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芙面桃花第2部分阅读
神雕之芙面桃花 作者:
掩不住伤痕,便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外公已经追去了,他武功厉害,必然可以救得程姐姐和陆妹妹的。”她见少年“哦”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却再也不叫一声痛,“你同我一起去瞧瞧那位老伯的伤吧。”
杨过“嗯”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郭芙,皱了皱眉,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郭芙没有听清,回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杨过一惊,摇头道,“没什么。”还待再说的时候,空中两声雕鸣,郭芙喜形于色,“是我爹爹妈妈来啦。”
杨过本见郭芙不过一个小女孩儿,衣衫精致,对自己却没有半分鄙夷之意,言笑晏晏,便有几分好感,此时见一双雕儿落在一对中年夫妇身边,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那女的约莫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一家三口一眼望去都极为出色,心中便有些自惭形秽之意。
“咳,既然无事了,你们快走罢,我今日里还未吃饭哩,正饿得慌。”口吻中颇不耐烦,油腔滑调,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郭芙眼睛一转,笑道,“方才若非是我,你便要被那恶女人打死啦,怎么,男子汉大丈夫,不知道知恩图报吗?”
杨过一噎,他当然不知道就算郭芙不出现李莫愁应也下不了手杀他,只当那恶女人这么凶,当真会对着自己一掌打来也说不定,心中有些迟疑,但看着郭芙狡黠的笑脸,又有些不甘,不过郭芙两次说他男子汉大丈夫,他却有些欢喜。自小混迹市井,多的是人鄙夷和嫌弃的表情,杨过却自尊心颇强,今日被郭芙如此一捧,他挺了挺胸膛,倒真当自己是男子汉模样。
正想说话的时候,瞥见那个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下有些奇怪。
“小兄弟,你姓甚么?”
郭靖见他眉目之间颇为熟悉,想起一个故人,问道。
杨过感念之前郭芙对他的友好,倒未曾拐弯抹角,答道,“我姓杨!”
此言一出,郭靖和黄蓉对望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惊讶之色。
黄蓉笑道,“你妈妈姓穆,你姓杨名过,字改之,可是?”
杨过大惊,“你怎么知道!”他见郭靖并不嫌弃他衣衫脏乱,给他瞧过伤口,而黄蓉更是带笑温柔的模样,也对这对夫妻产生了一些好感,并无甚么害怕之意,“伯伯伯母可是认识我爹爹妈妈?”侧头看见郭芙正朝他做鬼脸,眼中却并无顽皮之意,定是在父母面前讨好,嘴角一瞥,终于确定自己绝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儿和自己当真很像,他是混迹市井不得不装模作样这个女孩儿看似出身良好怎么也这么会装!
小狐狸!他默然念了两句,转开眼去。
“他……他原来是杨康兄弟的孩子!”郭靖惊喜道,再看杨过之时便多了几分亲近,“孩子,你爹爹——原是我的结义兄弟,他叫杨康,是也不是?”
杨过点点头。
郭靖道,“你的名字尚是我取的,你母亲呢,她可好?”
“……她,她已经去世啦。”杨过眼圈一红,想起母亲去世之后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心中酸楚,却又见郭芙正在一旁斜着眼瞧他,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郭靖叹了口气,“蓉儿——”
黄蓉笑盈盈道,“桃花岛也不怕多养一个人。”
郭芙拍了拍手,“那好,他既然是爹爹结义兄弟的儿子,那以后父亲便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便把你当成亲哥哥可好?”
杨过惊异地朝郭芙看去,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爹妈妈,不若你们把杨家哥哥收作义子吧。”
黄蓉伸出手指戳了戳郭芙的额头,“傻孩子,这种事怎能说说就好。”转眼见丈夫有些心动,连忙道,“此事以后再说,不若先去武三娘那里看看武三通的伤势。”
郭芙失望地垂下了肩,杨过走到她身边,悄悄地问,“喂,你干什么要这样说。”
郭芙眨了眨眼,“什么?”
杨过有些为难,“我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郭芙“扑哧”一笑,知道杨过极为骄傲才这般说,“你可别想歪了,我不过是为自己好。”
杨过舒出口气,“那就好,我还当你——”
“喂,杨过,我同你作个约定可好?”
“什么?”
“他日你帮我做三件事,我便今生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再不让人欺负你,可好?”
