出来。 “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来也!检测到宿主的心跳加快,检测到心跳加快的影响源,即刻为宿主送上超级无敌浪漫的玛丽苏小功能哦!” 第89节 下一刻,天空重新飘起了雪花。 不同于普通的洁白雪花,这回天空飘下的雪花带着淡淡的粉色,渐渐地,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粉色的轻纱。 同学们纷纷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伸手接住雪花仔细研究。 “这是什么?” “粉色的雪!” “怎么会下粉色的雪?” “是因为什么天气变化吗?还是空气质量问题?” “好漂亮啊!是不是和这场大火有关?” “这怕是又要难为专家们研究好久了。” 那几名被陆清眠和江浸月救出来的女生靠坐在一起,都伸出手来接粉色的落雪。 她们看着如粉晶般的雪花落在掌心,又抬头去看人群中的陆清眠和江浸月,不停轻念着:“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没人知道当她们被扔在弥漫黑烟和大火的宿舍、走廊里时的绝望和无助,那些绝望和无助甚至在最后变成了溢满胸腔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们? 她们以为自己真的会死,被大火活活烧死,在巨大的疼痛和折磨里死去,可上帝将这两个人送到了她们面前。 握紧手心,冰凉的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又渐渐变得温热。 就像她们的内心,从冰冷到重新恢复温暖。 还能看到这个世界,真好。 “这场雪,真的好漂亮。” 在同学们被粉色雪花吸引了注意力时,江浸月再次向陆清眠求助,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粉色的雪花,至少比什么凭空出现bgm,下花瓣雨之类的玛丽苏小功能强,这样至少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陆清眠的肩头很快落了一层粉色的雪花,他轻声笑了,薄唇勾起,露出整齐的牙齿,牙齿在一脸黑灰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白,看着有些喜感。 “好,我们回家。” 江浸月从花坛边跳下来,紧紧跟在陆清眠身边,他们一动,围拢的同学们也跟着动,一起围在他们身边挨挨挤挤。 在不断的挨挤、碰撞下,江浸月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视线清晰,耳边的声音也没有变化,他真的再也不会有幻象和幻听了,缠绕他数年的缚身地狱,终于消失了。 陆清眠牵着江浸月的手走在前面,“回家前要不要先去一次理发店,头发都烧成这样了。” 江浸月曾说过,等他好了,要去理发店剪一个最流行的发型,陆清眠一直记着。 江浸月尝试着揪了下自己的头发,烧得只剩很少一部分,这样的长度可能也剪不出什么发型了,“不如我们干脆剃秃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陆清眠身上的狼狈丝毫不亚于江浸月,甚至比江浸月看着还狼狈许多。 江浸月只是随口提议,却不想一直跟着他们的一个男同学突然大声说道:“剃秃好啊!我陪你们一起剃秃头!” 突然的大嗓门吓了江浸月一跳,他和陆清眠一起看过去,见那名男同学正顶着一头时下最流行的爆炸头。 爆炸头旁边的男同学也大声附和:“我也陪你们剃秃头!救人的时候我懦弱,我不敢冲进火海,但剃秃头我可以陪着你们!” 听男同学这么说,很多人跟着起哄: “我也剃秃头!” “我也剃我也剃!” “还有我!” “算我一个!”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江浸月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这下不剃秃头都不行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理发店走,因为人太多,行进速度特别慢,一直在外围的老师、领导里走出来一名女老师。 “剃秃头何必去理发店花钱?我办公室就放着一个装电池的电推子,你们等着,我去拿来,我给你们剃!” 老师很快回来,一群要剃秃头的男同学已经搬来了椅子,在烧毁的女寝前摆成一排。 他们让陆清眠和江浸月坐最中间,然后由老师拿着电推子挨个剃光头。 消防员已经做完了最后的工作,正在和校领导交谈,消防员不停夸江浸月和陆清眠勇敢,这样的大火没有人员死亡真的是奇迹,就连受伤的同学也大多是吸入了太多黑烟,几乎没有人严重烧伤。 校领导与有荣焉,挺起胸膛,一脸自豪地夸着陆清眠和江浸月,他们对陆清眠这个屈尊降贵来念h大的学霸是很熟悉的,但是对江浸月却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蹭光荣。 但谈话末尾,消防员神情突然凝重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我们进去发现了奇怪的燃烧点,里面有油料的味道,还有棉绳制作的引火线燃烧留下的痕迹,看痕迹一直蔓延到了窗外,那扇窗户也开着一条缝隙,这场火……应该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纵火,建议校方严格调查或者干脆报警。” 校领导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纵火可不是小事,还是这样的大火,要不是陆清眠和江浸月,这场火灾不知道会死多少学生,到时候他们根本没法对家长、对社会交代。 消防员走时,好奇地看了眼几只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的猫咪。 之前帮忙救火的猫猫狗狗和鸟类几乎都离开了,只有这几只猫咪还留在这里,它们应该是一直在h大里面的流浪猫。 几只猫咪都瘦巴巴的,清澈的猫眼时不时往江浸月那边看,想过去又不敢,它们能从江浸月身上感觉到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和安全感。 老师、领导和同学们纷纷交谈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江浸月和陆清眠冲进火海的勇敢行为还是那些神奇地跑出来帮忙救火的小动物们。 “这可真是奇迹啊。”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 大家纷纷赞同: “可不是嘛,真的是一场奇迹。” 他们说着,目光远远望向坐在女寝前面的两个人。 他们知道,这两个人才是这场奇迹的发起者。 老师一个个脑袋剃过去,雪地里掉了一地头发,一颗颗锃亮的光头善良登场。 很快,江浸月和陆清眠头上烧毁的头发也被剃光,他们两个人看着彼此的光头,纷纷大笑起来。 拿着电推子的女老师也跟着笑,随后神情收敛些许,非常郑重地说:“你们很勇敢,很棒,是真正的英雄。” 江浸月从小到大还没有被老师夸奖的经历,这位老师并不是他们系的老师,他并不认识,可他还是很紧张,低下头小声说:“我算不上什么英雄的……” 老师拍了拍江浸月的肩膀,“不要妄自菲薄。” 这时,先前顶着爆炸头的男同学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好奇地问道:“老师啊,你办公室为什么放着一把电推子啊?” 老师收好电推子,很平静地说:“哦,这是给我家狗用的,之前上班着急不知怎么的装进包里带了过来,就一直扔在办公室没拿回去。” “狗、狗用的?” 一排学生大眼瞪小眼,随后纷纷大笑起来。 “秃头们,来拍照吧!” 同学们拿出手机,站在不远处,用烧毁的女寝当背景,为这群新晋的秃头们拍了一张大合照。 这是江浸月人生中的第三张大合照,他看着手机屏幕里别人发给他的照片,指尖轻轻蹭过他和陆清眠两个人的身影,嘴角翘起,笑得格外开心。 他知道,在未来,他还会有无数张大合照! 热闹散去,江浸月走向那几只挤在一起胆子很小的猫咪,它们便是江浸月一直想找到的那几只流浪猫。 这几只猫咪胆子格外小,见江浸月走过来并没有跑,但看到江浸月身旁跟着的陆清眠,却开始不停后退。 江浸月赶紧出声:“不要怕,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们。” 猫咪们停在原地,仍旧保持着随时能够逃跑的姿势。 江浸月弯腰,就近抱起两只猫咪,他打算将这几只猫咪全都带回家。 陆清眠也弯腰,伸出手臂,却没有强硬抱上去。 江浸月在一旁安慰:“让他抱你们,不会有事的。” 几只猫咪这才往前蹭了蹭,陆清眠怀里抱着两只,肩膀站着两只,这才起身。 两个人在同学们的注视里,带着猫咪踩着晨光离开了学校。 看到他们抱走猫咪,有一些同学心思活络,很快联想到了之前帮忙救火的小动物们,这些事很可能与陆清眠和江浸月有关,这两个人身上有着什么秘密。 可到底是什么秘密,他们却并不打算探究。 他们没有义无反顾冲进火海救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但至少要有点其他的用处吧,比如将发现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走出校门前,他们又看到了那只拎着黑色塑料袋的小白猫。 小白猫两只爪子勾着塑料袋蹲坐在花坛边,好像在发呆。 江浸月走过去,小白猫似乎知道他们应该看不见它,便没有动。 江浸月弯腰,将挂在小白猫爪子上的黑色塑料袋拿走,小白猫这才抬头看向了江浸月。 “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江浸月问。 小白猫歪了下头,没有说话,和活着的猫咪们不同,这些小猫灵魂似乎不会说话。 它抬了抬爪子,仿佛很奇怪江浸月竟然能看到他,下一刻却转身跑走了。 看着小白猫跑远的身影,江浸月慢慢皱起眉头,他发现在小白猫的身后浮现出一片黑影,黑影逐渐凝实,重新变成了一个挂在小白猫身上的塑料袋,那塑料袋就像长在了小白猫身上一样,而江浸月之前拿开的塑料袋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江浸月和陆清眠对视一眼,看向了怀里的猫咪。 这几只猫咪的胆子比之前那几只小了不知道多少倍,抱在怀里能感觉到它们一直在颤抖。 江浸月摸了摸猫咪后背,问道:“你们能看到这只小白猫吗?” 几只猫咪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睛看着他,都没说话。 江浸月疑惑:“这几只猫咪似乎听不懂我说话?” 突然,站在陆清眠肩膀上的一只瘦小狸花猫开口了,声音小得不得了,“我、我看不见。” 它们是能听懂江浸月说话的,就是不敢开口。 听到它们说看不见小白猫,江浸月知道从它们那里大概不能知道什么了,却不想江浸月怀里的一只猫扬起小脑袋,说道: “我之前曾经看到过一个女生在花坛里埋下一只白色的猫。” “女生埋的?”江浸月皱眉,“如果你看到那个女生,能认出来吗?” 猫咪点了点头,“能的,我可聪明了!” 在开口说话后,这只猫咪终于表现出了一点活泼。 第90节 江浸月打算之后带着这只猫咪来这里碰碰运气,要是能碰到那个女生,就能问问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们折腾了一夜,精疲力尽,只想赶紧回家休息。 回到家后,将几只猫放进旁边的猫房,陆清眠和江浸月前后洗完澡,钻进了一个被窝。 他们太累了,什么都没想,一起躺在大床垫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几乎睡了一天,等江浸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室内挡着厚窗帘,黄昏的日光只能透过缝隙钻进来一点,斜斜一道光线落在床铺上。 江浸月从陆清眠的怀里出来,翻过身,看着那道氤氲的光线,伸手在空中描绘着光的模样。 突然,腰间揽上有力的臂弯,陆清眠也醒了,正把脸颊埋入江浸月的后颈,轻轻蹭着。 江浸月微微侧头:“你醒啦?” 陆清眠薄唇贴上江浸月的颈窝,“嗯。”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听起来十分性感。 江浸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睡了一天,江浸月早就饿了。 陆清眠抬眸,黑眸看着江浸月,看了许久都没说话。 江浸月转过头,凑近一点,两个人躺在一个枕头上。 “陆清眠,你怎么不说话?” 被子里,陆清眠的手臂搭在江浸月的腰间,突然用力收紧,把江浸月重新抱进怀里。 他半撑起身体,凑到江浸月耳边,咬了下江浸月白腻的耳垂。 “江浸月,你彻底好了。” 一提到这个江浸月就忍不住开心,他用力点头,“是呀,我好了,彻彻底底地好了。” 陆清眠薄唇牵起弧度,指尖划过江浸月的鼻梁,落在了他的唇边。 “那我是不是可以收取之前积攒的小费了?” 江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费?” 陆清眠按着江浸月的肩膀压低身体,“上个月喂你吃饭攒下的小费。” 话音未落,剩下的几个字模糊在江浸月的唇边。 他仰起头,脖颈拉成脆弱的线条,双手推着陆清眠的肩膀,有些惊慌,“陆、陆清眠!” 陆清眠微微退开几分,黑眸紧锁江浸月,那眼神十分危险,像是在说我看你想找什么借口。 江浸月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腰肢发软,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回说什么都逃不掉了。 可他仍旧做出微弱的尝试:“我、我好饿,我还没吃饭呢!” 陆清眠轻笑,笑声显出几分轻佻和欲念,“我也好饿,不如这样,我先吃,你再吃?” 江浸月眼睛一亮,以为有戏,立刻讨好地勾住陆清眠的脖颈,“那我们吃什么?” “吃……”陆清眠拉长音调。 江浸月越来越紧张,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诚实地表达着悸动。 陆清眠重新低头,用力吻了下去。 “生鲜江浸月。” 第53章 种钱得钱 江浸月对生鲜的认知只有电视里的生鱼片, 他下意识问:“你要把我切片吗?” 陆清眠笑了一声,又收敛神色,“月月, 别闹。” “月月”这个称呼对江浸月来说简直是绝杀,他本来是想躲开的, 可陆清眠一这么叫他,低沉的声音像带着羽毛钻进他的耳朵里, 痒痒的、麻麻的, 他不自觉地躺回床上, 仰着头努力迎接陆清眠的深吻。 江浸月为数不多的几次接吻经验足以让他了解陆清眠的风格,陆清眠的吻没有丝毫伪装,从头到尾都又凶又狠, 江浸月要在间隙里求着陆清眠才能得到喘息的空间。 这次也一样,他的呼吸、唇舌全被掠夺, 垂在两边的双手忍不住抬起, 勾住陆清眠的后颈,指尖顺着后颈的皮肤轻抚上去,本该碰到陆清眠的碎发,结果摸到了带着头发茬的光头。 “噗。” 江浸月没忍住, 在接吻中笑出了声。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过近的距离会导致视野局限模糊,陆清眠听到江浸月的笑声,退开一些距离,大拇指用力压了压江浸月的唇角,眉头微皱, “笑什么?” 江浸月抬眸,虽然黄昏时屋子内光线昏暗, 可他现在有一双猫眼,看得特别清楚,陆清眠脑袋光秃秃的,就差反光了。 “哈哈!”江浸月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在陆清眠冷下来的目光里,江浸月捂住自己的嘴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陆清眠五官俊美,轮廓分明,平日里的穿搭都时髦又帅气,就算没有头发也不影响他帅,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野性,但江浸月看习惯了陆清眠有头发的样子,陆清眠突然秃头,他实在忍不住不笑。 “月月——”陆清眠压低音调,不满江浸月在接吻时走神破坏气氛。 江浸月清了清嗓子,“好啦,我不笑啦!” 陆清眠不等江浸月说完就压了上来,江浸月双手勾着陆清眠的颈子,指尖忍不住一下又一下蹭着陆清眠的秃头。 他脑袋里不自禁幻想起自己在陆清眠眼里的样子,一颗秃头躺在床上…… “哈哈哈哈哈哈……”江浸月推开陆清眠的肩膀,侧过头放声大笑。 陆清眠撑起手臂,坐在江浸月旁边,沉着脸看江浸月笑得直捶床垫。 “我的吻很好笑吗?” 江浸月的小动物直觉告诉他陆清眠可能不太开心。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努力平复心情,等嘴角的弧度拉直了,他才抬起头,讨好地勾住陆清眠的手指。 “我真不笑了。” 陆清眠没动。 江浸月撑起手臂,攀上陆清眠的膝盖,黄玉双眸微敛,睫毛乖巧地耷下,掩着眸子里的水润。 一直都是陆清眠主动亲过来,江浸月似乎从未主动过。 他心脏越跳越快,在陆清眠的注视下,一点点靠过去。 陆清眠撑起的膝盖放平,江浸月顺直钻到陆清眠怀中,搂住陆清眠的脖颈,润泽的唇撅了撅,像是在寻找角度。 他先把热乎乎的嘴巴贴上陆清眠的下巴试了试,又蹭到陆清眠的唇角。 陆清眠薄唇紧闭,没有张嘴。 江浸月退开一些,眼睛眨了眨,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清眠……你看着我的秃头,不想笑吗?” 陆清眠咬牙切齿:“江浸月!” 江浸月立刻低头,重重吻了上去,颤巍巍的唇瓣微张,叼住了陆清眠的下唇,轻轻厮磨。 “不要生气嘛……”和江浸月的唇一样软绵的声音从两人相贴的唇间传出。 江浸月主动贴入陆清眠怀中,只掌握了不到一分钟的主动权就被陆清眠夺了回去,两个人重新倒回被子里,两只手勾缠着压在被子上。 黄昏的光渐渐散去,天彻底黑了。 室内没开灯,一片黑暗中陆清眠终于放开了江浸月。 他飞快起身走向浴室,临进浴室前还不忘帮江浸月把灯打开。 江浸月看着陆清眠的背影,脑袋里的哪根弦不知道怎么搭错了,脱口而出:“我可以帮忙……” 陆清眠身形一顿,没有回头。 江浸月紧紧抓住被子,在有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又小声重复了一次,“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刚刚被打开的浴室门被再次关上。 陆清眠转身,一步步走向江浸月。 江浸月侧过头,不敢和陆清眠对视,只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身旁的床垫重新陷下去一块,被子拉高到头顶,在白炽灯下,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无助地揪住床单,似乎想爬出来,很快被另一只大一号的手抓住,又重新拽回了被子里。 隐秘暧昧的声音隔着被子越发模糊不清,江浸月没想到一句话带来的结果就是让他的晚饭一直拖到半夜才吃上。 临近午夜12点,江浸月坐在小桌边,神情呆愣。 陆清眠把碗筷摆在他的手边,“快吃吧。” 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食物,江浸月的视线缓缓聚焦,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又累又饿,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块红烧肉,筷子和红烧肉一起从手中掉落。 “啪。” 看着掉在桌子上的筷子,江浸月傻眼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只觉得又酸又无力,内侧指腹和掌心都磨红了。 看着掉在桌子上的筷子,陆清眠也有些沉默。 他干脆坐在江浸月身边,拿起筷子喂江浸月。 江浸月很想有骨气地自己吃,可他的手实在没力气,最后只好被陆清眠乖乖喂饭。 饭吃到一半,江浸月周身泛起暖橘色的光,伴随着“嘭”一声空气爆破声,他重新变回猫咪掉在床垫上。 “喵?”江浸月看着比他高的桌子,可怜兮兮地抬高前爪,想要够到桌面。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就算变成了猫咪,两只猫爪也在微微颤抖。 陆清眠干脆把江浸月抱进怀里,换了勺子继续喂江浸月吃饭。 吃完饭,江浸月盘成一团,窝在床上又睡着了。 第91节 陆清眠安安静静的收拾好桌子,重新躺回江浸月身边,把这只毛茸茸的江浸月牌三花猫搂进怀里,戴着耳机看电影。 比起疲惫过度的江浸月,陆清眠得到餍足,精神头正好着呢。 隔天一早,陆清眠上午只有一节课,便没叫醒江浸月,独自去了学校。 陆清眠一走,江浸月扑腾坐了起来,一颗猫猫头警觉地四处看看,确定陆清眠已经走了,转身跑到枕头边,从下面巴拉出自己的手机,用猫爪费劲地解锁,开始回复消息。 他这次请假的时间有些久,便将他会变成猫的事情直接告诉了陈可爱。 陈可爱一直想来撸猫,碍于陆清眠才没来。 江浸月回复完陈可爱的微信消息,又点开短信,发现了王小丫的短信和一条转账信息。 王小丫往他放生活费的银行卡里转了十万块钱。 王小丫将刮刮乐中了二十万的事情告诉了江浸月,最后在短信末尾,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关了小超市,去h市找你,好吗? 和江浸月一样,王小丫过去的四十年岁月一直都待在泽县那个偏远又封闭的小县城里。 刮刮乐里面的二十万奖项本就是陆清眠为了帮江浸月给王小丫汇钱想的办法,为了不让王小丫怀疑,那个兑奖中心还会按照税率扣掉中奖二十万的税钱,王小丫直接把十万转给了江浸月,她自己剩下的只有几万了。 江浸月胸口泛起绵密的酸涩感,是对他母亲王小丫的心疼和担心。 他认真地回复短信,打了一大段话,不断给王小丫加油打气,表示他非常支持王小丫来h市,他会在h市等王小丫。 全程江浸月都没有问江望丰如何。 江浸月如今是一只猫咪,猫爪戳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非常艰难,不过回复几条信息,他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解决完这一切,江浸月看了眼时间。 陆清眠很快就下课了,江浸月经过昨晚的手软无力后,本来有点躲着陆清眠的,可当陆清眠真的自己去上课了,他又开始想陆清眠。 他无聊地在大床垫上打滚,小猫爪到处乱挠,竟意外从枕头下面勾出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一块钱硬币。 硬币虽然扁扁的,但不妨碍江浸月释放猫咪天性,把硬币当玩具。 他来回拨弄硬币,推着硬币在床垫上乱跑,玩得毛都乱了,猫眼一瞥,突然看到房间角落的一个空花盆。 那里本来养着一颗小小的仙人球,但被陆清眠给养死了,花盆就一直空了下来,里面只有土。 江浸月被花盆吸引,似乎触动了某种天性,他叼起硬币,走到花盆边,把硬币放进去,又用猫爪拨弄黑土,盖住了硬币。 做完这一切,江浸月猛地回神,抖了抖猫耳朵。 “喵喵喵?”我在犯什么傻?为什么突然埋硬币?这难道是什么猫咪的特殊爱好吗? 这时,大门响起开锁声,陆清眠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正在门口换鞋,抬头就看到江浸月身旁的花盆里窜出来一棵小绿苗,小绿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很快就长到了一米。 江浸月离得近,他甚至听到了植物破土抽芽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这棵绿苗已经比他高了,他要仰起头才能看到绿苗的顶端。 绿苗长到一米半左右才不再长高,微微摇晃的枝叶伸展开,竟逐渐长成一棵小树。 树枝上挂满了白色的花苞,花苞迅速开花、结果,奇特的银色果子挂满枝头。 陆清眠换好鞋走了过来,刚在小树旁站定,就见银色的果子炸开,从里面哗啦啦掉出来无数一块钱硬币,这场景让他面上露出了些许惊讶。 其中几枚硬币砸到江浸月的猫头上,有点疼,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呆呆地看着不断爆开果实掉落硬币的小树,喃喃道: “种、种钱得钱?” 第54章 报应 奇异的银色果子全部炸开后, 长到一米半高的小树飞速枯萎,干枯的枝干破碎,消失在了空中, 半点痕迹都看不到,只有一地闪着银光的一块钱硬币能证明刚刚这棵小树的存在。 陆清眠拿起一枚硬币端详, 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张一百块递给江浸月,“试试?” 江浸月大张的猫嘴缓缓闭上, 低头盯着眼前的人民币陷入沉思, “喵喵喵?” 这真的可以吗? 他看得太认真, 一对漂亮的小猫眼都变成了斗鸡眼。 毛茸茸的嘴巴两边的小胡子抖了抖,江浸月伸出两只前爪,夹住折叠起来的一百块钱, 放入花盆里,小爪子扒了扒, 在上面盖上一层薄薄的土。 “用不用浇水?”陆清眠问。 “喵喵喵喵喵?”应该不用吧?江浸月回答得不是很确定。 一人一猫开始盯着小花盆。 一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江浸月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两分钟过去,还是无事发生。 江浸月的注意力已经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他跳上窗户,两只前爪扶着玻璃站起来, 小脑袋时不时跟着窗外飞过的小飞虫左摇右晃,黄玉般的猫眼在阳光下缩成细细一线,猫嘴微张,发出“嘎嘎嘎”富有节奏的声音,像在向猫星发电报。 陆清眠拿出手机打开计时,转头去收拾凌乱的床铺。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 两个人都没太把种钱得钱这种能力当回事。 江浸月以前很穷,能省则省, 在花钱方面斤斤计较,他现在有了很多钱,也没有多奢侈,只是普通的日常开销就够他生活,他没有什么物欲,对钱的概念一直是够花就行。 陆清眠则是丝毫不缺钱,虽然生活质量高一些,但也没有乱挥霍的习惯,看到江浸月有这种能力也只是惊讶了一些,好奇的心理更多些。 若是换个人来,怕不是要把江浸月抓起来,不管死活也要榨干他最后一丝能力。 陆清眠刚收拾好被江浸月拱得乱糟糟的床铺,小花盆里就传来了植物抽芽破土的动静。 因为生长的速度太快,枝条生长甚至发出了破空声。 一人一猫纷纷被这个声音吸引,又来到了花盆边。 和刚才种硬币一样,里面的小绿苗眨眼间长成了小树,只是这次的小树比刚才的高一些,大概有一米八,江浸月这回就是扬高脑袋都看不到小树的顶了。 陆清眠干脆抱起江浸月,把江浸月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江浸月太好奇了,他人立起来,一只猫爪扶着陆清眠的光头,瞪圆了猫眼去看小树的树冠。 小树这回开满了一束的小粉花,粉花在眨眼间荼蘼结果,果子也都是粉色的,越长越大,在长到柚子那么大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开来。 无数粉红色的钱币从炸开的果子里飘落下来,很快铺了一地。 等所有果子炸完,小树再次枯萎消失。 陆清眠捡起几张纸币对比,发现上面的编号都是不一样的,“这些钱似乎在这方面进行了合理化,应该都能正常使用。” 江浸月还扶着陆清眠的秃头,他有点喜欢这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 热乎乎的小肉垫贴着头皮,陆清眠歪了下脑袋,江浸月踉跄着从陆清眠的肩膀掉进陆清眠怀里。 陆清眠已经扔下了钱币,抱着江浸月走向衣柜。 “喵?”还要做什么? 陆清眠从衣柜里翻出了几块金条,“再试试这个?” 江浸月也好奇,没有拒绝。 陆清眠把金条放入江浸月怀里,走到花盆边把江浸月放下。 金条有一定重量,陆清眠本来帮江浸月把金条放进花盆里,但由他帮忙插在土里的金条毫无反应,最后还是江浸月自己用小猫爪费力地抱起金条放进花盆里才奏效。 和之前一样,只是时间更多了些,大概半个小时,花盆里长出一米八高的小树,结出巨大的金色果实,果实爆炸,噼里啪啦的金条砸在地板上。 幸好陆清眠楼下是江浸月,不然金条砸地板的声音怕是会被邻居说扰民。 一地金条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江浸月只觉得好玩,又开始拱着金条到处乱跑,金条碰撞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陆清眠和江浸月眼中都不见贪婪。 “果真能种。”陆清眠的好奇得到满足,干脆坐在地上,用金条搭积木逗江浸月玩。 江浸月现在很容易被勾走注意力,两个人竟这么不知不觉玩了一个多小时。 中午吃过饭,下午陆清眠背了个包,在里面铺满厚毯子,把隔壁的瘦小狸花猫放进去,再把江浸月塞进外套里面,一起出了门。 他们打算去h大的花坛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狸花猫之前说的在花坛里埋小白猫的女生。 狸花猫胆子特别小,陆清眠把背包拉链留下一个小口给它透气,它全程缩在里面很安静,甚至不会好奇地探出头来看一看。 他们走出莱茵小区,在过马路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只小黑猫,小黑猫依旧呆呆地坐在马路边,江浸月怎么叫它,它都不动。 走向h大,迎面走来一个湿了头发和外套的男生。 h市正式进入了11月,已经是大冬天了,这男生湿了的头发和外套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路过这个男生的时候,江浸月看到了男生阴沉的脸色,也听到了他的低低咒骂声。 “真他妈倒霉,不知道哪个臭婊子泼的水,别让老子抓到你……” 江浸月一瞬间想到了上次在女寝楼下看到差点被楼上泼下来的水浇到的女生,那里不是有小白猫在吗?小白猫怎么没有帮这个男生挡水? 江浸月抬头和陆清眠对视一眼,继续往h大走,他们谁都没发现缩在背包里的瘦小狸花猫在听到那个男生的说话声后,开始瑟瑟发抖。 学校的花坛已经被白雪覆盖,看不到半点土地,他们走到花坛边才看到在雪地上放着一朵白玫瑰。 这朵白玫瑰开得正好,应该是今天刚放在这里的,两只爪子勾着塑料袋的小白猫正蹲在白玫瑰旁边,低着小脑袋一直盯着白玫瑰看。 “是谁放的花?” 陆清眠弯腰,正要拿起那朵白玫瑰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你不要拿那朵花!” 陆清眠顿了下,直起身回头,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一旁,脸上满是警惕。 江浸月看到女生后立刻从陆清眠的怀里钻了出来,他跳上陆清眠的肩膀,探出爪子巴拉背包,让里面的狸花猫出来看看。 狸花猫只探出一点脑袋,看了一眼那名女生后立刻又缩回背包里去了。 “是她,是她埋的白猫。” 江浸月一听居然意外碰到了这个女生,立刻询问道:“你好,我听说你在这里埋过一只小白猫,我想问问小白猫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问得特别认真,但除了陆清眠,谁都听不懂。 那名女生在见到陆清眠居然带着两只猫后,脸上的警惕非但没减少,反而多了一丝敌意。 第92节 她后退了小半步,疑惑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的一串话听在她耳朵里只是一长串抑扬顿挫的“喵喵喵”。 陆清眠看不下去,抬头捏住了江浸月的小猫嘴,问道:“同学,你在这里埋过一只小白猫吗?” 女孩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不等陆清眠说话,她又接着说:“我听说最近学校里有人在抓那些流浪猫,是你吗?” 她说着看了眼站在陆清眠肩头的江浸月,又看了眼陆清眠身后背着的包。 “是我。”陆清眠道。 女生这才上前两步,走近了一些,声音大了几分,声调冰冷,似乎是想让陆清眠害怕,“那些猫呢?你把那些猫抓走干什么去了?” “我带回家养了。”陆清眠解释,这女生似乎把陆清眠当成了坏人。 听到陆清眠的解释,女生丝毫未信,反而道:“我不信,你带我去看看那些猫!” 女生似乎不见到猫就不会回答陆清眠的问题,陆清眠只好答应。 “我住莱茵小区,你跟我来吧。” 女生在陆清眠身后半米的距离跟着,还拿出了手机录像,她丝毫没有因为陆清眠俊美的外表而放松警惕,似乎也不知道陆清眠是如今h大里的校园男神。 这是一个很会保护自己的女生,很值得被学习。 陆清眠低声和江浸月交谈,女生只能听到陆清眠在说话,但声音太小,听不到陆清眠具体说了什么,便更警惕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到达莱茵小区,上楼的时候女生并没有和陆清眠一起进入电梯,她询问了楼层后,在陆清眠上去之后单独进入电梯上楼。 陆清眠已经站在了1303的隔壁门口。 女生站在距离门口一米之外,说道:“你把门打开。” 陆清眠并未因女生的警惕生气,他打开门,一群花色各异的猫咪跑了出来,开始围着陆清眠喵喵叫。 这些猫咪刚被陆清眠收养不久,虽然体型没什么变化,但每一只都被打理得很干净,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猫咪,女生松了口气,她这才缓缓靠近大门。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发现这间房子已经完全被打造成了一间猫咪乐园,里面全是猫咪用的东西。 女生关闭录像,收起手机,紧皱的眉头松开,轻声道:“抱歉,我太警惕了。” 陆清眠:“你没什么错。” 女生跟着陆清眠进屋,挨个摸这些猫咪的小脑袋,h大里的流浪猫她几乎都喂过,这些猫咪也还都记得她,看到她很高兴。 “现在能告诉我小白猫的事情了吗?”陆清眠问。 褪下警惕,提及小白猫,女生的脸上露出悲伤。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花坛里埋葬小白猫的,但看在你收留了它们的份上……我告诉你吧。” “小白猫是去年夏天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当时我和闺蜜从小吃街回来,路过女寝外面的垃圾桶,听到里面有很微弱的小猫叫,好奇地过去看看,发现里面有个黑色的塑料袋一直在动,便把那个袋子捡了出来。” 听到这里,陆清眠眉头紧皱,脸色也沉了下去。 江浸月也有了猜测,小猫脸一片严肃。 “那个黑色袋子里装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白猫,瘦巴巴的,就剩一口气了,若是我再晚一点,它就要被憋死了。” 想到这里,女生双手紧握成拳,非常愤怒。 “小白猫是被人故意装进袋子里的,袋子还扎了死结,小白猫在被装进去前还淹过水,我带它去宠物医院,医生说小白猫肺里面呛了水,活不长了。” “我不愿意放弃,把生活费都用来治疗小白猫了,可它还是死了。” “我就把它埋在花坛里了。” “不只是小白猫,”女生看向陆清眠,“h大应该藏着一个虐猫惯犯,我一直抓不到他。” “你是怀疑我……”陆清眠想到了女生之前的警惕。 女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还怕你是专抓猫的贩子。” “猫贩子?” “嗯,你不知道吧,有专门抓猫的猫贩子,比起狗,猫更弱小,他们专门抓流浪猫送到黑作坊里,伪装成猪肉做火腿肠。” “暑假的时候我们拦截了这样的一车猫咪,它们被挤压着塞进箱子里,连动一下的空间都没有,装不下就折断四肢硬塞进去,屎尿沾满身体,你如果见到了那样的场景……你也会愤怒的,那就是地狱。” “我们凑钱买下了这些猫咪,毕竟……” 毕竟什么,女生没有细说。 “可是那些猫咪大多受伤严重,没有活下多少只。” 室内一片沉默,一时没人说话。 女生又摸了摸那些猫咪的小脑袋,声音冰冷。 “虐猫、虐待小动物,说白了不就是虐待弱小吗?弱小的生命杀多了,早晚会不满足于此的,小孩、老人、女人……比他弱小的,早晚都会变成他们这种人的目标。” 她站起身,打算走了。 “看到这些猫咪被你养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我一个人的能力很小,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叫李雪溪,大三的。” 和李雪溪互相留下联系方式,陆清眠送李雪溪下楼。 江浸月很失落,他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面对这个世界,他能做的努力很小。 陆清眠把小小的三花猫抱进怀里,不断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后背安慰着。 这时,那只瘦小的狸花猫走了过来,伸出猫爪拍了拍陆清眠的裤腿。 陆清眠蹲下来,看着狸花猫问道:“怎么了?” 这只狸花猫的胆子特别小,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直在微微发抖,可它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说来:“之前……我在背包里听到了那个人的说话声,那个男人……我记得他的声音,我看到了,他在窗外烧了一个线,火就顺着线烧进大房子里了。” 陆清眠蓦地眯起双眸,“女寝的火不是意外?” 狸花猫低下小脑袋,连一对猫耳朵都在抖。 “那个人拿棍子打过我,我记得他的声音和样子,记得特别清楚,他不只打我,我们……几乎都被他打过,还有好多被他打死了。” 江浸月气得发抖,李雪溪之前说过的话在脑中浮现。 “弱小的生命杀多了,早晚会不满足于此的。” “怪不得小白猫没有帮他挡水。”江浸月呢喃。 “我来查他的身份,我们可以向警察匿名举报。”陆清眠说道。 他们没办法跟警察说他们是从猫咪这里知道真相的,便只能匿名举报,举报过后就算没有证据,警察也会去查,一查就会发现蛛丝马迹。 陆清眠动作很快,他很快查出了男生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了学校早就报过警,知道这次女寝的大火并非意外。 男生名叫于楠松,是h大大三的学生。 陆清眠找人向警方匿名举报了于楠松。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江浸月窝在陆清眠怀里,看着这群打闹成一片的猫咪,它们头脑简单,早就把之前受过的伤害忘到脑后。 “陆清眠,我今晚想待在这里。”江浸月小声说。 猫房没有给人睡的地方,但江浸月现在是只三花猫,他可以和小猫咪们挤在一起。 陆清眠低头,轻轻亲了亲江浸月的猫脑袋,“我陪你。” 夜里,陆清眠扯了床被子,抱着江浸月睡在地上,一群猫咪窝在他们身边,睡得特别安心。 第二天上午,陆清眠照旧带着江浸月去上课。 他们刚走到h大前面的马路边,就看到马路对面一片混乱,几名警察在追着一个男生跑。 那个男生满脸惊慌,也顾不上红绿灯,闷头就往马路上冲。 陆清眠和江浸月站在这边,看到了那个男生正是虐猫又纵火的于楠松。 于楠松跑到马路边,看着马路上疾驰的车辆一脸绝望,他本来是要停下的,可脚下一个踉跄,竟摔出了马路。 蹲在马路边的小黑猫这回没有像之前帮助那个小男孩一样挡在于楠松身前,它小小的身板往旁边移动,躲开了于楠松。 没有小黑猫挡着,于楠松扑到马路上,被疾驰而来刹车不及的汽车撞飞出去。 陆清眠面无表情地带着江浸月过马路,穿过警察和人群,走向h大。 一路上,他们听到那些人在不停讨论。 “听说那个男的之前在女寝纵火,警察调查过后大早上去抓人,这人还跑。” “是呗,那场火我知道,要不是有两个学生冲进火场救人,还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呢。” “这被车撞飞那么远,就算活着也成残废了吧?” “人在做,天在看呐!这就是报应。” 江浸月缩回脑袋,窝回陆清眠的外套里,把耳朵紧紧贴着陆清眠的胸膛,听着陆清眠的心跳。 陆清眠的怀抱十分温暖,在寒冬里,江浸月一点都不冷。 “陆清眠……”江浸月突然小声叫陆清眠。 陆清眠修长的手指探入衣襟,揉了揉江浸月软绵绵的小猫耳朵,“怎么了?” 江浸月摇了摇头,又轻轻咬了下陆清眠的手指,最后只是说,“没事。” 陆清眠没有多问,他拢好外套衣襟,挡住寒风,道:“下课后我们去吃好吃的,然后去家具城给猫房定制空中走廊,好不好?” “喵呜!”好! 一人一猫走入h大,将混乱的人声、警笛甩在身后。 作恶多端的人是没有小猫神保护的。 第93节 第55章 月的小窝 上课的时候, 陆清眠把江浸月放在膝盖上,江浸月不是普通的小猫咪,他趴在陆清眠的膝盖上玩手机, 一直很安静。 用猫爪摆弄手机很有难度,江浸月正在专属于他自己的贴吧“月的小窝”里面写日记, 他写得太专注,没注意到陆清眠一直在低头看他。 从来到h市开始, 江浸月时不时会在这里写日记, 他将最近几个月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记录在了上面, 只有他一个人关注的贴吧里已经有了几十个帖子。 正在江浸月努力用小爪子戳着手机屏幕的时候,陆清眠突然小声问: “这是你自己建的贴吧吗?” 江浸月吓了一跳,摆在陆清眠腿上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他猛地用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手机屏幕不让陆清眠看,黄玉般的猫眼紧盯陆清眠, 里面明晃晃地表露着紧张和羞赧。 让男朋友看到私人日记什么, 实在太让猫害羞啦! 见江浸月的反应这么大,陆清眠薄唇微勾,轻笑道: “看来是了,你在这里写日记?看样子已经写了很多了。” 江浸月往前蹭了蹭, 把手机压在肚皮下面,漂亮的猫眼眨了眨,小声叫了一嗓子。 “喵!” 陆清眠伸手轻轻挠了挠江浸月的下巴,江浸月被挠得很舒服,下意识仰起头闭上眼睛享受地小声呼噜起来。 他正爽着,陆清眠突然问: “我可以看你的日记吗?” 江浸月猛地睁开眼睛, 猫脑袋使劲摇晃,“喵喵喵喵!” 不行不行不行! 陆清眠挠着江浸月的指尖向下, 在江浸月的脖子上挠了起来,细软的绒毛被挠得乱糟糟的。 “作为男朋友也不能看吗?” 江浸月强忍着被挠脖子的舒爽感觉,用小爪子推开陆清眠的手,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喵喵喵喵喵!” 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行!不要企图用挠下巴、挠脖子来蛊惑他! 他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小猫咪! 陆清眠有些可惜地收回手,没再追问,他尊重江浸月的隐私。 “好吧,你不想我看我就不问了。” 陆清眠说着当真抬起头重新听课,竟不再低头看一眼,给足了江浸月写日记的空间。 江浸月重新把手机巴拉出来,继续写日记,写着写着思绪就有些飘远。 其实也不是不能给陆清眠看,他写的日记多数跟陆清眠有关,都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过的事情,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都已经是恋人关系了,他不让陆清眠看,陆清眠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心里会不会伤心呀? 江浸月变成了小猫咪,不仅身体变小了,脑袋也变小了,小猫咪的脑袋比核桃大不了多少,他现在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陆清眠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下,低头就对上了江浸月黄澄澄的猫眼。 猫眼里一片清澈单纯,江浸月把手机往前推了推,“喵喵喵喵!” 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看我写的日记! “真让我看?”陆清眠十分诧异。 江浸月的猫脑袋上下点了点,又把手机往前推了推。 陆清眠的神情带着不自知的温柔,“不后悔?” 江浸月歪头,“喵?”他不懂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好。”陆清眠接过手机,开始翻看起江浸月的日记。 在刚到h市时,江浸月的文字里充满破碎感,他的生活也是破碎的,看不见未来的,渐渐地,江浸月的字里行间出现了活力,他在一点点地改变。 如今想来,他最开始强势涉足江浸月生活的行为过于霸道,幸好江浸月没有推开他、讨厌他。 陆清眠看得很慢,也看得很仔细,看完江浸月的日记,陆清眠拿出自己的手机,成为“月的小窝”的第二名关注者。 “以后我也可以在这里写日记吗?”陆清眠问。 江浸月很大方地点点猫头,“喵!” 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男朋友! 看着坐在他膝盖上的三花猫可爱的模样,陆清眠忍不住低头轻轻亲吻江浸月的小脑袋。 江浸月便仰起头,乖乖让陆清眠亲,眼睛还闭了起来。 一连亲了好几口,陆清眠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抱起江浸月重新塞进外套里,让这只小猫能够整个贴在他的怀里。 突然被转移阵地,江浸月从外套里挤出猫脑袋,抗议的喵了几声,喵得又脆又嫩,最后又十分依恋的把脑袋贴上陆清眠的颈窝蹭来蹭去,蹭得自己的毛毛都起静电了。 陆清眠收紧怀抱,轻拍着江浸月的后背,突然问道:“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他知道江浸月读现在的专业并非他自己喜欢,不过是听说这个专业好就业罢了,他似乎从没有听江浸月说过未来想做什么。 江浸月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 未来想做什么? 对于过去的他来说,努力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就已经耗尽力气,他根本不会也不敢去设想什么未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痊愈了。 陆清眠感觉到江浸月的两只小爪子紧紧勾着他的衣襟,他知道这只小猫正在努力转动自己的脑筋。 “月月,我发现你很会写故事,那些日记在你的笔下变得很有趣,跌宕起伏像在看话本。” 江浸月把自己的猫猫头从陆清眠的颈窝抬起来,努力仰起头去看陆清眠的眼睛。 “喵呜?”真哒? 还从来没有人夸过他这方面,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过。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猫,陆清眠忍不住伸手捏捏耳朵、捏捏猫爪。 江浸月躲开陆清眠的手指,又把自己窝进陆清眠怀里,猫猫头贴着陆清眠的胸口,听着陆清眠的心跳声,开始用他的小脑袋认真思考着属于他的未来。 江浸月在思考,陆清眠同样在思考。 他一直在思考他到底想要做一款什么样的游戏,极致的血腥暴力确实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获得片刻的情绪发泄,可在短暂的发泄过后,一切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似乎缺少什么最核心的东西。 今天的课上完,陆清眠抱着江浸月走出h大。 h大的学生很多,平日里校门口也是人来人往,但今天的校门口格外热闹。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校门口,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那辆车指指点点说着悄悄话。 江浸月并不了解汽车的品牌,可那辆车虽然只是最常见的黑色,却黑得亮闪闪的,看着就很贵。 陆清眠看到那辆车后微微皱起了眉。 在陆清眠走出来后,那辆车的司机下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一个穿着打扮极致奢华的女人下车,看向陆清眠,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清眠。” 陆清眠视而不见,抱着江浸月从女人身旁走过。 女人的神情扭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她转身看着陆清眠离开的背影,没有再出声,而是坐回车里,指挥司机一直慢慢跟着陆清眠。 这辆车就这么一直跟到了陆清眠家楼下,在陆清眠要上楼之前,车子停下,司机快步下来拦住了陆清眠。 “少爷!请等一下,夫人有话要跟你说!” 江浸月好奇地探出脑袋,趴在陆清眠的肩膀看过去。 女人姗姗下车,再次出声: “清眠,看到妈妈怎么不出声。” 江浸月盯着女人的脸,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张透着疯狂的脸庞,他想起来了,他曾在陆清眠的梦里见过这个女人,她曾拿着枕头不断往陆清眠的脸上压,企图杀死陆清眠。 她就是陆清眠的妈妈,江浸月的小猫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陆清眠推开男人的手臂,径直上楼,并不打算理自己的母亲。 女人面上的优雅终于维持不住,她快步上前,走到陆清眠面前,声音变得尖锐: “陆清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我直接跟你说了,你把遗产转让文件签了,那是我父母的遗产,还轮不到你来继承!” 陆清眠的视线终于落到女人身上,他双眸里丝毫没有对母亲的依恋,只有冰冷。 “外公外婆专门留给我的遗产,我怎么会转让给你?给你败光吗?” “陆清眠!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妈!你不听话出国跑来这所破大学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遗产的事情没得商量!” “我何必跟你商量?遗嘱写的是我的名字。” 陆清眠绕过女人,打算离开。 女人还要上前,江浸月突然吼了一嗓子,“喵!!!!!” 江浸月的小爪子在空中挥了挥,大有女人再敢上前他就要挠人的意思。 女人被吓了一跳,立刻瞪向江浸月,“死猫,你叫什么?再叫弄死你!陆清眠!你就让这只死猫这么对着我叫唤吗?” 陆清眠本来不想理会女人,打算直接离开,可此时却停在了原地。 他转身看向女人,神情格外阴冷恐怖。 “小时候你觉得我有问题,你觉得我耽误了你寻欢作乐,你觉得我改变了你肆意的生活,所以你一直想杀了我,数次动手没有成功,最后外公外婆把你送走,你才不得不罢休。” “如今你杀不死我,难道还打算对我的猫下手吗?”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一定会杀了你。” 陆清眠的双眸漆黑,像个摒弃了人类感情的恶魔。 女人被吓得后退一步,声音小了几分: “是你不正常!是你从小就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你跟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你让我觉得可怕,让我觉得很丢脸……有问题的是你,一直是你!不是我!你该感谢我没有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陆清眠轻嗤一声: “别再来了,你似乎不知道为了以防意外发生,我的房间早就被外公外婆装了监控,你数次想杀我都被录了下来,录像我保存至今,你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只能送你进监狱了。” 第94节 女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接连后退数步,踉跄着被司机扶住。 “陆清眠!你怎么敢!我是你妈!我是你妈——” 陆清眠转身,将女人的尖叫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心情似乎没有他表现得那般平静,他抱着江浸月,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进了楼梯间,一层层往上爬楼梯。 江浸月用自己的小脑袋不停蹭着陆清眠的脖颈、下巴,小猫嘴不停地喵喵叫着。 他此时的叫声没什么独特的意思,只是为了安慰陆清眠。 陆清眠紧了紧怀抱,低头轻吻江浸月的小脑袋。 回到房间,陆清眠拉上厚窗帘,放下幕布,打开之前和江浸月一起玩过的游戏,他自己做的游戏。 江浸月把另一个手柄巴拉出来,用猫爪拍了拍,“喵喵喵!” 我陪你玩! 陆清眠愣了下,看了眼手柄上的按钮,又看了眼江浸月像小山竹似的猫爪,问道:“你确定要陪我玩?” 江浸月用力点头:“喵喵喵!” 陆清眠周身的森冷气息瞬间散了不少。 他打开游戏,操控着自己的人物保护着江浸月操控的十分笨拙的人物在游戏世界里砍杀发泄。 江浸月用两只猫爪操控游戏手柄,忙得浑身出汗直吐舌头。 他越着急越操控不好游戏手柄,陆清眠为了保护他都死了好几次。 江浸月心想要是能够变回人就好了,变回人就能好好操控手柄了! 在数次冒出这个想法后,江浸月的周身浮现起了橘黄色的暖光。 “嘭!” 空气爆破的声音引起了陆清眠的注意。 他转头,黑眸里映出一片橘色。 橘色消散,他看到江浸月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光-裸着身体跪在那里,后腰下压出不可思议的柔韧弧度,一只手还按着游戏手柄,一脸茫然,春-光乍泄。 江浸月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猫尾巴甩了甩,问道:“怎么啦?”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人了,立刻转身要往被子里钻。 陆清眠眼前一片白腻晃动,一条毛茸茸的黑白橘色相间的猫尾巴在上面来回摇摆。 他伸手,一把抓住江浸月的脚踝,用力把这只准备逃走的猫咪拖了回来。 江浸月两只手抓住床单,眼看着床单被他抓出一片褶皱,随着他被往后拖的轨迹被拽了下来。 “男朋友。” 陆清眠倾身压在他身后,一只大手覆上他的手背,手指强势地挤入他的指缝。 低沉喑哑的声音贴着江浸月的耳边响起:“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些恋人之间专属的小游戏?” 第56章 漫漫长夜 江浸月的一只手被陆清眠强势紧扣, 另一只手无措地抓扯着床单,身后的尾巴从陆清眠的压制中钻出来,不断甩动着往陆清眠身上拍打, 尾巴尖尖颤动,显得格外紧张。 “什、什么小游戏?”江浸月一开口, 声音抖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他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只用一双水润的猫眼看着陆清眠。 黑暗中的猫瞳变得圆溜溜的, 显出几分傻和天真。 “锻炼一下肺活力?”陆清眠越靠越近, 声音消失在江浸月的唇边。 绵密的吻落在唇边,不同于陆清眠每次的强势和凶狠,这次的吻格外温柔, 江浸月从最初的惊慌到后面的放松,嘴唇微张, 眸子里只有陆清眠的身影。 长吻从唇瓣厮磨到激烈深吻, 江浸月松开床单,改为抓住了陆清眠肩膀上的衣服,不断扯动着,从被掠夺的唇间传来模糊的祈求。 “陆清眠……我……呼吸, 我快不能呼吸了……” 在江浸月数次求饶后,陆清眠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江浸月的唇,给了他可以喘息的时间。 江浸月顾不上其他,侧开头用力呼吸空气,刚喘匀呼吸就再次被陆清眠吻住。 两个人躺在床垫上,很快把床单、被子弄得凌乱, 金手指悄悄出现,开始在房间内循环各种玛丽苏小功能。 房间里响起浪漫的钢琴曲, 有五颜六色的花瓣自空中飘落,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肩头,甚至有一片在莫名的微风吹拂下,落到了两个人紧贴的唇边,被不小心卷入了口中。 那片花瓣殷红,自陆清眠的唇齿间被推入江浸月的口腔,花瓣碾碎,花汁顺着江浸月的唇角滑下,一路蔓延到颈侧,留下一道惹眼的红线。 陆清眠的吻偏离轨道,顺着花汁移动,最后没入江浸月的颈窝。 