杨过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郭芙一双雪白干净的手正拉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手上满是污渍,便有些不好意思,缩了两下,她却拉得紧,抬头看见郭芙认真诚恳的眼睛,他低声道,“喂,放手。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我能替你做什么?你只需说一声,多的是人替你去做。”
郭芙眼中带笑,“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怕我害你么?”
杨过仔细看她,这个女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容颜秀丽稚嫩,但他却不愿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不懂事的女娃娃来看,他感觉女孩子握着自己的手温软柔腻,触感暖和,亦感觉她的真诚之意,低下头来,眼中一阵酸涩——
“好,罢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杨过的亲妹妹,将来等我有了本事,莫说三件,多少件也替你去做。”
郭芙笑了起来,若那桃花绽放,瞬间清美无方。她垂眸,掩去目中微微的酸涩之意,脆生叫,“哥哥!”
她知杨过是真心,她却带了算计,心中有些歉疚,紧紧拉着杨过的手,感觉他手骨嶙峋,正是长时未曾得到照顾的缘故,心中难受。
她知道她的父亲必然会存了那样的心思,想把她嫁给杨过。而她不想与杨过交恶,必然不会如原本的郭芙一般对他恶劣得无以复加。
只须一眼,她便知道这个情深无悔的杨过不是她所喜爱的丈夫,他有他的小龙女,那么——不若早早的绝了这种可能。
那三件事,不过是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因为她知道,以他的骄傲,定然不会平白受人的恩惠,虽然——只是做她的哥哥,可是,如今她罗衫精致,颈中明珠昭然,他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但是,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值得得到更好的。
他是杨过呵——将来的,那个神雕大侠杨过。
郭芙带笑拉着杨过的手,却未曾看到不远处母亲的眼中深思神色一闪而过。
6作别之时未曾想
过不得多久,便听到一声长啸,黄蓉闻声大喜,“是爹爹。”
便见那端青衣一晃,一个清瘦的人影已站在面前,怀中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子。郭芙一看心中一沉,知道陆无双还是被李莫愁给抓去了,黄药师救回的明显是程英。
“外公。”她奔上前,“那位陆妹妹呢?”
黄药师叹了口气,“这个女娃娃中了那李莫愁的毒,我怕来不及医治,便未追去,不过看那女人的样子,却不似要杀她。”
郭芙凑过来看程英,“程姐姐没事么?”
黄药师蹙着眉,“有些麻烦,这毒凶猛得很。”
黄蓉拉着郭靖上前见过了父亲,喜滋滋地拉着黄药师说话,而这个时候跟郭靖黄蓉一道来的武三娘已经扶着武三通告辞离去,众人一商量,程英的毒拖延不得,便想先回到客栈去再作计较。
船行半日,天色渐晚,一路上郭芙拉着杨过说话,她语声清脆,兼之能言善道,逗得杨过心中的不安之意大减,先前还有些局促,不过多时便同郭芙一道说得高兴,他本出身市井,一张口也是极为利索,说起许多段子来却是荤素不忌,若非年纪尚幼,这些话说出□脱脱一幅无赖模样,黄蓉隐隐听到,便有些皱眉。
郭芙却笑得开心,她前世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曾经也租过小巷子里的租赁房,也并非没见过这种市井小事,杨过口才甚好,讲得极为有趣,以她的心理年龄来说,可能一些杨过还不太理解的事情她一听就明白,直笑得打跌,显然倒是高兴得紧,杨过见她喜欢,更说得唾沫横飞,恨不得把多少年来见过的好玩事情通通讲给她听才好。
正说到兴头,忽然听见孩童大哭之声,郭芙朝岸上看去,看到正在哭泣的武家兄弟,一个妇人倒在一旁,正是武三娘,他们原本中毒受伤的父亲却不见踪影,心中了然,叹了口气。
武三娘是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喜欢上了收养疼爱了数十年的义女,更为了她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她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四处寻他,如今更为了救他而死,而这个可恨的男人居然在这一刻仍旧不见踪影。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对武三通的人品狠狠唾弃了一番。
郭芙实在是对大武小武这对兄弟没什么兴趣,原因无他,这两个给她的感觉还是小屁孩,完全够不到她的“思想水准”。而杨过虽然也年纪不大,但是毕竟经历比武家兄弟多了不是一点,更兼人聪明多了,郭芙也更愿意同他说话,不过——这样大概会造成某种不太好的后果……
——呃,杨过应该会被父亲送去终南山的吧,而现在有她在,大武小武也欺负不了杨过吧——大概、是吧……
但郭芙没想到的是,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夜里,她便不得不匆匆作出了决定。
在来嘉兴之前,郭芙便想找到黄药师,原因无他,只为学武。她现在打下的根基都是桃花岛武学,而母亲自己的桃花岛功夫也就只是学了个马马虎虎,之所以有现在的武功水平多是后来洪七公教的打狗棒打、逍遥游和神雕里的boss级武学九阴真经,郭芙的武功根基已经不错,她也爱上了优雅飘逸的桃花岛武功,所以,她迫切想找到黄药师,只为了好好学习桃花岛的武功。
——但是,黄药师找到了他却没有想好好地同他们回去!!在晚饭的时候,郭芙便注意到黄药师眼中的一丝倦色,他似乎并不乐于同女儿女婿长时间的相处——作为一名律师,必要的察言观色郭芙还是很擅长的。
于是,半夜的时候,黄药师果然想要落跑!太讨厌了!亏她还对他撒了好半天的娇!!!
于是当她用一种委屈到令人发指的幽怨眼神看着黄药师的时候,黑夜里他面具下的脸不禁一僵……
“咳,这个女娃体内的毒太过严重了,如果不赶紧去毒的话性命堪忧。”——黄药师非常严肃地拿手中抱着的程英当借口。
郭芙继续瞪他,直到把一向孤僻到根本不在乎外人眼光的黄药师都看到有些愧疚了,他看着郭芙“泫然欲泣”的秀丽小脸,“不若芙儿同外公一道走吧——”说完又后悔了,郭芙这样被郭靖黄蓉捧在手心的小女娃娃多难照顾啊,他想起黄蓉小时候让人头痛的经历了……
“好啊!”郭芙答应地十分爽快,她高兴地上前,“我给爹爹妈妈留张字条——”刚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副怀疑的模样对黄药师道,“外公不许耍赖,不许抛下芙儿一个人跑掉!”她的眼珠转了转,“不行!”她奔上前,硬是从黄药师手中把昏迷的程英抢了下来,她的力气不小,扶着程英居然也不费力,想了想,把黄药师腰间的长箫也取了下来,洋洋得意地道——
“有了人质和物质,我才放心!”
黄药师瞪大眼睛,哑然失笑。
郭芙奔回店内,取了自己的小包裹,倒是没有惊动自己的父母,她本就与程英住在一起,这才发现了黄药师的把戏,问客栈里的掌柜要了张纸,端端正正地写——
“爹爹妈妈,芙儿同外公一道远游去了,芙儿会好好同外公学武,并且早日劝外公回家的!妈妈放心,芙儿会替你看着外公,让他好好吃饭。说不得过了几日,芙儿便同外公回来看爹爹妈妈了。爹爹要好好照顾杨家哥哥,芙儿答应过不让其他人再欺负他。妈妈要好好照顾身体,不用担心芙儿。”
下端写上漂亮的“郭芙”两个字,她停下笔,想了片刻,从纸的下端撕下一截来,提笔又写——
“哥哥,芙儿暂时同外公远游去了,一定会努力学好想学的东西早日回来看你。你也要加油!不要输给芙儿!”