江浸月心跳飞快,大脑宕机,浑身软绵绵的像飘在云朵里,似乎除了身上的陆清眠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口中弥漫开花瓣的苦涩,他才微微皱眉,含糊道: “好苦……” “呵。”陆清眠轻笑一声,表演魔法一般从口袋里翻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推入江浸月口中,下一刻再次低头吻了上去,口舌和江浸月争夺起了糖果。 江浸月数次抢不回糖果,迷迷糊糊地问:“这也是小游戏之一吗?” “你觉得是就是。” 气氛逐渐过火,江浸月头顶的猫耳朵时不时被陆清眠捏-弄两把,一只猫耳朵倾斜向一旁,软趴趴的,乖巧又柔软。 与时不时抖动两下的猫耳朵不同,江浸月的猫尾巴已经彻底不动了,无力地摊在一旁,只在被吻到奇怪的地方太过刺激的时候才会抖一抖尾巴尖。 这个吻十分长久,连环绕在室内的背景音都换了好几首,空中飘落的东西从花瓣变成羽毛再变成粉红色泡泡,江浸月觉得自己已经快融化成一滩猫时,陆清眠终于放开了他,起身就径直往浴室走。 因陆清眠的离开,江浸月骤然被冷空气包围,身体冷得瑟缩一下,下意识伸手勾住了陆清眠的手指。 陆清眠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回头,看着江浸月没说话。 江浸月仰躺在床垫上,衬衫的扣子早就被全部解开,甚至有几颗扣子不翼而飞,衣襟凌乱地散开,裤子只剩一条裤脚还挂在脚踝,白色小短裤也挂在胯骨处,可怜兮兮地发挥着最后一点遮挡作用。 他对自己的情况似乎并不了解,清澈的猫眼望着陆清眠,被吻过头的嘴巴甚至连吐字发音都变得含糊。 “陆清眠……你要去哪里?” 虽然被陆清眠抱着总是会被吻到不能呼吸,可江浸月越来越贪恋陆清眠的体温,比起被冷空气包裹,他更喜欢窝在陆清眠怀里,哪怕连呼吸都要求饶。 陆清眠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江浸月,眸子里映不进半点光亮。 “浴室。” 江浸月浆糊般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去浴室?” 陆清眠突然伸出手指,用力碾磨了一下江浸月微肿的下唇,道:“江浸月,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去浴室吗?” 江浸月愣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本就薄红的面颊红得更漂亮了。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可勾着陆清眠的手指并没有松开,“也不是、也不是一定要去浴室呀……我们不是恋人了嘛……” 陆清眠被江浸月勾住的手指动了动,反手握住江浸月的手腕,“你确定要我留下来?” 也不是很确定……江浸月一开口就犹豫了,可对上陆清眠的黑眸,江浸月心底又涌起了勇气。 他认真点头,“嗯!屋子里好冷……” 他想要陆清眠的抱抱。 陆清眠还是没动,“现在不怕我了吗?” 江浸月怕陆清眠的尺寸时的样子历历在目。 江浸月垂眸,羞涩地别开头,声音越来越小,要陆清眠弯下腰才能听清。 “怕的,还是很怕……可是你说过,不会让我疼。” 陆清眠从来没有让江浸月疼过,无论是任何事。 江浸月对陆清眠的信任、依赖和爱不是突然而至的,他们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陆清眠勾唇,“江浸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打算让我留下来?” 江浸月沉默片刻,再次点头。 陆清眠重新躺回江浸月身旁,长臂伸展,江浸月主动滚进陆清眠怀里。 冰冷的空气被相拥的怀抱挤走,江浸月轻叹一声,终于再次回到了依恋的怀抱。 挂在脚踝的裤腿被拽走,搭在肩头的衬衫也被扯下半边,江浸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藏起自己。 陆清眠压着江浸月的肩膀,姿态强势,半点不让江浸月挣脱。 江浸月侧过头,终于彻底意识到要发生什么,那些藏在心底的自卑压过暧昧,露出了头。 他虽然没再挣扎,可脸上的薄红却消退下去,面色白了几分。 陆清眠发觉不对,声音轻了又轻:“月月,你怎么了?” 江浸月垂下眸子,卷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他犹豫许久才小声说:“我的身体……是不是很丑?” 他的ptsd已经痊愈,可过去数年萦绕在他周身的词汇依旧存在于记忆中。 娘娘腔、娘炮、不男不女…… 江浸月飞快瞥了一眼陆清眠,他不敢多看,他怕在陆清眠的眼中看到对他身体的厌恶。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陆清眠低头,和江浸月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轻蹭。 陆清眠的指尖轻轻落在江浸月的肩膀,如弹奏最柔和的曲调般轻轻移动,“你很漂亮。” “你的身体一点都不丑陋。” “月月,你在我眼中,是全世界、全宇宙最漂亮的,你还记得在露营区我说过的吗?” 一句句夸赞从陆清眠口中诉说,他语气真诚,半点没有作假。 江浸月缓缓转过头来,颤抖的睫毛一点点掀起,迎向了陆清眠的视线。 “说过什么?” “江浸月,我喜欢你,我疯狂地迷恋你,我一直在追求你。” “这些话不是托词,不是敷衍,每字每句发自肺腑。” 一颗泪珠自江浸月的眼角滑落,他蜷缩的身体缓缓展开,如最羞涩的花朵逐渐绽放自己。 第95节 “月月,你是最漂亮、独一无二的江浸月,你永远不必自卑,因为你生来独具光芒,你的耀眼让害怕你的人只能用最恶劣、单薄的话语攻击你,不要把生命浪费在卑劣的人身上。” 江浸月主动勾住陆清眠的脖颈,带泪的眸子弯起,露出释然的笑容。 “我很漂亮。” “我独一无二。” “我就是我,是江浸月!” “小江同学,现在可以跟我做一些不浪费生命的事情了吗?”陆清眠低声。 江浸月仰起头,响亮地亲了下陆清眠的下巴,明知故问道:“比如?” “比如……草-你。”陆清眠叼住了江浸月的耳朵。 夜越来越深,屋子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轻缓的音乐压不住室内隐秘又暧昧的响动。 厚实的床垫直接铺在地上,没有床架的支撑,从地板中间一路歪到了墙角,撞倒一片仿真人体模型。 江浸月终于和他惧怕的小陆清眠来了一次正式会议,会议内容很复杂,他从最初的害怕到最后的沉溺,连外形可怖的仿真人体标本倒在身旁都顾不上了。 一直充满活力的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在循环了几次玛丽苏小功能后终于哑火,播放的背景音像唱没气的歌手,声音逐渐嘶哑,变得断断续续,连带着越来越稀薄的花瓣雨、粉红色泡泡等,一起消失。 陆清眠的持久力连玛丽苏金手指都比不上,江浸月背靠着歪倒的仿真人体模型,仰着头无助地看着天花板,泪水都快哭干了,只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开始求饶。 “陆清眠,我想睡觉……” “陆清眠,放过我……” “陆清眠陆清眠陆清眠……” 后面说了什么江浸月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发音含糊,哭哭啼啼,漫漫长夜,无休无止。 江浸月最后在第一道朝阳顺着窗帘缝隙挤进来的时候累晕过去,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陆清眠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爱语。 “月月,我好爱你。” 江浸月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还是黑乎乎的。 他有些茫然,“我睡了多久?怎么还没天亮?” “啪。”头顶的灯被打开。 陆清眠拿着一杯温水走过来,坐在江浸月旁边,“是又天黑了,月月,你睡了一天。” 江浸月愣愣地捧着温热的杯子,眼睛缓缓眨动,低头小口抿着水。 “天又黑了?” 他睡了这么久吗?他身上已经换了新的睡衣,浑身干爽,夜里的黏-腻、热汗全部消失,应该已经洗过澡了。 江浸月偷偷瞥向陆清眠,是陆清眠帮他洗的? 僵缓的意识逐渐回笼,江浸月猛地意识到他和陆清眠做过什么,脸颊瞬间爆红,那抹红沿着脖颈一路蔓延进衣服里。 在江浸月的脖颈、锁骨甚至是被衣服盖住的胸口,隐隐能看到一连串的青紫印子,混着模糊不清的牙印。 江浸月垂眸,又看到了自己捧着杯子的双手,连小手指上都印着一圈牙印。 他手一抖,水杯歪斜,一只大手伸过来帮他扶住杯子。 “拿稳。” 陆清眠的声音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看着他的眼神也依旧平静。 可在陆清眠扶着水杯的手腕上,印着一圈很深的牙印,那是他咬的。 昨夜的细节越来越清晰,江浸月的头也越垂越低。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清眠,便只能掩饰性地不停喝水。 在喝掉大半杯水后,江浸月微微皱眉。 他一只手轻轻落在自己的小肚子处摸了摸。 陆清眠问:“饿了吗?我一直叫餐厅准备着,现在就让他们送过来。” 江浸月歪头,有些茫然,他的确是饿了,可是比起饥饿感,小肚子这里感觉怪怪的。 他抬眸,黄玉般的眸子里满是纯然的疑惑,问向陆清眠: “陆清眠,我这里……怪怪的,好像有东西一直在里面一样。” 江浸月说着,指尖从小肚子上划过,划出了一个大得离谱的轮廓。 陆清眠黑眸倏地眯起,面上的平静伪装彻底撕裂,他握住江浸月的手腕,顺着刚才江浸月描摹出的形状又比画了一圈。 “月月。”陆清眠勾唇,双眸深邃,唇边笑意让江浸月脊背颤栗,有种下意识感受到的危险感。 陆清眠攥着江浸月的手腕,倾身靠近,薄唇压上江浸月的耳廓,声音在最近的地方响起。 “你的身体已经记住了我。” 江浸月的指尖刚才在那里描绘出的轮廓,刚好19cm。 第57章 名字 江浸月手里的水杯到底掉了下去, 倒在被子上,里面剩下的水全洒了出来,浸湿了江浸月的裤子和一旁的床单、被角。 陆清眠说完话就放开了江浸月的耳朵, 可江浸月仍觉得耳朵热乎乎的,还残留着被亲过的感觉。 他的身体似乎真如陆清眠所说, 已经记住了陆清眠,无论哪里。 潮湿感把江浸月从陆清眠的凝视中唤醒, 他猛地转头, 躲开陆清眠的视线, 眼珠慌乱地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陆清眠的脸,另一只手挣脱陆清眠的桎梏, 背到身后藏了起来。 陆清眠没再说什么,他捡起掉落的水杯, 又去拿了一套干爽的睡衣递给江浸月, 然后让江浸月先坐到床垫另一边,他换新的床单。 江浸月抱着新睡衣挪到了大床垫的另一边,扯过被子盖着自己,慢吞吞地换睡衣。 他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换睡衣特别慢,陆清眠熟练地先铺好一边床单,也不催促江浸月,等江浸月换好睡衣松开被子,他才让江浸月坐在新床单上再换另一边。 其间江浸月是想站起来的,这样更方便一些, 但他刚颤巍巍地站起,双腿一软, 又跌回床垫上,猝不及防的一跌,让他身体里的异物存在感更甚,没忍住轻哼了一声,惹得陆清眠看过来一眼。 那一眼很深很沉,看得江浸月低下头,面颊泛红,开始思念起以前长长的能够挡住脸的头发。 等陆清眠换完床单,收拾好一切,晚饭也到了。 江浸月饿坏了,埋头就吃,吃了几口速度才缓和下来。 这会儿江浸月已经有些适应了,此时他们两个人都穿着完整的衣服,他暂时把昨晚的暧昧抛在了脑后,终于在醒来后能够和陆清眠正常交流了。 后半程的吃饭速度慢了下来,两个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黏糊得不可思议,偏偏这两个人毫无自觉,一边黏糊一边时不时聊几句没有营养的废话。 吃过饭,江浸月才刚睡醒并不困,他们又开始打游戏。 依旧是那款陆清眠亲手制作的游戏,可能因为有自家男朋友制作的这个滤镜在,江浸月如今看游戏里的血腥怪物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一个充满刺激、打斗的暴力游戏,被两个人玩成了小清新的过家家小游戏。 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也时不时聊聊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陆清眠也第一次跟江浸月聊起了他的小时候。 陆清眠的小时候,如他的梦境一般,漆黑可怖看不到半点希望,甚至数次差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 “我的名字是她起的,她希望我能够清醒着痛苦地死去,这是她在我小时候亲口说的,起初外公外婆还以为这个名字有什么很好的含义。”陆清眠说起这里时语气仍旧淡淡的。 江浸月扔下游戏手柄,转身就扑到了陆清眠怀里。 他坐在陆清眠的腿上,把脸颊埋在陆清眠颈窝,用自己脑袋顶上的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不停地蹭着陆清眠的下巴。 “陆清眠这个名字明明很好听!才不是那个含义!”江浸月笨拙地安慰着陆清眠。 其实陆清眠会跟江浸月说起这些就代表他已经不在意了,可他很喜欢看江浸月如此在意他、关心他的模样,便忍不住逗逗江浸月。 “那该是什么含义?” 江浸月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来,便耍赖一般搂紧陆清眠的脖颈,一直念叨着:“反正就是好听!很好听很好听!我觉得是好名字就是好名字!才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含义!” 陆清眠低头,薄唇轻启,齿列咬住了猫耳朵的尖尖,轻轻碾磨着,声音带上了一丝勾缠的味道:“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含义。” 江浸月立刻抬头去看陆清眠,头顶上刚刚被陆清眠咬过的那一只耳朵还敏感地趴着,“什么含义?” 黄玉般的眸子里充满期待,江浸月坐在陆清眠身上挺直脊背,神情格外认真,半点没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很危险,特别是在他们昨夜刚刚奋斗过一整晚后的现在。 陆清眠低头,特别贴心地凑到江浸月头顶的一只猫耳朵边上,轻缓道: “清眠,代表的含义是……” 陆清眠说了个开头,又继续低头,将薄唇贴到了江浸月的人耳朵上,厮-磨着他的耳廓,“我能够清醒着……长长久久地草-你。” 江浸月睫毛一颤,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陆清眠曲起的两条长腿并拢,把江浸月固定在身前,薄唇向上,又凑到了江浸月头顶的猫耳朵边上继续说:“月月,我想草-你。” “可以吗?” “你现在有四只耳朵,你打算怎么捂?” 江浸月摇头,又摇头,小声拒绝:“不行的,不可以的,你不要说那个字啦!不许说!不许说!” 陆清眠歪头,做出认真思索的表情,当真换了个字眼。 他贴着江浸月的小猫耳朵,“月月,我想干-你。” 江浸月松开手,又去捂自己的小猫耳朵,声音大了几分:“这个字也不许说!” 他捂住小猫耳朵,陆清眠就去咬他的人耳朵,从善如流地再次换了字眼。 “我想跟你做-爱。” “这个也不许说!”江浸月使劲摇头。 他干脆不捂耳朵了,转身就想跑,刚跳出陆清眠的怀抱,裤腰就被陆清眠勾住,他往出跳的动作很大,加上猫尾巴一直卡在裤腰边上,裤子本就穿得不上不下,这一勾直接把裤子拽了下来。 陆清眠挑眉,松开了手。 “啪!” 松紧带弹了回去,拍在软弹的白腻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清眠清楚地看到江浸月的小猫尾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黑白橘三色的漂亮长毛就炸开了,好好一条猫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 “喵!!!!” 第96节 江浸月腿软跪在床垫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越爬裤子越往下掉,越掉他越着急。 刚要爬出床垫的范围,身上一沉,陆清眠用自己的身体重量牢牢压住了江浸月。 江浸月的一对小猫耳朵抖来抖去,绝望的喵呜了一声,不爬了。 陆清眠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甚至传递到了江浸月的后背。 江浸月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抬头,小猫耳朵也耷了下去,他能感觉到后面凉飕飕的,裤子已经快掉到膝弯了。 陆清眠笑够了,主动伸手帮江浸月把裤子拽了上去,甚至还贴心地把猫尾巴给顺了出来。 “好了,不吓唬你了,你才刚醒,刚吃完饭不久,我怎么可能会这么禽兽立刻拉着你……” 陆清眠停顿了一下,他扯着江浸月坐起来,因那些字眼江浸月都不让说而考虑着措辞。 江浸月悄悄抬眸,等着陆清眠说下去。 “交-配。” 陆清眠说了个更粗鲁的词。 江浸月的猫眼瞪圆,趴下去的猫耳朵瞬间立了起来。 “不许说了!什么都不许说了!” 陆清眠把游戏手柄重新塞进江浸月手里,“不闹了,玩游戏吧,刚吃完饭就运动对肠胃不好。” 言下之意是晚点再运动,但江浸月没听出来。 中断的游戏重新开始,话题也聊了回去。 “你的名字呢?有什么含义吗?”陆清眠问。 提到自己的名字,江浸月目光柔和许多。 “是我妈妈给我起的,我妈妈没上过什么学,当时怀着我的时候听到邻居家的学生在背课文,她觉得里面的一句诗词特别好听,便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别时茫茫江浸月。”这句话是陆清眠和江浸月一起念出来的。 “我父亲……”提到江望丰,江浸月皱了下眉,“他觉得这个名字是女生才用的,在我小时候一直不肯叫我这个名字,他都叫我要命鬼、讨债鬼。” 听到这样刺耳的字眼,陆清眠皱眉,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江浸月没有多说江望丰的事情,江望丰是个垃圾,但王小丫一直拼命挡在江浸月身前,护着江浸月,这个垃圾也没太能影响到江浸月。 “以前……我也曾厌恶过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在大众印象里就该是女生用的。” “可是现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江浸月……很好听,不是吗?” 陆清眠勾唇,他知道江浸月正在慢慢发光,他是月,却也是最独特的能够发光的明月。 “很好听,不可取代的好听。” 名字的含义从来不是别人赋予的,名字在成为名字后才变得独特。 陆清眠、江浸月,这些名字无关他人,因为一路走来,历经坎坷,陆清眠才是陆清眠,江浸月才是江浸月。 又玩了一个多小时游戏,江浸月就靠着陆清眠睡着了,他真的累坏了。 陆清眠没再叫醒江浸月,而是轻手轻脚地关掉游戏,抱着江浸月再次躺进被窝里,他并无睡意,在拍抚了一会儿江浸月的后背后,又爬了起来,在房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做手工。 江浸月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久,没几个小时就醒了,醒来的时候还是半夜。 屋子里留着一盏小灯,陆清眠躺在他身旁熟睡。 这一幕格外温馨,江浸月撑起手臂,低头看着陆清眠的睡颜,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陆清眠的额角。 紧接着他抬头,看到了屋子两边并排站着的仿真人体标本,那些标本有些穿着后背剪开两个洞的衣服,那些衣服江浸月早就眼熟了,但这回他发现有几个仿真人体标本穿上了裤子。 那些裤子应该是陆清眠刚给标本穿上的,之前江浸月没有看到过。 他轻缓起床,光着脚走到那几个穿了裤子的仿真人体标本前,看了看它们身上的裤子,然后轻轻把它们转了过去。 果然,这几条裤子后面都被剪开了一个圆圆的洞,洞的边缘还细心地缝了一圈花边,有的还在上面缝了一圈蕾丝。 这些裤子是陆清眠专门给他改的,为了方便他的猫尾巴。 江浸月心里暖暖的,泛起无限柔软,他忍不住踮着脚跑回陆清眠身边,直接跪坐在地板上,低头一下又一下的轻吻着陆清眠的额头、眉尾、鼻梁。 刚亲了几下,陆清眠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浸月笑得眉眼弯弯,“我吵醒你了吗?” 陆清眠勾唇,没说话,直接把江浸月拽进怀里,仰头吻了上去。 由江浸月开始的轻吻变成了由陆清眠主导的深吻,并逐渐升温。 江浸月挣扎了一下,“还、还没天亮呢!” 陆清眠忍俊不禁,“天黑正好,还是你更喜欢天亮的时候做?” 江浸月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刚因为那些陆清眠亲手改装的裤子暖了心口,也想和陆清眠贴贴,便半推半就地软倒下去。 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更何况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夜明明还长,江浸月却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等屋子里渐渐亮起晨光,江浸月有些茫然望着,总觉得他昨天好像也被做到了天亮。 可今天比昨天更加过分,天亮了陆清眠还没停下。 钟表的指针慢慢走到了九,江浸月意识涣散,正要累睡着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他坐在陆清眠怀里,双手软绵绵地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跟着晃荡,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拿手机。 可刚巧他的手机就扔在一旁,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江浸月下意识地瞥过去一眼,浆糊一样的大脑瞬间清醒,迷离的双眸陡然瞪大,“陆清眠!我妈来了!” 第58章 有氧运动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 但上午9点多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哪怕挡着窗帘,屋子里也亮堂堂的。 江浸月的双唇殷红如血, 微微肿胀,一双眸子湿漉漉地看向陆清眠, 又说了一遍:“陆清眠,我妈妈说她要来了!” 陆清眠的身体微僵, 却没有放开江浸月, 反而将额头埋入江浸月的肩颈, 展开了更凶更猛的攻势。 又过了一个小时,陆清眠抱着浑身连手指都没力气动弹一下的江浸月走进浴室。 江浸月眼神木木的,眼睫微垂, 睫毛湿漉漉的粘成一缕一缕的,整个人看起来像被玩坏了。 连陆清眠给他清洗的时候, 他都没力气推开陆清眠的手指了。 洗完澡, 陆清眠拿起江浸月的手机查看短信。 王小丫并不是今天来,而是会坐今晚的火车,明天上午到h市。 江浸月穿了件陆清眠的大衬衫,侧躺着蜷缩在大床垫上, 刚洗过澡,浑身泛着清新的粉嫩,连脚趾都是粉红色的。 见陆清眠在翻看他的手机,江浸月意识回笼,小声抱怨:“陆清眠,你太用力了……” 陆清眠愣了下, 放下手机,很认真地看向江浸月, 问道:“我让你疼了吗?” 江浸月不过是随口抱怨,他没想到陆清眠问得如此认真,仿佛他点一下头,陆清眠当真会改变方式一样。 江浸月真的疼吗?江浸月视线瞥向一旁,有些心虚。 从他们的第一次到现在,陆清眠每次都会花很长时间为他慢慢准备,他还真的没有疼过。 撒谎不是江浸月的性格,他虽然不好意思,一张润泽的唇开开合合,最后还是如实说道:“没、没有……不疼的……我只是,我只是……” 陆清眠放下手机,抱起江浸月,让他像个宝宝一样坐在他怀里,大手轻缓地拍抚他的后背,“只是什么?” 江浸月抬眸,黄澄澄的清澈眼眸充满控诉地看着陆清眠,“我只是很累,你太久了……” 控诉一开头就停不下来,江浸月叭叭叭地说了下去:“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总是不停!昨晚你还……还把我一条腿压在肩膀上!我都腿抽筋了!” “还有啊,就那个的时候,你要让我呼吸啊!每次只给那么一点点的呼吸时间,真的不够!” 江浸月一长串地说下来,急切的中间都没有停顿,陆清眠看着江浸月不停抱怨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江浸月的鼻尖,用一种很鼓励的语气说:“还有呢?慢点说,不要着急,记得呼吸。” 一句“记得呼吸”彻底让江浸月炸毛,江浸月双手压着陆清眠的肩膀从他身上跪了起来,让自己的视角抬高,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清眠,声音大了几分: “我说你亲我的时候能不能让我有时间呼吸?你总是这样我都快没气了!你是要亲死我吗?你真的好过分!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求你好久才能得到几秒的空闲呼吸啊!你的肺活量怎么那么大!你是属河马的吗?陆清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得很认真的!” “月月,我在听。”陆清眠低声应道,忍不住又亲了亲江浸月的脸颊。 江浸月最近被陆清眠养得胖了一点,脸颊有了点肉,亲起来软绵绵的,陆清眠没忍住张嘴咬了一口。 “陆清眠!!!”江浸月捂着脸颊上崭新出炉的牙印,气得身后的尾巴“啪啪啪”地拍打着床垫,“你怎么能这么咬我!明天我还要去接妈妈的!” 提到王小丫,陆清眠终于收敛了些,悄然收回已经揽到江浸月身后的手臂。 江浸月要是再这么可爱地抱怨下去,陆清眠可能又要忍不住把江浸月压在床垫上了,江浸月还不知道他运气好地逃过了一劫。 他从陆清眠身上爬下去,背对着陆清眠坐着,尾巴还生气地“啪啪啪”拍打着,只是这回没有拍打床垫,而是一下下地拍在陆清眠的小腿上。 毛茸茸的猫尾巴一下下扫过小腿,带起些微的痒,陆清眠盯着江浸月不停乱动的猫尾巴,指尖动了动。 江浸月背对着陆清眠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能再请假了,我现在能够维持只长猫耳朵和猫尾巴的状态,等明天接完我妈妈,我要回去上课了!” “嗯。”陆清眠应着,指尖轻轻扫过江浸月的尾巴尖,江浸月没有发现。 “我也不能再住在你家里了,我妈妈来了,我要和妈妈一起住!”江浸月说完偷偷往后看了一眼。 陆清眠干脆握住了江浸月的尾巴,把尾巴尖尖上的毛毛绕在手指上。 “不行。” 江浸月撇嘴,“为什么不行?”他往回抽了抽尾巴,没抽出来。 “1203和1303一样都只有一间卧室,你和你妈妈打算怎么住?”陆清眠问。 “我可以住客厅啊。”江浸月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小时候一直是住客厅的,没有自己的房间。 陆清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等明天接到阿姨再说。” 提到王小丫,陆清眠突然松开了江浸月的尾巴尖,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似乎不会面对王小丫这样正常的长辈。 “先去1203收拾一下吧。”陆清眠说道。 第97节 这些天江浸月都是和陆清眠住在一起,1203空了好些天,的确该好好收拾一下。 江浸月没意见,起身翻出衣服打算换上。 陆清眠则拿了一条裤子递给江浸月,这裤子后面被剪出一个洞,洞的边缘缝了一圈粉色的蕾丝花边。 “穿这个?”陆清眠没有强迫江浸月,用的是问句。 江浸月动作顿了下,盯着陆清眠手里的裤子看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这是陆清眠亲手为他改的裤子,江浸月其实也挺想穿的。 