短短一句写在纸条之上,将之前写给郭靖黄蓉的字条交给掌柜的转交,自己偷偷溜回杨过的房里,他因为今日受伤的缘故,睡得很沉,郭芙从随身小包中又掏出一个荷包,将字条压在荷包之下,放在杨过的枕边,保证他一醒来便可以看到,这才放心离开。
郭芙自己也不曾想到,这一走,就是数年。
7冯氏有女名阿衡
自郭芙与黄药师走后,一别数年,期间却有回桃花岛一次,但郭芙见杨过已被郭靖送至终南山,便假作生气,又偷偷溜了出来,她早与程英约好,程英予她传讯,很快就找到了黄药师。
郭芙倒不担心杨过,知道他少年之苦皆为后时之才,不过这数年间,她自己却也没有丝毫懈怠,虽没有大海与她练功,但她心思灵巧,便找了替代之法。
这日行至余姚,晚间客栈休息之时,程英见郭芙指尖在袖内臂上黑黝黝的铁环上一按,“咯嗒”一声,铁环便落在桌上,“砰”地一声响,可见沉重,她自臂上脚踝之上取下沉重铁环,舒了口气。
程英拿起一个铁环,啧啧赞道,“初时当真不可想象,你带着这么沉重的铁环,身形还如此轻便。”
郭芙笑道,“那是自小带惯了的,便无干系。”她心中十分高兴,因黄药师告知她,自明日起便不用戴这铁环了,以她现在的武功进展,再戴这种外物也不得多少提高,如今她身轻如燕,黄药师道现今郭芙已跻身一流高手境界,虽离一些真正的当世高手尚有距离,但以她小小年纪有如此水准,已是万里无一。
程英看着灯下郭芙双眉弯弯,秀丽面容,正透出一股少女独有的水灵清润,眉目如画,颜若朝华,只颈中一串明珠,但她气质出众,不管何时目中总似带着一丝笑意,就算衣服并不如何华贵,看着却无人怀疑她是一位大家闺秀,落落大方,朗朗其姝。
郭芙见程英正怔神看她,转目笑道,“程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我迷倒了么!”
程英脸色一红,“不与你说!”这数年来她多次被郭芙打趣到无地自容,早就不与她计较这些玩笑话。
郭芙却笑着,她原也知道黄药师会收程英为徒,但现今却没有。她知道黄药师是不想她生生比程英小了一辈,是以不曾提起,不过郭芙却让程英记在黄蓉名下,是以在黄蓉不知之时,便多了个大徒弟。郭芙期间归家之时曾向黄蓉提起,黄蓉听闻这几年来黄药师授程英武学,便也笑着同意,黄药师对程英虽不如何上心,但郭芙极为勤奋,她也一道陪着,如今倒也有小成。程英本性性格温婉,学起桃花岛武学来倒也相宜,郭芙见她灯下垂眸,更显温柔之色,心中感叹。
程英本也相貌秀丽,更兼气质沉静,一眼望去让人心也宁和,细心体贴之处更不用说,这几年来郭芙与黄药师亏得她悉心照顾,郭芙也对她多有怜惜,想到她今后“一遇杨过终生误”,便可惜不已,是以心中已经在打着主意将她早日嫁出去!
“却不知师公来余姚作甚?”程英道。
郭芙摇摇头,“我亦不知,外公不曾说起。”事实上他们现在在启程回桃花岛的路上,本要绕过余姚,不知道为何黄药师却改变了主意,一绕绕到余姚城中。
思索片刻她就不再想,与程英熄灯睡下。
次日一早黄药师便来唤郭芙与程英,郭芙呻吟着起床,直到此刻,对于天没亮就起床的行为她依旧觉得很是令人发指。
“外公?”郭芙打了个呵欠问。
黄药师沉默不语,面上有着沧桑苦痛之色,“此间路过余姚,只是忽然想起一户人家。”
郭芙心中一跳,猜到一个人。
黄药师叹道,“芙儿,你母亲可曾跟你说过你的外婆?”