如今是冬天,他可以把尾巴露出来,只需要在外面穿上长款的羽绒服挡住就好,没人能看见他的猫尾巴,猫耳朵则更容易,戴上帽子就好了。 江浸月把裤子拿起来,从裤子里面掉出来一条小短裤,三角的小短裤也是被特意改过的,后面剪出来了一个洞洞,陆清眠还在那个洞洞边上绣了一颗红色的小爱心。 看到小短裤,江浸月的脸颊瞬间红了,他没想到陆清眠不仅给他改了裤子,连小短裤都准备了。 他想看陆清眠的表情,却发现陆清眠已经转过身去玩手机了,没有在换衣服这件事上让他难为情。 虽然他们在那个的时候……江浸月的一切都被陆清眠看光光了,可他还是有点做不到在不穿衣服的时候坦然面对陆清眠。 快速换好上衣,江浸月在穿裤子的时候犯了难,猫尾巴比他以前的天使翅膀控制起来更灵活了,可也没有灵活到能够从那么小的洞洞里准确钻出来的地步。 他刚要把手往后伸,想把猫尾巴先从小短裤后面的洞洞里拽出来,陆清眠就走了过来。 “我帮你。” 陆清眠的手指有些凉,他贴着江浸月的裤腰探下去,撩过层层布料,碰到了江浸月的猫尾巴。 小动物的尾巴根都是非常敏感的地方,江浸月的也是,陆清眠的指尖不过不小心地撩过了那里,他就忍不住挺起腰背,小声惊叫:“啊!” 陆清眠顿了一下,“怎么了?” 江浸月的猫尾巴在狭窄的小短裤里乱动着,他摇了摇头,轻声催促:“你快点啦!” 陆清眠薄唇微勾,发现了江浸月的小秘密,动作更慢了,他指尖绕着江浸月的尾巴根,故意转了两圈,这才把江浸月的尾巴从小短裤后面的洞洞里顺出来。 不过片刻工夫,江浸月已经软绵绵地挂在了陆清眠的臂弯里,他两条腿轻颤,全靠陆清眠勾在他腰间的手臂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陆清眠……”江浸月委屈巴巴地转过头,猫眼瞪着陆清眠,想凶又凶不起来。 陆清眠这才放过江浸月,快速把江浸月的尾巴从外裤的洞洞顺出来,然后还贴心地帮江浸月捋了捋尾巴上的毛毛。 收拾好一切,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回1203进行大扫除,然后又出门买了许多王小丫能够用到的生活用品。 在他们忙碌的时候,王小丫也没有闲着。 此时,泽县。 总是收拾干净的小超市门前一片凌乱,卷帘门半开着,明净的窗户也沾满灰尘,隐约能透过脏玻璃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醉汉,醉汉拎着酒瓶睡在如垃圾堆一般的货架里,还在打着呼噜。 偶尔有路人从小超市门前经过,便会对着此时脏乱的小超市指指点点说上几句闲话。 “造孽啊,以前这超市收拾得多干净啊,你瞅瞅现在,这都成什么样了!” “以前一直是王小丫打理,也不见那江望丰出过力,天天就知道喝酒打牌,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 “嘁,何止是没有正式工作啊?这些年就没见过那江望丰出门赚过一分钱!” “王小丫要离婚这事闹这么大,江望丰作天作地地不肯离,还以为两个人离不了呢,没想到这王小丫是个有主意的,居然真的让她给离了!” “离了有什么用?小超市彻底开不下去了,她王小丫扯着一个脑子有病的儿子,以后咋活?” 这些人毫不负责任地说着闲话,又闲庭散步般离开了。 小超市里的醉汉翻了个身,骂骂咧咧地继续睡,他还没意识到迎接他的未来将只有贫穷和凄苦。 王小丫此时正在派出所的户证窗口外排队,她拿着申请改名用的资料,时不时来回翻看,又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粉红色的车票,不停看着上面的目的地。 h市。 她将要彻底离开这个逼仄、狭小的县城,在她人生的后半程展开不一样的一页。 很快,排到了她的号码,她慌忙拿着资料和表格坐到了户证窗口前。 工作人员拿起她的表格看了看,手指敲打着键盘,跟她做最后的确定,“确定要改名叫王晓雅对吧?春晓的晓,优雅的雅?” 王小丫扯着自己的衣摆,愣愣地看着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的表格,一时没出声。 她叫王小丫,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女娃,就叫了这样的名字。 她们全家都没有文化,几乎没人上过学,一代代窝在小地方,王小丫好不容易才从山村走到了县城。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走向大城市,可…… 未来如何谁又能想到呢。 “同志?同志?王小丫?”工作人员见王小丫走神,一连招呼她好几声。 “啊,不好意思,我……”王小丫回过神,她盯着那几张表格。 “我……”王小丫将手搭在柜台上,伸出手拿回了那几张表格。 “对不起!我不改名了!真的很对不起!” 她站起来对着里面的工作人员鞠躬,指尖摸索着纸张上“王小丫”三个字,心中感慨万千。 一直以来,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不喜欢自己的人生,她用尽力气生活,也只是让生活看起来还能够维持下去。 她一直想改名,从她决定离婚、决定离开泽县开始,她就想抛弃过去,重新开始,过去是难看的,是自卑的,是丑陋的,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可她好像做不到,王小丫一步步走过来,走穿鞋底、走烂脚掌,她没办法轻轻松松地变成王晓雅。 她就是王小丫。 “王小丫……也挺好听的。” 王小丫拿起自己的背包,她的行李就放在大厅一角,两个旅行包一个背包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拎起行李走出派出所,径直走向火车站。 泽县的家已经不是家了,她的家会在h市,在更广阔的地方,在未来。 她把两个拎着的行李袋一左一右地挂在肩膀上,和背包一起压着瘦小的肩膀,从后面看她有些驼背,可向前的步伐一直没有停下,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踩到地面上,坚韧用力。 晚上,江浸月和王小丫在短信里一遍遍确定着明天到达h市火车站的时间,王小丫也在确认江浸月的地址。 江浸月还没有告诉王小丫他已经痊愈了这件事,王小丫自然地以为江浸月不会去车站接她,也叮嘱过江浸月不要勉强自己,在家里等她就好。 但江浸月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给王小丫一个惊喜,他想让王小丫亲眼看到已经彻底痊愈的他。 江浸月幻想着明天接王小丫时的情形,嘴角挂着笑,转身去看陆清眠,却发现陆清眠正皱着眉在摆弄手机。 陆清眠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指尖时不时戳两下手机屏幕,似乎在搜索着什么,甚至因为太认真,没发现江浸月一直在看他。 陆清眠在看什么?江浸月有些好奇,便没有发出声音,悄悄绕到了陆清眠身后。 以前江浸月也干过这种事情,可陆清眠很少会让江浸月得逞,他似乎总是有很高的警惕性,今天却意外地没有发现江浸月。 江浸月绕到陆清眠身后,一点点凑近,低头去看陆清眠的手机。 陆清眠正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着字。 “如何跟长辈相处?”江浸月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着,在这行最新的搜索问题下面,显示着几条历史搜索。 “第一次见长辈该说什么?” “送长辈什么见面礼比较好?” 江浸月这才意识到陆清眠对见他妈妈这件事心里很在意,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是有些紧张和焦虑的。 没想到陆清眠也会这样,江浸月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看到陆清眠删除了刚打完的一行字,又重新输入了一个问题: “如何跟丈母娘相处?” 江浸月微微皱眉,故意吓唬陆清眠一般,突然在陆清眠身后大声说:“你怎么知道那是丈母娘不是婆婆呢?” 陆清眠的手抖了一下,倏地回头,黑眸紧盯江浸月,好看的眉皱起来一点。 “偷看?” 江浸月挺起胸脯,“我光明正大看的!” 想到陆清眠搜索的那几个问题,江浸月挺胸抬头,说得更自信了,“陆清眠,你很紧张吗?” 陆清眠面无表情:“何以见得?” 江浸月一指陆清眠的手机,“我看到你搜索的那些问题了!你就是很紧张!” 陆清眠放下手机,没说话。 江浸月觉得陆清眠是无话可说、无可辩驳了,得意地双手叉腰,道:“陆清眠,原来你这么紧张呀!也是,这可是你这个男媳妇第一次见家长呢!” 江浸月故意加重了“男媳妇”几个字。 他以为陆清眠会炸毛,会反驳他,会跑过来压制他,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却不想陆清眠很淡地点了点头。 “确实,我是很紧张。” 江浸月一头雾水,陆清眠不该这么淡定地承认啊! 他放下防备,坐在陆清眠身旁,满脸疑惑:“你承认你是男媳妇了?” 陆清眠淡然应道:“我承认。” 江浸月不信邪,更加得寸进尺地说道:“那你叫我一声老公来听听?” 他不信陆清眠还会继续淡定。 没想到陆清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公。” 江浸月瞪圆了眼睛,“陆清眠,你没事吧?” 陆清眠悄然抬手,搭上江浸月纤细的腰肢,将他禁锢在身边,江浸月却毫无所觉。 “月月,你作为老公,是否该满足一下老婆的心愿?” 江浸月被几声“老公”叫得正得意,便十分大方地抬手搂住了陆清眠的肩膀,道:“你说吧!老婆的愿望为夫自然会满足!” “是吗。”陆清眠搭在江浸月身后的手探入衣摆,重重碾压了一下江浸月的小腰窝。 江浸月小声惊叫,想躲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陆清眠禁锢在了怀里。 “月月,你知道缓解紧张和焦虑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第98节 江浸月的心怦怦乱跳,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声音也抖了起来。 “什、什么?” 陆清眠指尖向上,撩过江浸月的脊骨。 “有氧运动。” 江浸月身体前倾,想躲开陆清眠的手,“什么有氧运动?” 陆清眠咬上江浸月的耳朵,“sex.” 在接王小丫的前一天晚上,江浸月为了帮助自己的亲亲老婆陆清眠缓解第一次见长辈的紧张和焦虑,贡献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有氧运动陪伴服务。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被陆清眠勉为其难地放开,倒在被子里昏睡过去。 第二天上午,h市火车站。 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站在人群里,遥遥看着火车站的出站口。 火车站人流量很大,他们等在出站口这里,人挤着人,江浸月时不时被撞到肩膀,但他神情淡定,半点不适应都没有。 终于,他们看到一个瘦小的女人背着几个大包随着人流往外走。 江浸月立刻踮起脚尖,不断挥手,想要吸引王小丫的注意。 王小丫也确实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江浸月,但她面上却并无惊喜,反而面色一白,身后背着的包纷纷掉在地上,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挤,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穿过人群,用她最快的速度来到江浸月面前。 江浸月没动,他看着这个终于穿过人群挤到他面前的瘦小女人,眼眶有些发热。 “妈妈……” 王小丫挤得头发凌乱,额头全是热汗,她担忧地看着江浸月周遭拥挤的人流,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抱抱江浸月,又怕拥抱对江浸月来说是雪上加霜,便只能尽力地用双臂护在江浸月身旁,用自己弱小的臂膀为江浸月撑起一个狭窄的安全区。 “江浸月!我不是不让你来吗?这里的人这么多……你怎么样?还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吗?” 王小丫焦急又担忧,她本想训斥江浸月,可又舍不得,话语最终软下来,只剩浓浓的担忧。 “妈妈……”江浸月声音带上一丝哽咽,他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面前这个身板单薄又瘦小的女人。 “月月……”王小丫满脸震惊,双手还悬空在两侧。 因为江浸月的碰触ptsd,在过去的数年里,拥抱对这对母子来说也是奢望。 “妈妈,我已经好了,彻彻底底地好了,我不怕人群、不怕碰触,我再也不会出现那些该死的幻象和幻听……” “妈妈,我可以抱你了。” 在江浸月一句句诉说里,王小丫眼眶发热,泪水充盈着眼眶,她用力眨着眼睛,到底没有流出一滴泪水,只是收拢手臂,给了江浸月一个非常用力的怀抱。 “好了……终于好了……我的月月,长大了。” 陆清眠并没有打扰这对母子,他去把王小丫掉在地上的行李捡回来,然后将一直护在怀里的鲜花递了上去。 王小丫刚松开怀抱,正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束洁白的康乃馨就被递到了面前。 她这才注意到自家儿子身旁一直站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她神情柔和地看向陆清眠,“月月,这是你的朋友吗?” 江浸月握着王小丫的手,又扯过陆清眠的袖子,有些紧张地说: “妈妈,他是我的男朋友,陆清眠。” 王小丫的眉头倏地皱紧,“什么?!!!” 第59章 见家长 h市的火车站比泽县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地面干净整洁,路人行色匆匆,没人在意王小丫的一声惊呼。 但她还是立刻闭嘴, 只是仍紧紧盯着陆清眠看。 陆清眠身后背着王小丫的行李袋,递出康乃馨的手仍旧沉稳, 没有一丝颤抖,他坦然回视王小丫, 目光没有半点闪躲。 “阿姨您好, 我叫陆清眠, 是月月的男朋友,我们正在热恋。” 热恋这个词汇让王小丫的眉头皱得更紧,但她不是喜欢在公共场合对小辈发难的性格, 伸手接过洁白的花束,花香味扑鼻, 她紧皱的眉头松缓不少, 冲陆清眠点点头,“谢谢你的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话落王小丫就想去拿回自己的行李袋, 陆清眠很自然地躲开,“阿姨我来就好。” 江浸月立刻牵住王小丫的手,轻轻扯了扯,“妈妈。” 王小丫下意识攥紧手,手中属于江浸月熟悉又陌生的体温让她怔愣,因为那场绑架, 因为那该死的碰触ptsd,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牵过自己孩子的手了? 王小丫转头看向江浸月, 目光仔细,眸中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江浸月离开泽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好了? 王小丫深吸一口气,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好了好啊,终于好了……” 江浸月又叫了一声,“妈妈。” 他知道王小丫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但他并未多说什么,这个瘦小却坚强的母亲从来不需要他过多的安慰。 “妈妈,我们先去吃饭吧?陆清眠在附近订了一家很好吃的餐馆,咱们吃完饭再回家。” “回家……”王小丫念叨着这两个字,重重点头。 陆清眠订的是一家以地方特色菜出名的餐馆,环境清幽、价格不菲,一踏入餐馆的门,王小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一直在谨慎观察周围,又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风尘仆仆的衣服。 江浸月看着自己的母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他用力握了握王小丫的手,三人来到预定的位置。 陆清眠在订餐馆之前问过江浸月,江浸月没有要包间,主动想坐在大厅。 他的碰触ptsd已经痊愈了,比起包间,他更喜欢坐在满是人的大厅里。 在预约好的位置落座,江浸月把菜单递给王小丫,没有帮王小丫决定吃什么菜。 王小丫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才接过菜单,一看到上面对她来说过高的价格愣了愣,却没说扫兴的话。 认真选出自己想吃的菜,王小丫放下菜单,视线又落到陆清眠身上。 进屋后陆清眠已经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他的光头,江浸月因为有猫耳朵的原因,并没有摘下帽子,可王小丫从帽檐边上已经发现自家儿子也是光头这件事。 她心中惊异却没有多问,只以为这是什么大城市里小情侣的独特秀恩爱方式,大概就跟穿情侣装一样,她怕自己过大的反应让江浸月难过,便努力逻辑自洽。 菜上得很快,吃饭的时候王小丫看到虾,下意识想给江浸月剥,刚要拿起来,自己的碗里就被放上了一颗剥好的虾仁,紧接着又被放了一颗。 第一颗虾仁是江浸月剥的,第二颗是陆清眠剥的。 王小丫下意识看过去,江浸月冲王小丫笑笑,陆清眠则没什么表情,只是又飞快给王小丫剥了几颗。 王小丫这才隐约从陆清眠身上看出几分面对长辈时的紧张和局促,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很怕她这个从山村走出来的母亲没办法护住江浸月,没办法让自家儿子的小男朋友把她当回事。 陆清眠一连剥了几颗虾仁,又给江浸月剥,他很自然地用纸巾擦干净江浸月沾上酱汁的指尖,把筷子重新塞到江浸月手中,不让他自己动手。 江浸月却不肯,他也拿了虾来剥,这次却是递到了陆清眠的嘴边。 他不想当一个只是被照顾的人,他也想照顾陆清眠。 两个人便莫名其妙地开始互相喂食,相处间自然亲密的小动作频频引起王小丫的关注。 她心中也有了思量。 饭吃到一半,江浸月和陆清眠对视一眼,主动离席,去了洗手间。 席间只剩王小丫和陆清眠两个人。 王小丫放下筷子,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立刻也放下筷子,郑重回视。 “陆清眠,你好。” 江浸月只说过一次,王小丫已经记下了陆清眠的名字。 “阿姨,您有话直说。” “你放心,我不是会阻碍月月谈恋爱的家长,他成年了,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况且他的……已经好了,我不知道在来h市的这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想那些事大概都与你有关,我能看出月月真的很喜欢你。” 王小丫温和的语气突然严厉几分:“但这不代表我完全不管了,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欺负了月月……我一定会跟你算账到底。”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他的妈妈,我能为他做任何事。” 陆清眠突然站起来,冲王小丫深深鞠躬,“阿姨,请您放心,我与您一样,能够为他做任何事情,我同样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他一分一毫!” 他突然的举动引起大厅里其他人的注视,王小丫赶紧扯了把陆清眠的手臂,“快坐下!” 陆清眠这才坐回去,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气氛渐渐融洽。 陆清眠的礼数从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很快,江浸月回来了,他看出饭桌上的氛围发生了改变,却什么都没有问。 吃过饭,陆清眠叫了出租车,三人坐车回莱茵小区。 车站距离莱茵小区有段距离,王小丫坐了一夜火车,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但她没有在车上睡觉,而是透过车窗不停观察着这座城市。 每次出租车经过一些小吃摊贩的时候,王小丫总会伸着脖子看,车开过后她还会不停回头看,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到达莱茵小区后,江浸月打开1203的大门,整洁的房间映入眼帘,王小丫站在门口久久没动。 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她的新家了。 冬日的阳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沙发上摆着几个抱枕,阳台放着几盆花,窗帘是素雅的淡蓝色,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果盘,这里处处透着温馨。 门口除了江浸月和陆清眠常用的拖鞋外,还摆放着一双崭新的女式拖鞋。 王小丫换好拖鞋,第一次走进了1203。 她认真地参观着这个小房子,最后被江浸月带着坐在沙发上。 陆清眠这时突然说:“阿姨,我就住在月月楼上的1303,不如以后让月月和我住,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也比较方便。” 江浸月的碰触ptsd虽然已经好了,但他现在还长着猫尾巴和猫耳朵,未来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变成什么,1203只有一间卧室,和王小丫一起住真的不算方便。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会直接和自己的妈妈说,他立刻看向陆清眠,拼命眨眼睛使眼色,让陆清眠不要再说了。 王小丫愣了一下,看向陆清眠,又看向了江浸月。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也没有替江浸月做决定,更没说什么因为她来了导致江浸月的出租屋不够住这种扫兴又烦人的话。 第99节 “你问月月吧,这种事该让月月自己做决定。”王小丫只是这么回答。 江浸月顿了顿,低下了头。 陆清眠正在看他,那眼神直白又深邃。 他当然也想到了自己有金手指在,每个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和王小丫一起住真的不方便,可他要是真的搬去了1303……他怕每晚都没办法睡觉! 江浸月盯着自己的拖鞋,又想到其实去1303住也挺好的,隔壁就是小猫房,照顾小猫咪们也很方便,他还可以不用在家里戴帽子、穿外套来遮挡猫耳朵和猫尾巴。 江浸月没发现他只是很敷衍地想了几个不能去1303住的理由,紧接着就开始疯狂思索应该去1303住的理由。 理由想多了,江浸月的脸色渐渐有点红。 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江浸月抬头,迎向了陆清眠的黑眸,只一眼他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明明他们已经是恋爱中的关系了,也已经……什么都做过了,可他还是会因为陆清眠的一个眼神而心跳加速。 他怕玛丽苏金手指会突然蹦出来,便侧过身回避陆清眠的视线,嘴唇开开合合,最后答应了下来。 “我……我想去1303住。” 他没有说那些他为自己找的理由或是借口,而是很直白地说道:“我想和陆清眠一起住。” 王小丫在看到江浸月的神情后就猜到了答案,可真听到江浸月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惆怅,她再次感叹,她的月月长大了。 “行,也离得近。”王小丫道。 接到王小丫的当晚,江浸月收拾了东西彻底搬入陆清眠家。 王小丫在江浸月离开后,把行李拆开,认真收拾好,到了后半夜才躺在床上睡着。 她太累了,睡前什么都没想,闭上眼就睡着了。 与她不同,江浸月则有些辗转反侧。 他洗得香喷喷地和陆清眠躺在同一个被窝里,枕着陆清眠的手臂翻来覆去。 陆清眠一直闭着眼睛没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江浸月翻了几次身,又面向了陆清眠。 他看着陆清眠的脸庞,忍不住用手指隔空描摹陆清眠的五官。 来到h市的这几个月,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碰触ptsd好了,他竟然和陆清眠谈恋爱了。 江浸月想到此,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悄悄往前拱了拱,噘起嘴巴轻轻亲了下陆清眠的下巴。 紧接着他又亲了下陆清眠的鼻子。 “陆清眠,我真的好喜欢你呀。”江浸月小小声说。 本该熟睡的陆清眠突然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亲这里。” 江浸月瞬间僵硬在原地,“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陆清眠还是没睁眼,眉毛却挑了一下,“不敢亲?” 激将法对江浸月非常有用,他立刻低头轻啄了下陆清眠的薄唇,“谁说我不敢的!” 陆清眠勾唇,“你的亲吻就这样吗?你是小孩子吗?” 江浸月不满地皱眉:“你才是小孩子!” “既然不是,就用我亲吻你的方式来吻我。” 陆清眠说完,江浸月迟迟没动。 他悄悄跪坐起来,低头看陆清眠的脸,突然伸手捏住了陆清眠的鼻子,“我干嘛要听你的!你让我亲我就亲,岂不是显得我很听话?” “我可告诉你,我胆子大着呢!” 江浸月说着,松开陆清眠的鼻子,一只手伸进被子里,飞速窜入陆清眠的上衣下摆摸了一把。 指尖感受到了温暖,腹肌的触感格外好,江浸月摸完飞快收回手。 “哼!怎么样?” 陆清眠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深深地看着江浸月。 他扯开被子,指尖勾住自己的衣摆撩起,露出整齐漂亮的腹肌。 “继续。” 第60章 猫打滚 江浸月跪坐在陆清眠身边,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陆清眠只需要伸手就能抓到江浸月,但他只是撩着自己的衣摆, 另一只手放在一旁,没动。 “你做什么……我才不要摸……谁说我要摸了……”江浸月的视线飘忽, 越说越小声,眼珠悄悄转动, 从陆清眠的脸看到了陆清眠凌乱的衣襟, 即将要看到腹肌的时候, 他猛地收回视线,拍打自己的脸。 “不行,不能看, 看了就中计了!”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把衣摆又往上撩起一点, 单薄的布料被掀到胸口, 冷白、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都露了出来。 和江浸月软腻的触感不同,陆清眠时常锻炼,身材保持得特别好,加上他年轻, 摸起来的触感仿佛会吸手,江浸月为数不多的那几次经验里,他摸陆清眠的次数很少,每次碰到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惊呼手感超棒!但他从不好意思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这种事情的喜欢。 江浸月悄悄往前蹭了蹭,离陆清眠更近了一点,嘴巴上还在说:“我真没有要看, 你怎么自己掀自己衣服呐!既然你都这样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嗷!是你让我看的……” 陆清眠没有因为江浸月的絮絮叨叨而生气, 他似乎还没彻底睡醒,黑眸半敛着,整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有种任人欺负的柔顺感。 