郭芙提起精神,“是,妈妈曾经提起。”
黄药师目光悠远,“你外婆姓冯,本是朝中大官之女。我性格孤僻,与之相识之后,她也从不说她家中之事,我却是知道的,她父亲端瑞公在朝中也算重臣,以我身份,本不能娶她为妻,她知我骄傲,嫁予我随我回桃花岛之时,只带一婢,从此与家中再无联系。”
郭芙瞪大眼睛,好吧,她只知道原著中黄药师的妻子为了默写《九阴真经》活活累死的,不过,她也好歹托了这位外婆的福吧,看什么虽还未达到过目不忘,但看上两三遍基本都能记牢了,这种可怕的速记要是在前世该多好啊,那些复杂的法律条文看两遍就记住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黄药师续道,“如今,她娘家便在余姚,你——”
郭芙微笑着点头,“那即便好,外婆虽过世这么多年,但尚有亲人余下,芙儿理当去拜见。”
黄药师看着她,站起身来,“那好,你便带着阿英去吧。”他刚站起身,便被郭芙揪住了袖子,回过头来——
“我知外公不愿见,但不知可有什么外婆的物事交给我。”郭芙笑得一脸天真灿烂。
拜托,去到冯家,她要怎么证明她是外婆的孙女嘛,平白上门认亲吗?!郭芙知道,黄药师只是思念妻子,如今想起妻子家尚有亲人便想让自己去见见,以他的孤僻骄傲却是不会见的,昔日冯氏几乎可称之与他私奔,他也不愿上门去遭人轻视,不过郭芙却不同,她生性沉稳又不失灵动,处事让人放心,颇有大家之风,想来就算冯家大户之家,也生不出这般气质的女儿来,黄药师为之骄傲,这才生出让郭芙去见见妻子娘家人的心思。
黄药师自怀中掏出一个镯子,轻轻替郭芙戴上,“这是阿衡昔日戴的镯子,就算是你母亲,我亦没有给她,阿衡留下的东西不多,你当好好珍惜。”
郭芙见这个镯子白如凝脂,中间似有白||乳|流动,衬着她腕上雪白肌肤,似有着淡淡的光晕流转,显然非是凡物,她抬头郑重说道,“外公放心,芙儿自当省得。”
当即黄药师便走了。郭芙见他孤寂背影,不禁心中一酸。
知道这么多年,他仍旧没有放下。
程英立在郭芙身后,待黄药师走了,才轻轻道,“真想不到师公还有这般往事。”
郭芙点点头,“是啊,外婆居然出身官家,不过——那种大户人家,会不会很难搞啊。”阿芙苦恼。
程英“扑哧”一笑,“也要看人家的,当日我父亲也当得一介小官,不过与我们江湖武人确有不同。”她思索片刻,“阿芙,不若这样,你等我片刻。”随即转身回房。
郭芙疑惑地看去,等不多时,便见程英推门出来,她换上一身素色衣衫,不施脂粉,干净温婉若庭中之月色,发却不似方才一般垂在肩头,她拢起发,梳起一个简单发髻,用一简单玉环扣住,半边垂在胸前,郭芙瞪大眼,看着她的装扮,程英已然一笑,低身一福,极为标准的姿势,“阿英见过小姐。”
郭芙顿时头痛,程英却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顽皮,“小姐快来,婢子替小姐梳个发吧——”
郭芙走上前一指戳了戳她脑袋,“姐姐你这是作甚?”
程英拖过她坐在铜镜前,“你却不知,那些人家都会有这些计较,你一个孤身女子,就算我与你同去,也怕人闲话,若我作你婢女,便可显得你身份高一些。”她解下郭芙头发,细细地盘起来,梳了个精致的少女发髻,自郭芙的小包裹中取出几件平日里郭芙从来不戴的玉饰金器,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珍品。黄蓉本身眼界极高,而郭芙虽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却没有女人不喜欢这种漂亮的物事,是以也买了一些。程英的手极巧,这个发梳好,郭芙自己都大感不同,待换好衣衫,一身罗衫长裙,长发披肩,眉目如画的她,看着绝无人怀疑她是一位教养良好,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郭芙笑道,“似姐姐这般的婢女,我可是用不起。”
程英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鬼丫头,放心吧,我这婢女一定保你不受任何人欺负。”因这几年她对郭芙照顾有加,郭芙又比她小上一些,她对郭芙便似亲生妹妹一般,甚至比昔日陆无双还要亲近,兼之郭芙待她也亲密,她不过寄人篱下,郭芙却从不低眼看她,是以她也处处为郭芙着想,既然要寻去大户人家,自不可如此随便让人轻视了去。
郭芙想想也就不再计较,她与程英几年来极其亲密,本也不必为这种事感到在意,不过扮作主仆,她与程英亲若姐妹,这点小事何须挂心,不过此时程英跟在她身后,这种感觉还真是——
不过随即她又骄傲,这世间绝无一个婢女,如她的程姐姐一般出色了,哼哼哼,来吧,让我们端起架子来,绝不让人轻视了外婆去!!