江浸月伸出手,一点点靠近,指尖飞快戳了下陆清眠的腹肌就收了回去,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不可抑制地泛起薄红,攥紧手,指尖藏在掌心,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陆清眠的眸子看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一双黑眸显得雾气沉沉, “好摸吗?” “好摸……”答案脱口而出,江浸月立刻懊恼地咬住唇。 “再摸摸?” 江浸月的视线又开始漂移,攥住的手也蠢蠢欲动。 他身体前倾,半跪在床垫上,一只手按住床单,一点点往前蹭,像在做坏事一样,心底陡然升出几分兴奋,头顶的猫耳朵抖来抖去,身后的猫尾巴也不停地甩动着尾巴尖。 陆清眠全程没动,任由江浸月一点点靠近,这给了江浸月无限勇气,他的指尖终于又戳到了陆清眠的肚子。 这回他没有急着收手,指尖来回转了两圈,脸上满是好奇,嘴巴惊叹地张成圆形,看着有点可爱。 陆清眠一直不动,江浸月的胆子更大了,他干脆张开手掌,整个贴上去,小声惊呼:“哇——” 突然,陆清眠伸手攥住江浸月的手腕,江浸月吓了一跳,立刻往回扯,发现陆清眠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一用力就把江浸月拉进了怀里。 “摸够了吗?”低沉的声音贴着江浸月的耳朵响起。 江浸月肩膀一缩,侧头躲开陆清眠的呼吸,眼神闪躲:“是你让我摸的!” “可以换我了吗?”陆清眠勾唇,并不狡辩。 “换你什么?”江浸月努力向后仰身,想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换我……”陆清眠的指尖勾起江浸月的衣摆。 陆清眠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撩过江浸月的皮肤,江浸月紧张地用力缩紧小肚子,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陆清眠刚才表现得那么乖,果然是陷阱! 江浸月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也不抖了,紧紧的贴在脑袋上,身后的猫尾巴已经炸毛。 陆清眠的双眸黑漆漆的,看着他的感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现在距离白天还有好多个小时,如果让陆清眠开始……他今晚就不用睡啦! 他妈妈刚来,他明天早上还想带着王小丫一起出去吃早饭! 不能让陆清眠得逞! 江浸月努力转动脑筋,疯狂想着主意。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冲陆清眠翘起嘴角,有点调皮地“嘻嘻”起来。 与此同时,江浸月在心里疯狂念叨着:快变猫快变猫快变猫快变猫快变猫…… 每次玛丽苏事件进行到后半段,江浸月对事件的掌控能力都会增强。 陆清眠挑眉,还未等说话,江浸月周身就浮现起了一层柔和的暖橘光芒。 猜到江浸月想做什么,陆清眠面上失了冷静,双手一起掐住江浸月的腰身,“不许变猫!不许变!江浸月!” 江浸月冲陆清眠吐舌头:“略略略!” 下一刻,只听“嘭”一声空气爆破的细微响声,陆清眠双手一空,一只长毛三花猫掉进他怀里。 变成猫的江浸月十分得意,他高高扬起猫头,将大尾巴竖起来翘成一个小问号,在陆清眠的腿上踩来踩去,一边踩一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陆清眠双手落空,咬牙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小猫咪。 江浸月漂亮的猫眸瞥了一眼陆清眠,特别娇俏地“喵喵喵”了几嗓子。 那些猫叫声传入陆清眠的耳中,自动翻译成了人话。 “哼,你再来啊!” “你有本事抓住我,你有本事继续啊!” “你怎么不动啦?” 陆清眠狠狠闭上眼睛,生无可恋地将自己摔回床垫上躺着。 之前被陆清眠自己撩起来的衣摆已经落了回去,只微微窜上去一点,露出一线冷白皮肤。 江浸月歪了歪猫脑袋,变成猫后他的脑袋也变小了,属于人类的含蓄和羞赧同样减少,变得格外大胆、直白。 他后腿发力,猛地跳起来,脑袋低下去,灵活地钻进了陆清眠的衣服下面。 陆清眠的衣服瞬间鼓起来一块,江浸月贴着陆清眠的腹肌疯狂打滚,软绵光滑的长毛蹭得陆清眠发痒。 他抬手,掀起衣摆,露出了把自己浑身毛毛蹭得乱糟糟的江浸月。 突然没有了遮挡的衣料,江浸月吓了一跳,猛地翻过身,趴在陆清眠的身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衣摆只是被陆清眠掀开后又松了口气。 第100节 他甩了甩尾巴,在陆清眠的腿上抽打几下,澄澈如玉的猫眼幽幽瞥了陆清眠一眼,像是在说:干嘛打扰我! 下一刻,江浸月四只猫爪岔开,整只猫趴在陆清眠的腹肌上,热乎乎的猫咪肚皮贴着陆清眠,舒舒服服地长长喵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在陆清眠身上打滚。 做人的时候不敢摸、不好意思摸,做猫的时候可要摸个够!小猫咪干嘛要考虑那么多! 滚着滚着,江浸月后爪一蹬,踢到了什么,陆清眠很轻地闷哼一声。 江浸月敏感地听到了,一只猫耳朵向着陆清眠出声的方向立起来,猫眼却悄悄往自己刚刚不小心踢到的地方看去,只看了一眼,本就圆圆的猫眼瞪得更圆了,整只猫吓得跳了起来! “喵!!!” 江浸月跳下大床垫,跳上窗台,远远地看着陆清眠,整张猫脸都露出非常人性化的震惊。 陆清眠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对着他一只猫咪…… 江浸月抬起一只猫爪,重重踩下去,像是在跺脚,一边跺脚一边控诉:“喵喵喵喵!” 陆清眠缓缓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一双眸子黑如夜空,还是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 他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你说我是变态?” 江浸月后退一小步,“喵喵喵!”你就是变态啊啊啊啊! 陆清眠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江浸月,“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变态。” 江浸月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脊背拱起,冲着陆清眠满是威胁地叫唤着。 陆清眠不管不顾,继续靠近江浸月,甚至还吓唬他:“猫爪……似乎也可以。” 江浸月“唰”地亮出自己尖尖的指甲,冲着陆清眠晃了晃。 陆清眠不为所动,反而加快步伐。 江浸月小猫腿一蹬,就在屋子里跑了起来,陆清眠紧紧跟上,不过跑了几圈,他就被陆清眠抓进怀里。 江浸月摊在陆清眠怀里累得气喘吁吁,反观陆清眠这个人类气息平稳,半点不见累。 “喵喵喵喵!”江浸月把自己的四只爪爪紧紧收在身前,警惕地看着陆清眠,就怕陆清眠真的拿着他的猫爪爪做出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来。 陆清眠却没去碰江浸月的猫爪,而是将手伸到江浸月身后,猛地捏住了江浸月毛茸茸的猫铃铛。 “喵喵喵!!!”江浸月猛地蹿起来,想跳出陆清眠的怀抱,却被陆清眠紧紧压在怀里,一连捏了好几下。 捏到后面,江浸月已经生无可恋了。 他软绵绵地摊在陆清眠怀里,像一张小猫毯子。 陆清眠捏够了,收回手,还不忘把江浸月的猫尾巴拿过来,帮他盖住毛茸茸的两颗小铃铛。 一人一猫终于闹够了,重新躺回被子里准备睡觉,这回江浸月一点都不辗转反侧了,猫眼一闭就昏昏欲睡。 临睡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嘭”一声又变回了半人半猫的状态。 陆清眠闭着眼睛,只是帮变回人的江浸月拉高被子,调整了一下拥抱的姿势。 江浸月睡意朦胧,仰起头凑到陆清眠面前,软糯的唇贴上陆清眠的下巴,含含糊糊地说:“陆清眠,要我帮帮你吗?” 他还记着陆清眠保持着那个样子呢!会很难受吧?江浸月嘴上说着不愿意,可他在面对陆清眠时总是会心软。 陆清眠勾唇,低头轻吻江浸月的额头,“睡吧,晚安。” 江浸月睫毛颤了颤,还想说什么,可是困意来袭,很快就窝在陆清眠的怀里睡着了。 刚才一人一猫满屋子乱跑,那些仿真人体标本被撞倒一片,床垫也歪到了房间角落,床垫中央,两个人紧紧相拥,睡得格外甜蜜。 月落日升,第二天江浸月和陆清眠早早起床,下楼去找王小丫,打算和王小丫一起吃过早饭后就去上课,却发现屋子里没人。 江浸月这才查看手机,发现王小丫很早就给他发过短信,说早上不用来找她,她出去看看。 “妈妈她应该是出去找工作了。”江浸月说道,他了解自己的母亲,他知道王小丫是一刻都闲不住的人。 “不要太担心。”陆清眠道。 江浸月点点头,和陆清眠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去了学校。 自从变成了三花猫,江浸月这段时间一直在请假,终于重回校园,他有种久违的期待感。 在去学校的路上,江浸月再次看到了守着马路边的小黑猫灵魂和守在花坛边的小白猫灵魂。 他想了想,凑到陆清眠耳边说:“陆清眠,我们天黑以后再来一次吧?我隐约有些猜测,或许我能为它们做些什么。” 陆清眠低头看江浸月,他早就猜到江浸月不会放着这两只小猫灵魂不管。 11月中旬,h市越来越冷,室外大雪堆积,虽然穿着厚厚的外套,可江浸月还是冻红了鼻尖。 陆清眠轻轻亲了下江浸月红红的鼻尖,“好,晚上我们再来。”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第61章 发动态 室外天寒地冻, 来往行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齐帽子、围巾,远远看去全都看不见整张脸。 陆清眠和江浸月戴着同色系、同款式的帽子和围巾, 一起遮住脸,江浸月的一只手和陆清眠紧扣, 一起揣在陆清眠的口袋里,口袋里热乎乎的, 一点寒气都钻不进来。 江浸月踏入阔别许久的校园, 学校内热闹依旧, 同学们的热情并未被寒冷浇熄,时不时有同学捏着雪球一边互砸一边笑闹着从两个人身边穿过。 因为穿得多、裹得严,很少有人认出来陆清眠和江浸月, 总是跟在他们身后的窥视和偷拍少了不少,可还是有很多人对两个男生手牵手感到好奇, 时不时会偷偷议论几句。 江浸月有些紧张, 从他下定决心改变自己,丢掉盔甲开始到现在也没过多久,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陆清眠察觉到江浸月的手有些僵硬,便用力捏了捏江浸月的手, 指尖轻轻蹭了蹭江浸月的掌心。 江浸月抬头,冲陆清眠弯起眉眼,“我没事。”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陆清眠很自然地要跟江浸月一起往他上课的教学楼走,江浸月却先一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想自己去上课。”江浸月看着陆清眠,他知道陆清眠担心他, 也知道陆清眠对学校教的课程都会了,可他还是不想陆清眠因为他连自己该有的生活都没有了。 “我可以的, 我已经好了,彻彻底底地好了。”江浸月仰起头,一张小脸从厚厚的围脖里探出来,鼻尖冻得红红的,说话时热气凝结成雾,看着格外可爱。 陆清眠伸手捏了捏江浸月的脸颊,说话时的语气格外温柔,“可是我想陪你,怎么办呀?”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会这么说,他眨了眨眼睛,粉白的面颊肉眼可见地红了,如冬日里绽放的桃花。 “你、你……”江浸月咬了下唇,“你不可以这么黏人的!” 陆清眠轻笑,忍不住低头轻吻江浸月软软嫩嫩的嘴巴,又咬了下江浸月的脸颊。 “天呐!那个是陆清眠吗?” “他亲了谁?” “是江浸月!” “他们已经确定在一起了吗?” “不是传闻居然是真的!” 耳边传来一连声的惊呼,江浸月赶紧低下头,把围脖重新拉高挡住脸。 陆清眠的黑眸闪了闪,“很怕被看到吗?” 江浸月脚尖踢了踢雪花,“也不是。” 他只是还不适应,很不好意思。 陆清眠没再多问,他帮江浸月整理好帽子和围脖,“下课在教室等我,我去接你,我们一起走。” 江浸月这回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陆清眠又摸了摸江浸月的头,这才转身走向自己上课的教学楼方向。 江浸月也转身,走了没两步,突然又转回来,快步跑向陆清眠,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陆清眠的腰。 陆清眠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江浸月用脸颊蹭了蹭陆清眠冰凉的外套,“我会想你的。” 陆清眠垂眸看着搂在他腰间的手,“我也会想你。” 江浸月这才十分不舍地松开手,只是分开去上课而已,被两个人搞得好像要分别许久一般。 这回江浸月彻底转身,快步跑向教学楼,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去看陆清眠。 走进教学楼,江浸月缓了缓奔跑后急促的呼吸,走去楼梯间,他今天上午的课都是大课,全在阶梯教室。 今天江浸月没有提前来教室,他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和大多数学生一样,教学楼里很热闹,时不时会和人擦肩而过。 每次擦肩而过,江浸月都会下意识地轻轻颤抖,可在几次之后,他渐渐适应下来,坦然地在人群里穿梭。 这个时间电梯排队的人太多,不如走楼梯快。 来到教室门口,江浸月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因为他穿得多,裹得严严实实,一开始同学们都没认出他来。 等江浸月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摘下了围脖,开始有同学频频往他这个方向看。 被看的次数多了,江浸月渐渐有些紧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整理了一下衣领。 是他的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他们总是看他? 突然,一个坐在前面几排的男同学忍不住了,高声道: “江浸月,你终于来上课了,我听说你生病了,一直在请病假,现在身体怎么样?好了吗?” 江浸月被吓了一跳,他看向说话的男同学,记得那是他们班级的一个同学。 “已、已经好了,我……”请假只是借口,江浸月第一次面对同学的问候,显得局促又紧张。 有第一个人开口,紧接着又有同学开始询问江浸月,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多都是些关心和闲聊。 江浸月以前从没有经历过这些,从他被绑架以后再次走进校园,他就成了学校里的透明人,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少有几次他被人群注意到,都是在他的碰触ptsd发病以后。 那是属于江浸月难堪又无法遗忘的过去,可如今面对着同学们的关心和问候,过去的那些晦涩记忆,如褪色的画布,竟变得黯淡了不少。 江浸月不太会和别人相处,他只知道认真回答同学们的问题,因为说话的人太多了,大家叽叽喳喳的,总是会盖过江浸月的声音,江浸月便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回答重复的问题。 不知是哪个女生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也太可爱了吧!” 第101节 坐在阶梯教室后排的江浸月,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同学,还有一些同学站在过道里,大家都来找江浸月搭话。 在问过江浸月的病假后,他们又开始夸奖起了江浸月勇闯火场救人的英勇事迹。 他们能从江浸月的帽檐边看出江浸月没有头发,江浸月同班同学的宿舍离那天起火的女寝比较远,他们被辅导员和门卫阻止,并没有靠近火场,但江浸月和陆清眠一次次出入火场救人的照片早就传得到处都是,特别是最后一次,两个人身后燃着如高昂羽翼般的火焰,抱着人冲出浓郁黑烟的照片,格外震撼。 同学们看着坐在座位上小小一只的江浸月,他看起来羞赧、内向,不会和同学们相处,说话的声音很轻,还会因为女生们的玩笑脸红,这样的江浸月,竟然能一次次冲入火场,拼尽全力救活一条条人命。 “江浸月,你是英雄!” “江浸月,你才是真男人!”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门,紧接着又有人跟着夸江浸月,江浸月被同学们的大嗓门吓得不敢说话了,在一连声的夸赞后,教室里又响起了连绵的掌声。 直到任课老师走进来,教室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任课老师拿出点名册点名,在念到江浸月的名字时,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赞赏,显然任课老师也知道了江浸月勇闯火海救人的事迹。 江浸月摸着书页一角,把书角卷得翘了起来,一如他不平静的内心。 知道江浸月回来上课后,最兴奋的要数陈可爱,陈可爱在看到江浸月发的短信后,第一节 课上了一半就逃课了,悄悄从后门溜进江浸月的教室,坐在江浸月旁边,伸手就去掀江浸月的帽檐。 他把手指探进去,摸到了江浸月的光头,然后继续往里摸,摸到了江浸月毛茸茸、热乎乎的猫耳朵。 “哇塞!”陈可爱瞪大眼睛,没忍住摸了一把又一把。 江浸月的猫耳朵一直被帽子压着,又被陈可爱不停摸,只觉得痒痒的,忍不住抖了抖,他一抖耳朵,陈可爱更开心了,另一只手蠢蠢欲动,要不是在教室里,他恨不得摘了江浸月的帽子,两只手齐上阵一起摸。 好不容易摸够了,陈可爱视线往后瞥,小声问:“月月,你的尾巴呢?” 江浸月看着陈可爱亮晶晶的眼神,又左右看了看,这才悄悄掀开一点外套,猫尾巴悄悄探出来一个尖尖,抖了抖。 陈可爱张大嘴巴,立刻伸手探进江浸月的外套里,捏住了江浸月的尾巴尖尖,感叹道:“月月,你也太可爱了!” 摸够了尾巴尖尖,陈可爱拿出手机,拉着江浸月一起拍了一张合照。 随后他将这张照片发在了q-q空间和朋友圈里,配字:我和小英雄! 发完一刷新,很快下面就多了非常多的点赞和评论。 江浸月看着很不好意思,陈可爱说:“你也发呀!我看你从来不发这些动态,像个老头子。” 陈可爱说着,就将这张合照发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点击保存,然后犹豫着点开了自己的q-q空间,与陈可爱内容丰富的q-q空间和朋友圈不同,江浸月的社交账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陈可爱伸手过来,指导着江浸月发了第一条动态,还拿走江浸月的手机,帮江浸月配了一个很可爱的颜文字表情: -3-啾咪!超爱可爱的! 动态一发出去,江浸月为数不多的好友汤泽斌小朋友第一个点了赞并评论道:月月哥哥换男朋友了吗!终于踢掉陆清眠那个大混蛋了吗? 江浸月看到这条评论后愣了一下,紧接着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陆清眠的q-q信息、微信消息、短信不间断地发了过来。 江浸月茫然点开,一连串的问题映入眼帘。 [啾咪?] [最爱?] [-3-这是什么?] [第一条动态发和别人的合照?] [嗯?] [怎么不说话?] 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再次震动。 [江浸月,你不要动,我现在就去找你。] 第62章 9个小时 江浸月来回翻看陆清眠发的信息, 他还是第一次见陆清眠发这种语气强烈的信息,看得津津有味。 陈可爱凑过来看了几眼,立刻帮江浸月把书本塞进背包里, 扯住他的手腕,急忙道:“别看啦!快走吧!” 江浸月被陈可爱拽着站起来, “可是,陆清眠让我等他……” 陈可爱满脸惊讶地看着江浸月, “你还真要等着他过来?那个醋精明显是过来算账的!” “醋精?”江浸月第一次把这个词和陆清眠联系在一起, “陆清眠吃醋了?为什么?” 陈可爱着急带着江浸月跑路, 没时间解释,他扯着江浸月挤进课间满是人的走廊里,刚小跑到楼梯口, 就见楼梯下层走上来一个人。 那人身量极高,在大家都穿着厚外套的冬日里依旧显眼, 江浸月一眼就看到了陆清眠, 立刻用力挥手,想要迎上去。 陆清眠抬头,也一眼看到了江浸月,同样看到了站在江浸月身侧的陈可爱。 陈可爱立刻松开了江浸月的手腕, 他只感觉到冰冷的眼刀嗖嗖往他身上刮,他放开江浸月的手腕,转身就跑了,“月月我之后再来找你玩!” 江浸月走下几级台阶扑入陆清眠怀里,听到陈可爱的话,他茫然地回头, “可爱?” 陆清眠抬手勾住江浸月的肩膀,冷冷瞥了眼陈可爱跑远的方向, 低下头,薄唇贴上江浸月的耳朵,声音很轻:“怎么不回信息?” 江浸月下意识抬手抱住陆清眠的腰身,被亲到的耳朵热热的,他下意识躲开一点,又乖乖地靠回陆清眠怀里,声音同样小小的,“我想回的,可是……” 他不想把陈可爱拉着他跑的事情说出来,可又不想对陆清眠说谎。 课间时间的楼道里都是来往的学生,楼梯间上上下下的人也不少,他们两个站在这里格外显眼,时不时有人路过发现是他们两个都会小声惊呼,然后闷笑着跑开。 江浸月不自在地扯了扯陆清眠的袖子,陆清眠突然在几个人路过他们时轻咬了下江浸月的耳朵。 江浸月浑身一紧,腿跟着就软了,差点跌坐在地,被陆清眠勾住了腰。 “回教室再说。”陆清眠揽紧江浸月,熟练地带着江浸月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明明说好了分开上课,可刚分开了一堂课,他们就又坐在了一起。 江浸月被陆清眠挡在最里面,把帽子往下拽了拽,挡住了两只人类耳朵。 陆清眠拿走江浸月的手机,翻看他q-q空间里发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动态。 “怎么突然想起发动态?” 江浸月眨眨眼睛,没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陆清眠的神情。 陈可爱说陆清眠是醋精,他本来没信的,可此时看着陆清眠的样子,江浸月慢慢有点信了。 “陈可爱让你发的是不是?”陆清眠自顾自地说下去,“这行字也是陈可爱写的?” 江浸月想了想,还是点头承认了。 陆清眠似乎很想把这条动态删除,他指尖数次点到删除,最后还是没删。 陈可爱是江浸月的朋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独占欲摧毁属于江浸月自己的生活。 他将手机还给江浸月,黑眸垂下,挺高大的一个人,竟显出几分委屈来。 江浸月凑近了一点,“陆清眠,你怎么了?” “没事。”陆清眠摇摇头,没看江浸月。 江浸月又凑近一点,近到他能看清陆清眠有多少根睫毛,他仔细盯着陆清眠的黑眸,突然道:“我们来拍合照吧?” 陆清眠的黑眸缓缓看过来,仍旧没说话。 江浸月点开相机,主动将头靠在陆清眠的肩膀,对准镜头,翘起嘴角,笑得格外甜。 “要拍啦!茄子!” 在江浸月喊茄子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陆清眠下意识地勾起嘴角,和江浸月一起笑了起来。 一张合照定格在手机里,江浸月打开q-q空间,再次发了一条动态,配字:我最爱的陆医生。 配图就是这张合照。 刚发出去,陈可爱的评论就到了。 [白眼.jpg] [月月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江浸月被逗笑了,在陆清眠的注视下,他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又点开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动态。 陆清眠从一开始的侧眸看,到后来直勾勾地盯着江浸月看。 在看到江浸月在朋友圈也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动态后,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也要发。” 江浸月接过陆清眠的手机,把刚刚拍的合照发过去保存,然后选择照片,准备发送动态,在配字的时候犯了难。 他戳着手机屏幕,红着脸打下了一行字: [我最爱的江浸月。] 打完字后迟迟不好意思点发送,这时陆清眠伸手过来,他没有拿走手机,而是亲密地搂着江浸月,伸手戳着手机屏幕,把“江浸月”三个字删除,换上了“月月”两个字,紧接着发了出去。 同样发完q-q空间又发了朋友圈,发完还不够,陆清眠又拉着江浸月一连拍了好多张合照,他挑选出最满意的一张,换成了两个人社交账号的头像。 江浸月全程靠在陆清眠怀里看着陆清眠做这一切,不仅没阻止,还会在陆清眠抬起手机拍照时乖巧地露出笑容。 等陆清眠做完这一切,江浸月突然问道:“陆清眠,你是在吃醋吗?” 陆清眠浑身一僵,声音很平静,“没有。” 江浸月拿走陆清眠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放入陆清眠手中,比陆清眠小了一圈的手指一点点挤入陆清眠的指缝,和陆清眠十指紧扣。 “真的没有吗?” 陆清眠反手紧扣,黑眸看向江浸月,江浸月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有。”陆清眠突然承认了。 他一点点靠近江浸月,黑眸渐渐浮现出一丝压迫感。 江浸月没有闪躲,他选择迎向陆清眠的目光。 陆清眠的视力特别好,眼眸格外黑,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像把人关入了黑色的牢笼里。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江浸月能从陆清眠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第102节 陆清眠攥着江浸月的手越收越紧,他自然是吃醋的,他多想把江浸月关起来,关在只有他存在的世界里,让江浸月只能看到他、只能和他对话,让江浸月的世界再无其他多余的存在——可他舍不得。 他见过江浸月的光芒,他知道那样的江浸月是多么的耀眼。 江浸月本就该光芒万丈,他经历过太多坎坷,他如今好不容易痊愈了……陆清眠又怎么舍得做那个斩断江浸月翅膀的人。 他便只能压抑着自己疯狂的占有欲。 疯狂的独占不是爱,是自私。 陆清眠浑身的危险感骤然消失,攥着江浸月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他拉过江浸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依恋地蹭了蹭,声音低哑:“月月,你要怎么安慰我?” 江浸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动了动指尖,轻轻蹭着陆清眠的脸颊,左思右想,最终万分紧张、磕磕绊绊地说:“那、那午饭要不要晚一会儿吃?” 晚一会儿吃午饭,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独属于爱人间的事。 陆清眠倏地抬眸看向江浸月,浑身的压抑一扫而空,“你下午没课。” 他背江浸月的课表背得比自己的课表还要熟悉。 江浸月点头,“是没课……” “饿着肚子不太好,中午吃过饭,我们可以晚点吃晚饭。” 江浸月只说晚点吃午饭,陆清眠却想要一下午和一晚上! 江浸月红润的唇抖了抖,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立刻借着看手机的借口挣脱开陆清眠的手,手机显示着一条王小丫发来的短信。 “月月,你和清眠中午回来吃吗?我做了饭。” 江浸月看到短信面色一喜,“妈妈说她做了饭!” 陆清眠看到短信,神情却有些怔愣。 这种有长辈做了饭等在家里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中午下课,两个人没在外面多停留,径直回到了莱茵小区。 刚打开房门,一股饭香味就传了出来。 王小丫正端着一锅汤出来,见到他们两个,露出一抹笑容,“放学啦?快来吃饭!” 陆清眠赶紧换好鞋过去接过汤,帮忙放在桌子上。 江浸月则跑进厨房去拿碗,他刚要拿碗筷就被王小丫拍了下手背,王小丫催促他们先去洗手。 江浸月转身去洗手间,陆清眠则站在桌边,神情罕见地有些呆。 江浸月牵住陆清眠的手,带着他一起走进洗手间。 陆清眠没说话,站在一旁看着江浸月洗手。 江浸月从镜子里看向陆清眠,唇角翘起来,干脆扯过陆清眠的手,将泡沫抹在了他的手上。 两个人的手共同揉搓着泡沫,很快细腻的泡沫沾染上了属于他们的体温。 “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 “嗯。”陆清眠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和。 江浸月又说:“以后……我们可以一直吃妈妈做的饭。” 江浸月这回说的是“妈妈”,而不是“我妈妈”。 陆清眠顿了顿,他打开水龙头,和江浸月一起冲掉手上的泡沫,在水声遮掩里,很低地应道:“嗯。” 洗过手,三人坐在一张小饭桌边上,江浸月和陆清眠面前都被王小丫放了一碗满满的米饭。 吃饭的氛围很轻松,江浸月时不时会跟王小丫说一些学校里的趣事,王小丫也说了自己找工作的事情。 短短一个上午,王小丫就找到了一个家政公司小时工的工作,工资不算高,但王小丫要求不高,她不想浪费时间闲着,便打算先找个工作做着。 这个工作下班的时间很早,王小丫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对江浸月和陆清眠说: “我看路边摆着的那些小吃摊生意都不错,我也想试试……我去打听了一下需要办的证件,并不算难,就是我怕做不好会亏本……” 王小丫手里有江浸月以刮刮乐名义送出的钱,虽然王小丫把一半都转给了江浸月,但她手里还有几万,只是置办个小吃摊是足够了的。 听王小丫这么说,江浸月第一个赞成,“妈妈,我支持你!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生意一定会好的!” 王小丫点点头,又看向了陆清眠。 在王小丫看来,这两个孩子已经是恋人了,她没有那么多的复杂心思,对她来说,陆清眠也算是她的家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要听听陆清眠的意见。 陆清眠没想到王小丫会如此看重他,他一时有些怔愣,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江浸月摇了摇陆清眠的手臂,“回神啦回神啦!” 陆清眠回过神来,只觉得胸腔鼓动,溢满了不知名的柔软和温暖。 他十分郑重地看向王小丫,道:“阿姨,我也支持你,我会和月月一起去给你帮忙。” 王小丫松了口气,“帮忙就不用啦,你们上课那么累,我自己就行!” 吃过饭,江浸月和陆清眠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计,王小丫则出门上班。 她行色匆匆,浑身充满干劲,面上已经没有了刚下车站时的迷茫。 王小丫走后,江浸月和陆清眠回到了1303。 江浸月中午吃了很多,他躺在大床垫上懒洋洋地戳着手机屏幕在“月的小窝”写日记,一边写日记一边和陆清眠闲聊。 “我们今晚几点出门?”江浸月心里一直记挂着小黑猫和小白猫的灵魂。 陆清眠侧躺在江浸月身旁,垂眸看着他写日记,“晚上10点以后吧,等h大寝室封寝。” 江浸月应下,写完日记又去拿陆清眠的手机,转身趴在床上,打开节奏大师,快快乐乐地玩起游戏,一首歌刚玩了一半,他突然感觉到后颈一痛。 陆清眠低头咬了他一口。 江浸月手指一抖,游戏里的perfect全部变成了miss。 他扔下手机,转身捂住自己的后颈,“陆清眠!” 陆清眠抓住江浸月的手腕,“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 江浸月当然记得!只是他之前答应的时候豪情万丈,此时真要付出实际行动就有些腰软。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努力找借口:“可是我们晚上还要出门去找小黑猫和小白猫……” 陆清眠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上10点还有9个小时,够用了。” 江浸月瞪大眼睛,“9、9个小时你都要……” 陆清眠不置可否,“9个小时而已。” 江浸月头顶的猫耳朵抖了抖,似乎想要变成猫。 陆清眠双眸微眯,一把抱起江浸月,让江浸月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掐着江浸月细软的腰,额头抵在江浸月的肩膀上,语气突然带了点可怜。 “月月,你的第一条动态发的都不是我……” 江浸月身体一僵,“我,那个,我……” 陆清眠指尖灵活的探入江浸月的衣服下摆,轻轻撩过江浸月白皙软腻的皮肤。 “陈可爱是你的朋友,我不能删掉你们的动态……” 腰间轻微的碰触让江浸月猛地挺直脊背,身体前倾,后腰下陷出一个漂亮勾人的弧度。 陆清眠的手顺势搭上去,拇指重重碾过江浸月的小腰窝。 江浸月咬唇,花费大力气才压下喉间的软哼。 他低下头,伸出颤巍巍的指尖,轻轻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 “好啦,我不变猫就是了……” 解扣子的举动就像是一个信号,陆清眠揽在江浸月后腰的手瞬间肆无忌惮起来。 从午后到半夜,9个小时,540分钟,32400秒,江浸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陆清眠什么。 1303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没有床架支撑的大床垫在空荡的室内从东边蹿到西边,又从西边窜到北边,立在墙边的仿真人体标本最后都被撞倒了,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 晚上9点半,江浸月被陆清眠从浴室里抱出来,浑身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清眠看了眼时间,柔声商量:“明晚再去?” 江浸月摇头,“不行,今晚就去,陆清眠,都怪你,你好过分……” 他委屈巴巴地控诉着陆清眠,一双黄玉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殷红绵软的唇肿了些许,上面隐约还能看到不属于他自己的牙印。 包裹着江浸月的浴巾散开,露出比双唇更加斑驳的皮肤。 江浸月费力抬起手,轻拍着陆清眠的肩膀出气。 陆清眠知道是他做过火了,也不躲,一边帮江浸月穿衣服,一边任由江浸月用小鸟力气捶打他。 穿好衣服,陆清眠背起江浸月出门。 冬日的夜里人不多,大学城里更是安静。 陆清眠背着江浸月走到马路边,江浸月抬起头,隔着宽阔的马路,一眼就看到了蹲坐在马路边的小黑猫。 它体型小小的,黑毛稀疏,浑身瘦得骨头突出,似乎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把它吹飞,它就一直蹲在这里,不知蹲守了多久,也不知它到底救下了多少人。 “该去天堂了。” 第63章 长发及腰 这几天几乎一直在下雪, 雪花随着寒风飘飘洒洒,穿过小黑猫半透明的身体,落在了水泥地上, 积了厚厚一层。 陆清眠背着江浸月走过马路,站在小黑猫的旁边。 江浸月从陆清眠的背上跳下来, 双脚踩在地面上时软了一下,若不是陆清眠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他可能会直接坐在地上。 但江浸月此时顾不上这点小事, 他走到小黑猫身边, 学着小黑猫的样子蹲在马路边,跟它一起看着眼前的马路。 深夜里的马路车流稀少,小黑猫目光呆呆的, 细看能发现它的身体一直在轻微地颤抖。 第103节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江浸月轻声问。 不知是不是与江浸月这一次的玛丽苏事件能力变强的原因有关,这回小黑猫没有忽略他, 而是转过小脑袋, 疑惑地看了过来。 江浸月脱下大围脖,搭在手臂上撑在小黑猫的头顶,挡住飘飘扬扬的雪花。 “你冷不冷?” 小黑猫仰起头看了看厚实的大围脖,终于露出一点属于小猫的活泼, 它伸出小爪子去抓围脖,“喵?” 江浸月见此,想用围脖把小黑猫裹起来,却不想围脖穿过小黑猫的身体掉在了地上。 看着沾上雪花的围脖,江浸月的眼眶微热,喉咙轻轻哽咽。 他忘记了小黑猫早就死掉了。 小黑猫低下小脑袋, 单薄破损的小耳朵抖了抖,抬起爪子踩了踩它根本踩不到的围脖。 江浸月抬起手, 轻轻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他以为他什么都摸不到,却不想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惊异地回头看向陆清眠,“陆清眠,我可以摸到它!” 陆清眠也蹲下来,尝试着伸出手,手指却穿过了小黑猫的身体。 “应该只有你可以碰到它,或者说是它想让你碰到它。” 小黑猫正乖顺地低着头,任由江浸月来回摸它的小脑袋。 江浸月以为灵魂的温度会是冷的、凉的,总该不会是热的,可他没想到小黑猫的灵魂是温暖的。 他指尖向下,顺着小黑猫的脊背摸到了他干瘦的躯体,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能摸到小黑猫几乎全部断裂的肋骨。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江浸月轻声呢喃。 他干脆跪在地上,努力压低身体,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贴上了小黑猫的额头。 眼前的光影闪现,一段段记忆如镜子碎片在江浸月眼前闪过,拼凑出了小黑猫短暂、弱小的一生。 在小黑猫为数不多的生命里,到处都是危险和恐惧,直立行走的人类宛如庞大的怪物,还会拎着木棍等杂物追赶它,它的妈妈就是被路人一棍子打死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觉得碍眼。 小黑猫的兄弟姐妹也没有逃离棍棒,只有小黑猫一路逃窜侥幸活了下来,它终日守着马路边的垃圾桶过活,吃着垃圾,活在恐惧里,没等活到冬天冻死,先被早起上班不爽的成年人一脚踢出马路,被疾驰而来的汽车压扁。 它小小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被环卫工人皱着眉头铲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短短的一段回忆却让江浸月身临其境,直到陆清眠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地面落下一片泪珠,雪花被热泪融化,很快又在寒风里凝结成冰。 江浸月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小黑猫瘦弱的脊背,小黑猫就像无数小猫一样,它的小脑袋很简单,它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来得及了解,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可它的善良与生俱来,它知道被车压扁很疼,所以它一直守在这里,不希望其他人疼。 江浸月张开手臂,“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黑猫正低着头用小爪子尝试去碰那片被江浸月的泪水融化后结成冰的雪,可它是灵魂,它什么都碰不到。 听到江浸月的话,小黑猫仰起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跳到了江浸月的怀里。 江浸月抱紧小黑猫,没有要陆清眠背他,转身往h大走。 “我们去找你的小伙伴,然后……我送你们去天堂。” 此时h大已经封校,江浸月和陆清眠熟练地从学校后方的破栅栏翻进去,径直走向女寝外面的花坛。 黑夜里,小白猫披着哗啦作响的黑色塑料袋,孤单地趴在花坛边上。 听到动静,小白猫立刻竖起耳朵,转过头来,看到江浸月,小白猫放下警惕,它似乎还记着江浸月,随着江浸月走近,小白猫在看清江浸月怀里的小黑猫后,更是好奇地主动跑了过来。 如果不是江浸月,只是随便一个路人,他们看不见小白猫,只会以为是一只破烂的黑色塑料袋被风吹了起来。 小白猫跑到江浸月的脚边,第一次出声叫了一下。 “喵。” 它声音很轻,小小的,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江浸月蹲下,向小白猫伸出手,再次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因为已经有小黑猫在江浸月的怀里了,小白猫没有犹豫多久就主动跳进了江浸月怀中。 江浸月低下头,寻着小白猫的脑袋贴上去,再次看到了小白猫的记忆。 小白猫的记忆和李雪溪说的一样,它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被警察带走的纵火虐猫犯,它的生命也和小黑猫一样,短暂又痛苦。 它会守在这里,因为它生命里唯一出现的光亮将它埋在了这里,也因为那束光亮偶尔会来看看它。 看完小白猫的记忆,江浸月的泪水早已决堤。 他郑重地摘下了毛线帽,露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和光秃秃的脑袋。 “天堂里遍地是花草,那里鸟语花香,没有人会伤害你们,也不会再饿肚子,你们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陆清眠也摘下了帽子,静静地站在一旁,陪伴着江浸月。 江浸月打开外套的拉链,把自己的猫尾巴拽在手里,突然用力从猫尾巴上面拔下来好多毛毛。 他拔得又快又狠,被拔毛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一块皮肤。 陆清眠见此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止江浸月。 小黑猫和小白猫也奇怪地看着江浸月,它们的小脑袋虽然简单,但它们知道江浸月会疼了。 两只小猫纷纷用小脑袋去顶江浸月的手,不让他再拔了。 江浸月将痛呼忍下,他冲两只小猫灵魂轻柔地笑了笑,走到没有监控、背靠大楼的角落,开始徒手挖覆盖着积雪的土地。 陆清眠见此要帮忙,被江浸月制止了。 “只有我挖的土才有用的。” 很快,江浸月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坑,他把拔下来的三色茸毛埋进去,仔细盖上土。 他跪在埋好的坑前,将冻得通红的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了眼睛。 “小猫神会照顾每一只善良的小动物。” 江浸月的话音刚落,一阵金灿灿的光芒自土地里传出,很快一棵闪烁着金光的幼苗破土而出,眨眼间就长到了一米多高。 幼苗周身环绕着金光,待金光渐渐消散,已经长成小树模样的幼苗露出了真正的样子。 那是一棵表面覆盖着和江浸月的毛色一模一样茸毛的树,只是这树的外形十分奇特,明明树干纤细,却长着巨大的如毛绒毯子一样的叶片,叶片伸展,像一张张能够让小猫咪睡觉的小床。 小黑猫和小白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看向这棵还在不断生长的毛绒大树。 江浸月轻轻推了下两只小猫灵魂的后背,“快去吧,这棵树能送你们去天堂。” 小黑猫和小白猫纷纷叫了一声,一起跳上了毛绒大树,找到一片舒适的毛绒叶片躺下。 随着树干不断升高,躺着两只小猫灵魂的叶片也跟着升高。 不断有细碎的光芒如星幕般自叶片边缘流淌而下,照亮了江浸月和陆清眠的两颗闪亮的秃头。 小黑猫和小白猫本来想再看看他们,结果只看到了两个大灯泡,光芒闪烁下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小白猫“喵”了一声,突然灵活地顺着一片片毛绒树叶跳下来,扑向了江浸月,它用自己的小脑瓜顶了下江浸月的脑门,然后又利落转身,顺着大树叶爬了回去。 下一刻,小黑猫也跑了下来,只是它冲向了陆清眠,如踩树叶一般踩过了陆清眠的脑袋,然后借力又跳了回去。 陆清眠本该是碰不到这两只小猫灵魂的,可在小黑猫踩他头的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重量,甚至在小黑猫借力跳起时,陆清眠被踩的歪了下头。 陆清眠:“……” 两只小猫窝回毛绒大树叶里,纷纷探出小脑袋,静静地看着江浸月和陆清眠,随着树越长越高,它们的小身影也渐渐消失。 江浸月仰起头,不断生长的毛绒大树已经穿过了云层,不知还会生长多久。 “忘记说再见了……”江浸月看着望不到顶的毛绒大树,轻声呢喃,心中感慨万千。 陆清眠将手搭在江浸月的肩膀,“它们刚才不是来道别了吗?” 江浸月释然地笑了笑,“也是,它们以后会快乐的。” 陆清眠正要说话,突然感觉手背一凉,就像有一片头发滑过了他的后背,他立刻转头看去,就见江浸月眨眼间长出了一头漂亮如绸缎的黑发,那黑发生长的速度很快,直到及腰的长度才停止生长。 江浸月也反应了过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到了刚才小白猫跳下来贴他脑门的那一下,他立刻又去看陆清眠。 在江浸月的头发长好后,陆清眠也长出了一头及腰的黑发,显然是小黑猫踩他脑袋时留下的礼物。 两个人在冬夜里披头散发地对视片刻,突然齐齐大笑起来。 笑了几声,陆清眠揽过江浸月的肩膀,捂住了他的嘴,指了指不远处的寝室楼。 江浸月一脸明白地点点头,两个人虽然没有再继续大笑,可仍旧头碰着头小声地笑闹着。 毛绒大树生长了很久,在大树消失前他们不敢离开,便一直等在一旁。 夜里的温度格外低,就算两个人都穿着厚外套也扛不住长时间待在室外。 陆清眠干脆扯开外套,把江浸月整个人搂进怀里,他们紧紧拥抱,汲取着彼此的体温。 又硬抗了将近一个小时,毛绒大树才停止生长,在停止生长的那一刻,整棵树骤然破碎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江浸月看着地上空荡荡的小土坑,有些怅然。 “我们回去吧。”陆清眠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才往莱茵小区走。 回去的路上,江浸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陆清眠的头发,笑着说: “我们明天一起去理发店吧?” 之前老师帮忙剃秃头不算,江浸月痊愈后还没正式去过理发店呢。 陆清眠显然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好啊,你要烫爆炸头吗?” 江浸月捅了下陆清眠的腰,“我才不要!你烫吧?你的头发现在也够长!” 雪地里留下两串不分你我的凌乱脚印,彰显着主人的亲密,笑闹声在寒风里久久不散。 两个人终于回到了莱茵小区,洗过热水澡后一起躺进了柔软的被窝。 江浸月又累又困,他枕着陆清眠的手臂,又不肯睡,硬撑着用手机在“月的小窝”里写日记。 他十指指尖通红,隐隐有些冻伤,戳手机戳得慢吞吞的。 陆清眠看不下去,干脆抢走了江浸月的手机,江浸月反抗无果,这才闭上了眼睛。 第104节 临睡前,他突然轻声问: “它们已经到天堂了吗?” 陆清眠低头,轻吻江浸月的额头。 “到了。” 第64章 生日快乐 第二天清早, 江浸月醒得比陆清眠早,他下意识地想甩甩尾巴,却发现尾巴居然收起来了! 江浸月又立刻去摸头顶, 头顶空荡荡的,两只猫耳朵也不见了。 他心中隐隐有种奇妙的感觉, 便闭上眼睛,不过几秒钟, 猫耳朵和猫尾巴一起长了出来。 江浸月觉得有点好玩, 便不停地长出耳朵、尾巴再收起耳朵、尾巴。 陆清眠睁眼前下意识往身旁摸了摸, 被子凉凉的,江浸月没在,他立刻睁开眼睛, 就见江浸月背对着他,猫尾巴和猫耳朵收放自如, 玩得不亦乐乎。 “已经可以自由控制了吗?”陆清眠坐起来问道。 听到陆清眠的声音, 江浸月刚长出来的猫耳朵抖了抖,陆清眠刚睡醒,声音有点喑哑,听着格外好听。 他忍不住转过身, 如同一只猫一样手脚并用爬到陆清眠身旁,低下头用自己软绵绵热乎乎的耳朵蹭了蹭陆清眠的脸颊,“你醒啦!我能够控制耳朵和尾巴啦!” 陆清眠勾唇,揽过江浸月,也颇为眷恋地蹭着江浸月的耳朵。 两个人谁都没有急着起床,江浸月又重新钻进陆清眠怀里躺了一会儿, 身后的猫尾巴慢悠悠地晃悠着,抱了快半个小时, 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冬日里离开被窝需要一定的勇气,起床后他们一起下楼,回到1203,王小丫正在用筷子搅动锅里煮着的面条。 再也没有比冬日里的早晨吃上一碗妈妈煮的面条更幸福的事情了!江浸月捧着碗喝了一口汤,因为猫耳朵和尾巴收了起来,他开心地晃了晃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坐在身旁的陆清眠,陆清眠颇为好笑地看了江浸月一眼,神情宠溺。 王小丫坐在两个人对面也在吃面,见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她面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江浸月和陆清眠两个人身后束起来的长头发,虽并未多问,但心里忍不住想着这大概是假发吧,跟情侣装一样的情侣假发。 王小丫这位从小山村走出来的母亲,很怕因为自己的无知让孩子丢脸,便特别会逻辑自洽。 吃过早饭,王小丫去上班,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去了理发店。 大学城附近的理发店开门很早,有很多学生大早上过来洗头做造型。 江浸月和陆清眠的一头及腰长发非常吸引注意力,两个人去了距离h大很远的一家理发店,先让理发师把两个人的头发整齐地剪了下来,这才商量起做什么发型。 坐在明亮的大镜子前,江浸月觉得处处都很新鲜,他翻动着理发师递过来的发型画册,还真看到了陆清眠一直说的爆炸头。 理发师打扮时髦,是个20出头的年轻男人,他见江浸月一直看着这个爆炸头,便问他想不想烫,江浸月赶紧摇头,最后和陆清眠一起商量着,决定烫一个很洋气的小卷毛,还要把头发染成浅栗色。 陆清眠便和江浸月决定染一样的颜色,发型还是比较清爽的碎发。 他们两个人剪下来的长发被江浸月编成了一根大辫子,包起来仔细地收进背包里,拒绝了理发师想买下头发的提议。 一开始剪头发的感觉是新鲜的,直到上染发膏的时候,江浸月还觉得好玩,可等陆清眠剪完头发、染完头发,江浸月还要继续坐着烫小卷,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陆清眠起身,站在江浸月身旁,和江浸月在镜子里对视。 江浸月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清眠,商量着:“要不就不烫头发了?”他坐了这么久真的好累。 理发师立刻劝说,“夹子已经挂一半啦,再坚持坚持吧?” 陆清眠抬手搭着江浸月的肩膀,很认真地问:“还要烫吗?” 江浸月看着镜子里很不一样的自己,他其实很期待看到烫完之后是什么样子,最终咬咬牙,还是决定烫了。 这一坐就坐了一天,等头发烫好之后,江浸月差点没站起来。 他和陆清眠一起照镜子,两个人顶着同样的发色,看着格外般配。 江浸月的一头小卷走起路来“duangduang”的,还挺可爱。 隔天他们一起去上课,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很快校论坛和贴吧里就有了关于他们的照片。 江浸月看到了,但他没有像过去那般在意,他甚至可以指着照片里的自己对陆清眠说,“陆清眠,你看,我这个卷发后面看也很好看。” 陆清眠抬手撩了下江浸月的小卷毛,笑着亲了下他的发顶,“很好看。” 日子平静地过着,之后的一段时间,江浸月没再让陆清眠陪他上课,陆清眠除了上课外似乎还忙碌起了其他的事情,江浸月问了几次,陆清眠都神神秘秘地没有说。 王小丫也很忙,她除了白天上班外,还要去各个夜市观察那些生意好的小吃摊,她并没有急着购置自己的小吃摊,而是先去办理了一些需要的证件。 江浸月反而成了家里最清闲的人。 很快到了11月20日,江浸月一直算着日子,今天就是玛丽苏事件“人见人爱的小猫咪”的最后一天了。 自从玛丽苏金手指被陆清眠的超长持久力耗到哑火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可能是被陆清眠吓到了。 金手指不出现,江浸月也乐得自在。 今天他和往日一样,早晨和陆清眠一起出门,然后在学校的岔路分开,各自去上课。 只是上课上到一半,陆清眠给他发来短信,告诉他中午没办法和他一起吃饭了,妈妈也有事不回家,让他和陈可爱一起去吃午饭。 江浸月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多想,最近王小丫很忙,陆清眠也很忙,他只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中午,江浸月和陈可爱一起去食堂,陈可爱也看着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又不能多说的样子,憋得很难受。 江浸月忍不住问了一句,陈可爱也只是躲躲闪闪地说没什么。 吃过饭,上完下午的课,陈可爱又来找江浸月,硬拉着江浸月在外面逛了几圈才回家。 这段时间江浸月和陆清眠都是跟王小丫一起吃饭的,他回到1203门口,先敲了敲门,虽然他带着钥匙,可他已经习惯了王小丫在家给他开门的感觉。 门里安安静静的,竟然没人来开门。 江浸月疑惑地翻出钥匙开门,“妈妈和陆清眠都不在家吗?”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房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空气里却飘动着饭菜的香味。 “真的没在家。”江浸月有些茫然,他往里走了一步,抬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突然,一只猫咪从江浸月脚边跑过,吓了江浸月一跳。 “猫咪?”猫咪都在1303隔壁的猫房里,怎么会出现在1203? “啪。”江浸月按下灯的开关,灯光大亮,又接连两声“啪啪”的声音传来。 拉花爆破在他的头顶,无数细碎的亮片飘落下来,隔着亮片,江浸月看到了举着拉花筒的陆清眠和王小丫。 “怎么……”回事? 不等江浸月问出来,王小丫和陆清眠先齐齐开口。 “生日快乐!!!” 江浸月一直记着11月20日是“人见人爱的小猫咪”的最后一天,他却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正中间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一群猫咪围拢在江浸月的脚边。 敲门声突然响起,还有些没回神的江浸月下意识开门,去而复返的陈可爱站在门口拉开拉花,五彩的碎片再次炸开。 “生日快乐呀!!!” 江浸月终于明白过来,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我……”他语无伦次,胸腔灼热,想说很多,却最终只是不断重复着:“谢谢,谢谢……” 陆清眠拉着江浸月的手坐在桌边,王小丫和陈可爱纷纷递出自己的礼物,江浸月当场拆开,有王小丫亲手织的帽子、手套,陈可爱找人定做的水晶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是小猫咪们从自己的玩具里挑选出来的。 江浸月珍爱地捧着这些礼物,陆清眠则凑到江浸月身边,小声说:“我的礼物,等回1303再给你看。” 江浸月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清眠,陆清眠却不肯多说。 打开的灯又被关上,王小丫点燃蛋糕上的蜡烛,江浸月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许愿。 来到h市的几个月如梦似幻,他有了恋人,有了朋友,他的妈妈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希望大家都能越来越好,希望生活越来越幸福,希望全世界都能幸福。 