8庭院深深深几许
余姚只是一个小县城,并不太大,似冯家这样的大户,也只一个而已,郭芙和程英不过稍加打听,便得知了冯家所在。
冯氏自冯京以来,虽不若初时鼎盛,但以诗文传家,书香门第,兼之家学渊源,底蕴深厚,极有内涵,郭芙站在冯府高大的府门前,略略蹙起了眉。
看着不见边的围墙与隐约可见的门内楼阁树木,已见其富贵威严,当真不是寻常人家,她与程英对看一眼,暗自庆幸换过衣服梳起头发好好打理了一番才来见。
程英上前敲响门环,“吱呀”一声沉响,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他见敲门的是一个衣着素净容颜秀丽的少女,微微一愣,“不知姑娘——”他问,虽口吻还不算放肆,面色却有些倨傲。
在这小小余姚,虽他只是冯家一个门房,但平日里却也有不少人巴结,若不是见程英相貌不俗,气质更是出众,他便连这一句好话通常也是没有的。
郭芙眉尖一蹙,原以为冯家诗书传家,家风该甚是严谨才是,不料一个下人也是这般脸色,心中便对此行有了些不愿。她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说实话,她虽然不再是以前那个骄纵蛮横的郭大小姐,但自小没受过任何委屈,更有一种旁人不懂的骄傲。她吃过苦,也受过累,就算是这一世,她依旧勤奋努力,梅花香自苦寒来,她没有想过不劳而获——
但,谁也别想看轻她郭芙。
她上前,虽是微笑,眉峰间却有一种隐隐的气势,她只一眼看去,那门房却是一缩,那倨傲之色便挂不下去,郭芙淡淡道,“请问端瑞公可在家中?”
那门房为郭芙气势所摄,老老实实地答,“先老爷已于前年去世了,如今府中尚有老太太操持,大老爷正在府中,乃是先老爷长子,不知小姐——”
郭芙叹了口气,“罢了,你便去通传一声老太太,便说——阿衡的后人,前来探望她老人家。”
那门房关上大门,不敢耽搁,匆匆往府里去了。
程英轻笑一声,“倒是第一次见阿芙你如此有气势呢。”
郭芙也笑,“姐姐你是不知道,有些大户人家,主人家倒是不错,就怕有些恶奴。”
又等了片刻,郭芙正与程英聊天,程英便提醒道,“进了府里可要记得,我现今是你的婢女。”
“那好,阿英你的小字落华,不若我便叫你落华吧!”
“如此也好。”程英点头答应,随即又想起自父母死后,再无人叫自己小字,见郭芙前来探亲,径自又有些感伤。
“呀,你看那边,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她指了指不远的墙头,满脸笑容,情绪倒也还轻松,伸出的一只手凝白如脂,同腕上那只镯子一般颜色,正衬着浅淡光晕,柔若流动的月光。
却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走出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袭白衫,面貌清秀,他见门外两个妙龄少女,他刚抬起头便撞上一双黑如点漆的温柔眼睛,脸上一红,移开目光就看到那绯色衣衫的少女极美的手腕,就这般愣在了门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默念着,但见那少女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意,眼中却微微有些戏谑,脸上更是火烧一般,掩饰性地掩唇咳了咳,“小姐,老夫人着我来请小姐去。”
郭芙走来,浅笑道,“多谢你啦。”
如此随着这青年踏入冯府。
余姚本在江南,而这余姚的冯府,却非一派温婉,或是冯氏多出入朝堂,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稳重厚实,假山树木,无不带着庄重之意,虽有流水小塘,塘上亭台,叠山理水,但却仍旧一派大气。待得绕过几进屋子,便见一池绿水环绕的小园。
“公子怕是冯家的少爷罢?”程英的问话虽有些突兀,但在这清风拂面的清早,鸟雀啼鸣,兼之她的声音极为温柔,本就不会予人无礼之感,这种话小姐不可问,丫鬟却问得。
那白衫青年看一眼程英的素净衣衫,只衣角裙边绣以白蝶,却极为精巧,莫说是丫鬟,就是寻常小家碧玉,也顶多穿得这一身衣服罢了,但眼角见得程英半边脸庞,秀丽温婉,自是美丽出众,比之他几个姐妹亦毫不逊色,“在下冯昕轶,老夫人便是我的祖奶奶。”
郭芙闻言一笑,如此说来,这位还是她的表哥了。
程英看了郭芙一眼,见她朝自己偷偷吐了吐舌,不禁一笑,这样看来,这冯家人也不算难相处,如果,都是如这般书呆子模样的话。
待得走过长长的复廊,冯昕轶推开一扇极为精致的木格门,领着郭芙与程英进得里间。
屋里飘散着淡淡的檀香,郭芙刚刚进得里间,便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她微一扬眉,带着笑,从容抬起了脸。
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正中的老太太,她的年纪已是十分大了,满脸皱纹,却以一种极为哀伤的目光看着郭芙腕上的镯子,又抬起眼来,仔仔细细地打量郭芙,慈和的面容表情悲戚,眼角甚至渗出泪来——
“是了是了——这孩子长得真像阿衡!”她摇晃着起身,上前便要抓郭芙的手,郭芙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感觉她满是皱褶的粗糙手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炙热,她垂眸,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笑,“——您,便是祖奶奶吧,外婆虽无缘对我说起,但今日芙儿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像是上辈子见过,极其亲切,许是——当真因为这份血脉。”
老太太立刻落下泪来,“阿衡、阿衡,我可怜的阿衡可还好?”