江浸月笑着睁开了眼睛,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生日快乐!!!”几人再次欢呼,江浸月戴上庆祝用的圆角小帽子,跟着一起欢呼。 为了庆祝,陈可爱带来了水果酒,王小丫也没阻止,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喝了几杯。 吃完饭,分蛋糕的时候,陈可爱先动手把奶油抹在了江浸月的脸上,江浸月转手又在陆清眠的脸上抹了一块奶油,三个年轻人玩闹起来,最后连王小丫的脸上都是奶油。 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完蛋糕,又聊了一会儿,陈可爱先行离开。 江浸月和陆清眠帮忙收拾好一切,带走猫咪们,告别王小丫,把猫咪送回猫房,回到了1303。 距离午夜12点还有2个小时,这2个小时是独属于江浸月和陆清眠的时间。 江浸月酒量很差,几杯果酒就让他有些醉了。 1303也被陆清眠布置过了,仿真人体标本都穿上了庆祝用的小西服,手里捧着鲜花,整间房里到处都放着花束。 屋子里没开灯,只在边角点燃了几个烛台。 烛火跳动,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江浸月还记挂着陆清眠的礼物,他往前一步,有些踉跄着扑入陆清眠怀里,踮起脚尖搂住陆清眠的脖颈,软热的唇贴上陆清眠的下巴,含含糊糊地讨要礼物。 “陆清眠,我的礼物呢?” 陆清眠忍不住低下头轻吻江浸月绵热的唇,一只手抓住江浸月的手,带着他的手解开了自己衣襟的扣子。 随着扣子一颗颗解开,陆清眠的胸口露出大半,他拉着江浸月的手按了上去。 江浸月被亲得晕晕的,指尖摸到陆清眠的皮肤上似乎贴着什么东西,就像是一块超大号的创可贴。 陆清眠受伤了? 江浸月的酒瞬间有点清醒,他别开头,躲开陆清眠的吻,借着烛火去看陆清眠的胸口。 陆清眠的胸口贴着一块肤色的胶布,江浸月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你受伤了?” “撕开看看。”陆清眠只是轻轻摇头。 江浸月抿唇,指尖捻起胶布的一角,轻轻撕开。 随着撕开的角度越来越大,一个字露了出来。 第105节 “月……”江浸月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紧紧盯着胶布下陆清眠的皮肤。 整张胶布很快被撕开,江浸月看着陆清眠的胸口出现了三个字。 “江浸月……”江浸月指尖轻颤,他轻轻抚摸这三个字,发现并不是用笔写上去的。 “陆清眠,这是……”江浸月立刻去看陆清眠的脸。 陆清眠眉宇低敛,神情极致温柔,他轻轻揽住江浸月的腰,凑到江浸月的耳边轻声说:“我把你的名字,纹在了胸口。” “江浸月。”陆清眠很珍重地叫了江浸月的全名。 “我只属于你。” 江浸月用手指一遍遍描摹着陆清眠胸口属于他的名字,“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纹的时候,一定很疼。” 江浸月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上去。 他感受到陆清眠的肌肉紧绷,揽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不只是这个。”陆清眠突然说。 他带着江浸月走到降下的幕布前坐下,打开了一个游戏,然后将游戏手柄递给了江浸月。 “玩玩看?” 江浸月好奇地接过手柄,看着幕布上出现的游戏开始界面。 这游戏画风极其可爱,在开始界面上有一个戴着厚眼镜和口罩的小男孩低着头走在五颜六色的丛林里,小男孩看不清脸,心脏处有一块很明显的心形空缺。 “这个是……”江浸月看着眼熟的小男孩,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我新做的游戏,灵感来源于你的日记。”陆清眠坐在江浸月身后,长手长脚一起把江浸月搂在身前,“只是时间太仓促了,还只是个雏形。” 陆清眠握住江浸月的手,和他一起按下了开始按钮。 游戏开始,心脏空空的小男孩独自在森林里搜索,他艰难地用小树枝打着一个个拦路的小怪物,捡取着地图碎片、回血药瓶等道具,最后在很艰辛地打倒了一个大怪物后,来到了一个新的地图,打开宝箱,屏幕闪现绚丽的光,小男孩身后长出一对漂亮的羽翼。 看着那对熟悉的羽翼,江浸月立刻去看陆清眠。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带着江浸月一起玩下去。 之后小男孩一路上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怪物、人和小动物,他也先后变成了天使、人鱼和吸血鬼,摘下了眼镜、口罩,打跑怪物,救助了许多人和小动物,收获了越来越多的伙伴和能力。 小男孩变得越来越耀眼,江浸月却逐渐皱起了眉,等打开能够变成三花猫的宝箱后,这个只是一个雏形的游戏就结束了。 江浸月放在手柄,很郑重地问陆清眠:“你呢?你在哪里?” 陆清眠笑了笑,他接过游戏手柄,将游戏的亮度不断调低,等画面变得阴暗到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之后,小男孩身后浮现出了一个比小男孩高出很多的模糊黑影,黑影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但与小男孩一样,黑影的心脏也空空的。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后面的游戏。”陆清眠放下手柄,又抱住了江浸月。 江浸月怔怔地看着游戏画面里黑乎乎的人影,有些难过。 陆清眠却突然捂住了江浸月的眼睛,在江浸月耳边认真地询问: “这游戏的灵感来源于你,剧情也来自你的日记,我之前问过你未来想要做什么,你一直没有想到答案……月月,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做游戏?” 江浸月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看着幕布里绚烂的色彩,活灵活现的游戏人物,心绪激动,更多的则是茫然。 “一起做游戏?我……能行吗?”江浸月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你怎么不行?”陆清眠掐住江浸月的下巴,逼着他抬头看幕布上的游戏画面。 “眼前的这款游戏,不就有一半来源于你吗?” “以后我来主掌技术,你来提供剧情,我们……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江浸月本来很紧张,没想到陆清眠说话的后半段突然不正经起来。 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江浸月戳了下陆清眠的腰,小声嘟囔:“什么夫妻呀!才不是呢!” 陆清眠低头咬了下江浸月的颈窝,“我们不是吗?” 江浸月只觉得一边肩膀又酥又麻,他忍不住捂住被咬的地方,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们、我们还不算是……我们……” “那怎么才能算?” 陆清眠把江浸月翻过来,让江浸月面对面坐在他怀里。 江浸月红着脸低下头,一头小卷毛乱糟糟的,一对红通通的耳朵隐约露了出来。 “以后……以后结婚了才是呢。”江浸月小声说。 他在很认真地对待他们的感情,也早就想到了要和陆清眠结婚。 陆清眠薄唇勾起,“那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他拉起江浸月的手,把江浸月的指尖放在他胸口的字上,声音越来越低,“未婚夫妻……可以做这种事吗?” 江浸月的手指感受到陆清眠炙热的体温,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什么事?” 陆清眠咬上江浸月的耳朵,“一切爱做的事。” 距离江浸月的生日过去还有十几分钟,陆清眠不想浪费,他想让江浸月彻彻底底地记住这个生日。 无人操作的游戏画面定格在模糊人影出现在小男孩身后的画面,室内光线黯淡,烛火却摇曳了起来。 烛火摇曳下,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开始剧烈地晃动。 江浸月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墙上的影子,视线又慢慢移到了烛火上。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火苗映入眸中。 江浸月手指抓紧陆清眠的背,含糊抱怨着:“什么嘛,原来摇晃的不是烛火,是我呀。” “嘀嗒、嘀嗒……”墙上的时钟慢慢走动着,声音被房间内隐秘的响动掩盖。 0点已过,“人见人爱的小猫咪”玛丽苏事件彻底结束。 许久不见的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在江浸月的脑海中出现。 “恭喜宿主再次完美体验此次玛丽苏事件!” “因宿主完美体验的玛丽苏事件已经超过3个!现赠送宿主玛丽苏事件随机返场小功能!以后宿主已经完美体验过的玛丽苏事件会以随机玛丽苏小功能的形式返场哦!” “若是未来宿主还能完美体验更多的玛丽苏事件,说不定会解锁玛丽苏事件任选菜单功能哦!敬请期待!” 不同于以往玛丽苏金手指出现后说两句话就消失的情形,这次玛丽苏金手指说了一堆话,给出了很多以前没有出现过的信息。 江浸月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他咬了下陆清眠的嘴角,想让陆清眠暂停一下,让他好好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可陆清眠向来不是能中场休息的主。 他反而在江浸月的求饶下越来越过分。 江浸月的意识又开始朦胧,伴随着一直快速的心跳,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玛丽苏金手指说完一串信息后,突然发出了机械的鼓掌声。 “检测到宿主的心跳异常加速,检测到心跳加速的影响源,恭喜宿主勤奋努力,再次无缝衔接玛丽苏事件——游历世界的小恶魔!” 第65章 魔王大人 室内橙黄温暖的烛火瞬间熄灭, 又一簇簇重新燃起,变成了深红色的冰冷火焰,红光如一层薄红纱幔笼罩在房间内, 将温馨的场景变得有几分诡谲。 江浸月微微皱眉,在玛丽苏金手指的声音落下后,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不怎么好,没什么原因, 仿佛他天生就心情不好, 有一种暴虐的情绪在胸腔中弥漫, 让他十分想破坏些什么东西。 陆清眠压在江浸月上方,亲眼看到江浸月头顶长出一对小犄角,小犄角是由黑到红的渐变色, 顶部圆润的小尖尖红得如同剔透的宝石。 在小犄角长出来后,江浸月身后的尾椎骨也长出一根细细的尾巴, 尾巴覆盖一层短短的黑色绒毛, 尾巴尖和小动物的尾巴尖不同,是一颗桃心的形状,同小犄角的黑红色一样,那颗点缀在黑色尾巴尖的桃心也是红色的。 江浸月甩着自己新长出来的尾巴, 微眯眼睛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陆清眠,尾巴一甩,“啪”一声抽在了陆清眠的臀部。 陆清眠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江浸月的新尾巴。 江浸月却灵活地控制尾巴躲开陆清眠的手,他微眯的眸子从正常的人类瞳孔慢慢变得尖细,如同蛇眸一样显得有些冰冷, 颜色也逐渐加深,变成了绛紫色, 在紫色的边缘隐隐闪烁着细碎的星芒。 “我都说让你暂停一下啦!”江浸月把手按在陆清眠的肩膀上,声音突然高了几分,力气也变得很大,单手就把陆清眠推开,又压着陆清眠的肩膀,把陆清眠整个人骑在了身下。 姿势瞬间转换,陆清眠似乎很不习惯被江浸月压着,大手扶着江浸月的腰,眸子瞪大几分,“月月?” 江浸月甩着尾巴,又抽了一下陆清眠的小腿。 “不许动!”他把陆清眠的手拿开,两只手一起用力将陆清眠的手压在头顶,因为身高差距,江浸月往前挪了挪才做到这个动作。 陆清眠下意识想要挣扎,手腕动了动居然没挣脱,江浸月的力道变得奇大无比。 他微眯黑眸,打量着江浸月的样子,问道:“是恶魔?” “啪!” 甩着红色小桃心的细尾巴又用力抽打了一下陆清眠的腰侧,江浸月扬起头,特别骄傲地说:“叫我魔王大人!” 陆清眠的手再次扶上江浸月的腰,从善如流道:“魔王大人压着我……是要自己动吗?” 江浸月本来很累,可变成小恶魔后身体内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他本来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下意识想要控制住陆清眠,掌握主导地位,突然听到陆清眠这么说,挺直的脊背弯下几分,显出点心虚。 “我……” 陆清眠火上浇油:“魔王大人不敢吗?” 江浸月心中的愤怒逐渐攀升,弯下的脊背再次挺直,一手握住陆清眠的手腕,当真开始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 陆清眠长眉微皱,神情夹杂着愉悦和隐忍,一手扶着江浸月的腰,一手被江浸月抓着如缰绳般稳住身体,声音越显低沉沙哑: “是么,魔王大人果真厉害。” 江浸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眯着绛紫色的细瞳,自上而下的打量着陆清眠,最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干脆松开陆清眠的手,抬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伴随着江浸月傲娇的一声“哼”,陆清眠扶着江浸月腰肢的大手突然无力垂下,曲起在江浸月身后的腿也放平,浑身再也动弹不得。 他紧盯江浸月,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江浸月再次如骄傲的小孔雀一般扬起头,漂亮的颈子挂着汗珠,汗水坠落在陆清眠身上,滚烫的温度瞬间变凉。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看着我,不能动也不许说话!你只是我的玩具!” 第106节 陆清眠薄唇动了动,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做出了一个口型。 “玩具在干-你。” 江浸月立刻不乐意了,又打了一个响指,这回陆清眠连口型都做不到了。 变成小恶魔的江浸月力大无穷、体力超好,就这么压榨着陆清眠直到天微微亮才停下。 陆清眠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双黑眸死死盯着江浸月,那双眸子里的黑越来越深,像压抑着无数狂风骤雨。 一切结束,室内的蜡烛早就燃尽,江浸月轻轻松松地抱起陆清眠,第一次在事后帮陆清眠洗了澡。 洗完澡,江浸月又把陆清眠放回收拾好的被子里,主动钻进陆清眠怀里,手脚一起缠上去,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他完全忘了把陆清眠的定身魔法解开这件事。 一夜好眠,因为超强的小恶魔体质,第二天江浸月醒来时陆清眠还在睡。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陆清眠光溜溜的胸口,胸口上还有几个属于他的牙印,夜里疯狂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江浸月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头脸颊爆红。 初变成小恶魔时胸腔里溢满的暴虐情绪消退了不少,昨夜的大胆行为在此时变成了极为可怕的回忆。 江浸月浑身僵硬,眼神呆滞,过了许久才缓缓挪动身体,看向身旁的陆清眠。 陆清眠何止是胸口满是牙印,江浸月一点点掀开被子,入目惨不忍睹,陆清眠的手腕都青了一圈,是他用力抓出来的,江浸月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愧疚,虽然陆清眠一直很过分,可再过分也没把他搞成这样子过…… 浓浓的愧疚感压下了小恶魔心中的暴躁,江浸月悄悄起床,解开了陆清眠身上的定身魔法,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想要做出一些弥补。 他打开手机一通搜索,最后决定为陆清眠煮一碗白粥。 自从王小丫来了以后,1303的厨房也跟着丰富了许多,江浸月关上厨房门,小心翼翼地淘米煮粥。 等粥按照配比放进锅里后,江浸月又悄悄走出厨房,回到陆清眠身边。 陆清眠似乎很累,还在熟睡。 江浸月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陆清眠的睡颜。 陆清眠睡着后很安静,呼吸沉稳绵长,随着呼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因为一身斑驳,竟诡异地显出几分脆弱感来。 江浸月一只手撑着床垫,悄悄凑近,轻轻亲了下陆清眠的眉尾。 陆清眠的呼吸依旧平稳,似乎还在熟睡中,可江浸月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陆清眠的声音。 “他又在偷亲我。” 江浸月愣了一下,立刻去看闭着眼睛的陆清眠,满脑袋问号。 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听着确实是陆清眠的声音没错,可陆清眠不是在睡觉吗? “他在注视着我。” 陆清眠的声音再一次出现,江浸月确定陆清眠没有睁眼也没有张嘴。 那这是什么?江浸月皱眉思索,他这次随机到的玛丽苏事件是“游历世界的小恶魔”,“游历世界”与什么有关他还不知道,但单纯以小恶魔的体质来说,他已经了解到了许多。 比如因为小恶魔的体质,他的心情总是很烦躁,很暴虐,心中弥漫着若隐若现的破坏欲和掌控欲,他变得力大无穷,还不会疲惫,甚至长出了属于恶魔的小犄角和尾巴。 但除了这些明显的特质,他还没有其他的发现。 难道……江浸月的视线落在陆清眠的脸上,眸光变得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不继续吻我?” 陆清眠的声音再次响在江浸月的脑海中,江浸月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这一道道属于陆清眠的声音来自陆清眠的心声。 这次的玛丽苏事件让他能够听到陆清眠的心声!陆清眠已经醒了,他只是在装睡! 江浸月为了试探真假,慢慢弯腰,轻轻亲了下陆清眠的唇角。 “月月亲我了。” 果然,听着脑海中的声音,江浸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江浸月的心情很奇妙,他没想到陆清眠会装睡来等待他的亲吻……陆清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看陆清眠这个熟练的样子,怎么都不像第一次。 江浸月又等了一会儿,发现陆清眠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便起身去厨房看看他煮的粥。 拿着汤匙仔细地搅动着白净的米粥,闻着米粥淡淡的香气,江浸月重新盖上锅盖,再次走出了厨房。 没想到一出来就对上了陆清眠清冷的黑眸。 陆清眠没有再装睡,他已经坐了起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江浸月,神情还有点冷。 因为突然听到陆清眠的心声而被江浸月短暂遗忘的昨夜疯狂重新涌入脑海,江浸月有些尴尬地别开头,磕磕巴巴地说: “你、你醒啦。” “嗯。”陆清眠的回答很冷淡,似乎有些生气。 江浸月更显心虚,他向着陆清眠走过去,刚走了两步,陆清眠的心声在他脑中响起。 “月月穿着我的衬衫。” “月月好美,好可爱。” 江浸月有些茫然,他听着脑海里陆清眠的心声,看着眼前陆清眠面无表情的脸,又向着陆清眠走近几步。 “月月走过来了。” “月月昨夜好勾人。” 江浸月的脸颊慢慢浮上樱粉,粉红顺着脖颈皮肤飞速蔓延进衣衫里。 他走向陆清眠的步伐慢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些许迟疑。 “月月脸红了,好想草。” 听着陆清眠越来越没有下限的心声,江浸月的体温逐渐变高,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一定脸红爆了。 他又羞又窘,忘了听到的是陆清眠的心声而不是陆清眠的话,他站在原地,脆生生地骂了一句: “陆清眠,你这个大变态!” 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陆清眠微微挑了下眉,似乎在问江浸月怎么了。 可同一时刻,江浸月的脑海里也响起了陆清眠的心声。 “我的宝贝怎么生气了?好可爱,更想草了。” “想草想草想草想草想草……” 江浸月:“……” 第66章 小吃摊 江浸月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明明陆清眠面无表情,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可他的心声却越来越露骨过分。 他站在原地, 怎么都迈不出脚步,最后转身, 又跑回了厨房,还不忘把门紧紧关上。 关门后, 陆清眠的心声终于从江浸月的脑海中消失了, 似乎不看到陆清眠就听不到陆清眠的心声。 江浸月重新拿起勺子, 一圈又一圈地搅动着锅里的白粥,越搅心绪越乱,越搅越觉得焦躁。 他如今是小恶魔的体质, 情绪本就不稳定,易躁易怒, 他回想着陆清眠的心声, 脑海里又不断闪过陆清眠装作面无表情的脸,手里的勺子几乎把白粥搅动出了一个漩涡。 等淡淡的煳味传入鼻间,江浸月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勺子, 关上了电源。 白粥的底有些焦煳,江浸月又发现得晚,焦煳的地方被搅动开,整锅粥都变得有点焦黄,闻着也不太好闻。 江浸月在扔掉粥重新煮还是将就着给陆清眠吃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节俭的本性让他选择就这么吃。 他盛了满满一碗粥, 走到紧闭的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走出去。 凌乱的大床垫已经被收拾干净, 陆清眠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一旁摆弄昨晚给江浸月试玩的那款以江浸月为主角的可爱游戏。 听到脚步声,陆清眠看了过来,黑眸清冷,薄唇微勾,湿漉漉的浅栗色碎发搭在额边,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没系,露出江浸月留下的几圈青紫牙印,整个人帅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江浸月放轻呼吸,视线不自觉地瞥过陆清眠脖颈上的狼藉,缓步走过去。 陆清眠这会儿似乎什么都没想,江浸月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他稍稍松了口气。 “我给你煮了点粥,就是……有点糊。”江浸月坐在陆清眠身边,捏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热粥,一股米香混合淡淡的煳味传了出来。 “你要吃吗?”江浸月看着泛黄的米粥,有些不好意思。 陆清眠没说话,直接伸手要接,衬衫的袖口自他手腕滑落些许,手腕上的青紫再无遮掩,冷白皮上的青紫格外刺目。 江浸月被吸引了视线,面露愧疚。 陆清眠接过粥碗,另一只手捏起勺子,修长的手指特别好看,无名指上有一圈红痕,很像是戒指。 江浸月的脸颊立刻红了,那也是他咬的。 他从陆清眠手里夺过粥碗,“还是、还是我喂你吧!” 陆清眠愣了下,黑眸看向江浸月,没有阻止。 这时,属于陆清眠的嗓音在江浸月脑海中响起: “月月在心疼我。” “月月在愧疚。” “怎么才能让月月再亲我一下?” 江浸月捏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就当听不见,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吹了吹气才递到陆清眠唇边。 “给,吃吧。” 陆清眠低头,抿了下勺子里的白粥。 江浸月再次听到了陆清眠的心声。 “有点糊,有点苦。” 江浸月垂下眸子,更不好意思了。 “但是月月煮的就是最好吃的,我一定要吃完。” 江浸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心底属于小恶魔的焦躁慢慢被甜蜜取代。 第107节 等陆清眠吃完一勺,江浸月立刻送去第二勺。 陆清眠照旧吃下,在吃了几口后,陆清眠的视线慢慢落在了江浸月的唇上。 江浸月有一双天然嫣红漂亮又饱满的唇,陆清眠深知这双唇亲吻起来有多么舒服。 “想要月月用嘴巴喂我。” 突兀的话语突然传入脑海,过于暧昧过界的请求让江浸月捏着的勺子倾斜,一勺白粥洒在了陆清眠的腿上。 粥虽然不烫了,但温度仍旧不算低。 江浸月立刻去抽纸巾,帮陆清眠擦腿上的一片白粥。 陆清眠握住江浸月的手腕,“我没事,不烫的。” 他拿走纸巾,自己擦掉白粥,然后拿起粥碗,“我自己吃就行。” 陆清眠过于正经的言行和他的心声十分不符。 江浸月的视线不断在陆清眠手腕上的青紫和身上的斑斓痕迹来回转悠,最后停在了陆清眠裤子上那片擦掉了米粥后仍旧留下的湿痕。 陆清眠拿起勺子,自己吃了一口。 米粥虽然糊了,但米粒软糯,入口即化。 江浸月听到轻微的吞咽声,绛紫色的眸子看向陆清眠的喉结,最后视线缓缓落到陆清眠的薄唇上。 言情小说里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江浸月看过的小说很少,但这个设定经常出现。 陆清眠也是薄唇,可他一点都不薄情。 江浸月的两只手轻轻按在陆清眠的腿上,受到蛊惑般缓慢倾身。 陆清眠刚刚送入口中一勺白粥,唇瓣沾上了一点米汤。 江浸月的视线太过直白,陆清眠却不为所动。 可江浸月的脑海中明明白白地响起陆清眠的心声: “月月的视线……让我紧张。” 江浸月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原来陆清眠也会紧张。 他身后的恶魔尾巴轻轻甩动,尾巴尖上的红色桃心晃荡得格外开心。 “我煮的粥好吃吗?”江浸月轻声问。 两人此时的距离极近,江浸月仗着自己腰肢柔软,上半身几乎贴在陆清眠身上。 “你要尝尝吗?”陆清眠没有直接回答。 “好呀。” 话音刚落,江浸月就响亮地亲了一口陆清眠的唇,离开前还飞快咬了下陆清眠的下唇,带走唇上的一点米汤。 他微微皱眉,“糊了。” 只是米汤煳味就这么明显,粥得难吃成什么样子。 陆清眠的身体瞬间紧绷,他垂下眸子,声音越来越低:“这样可以尝出味道吗?” 江浸月突然的一个吻似乎没有引起陆清眠的任何情绪波动。 可在江浸月的脑海,陆清眠却变成了话痨。 “月月亲我了!” “月月怎么突然亲我?” “月月在诱惑我。” “我能忍住。” “我一定能忍住!” “不行,我忍不住。” “我要亲回去。” “我要亲哭他!!!” 江浸月往后退开一点,绛紫色的眸子愉悦地缩成细细一线,他突然特别期待陆清眠会怎么做。 陆清眠停顿了两三秒,缓缓舀起一勺白粥递向江浸月。 “你要吃一点吗?” 江浸月本该拒绝的,他知道这是陆清眠的陷阱。 可对上陆清眠深沉的黑眸,亲密的记忆便疯狂涌入脑海。 江浸月的肢体绵软,腰肢越来越弯,低头轻轻咬住了勺子。 温热的米粥碰到唇瓣,江浸月终于彻底尝到了自己煮出来的粥的味道。 “叮——” 陆清眠将勺子扔回碗里,连米粥溅出来都顾不上,他一把揽过江浸月的腰,低头用力亲了上去。 来不及吞咽的米粥被陆清眠一一掠夺,江浸月如今明明力大无穷,颤抖的指尖却只知道搭在陆清眠的肩膀,抓皱了整齐的衬衫。 一勺粥终于被两人分别吞下,陆清眠摸到勺子,又舀起来一勺想要喂给江浸月。 江浸月别开头,漂亮的眉眼里满是抗拒,“我不想吃,煳味好重。” 陆清眠把江浸月抱到身上,语气低了几分,“我好饿,昨晚……很累。” 