郭芙扶着老太太坐下,自己伏在她的膝边,“祖奶奶,阿芙当是第一次见您,有好些话想说,您先不要激动,身体要紧。”
“好、好。”老太太抚着郭芙的头发,流着泪,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真是个乖孩子。”
程英却已在此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人的脸色,她本就心细,把方才进门的刹那,这些人瞬间流露出的神色记得清清楚楚,嘴角却仍是带着清浅的笑,素衣淡雅,虽是一副丫鬟打扮,但那气质容貌,一看便不是丫鬟模样。
郭芙悄悄与她交换一个眼色,她只是微笑,手上一动,郭芙见到她的指尖夹着一枚细弱牛毛的小针,便只进门的时候感觉到的那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劲风绝非错觉——
这冯氏书香门第,想不到也有擅武之人么——
不过,还真是不怎么样的暗器水平,程英现今虽算不得一流高手,但比之寻常二三流却不知厉害了多少,她自己更是能跻身一流,如今这些人算是什么,班门弄斧?
唇畔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与老太太说话的口吻依然清脆甜美,带着一丝天真与少女的纯稚。
“冯兄,何事?”
挥手趋开小厮,一个身着锦衫的青年唇畔带笑,一双眼便若星子一般流光溢彩,他本身亦是个极好看的人,不过比起这双眼,整个人却又相形失色。
“不知哪里又冒出一个表妹——看来,老太太人之将死,却是不得安宁。”
他对面问话的是一白衫青年,黑发披肩,刘海几乎掩着一半的眼睛,唇畔的笑极为温和,身材却高大,看着虽年龄不大,个子却比对面的锦衫青年高出些许,且身形挺拔,气质不凡。
“不过为一个‘财’字罢了。”他淡淡道,丝毫不以为意。
“不知白兄可愿到府上小住几日?”
青年沉吟片刻便点头,对身后随从道,“阿古勒,去客栈取过行礼,既然冯兄相邀,莫辜负了他的好意。”
锦衫青年微笑道,“白兄果然爽快。”
“如此便打扰了。”
9千里有缘来相会
冯鼎初回到府中的时候,招来一个小厮,“听闻又回来一位表妹可是?”
“是、是。三少爷,这位小姐可是不得了,夫人本着人将她安置在客房,老太太硬是让住到芷小姐出嫁前的房子里,离老太太的屋子就几步路,这人也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行了行了。”冯鼎初挥挥手驱走小厮,显得有些厌烦。“白兄,不若陪我去见一见这位新来的表小姐?”
“这——”你家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指不定会用得上你呢,姨妈可不会饶过平白多出的表侄女,那位姨夫不是自称江湖高手么,可别让那位娇滴滴的表小姐受了惊。”他嘴上如此说,表情却是漫不经心的冷嘲。
白衫青年也就不再推辞,随他一道往内院走去。
宋时虽男女有别,但还未到后世一般注重礼教,冯氏大门大户,却还注意一些男女之防,老太太住的院子附近便是冯家小姐们住的闺阁小楼,论离得最近的,是已然出嫁的冯芮芷的房间,老太太昔日最为疼惜她,如今却让那位表小姐住了进去,看来她在老太太的心中地位不低。
——老太太素来精明,也未老眼昏花,大约这个女人还当真是他的表妹了,不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闯了进来,不管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都是一件麻烦事。
进得院子,走到复廊上时,他便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箫音渺渺,清淡柔和,颇有大海一望无际的空灵之意。
冯鼎初经不住“咦”了一声,箫音戛然而止。他上前几步,便见到站在院中的少女。
少女一袭素衣,乌发明眸,面容秀丽,只唇畔一抹清浅笑意,温柔婉约,手执一支绿竹箫,文雅端丽,气质不凡。日暮的昏黄阳光正笼在她的身上,便似一层流动的纱衣,衬着她的窈窕身姿,娉婷沉静。
冯鼎初素以风流之名,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没有一人能有眼前少女的清澈静美,柔和若月之昭华。
“你——”平日里的自若从容不知道抛去了哪里,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显得有些窘迫。
少女低身一福,“这位怕也是冯家少爷罢,小姐正在院中作画,昕轶少爷亦在——”
冯鼎初愣住——这般气质的少女,怎可能只是一个婢女?!