总是持久力惊人的陆清眠居然会主动说累,江浸月看着递到面前的勺子,差点就信了。 可在他的脑海中,陆清眠的心声正在疯狂输出: “快吃快吃快吃快吃……” “要亲要亲要亲要亲……” “哎。”江浸月很小地叹了口气,还是低头吃下了这勺粥。 果不其然,米粥最后还是进入了陆清眠的肚子。 在缠绵的亲吻间隙,江浸月的脑海里居然抽空冒出来一个问题: 男朋友太黏人了怎么办? 那一碗粥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 在陆清眠准备盛第二碗的时候,江浸月疯狂拒绝,陆清眠最终一脸惋惜地放弃了。 小恶魔的小犄角和尾巴比猫耳朵和猫尾巴更容易遮挡,这并不会耽误江浸月去上课。 下午,江浸月和陆清眠照常去了学校。 只是一出门,看到形形色色的路人,各种各样的声音突兀出现在江浸月的脑海,让他的脑袋一阵刺痛,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陆清眠面色大变,立刻抱住了江浸月。 “月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头疼吗?” 江浸月摇摇头,暂时不想把自己能够听到心声的事情告诉陆清眠。 他缓了一会儿,等疼痛消退才站了起来,这回他长记性了,勾着陆清眠的手臂,垂眸看着地面,不再看其他人,嘈杂的心声便从脑海里消失了。 陆清眠见此,神情若有所思,只是这会儿江浸月没有看陆清眠,便也听不见陆清眠的心声。 进入学校后,两人照常在岔路分开,江浸月看着地面走进教室,然后试探着抬起头。 一个个同学的脸映入眸中,各种各样的心声也同样出现在脑海,但教室里的人数有限,江浸月皱着眉,慢慢适应了下来。 这一次的玛丽苏事件并没有给江浸月的生活带来太多的不便,反而带来了很多的好处。 比如江浸月的精力特别好,几乎不怎么需要睡觉,他甚至能够在和陆清眠爱爱之后继续打游戏。 几天的时间,他就把陆清眠制作的几款游戏玩了个遍,因为反应速度变快,打游戏的技术都变好了,他也在陆清眠的指导下学习了很多关于制作游戏的知识,对写游戏剧情有了更多的想法。 在11月的最后一天,王小丫终于买下了属于自己的小吃摊,她准备卖炒饭、炒面和一些比较好提前准备的卤味。 h市的这个时候,气温几乎快到零下30度,会继续出门做生意的小吃摊少了许多,同样竞争压力也小。 王小丫准备充分,学着其他人一样,把小吃摊外围包上一圈棉布帘,只在前面挂上透明塑料布,塑料布上挖出一个方便交易的窗口,便穿着厚厚的外套和蠢笨的雪地鞋出门了。 她怕两个孩子大冷天也要过来帮忙,特意去了别的大学门口摆摊,也没有告诉他们,却不想刚到中午休息时间,她就看到了手牵手走过来的陆清眠和江浸月。 “妈妈!”江浸月离很远就开始挥手打招呼。 王小丫则有些局促,她怕自己出来摆摊给两个孩子丢脸,便移开视线,没有回应江浸月,仿佛不认识他们。 江浸月能听到王小丫的心声,自然知道王小丫的想法。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陆清眠快步走过去,开始帮忙招呼在小吃摊前等待的三两个学生。 王小丫的做饭手艺很好,简单的炒饭、炒面被她做得香气扑鼻,再加上售价便宜性价比很高的卤味肉食,虽然刚刚出摊,买过的几个学生立刻回头又多买了些卤味,甚至还有人拉来了自己的朋友。 江浸月帮忙收钱,陆清眠帮忙装袋子,两个人一会儿一声“妈妈”,一会儿一声“阿姨”地叫着,半点不觉得丢人,甚至在有客人夸好吃的时候,还会自豪地应下。 “好吃吧!我妈妈手艺超棒!” “同学下次再来,我阿姨还会做更多好吃的。” 王小丫本来一直低着头忙碌,渐渐地抬起头来,炉灶里的火焰映红了脸,她的眼眶也有点红。 陆清眠冲王小丫点了点头,江浸月则伸手过来,抹掉了王小丫脸颊边的一点灰尘。 “妈妈,你看你,脸都冻红了。” 王小丫用力眨了眨眼睛,忍回泪意,突然大声吆喝起来: “炒饭!炒面!超好吃的卤味!” 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跟着吆喝起来: “同学快来尝尝!真的超级好吃!” 寒冬凛冽,三个人却忙得浑身热汗。 陆清眠帮江浸月理了理被帽子压着的头发,轻声问: “冷吗?” 第108节 江浸月摇头,笑弯了眉眼:“才不冷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热啦!” 第67章 春夏 王小丫的小吃摊生意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江浸月和陆清眠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帮忙,在江浸月的连番劝说下,王小丫的小吃摊终于开到了h大的门口。 开过来的第一天, 露营社的朋友们就纷纷过来捧场,陈可爱更是把自己班的同学几乎都带过来了, 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围着小吃摊,一个比一个嘴甜, 这个说好吃, 那个夸王小丫年轻漂亮, 王小丫手里忙碌,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江浸月也很开心,他围着小小的摊位转来转去, 刚把找的零钱递出去,转头就对上了陆清眠看过来的视线, 便忍不住翘起嘴角, 笑得可爱又幸福。 原来生活可以这么有盼头,每一天睁眼都充满希望和幸福。 因为王小丫的手艺很好,小吃摊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天定量的炒饭、炒面都不够卖, 卤味更是早早就有学生来找江浸月预约。 为了小吃摊,王小丫辞掉了保洁的工作,换掉了老式的手机,新买了智能手机,跟江浸月学着使用q-q、微信等沟通软件,还建了专属于她自己的小吃摊顾客群。 在忙碌了几天之后, 江浸月开始变得神神秘秘起来,一下课就跑没影, 很晚才回家。 陆清眠第一天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联系了陈可爱等人,发现江浸月根本没和他们在一起。 但陆清眠没有刨根问底,他能感觉到每晚江浸月回来时都很开心,特别是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为此陆清眠还看了一眼日历,他的生日比江浸月大很多,1月2日,就在元旦的第二天,难道江浸月是在为他的生日做准备? 想到此,陆清眠也忍不住期待。 他本不是在意自己生日的人,可因为江浸月的认真对待,陆清眠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日产生了期待。 但在生日之前,陆清眠有些扛不住了。 江浸月变成小恶魔之后精力无限,每天上课,去小吃摊帮忙,跟陆清眠学做游戏,写游戏剧情设定,和陆清眠爱爱数个小时后还能精力充沛地通宵玩游戏。 身为小恶魔的江浸月好像已经把睡眠优化掉了,倒是之前一直精力充沛、耐力无限的陆清眠,在按照江浸月的作息陪伴了他几天后,熬不住了。 这天一早,江浸月正坐在一旁撕报纸。 他面前摆着两摞报纸,一摞已经被他撕碎了,另一摞还是完整的。 突然,浴室的门被打开,陆清眠湿着头发走出来,他脸色有些不好,眼底有一片明显的青黑,他一出来,江浸月立刻投过去幽怨的视线。 昨晚江浸月在折腾完自己的日常后,立刻扑到陆清眠身上,正要和陆清眠爱爱,没想到陆清眠拒绝了他。 “不行。”那冷冷的两个字至今还不断在江浸月的脑海中回荡。 陆清眠在感受到江浸月的视线后,顿了下,淡淡移开了视线。 此时陆清眠的心声飘过了江浸月的脑海: “可爱,但不能做。” 江浸月还是第一次听到陆清眠这么平淡的心声,他手指不自觉用力,把捏着的报纸抓皱成一团。 小恶魔的体质虽然带给他无限的精力,可江浸月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胸口更是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破坏欲,这种破坏欲和暴躁在和陆清眠爱爱之后就会消散,变得平和。 可陆清眠不肯和他爱爱了。 江浸月扔下手里的纸团,又拿起一张崭新的大报纸,开始一条条地撕了起来。 陆清眠收拾好准备上课,江浸月上午没课,就没跟着陆清眠一起出门。 他手里撕着报纸,绛紫色的眸子一直盯着陆清眠看,陆清眠全程无视,在临出门前,又找出一大摞报纸,放在了江浸月身边。 “尽情撕。” 淡淡扔下三个字,陆清眠开门离开。 江浸月看着面前的报纸,心情越来越烦躁,他的指甲突然变黑变尖,五指成爪,用力往下抓去,瞬间在厚厚的报纸上扎出了五个洞洞。 扎完洞洞,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把手抽回来,视线瞥到了扔在角落的日历。 日历是超市买东西时送的,年轻人都用手机看时间,日历扔在那里一直没人用,却压下了江浸月心中的暴躁。 12月已经过半,距离陆清眠的生日不远了,江浸月确实一直在为陆清眠的生日做准备,可“游历世界的小恶魔”这个玛丽苏事件会在12月20日结束。 江浸月为陆清眠准备的惊喜与这次的玛丽苏事件有关,他无法确定下一次随机到的玛丽苏事件是什么样的,在犹豫了几天后,江浸月还是决定把这个惊喜当成一个想送就送的礼物,提前给陆清眠。 想到就做,江浸月推开面前的报纸堆,换好衣服出了门。 在给陆清眠惊喜之前,他还有另一个东西想要送给陆清眠。 中午放学,陆清眠回到1303,打算接江浸月一起去楼下吃饭。 他打开门进屋却发现江浸月不在家里。 撕碎的报纸散落一地,屋子里乱得仿佛季风过境,偏偏地板中间被仔细地清理过,一瓶足有半米高的玻璃酒瓶摆在中央。 酒瓶里装满了黄色的酒液,里面还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陆清眠走过去,发现酒瓶下压着一张纸。 他拿起纸,看到了江浸月留下的字: 泡了好多年的鹿鞭酒!送你哒!我可是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中午我有事,不回去吃饭啦! 落款: 爱你的江浸月 陆清眠额角跳出一根青筋,手里的纸条瞬间被他捏皱。 之前疑似被江浸月质疑不行的情形历历在目,鹿鞭酒虽迟但到,还是超大容量的。 江浸月终于还是觉得他不行了。 陆清眠心底浮现淡淡的荒凉。 江浸月这次出门后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 推开门,1303里一片漆黑,只有落下的幕布显示着游戏画面。 陆清眠正面无表情地打游戏,听到开门声头都没回。 之前被江浸月特意摆在中间的鹿鞭酒已经被收起来了,江浸月看着陆清眠挺括的背影,突然有点心虚。 他悄悄走过去,伸出手指戳了下陆清眠的肩膀。 陆清眠不为所动,手指用力按着手柄,幕布里的游戏人物举着枪一下就将迎面而来的怪物爆头。 江浸月敏锐察觉到了陆清眠郁闷的心情,主动从后面抱住陆清眠,“抱歉嘛,我回来晚了。” 陆清眠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打游戏。 江浸月的脑海里却响起了陆清眠的心声: “月月,我想你,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江浸月愣了一下,心底绵软一片,低下头轻轻亲了下陆清眠的颈侧。 “清眠,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幕布里灵活走位的游戏人物停在原地,江浸月感觉到嘴唇贴着的皮肤微微僵硬。 这似乎是江浸月第一次叫“清眠”。 陆清眠放下游戏手柄,大手抓住了江浸月的手,用力攥紧。 “月月,我很想你。” 江浸月把脸颊埋入陆清眠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也很想你。”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江浸月先站起来,他拉着陆清眠的手晃了晃,绛紫色的眸子闪亮亮的,满是期待。 “清眠,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清眠没有问江浸月大晚上要带他去哪里,他起身就要去穿外套。 江浸月却阻止了陆清眠,他翻出陆清眠的薄外套递给他,“穿这个。” 陆清眠虽有些疑惑,却毫不犹豫地接过薄外套穿上。 h市的冬天,穿着这种薄外套出门真的会冻死。 可陆清眠却什么都不问。 江浸月忍不住笑意,主动帮陆清眠整理领口,他也换了一件薄外套,然后把自己的手重新塞进陆清眠的手中,和陆清眠十指紧扣。 “跟我来。” 他带着陆清眠走到房间的角落,屋里没开灯,躲开游戏幕布的照亮范围,这里格外黑。 江浸月突然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陆清眠的下巴。 “准备好了吗?” 陆清眠挑眉,“需要我准备什么?” 江浸月不说话,他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地上的黑影突然如活物般扩大,从平面直立而起,将两个人包裹进去。 等黑暗褪去,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陆清眠眼前一黑,等他眼中重新出现光亮,两个人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街道的角落,前方声音嘈杂,车水马龙,头顶日光充足,竟是白天。 身前挡着很多杂物,他们站在杂物的阴影里,没人发现角落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 陆清眠瞳孔收缩,这里绝对不是h市,甚至已经不是国内。 江浸月拽着陆清眠走出角落,迎面一阵微风吹来,伴随着无数飘摇的樱花瓣,鼻间溢满淡淡的花香。 “樱花?”陆清眠伸手,接住了一片粉色花瓣。 “嗯!”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走在樱花树下,“我找了很多地方才发现这里,这里四季如春,常年都开着樱花。” “游历世界的小恶魔”玛丽苏事件的能力不仅表现在江浸月被改变的体质上,还表现在它的名字上。 江浸月也是偶然发现他可以在瞬间穿梭世界各地。 他们牵着手从街头慢慢走到街尾,两个人一起在樱花树下拍了很多张照片。 第109节 江浸月悄悄抓住一片随风飘摇的樱花瓣,收进口袋里。 在走到街尾后,他带着陆清眠再次走进角落。 两个人寻找到一处无人关注的阴影,站在里面。 陆清眠似有所感,捏了捏江浸月的手。 江浸月再次打了个响指。 黑暗突破平面包裹两人,两人的身影再次消失。 等黑暗褪去,陆清眠眼前重见光明,同时一阵海浪声传入耳中。 他们走出阴暗的角落,迎面便是蔚蓝的大海,沙滩上细沙闪烁,气温也变高了不少。 江浸月松开陆清眠的手,跑到海浪边,转身看向陆清眠,言笑晏晏: “清眠,这里是夏天。” 第68章 正文完结 这里是一处无人的海滩, 江浸月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才找到了这处还无人问津的孤岛海滩。 夏日的阳光洒在身上,穿着薄外套的两人都觉得有点热。 江浸月捡起一个海螺凑到耳边,能听到里面传来沙沙的海浪声, 他觉得很新奇,转身就把海螺凑到陆清眠耳边。 陆清眠低下头方便江浸月靠近, 耳边听着里面的海浪声,目光却一直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头顶的帽子有点歪, 浅栗色的小卷发压在帽檐, 陆清眠见了, 指尖动了动,非常想把江浸月的帽子摘下来。 不等陆清眠动,江浸月自己先正了正帽子, 拉着陆清眠跑向海浪,脱下鞋子在潮湿的沙滩上踩来踩去。 陆清眠也脱下鞋陪江浸月一起到处乱跑, 两人身后留下一串交叠凌乱的脚印, 跑着跑着陆清眠突然把江浸月抱了起来,冲向大海。 海水浸湿了陆清眠的裤腿,等站在海水没过小腿的地方他才停下。 “月月,”陆清眠低头, 黑眸在海边阳光的照射下有几分透亮,“亲我一下。” 江浸月嘻嘻哈哈地被陆清眠抱着,双手搂着陆清眠的脖颈,他本来是想亲的,可陆清眠说出口,他偏要和陆清眠作对, “我不亲,不亲不亲就不亲!” 陆清眠压低身体, “不亲我就松手!” 江浸月猛地挺腰,借着小恶魔体质的大力气往上蹿了窜,双手搂住陆清眠的脖颈,“我现在力气大着呢!你松手也没用!” 陆清眠松开一只手,只剩一只手揽着江浸月的腰:“当真?你不怕掉下去?” 这么热的天掉进水里也没事,只是江浸月一会儿还想带陆清眠去下一个地方,以免麻烦,他更紧地搂住陆清眠,双腿干脆盘上了陆清眠的腰,“不怕不怕不怕,我掉不下去!” 江浸月换了姿势,这下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陆清眠松开的手又环上了江浸月的腰,另一只手托着江浸月的屁股,主动亲了下江浸月的鼻尖。 江浸月知道陆清眠才不舍得将他扔到水里呢,便越加肆无忌惮,藏在外套里的细长恶魔尾巴悄悄探出来,缠上陆清眠的手腕,绛紫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缩成细细一线,他仰起头看着陆清眠,小恶魔属性作祟,尾巴缠着陆清眠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很大声地宣示主权:“我的!” 陆清眠挑眉,江浸月仰起头,亲了下陆清眠的嘴巴,说是亲不如说是咬了一下陆清眠的下唇。 “你是我的!” 陆清眠下意识抿唇,唇上被江浸月留下的一点湿痕被抿开。 他纵容着手腕上越缠越紧的恶魔尾巴,转身走回海滩,抱着江浸月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起看着浪花滚滚的大海。 江浸月坐在陆清眠怀里,尾巴尖尖的小桃心调皮地蹭着陆清眠的手背。 陆清眠低下头,在江浸月的注视下,缓缓将薄唇贴上了红色的小桃心。 江浸月尾巴上的黑色短绒毛瞬间炸开,他松开尾巴,从陆清眠怀里跳了起来,慌乱想跑,被陆清眠一把抓住了尾巴,踉跄着又倒回陆清眠怀里。 陆清眠握着江浸月的尾巴,小桃心软塌塌地搭在他的虎口处,被陆清眠晃了晃,江浸月整个人也变得软绵绵的,四肢无力地靠在陆清眠怀里。 “原来你怕抓尾巴。”陆清眠指尖轻轻蹭了蹭江浸月尾巴尖尖上的小桃心。 江浸月立刻去推陆清眠的手,“别碰我的尾巴!” 陆清眠非但没松手,反而再次低下头,轻轻咬了下小桃心。 江浸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知道这片海滩还未被发觉,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可江浸月还是怕自己叫出声来。 陆清眠没有用力,只是用齿列轻轻碾磨,磨到江浸月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放开可怜兮兮的小桃心,转头用力吻上了江浸月粉润的唇。 江浸月被吻得晕头转向,眼底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漫长的吻结束好久都没缓过来。 好在他还记着正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瞪了陆清眠一眼,捡起一个海螺装进口袋里,然后重新牵住陆清眠的手,带着陆清眠走进阴影中。 一回生二回熟,陆清眠看着包裹上来的阴影,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气温凉爽下来,没有了夏日的炎热,陆清眠看到了一地霜红的枫叶。 “秋天。”不用江浸月介绍,陆清眠先说了出来。 “嗯!”江浸月用力点头,和陆清眠一起走出角落。 入目便是枫叶的海洋,一片片硕大的叶片铺洒在地上,走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浸月照旧捡起一片完整的枫叶,装进了口袋里。 两个人走在秋天的枫林里散步,陆清眠漆黑的眸底映上了枫叶的红,他隐约猜出江浸月想表达什么。 如无意外,下一个地方是冬。 欣赏完枫叶林,江浸月再次带着陆清眠踏上穿越空间之旅。 他们被阴影包裹,又从阴影中走出,一片刺骨寒风吹过,天色也重新变黑,江浸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让陆清眠穿薄外套的提议好像不太好。 陆清眠却没说一句冷,他踩过洁白的雪地,走到了巨大的钟表前。 他们回到了h市,这里是钟楼顶部,是江浸月在第一个玛丽苏事件就带陆清眠来过的地方,他们当时在这里看了一场浪漫的流星雨。 江浸月如今是恶魔,他想复刻一场绚烂的流星雨很难。 但是…… 江浸月抬起手,一簇又一簇暗红色的火苗凭空出现,在黑夜中不断跳跃。 乍一看场景有些诡异,江浸月挥手,无数小火苗开始转圈跳跃起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流星雨好看,但这些小火苗也不差。 火苗将两个人围绕在中间,江浸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樱花瓣,他松开手,樱花瓣停在了半空中,之后是海螺、枫叶和一团捏成心形的雪。 江浸月很紧张,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展开白纸,上面是他提前写好的信。 只见白纸上字迹整洁,没有一个错别字,明显是提前打过好几次草稿,又认认真真誊抄下来的。 江浸月看着陆清眠,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 “我知道现在还不到你的生日,可……我真的很想带你去看春夏秋冬,所以只好提前给你看这个惊喜。” “清眠,今天走过的春夏秋冬,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信纸上的书信。 “陆清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我们应该站在h市的钟塔上,踩在细雪里,体验这一刻的冬天。” 陆清眠站在原地,黑眸看着江浸月,只看着江浸月,他的眼中心中只有江浸月。 他耳边冬日呼啸的风声渐渐消失了,只留下江浸月念信的声音和他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声。 “……我们在秋天相遇,一起走到了冬天,可我还想跟你一起走过春天和夏天,不只是一年的春夏秋冬,是无数个数不清的、没有尽头的春夏秋冬。” “陆清眠,我想跟你在一起。” “江浸月想和陆清眠永永远远在一起。” 不等江浸月的话音落下,陆清眠猛地抱住江浸月,一声声重复:“月月,月月,月月……” “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江浸月眉眼低垂,脑海里陆清眠的心声和陆清眠说的话语一字不差。 他抬手环抱上陆清眠的腰,“嗯,我们说好了。” 陆清眠后退一些,突然单膝跪地。 江浸月一直在给陆清眠准备惊喜,陆清眠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准备。 他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对戒指,戒指是银色的,一侧刻着繁复的花纹,细看就会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图案,而是江浸月和陆清眠两个人的名字交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江浸月没想到陆清眠会突然单膝跪地,还掏出了戒指,这仿佛在看电视剧的一幕让他越来越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眠……” 陆清眠的黑眸紧锁江浸月,神情万分认真,“月月,请问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结婚!江浸月微微瞪大眸子,陆清眠在跟他求婚! 陆清眠勾唇,幽暗的红色火苗在他身边雀跃,阴影勾勒下,他的五官越加俊美。 江浸月轻轻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鼻间酸涩,他有点想哭。 陆清眠见江浸月不回答,正要再问,江浸月却猛地扑入陆清眠怀里,大声道:“我们结婚!我要和你结婚!我们立刻就结婚!” 陆清眠被江浸月撞得后退一步,他怔愣片刻,立刻用力抱住江浸月,神情无限温柔,“放寒假我们就去国外登记。” 那对刻着两个人名字的戒指,被他们认真地戴在了彼此的手上。 戴在无名指上。 解决了人生大事,江浸月立刻带陆清眠回了家,外面天寒地冻,他真怕再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只穿着薄外套的陆清眠就会生病。 一出现在家里,陆清眠直接低头吻了下来,江浸月闭上眼睛,乖巧地仰起头,就在陆清眠要亲上来时,江浸月突然睁开眼睛,很认真地问:“陆清眠,那个鹿鞭酒……你喝了吗?” 陆清眠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陆清眠的确不需要,他当晚就证明给江浸月看了。 只是因为江浸月的小恶魔体质加持,最后先睡着的还是陆清眠。 走过了春夏秋冬后,又过了几天,玛丽苏事件“游历世界的小恶魔”也顺利结束,在完美体验了五次玛丽苏事件后,玛丽苏金手指终于大发慈悲给了江浸月一个月假期。 在这一个月里面,无论他的心跳如何加速都不会触发玛丽苏事件。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月只当人类的机会,江浸月开始和陆清眠、王小丫商量马上要到来的元旦怎么过。 第110节 最后一家人决定去参加h市的室外跨年倒计时活动,活动就在钟塔下面,到时候无数人会一起倒数,迎接新年。 在过去,江浸月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他会有机会参加这样人挤人的热闹活动。 定下了计划,江浸月便开始数着日子期待。 很快,到了12月31日的晚上,2013年的最后一天。 王小丫早早收好小吃摊,和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出门。 明明是寒冬腊月,街道上却十分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往钟塔下面走,江浸月一家人也挤在里面。 他们并不着急,走走停停,时不时参加一些摊位的小游戏,陆清眠参加了一轮飞镖游戏,顺利赢得好几个毛绒玩具,王小丫笑着在一旁看着,却不想江浸月转身就将毛绒玩具塞进了她的怀里。 王小丫愣了一下,随后紧紧抱住了几只毛绒玩具。 江浸月挽住王小丫的手臂,三个人又开始慢慢悠悠地往钟塔下走。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等走到钟塔下时间也快到了。 无数人一起仰头看着塔尖的大钟表,等只剩10秒的时候一起倒数。 “10!” “9!” “8!” …… “3!” “2!” “1!” 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跟着人群大喊,“新年快乐!!!” 他们抱在一起,转头看向王小丫,“妈妈,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王小丫似有所感,“什么事?” 陆清眠道:“我们打算寒假出国登记结婚。” 王小丫并无任何阻拦的意思,反而露出十分欣慰的笑,“那我很快就要有两个儿子了。” 她慈爱地看着江浸月和陆清眠,“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江浸月疑惑:“什么好消息?” 王小丫说:“我报名了夜校,打算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试试。” 江浸月满脸惊喜,“妈妈,太好了!”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一连串的“嘭嘭”声炸响在头顶。 三人一起抬起头,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陆清眠举起手机,三个人在烟花下拍下了第一张全家福。 “来,看镜头!” “茄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