正待说话之时,一少女穿门而来,声音清脆,“落华,怎么停了——”她抬头,一双粲然生辉的眸子直对进一双幽深的眼。
“是你!”她惊呼。
是你。白衫青年唇畔浮现笑意,只一眼,便认出昔日的那个小小女孩,已经长大。
一袭绯色罗衫,纯白长裙,腰间系带,缀以小串珊瑚珠子,发挽少女边髻,乌发如墨,在暮色里被染了一层金边,桃花般美丽的容颜正有着最美的年华最美的模样,衬着她独特出挑的气质,极为夺人眼球。
她长大了。不过数年,她的身姿便有了少女柔软的曲线,她的面容也愈加令人惊艳!
想起怀中那个早已香味散尽的荷包,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冯鼎初撇撇唇,“白兄——你们认识?”
“啊。”他笑,“只是想不到,一别数年,却还能在此处重遇故人。”
郭芙走来,“这便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可是?”
他看着郭芙带笑的容颜,“不错。在下白颜,见过郭大小姐。”
郭芙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瞥过他的周身,心中一动——
完了,找到了她心目中完美的身材对象啊……高度,我的额到他的肩,最适合靠过去的身高差,唔,肩膀很宽,看上去很有安全感,腰——挺细的,看上去很好搂,虽然是偏瘦的身材,但是绝不是竹竿——
完了……刚好是她比较口水的那类身材啊……
抬头浅笑,“呀,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呢。好久不见,白颜,哦,还有你,大个子。”
阿古勒皱起眉,嘟囔道,“我不叫大个子,我叫阿古勒。”
郭芙“扑哧”一笑,“好久不见,阿古勒。”她眼眸一转,见程英安静站在一边,却有些局促,便看到那位冯少爷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不着痕迹地移步,挡住他的目光,清晰感到身后程英呼出口气。
“你们来得正巧,不若便在这里用晚饭吧,我答应要给老太太做菜吃,不若你们也一起?”
“那便——打扰了。”
前世的郭芙就是会做菜的,作为农村出来的姑娘,没有哪个没有下过厨房,只是到得后来,她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用,自然更是没有时间下厨,不过这一世,她的时间却有很多,黄蓉教了她几年,而经过黄药师的挑剔指教,她的厨艺绝对已经达到或许比她的武功还高明的水平。
江南三四月的天气正是舒爽时节,还未进得梅雨五月,却也完全褪去了冬的寒冷,程英在老太太院中摆下一张大桌,不远处便是小塘,在四周架起灯架,挂上几盏明灯,把整个庭院照得亮堂堂的,摆好桌子,便想去厨房帮郭芙一把手,岂料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你——”她有些恼怒于这人的不知礼节。
就算她是江湖儿女,本不甚在意这种东西,但程英自小也出自大家,跟随黄药师这几年也极为自得,黄药师本是风雅孤傲之人,程英也就沾得一身清浊之气,根本未曾见过似冯鼎初这般的纨绔子弟。
冯鼎初却似找到了原有的从容,只径自与她说话。
“三哥何以一再戏弄落华姑娘,郭小姐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冯昕轶叹了口气,为程英解围。
程英便借故绕过冯鼎初,匆匆往厨房去了。
“哼,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冯鼎初讪讪道,说完自己却像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又怕程英听到。
冯昕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我都知,她那样的气质,哪里是个寻常丫鬟。郭小姐道,她与落华姑娘自小情同姐妹,说她是一小姐也绝不为过。”
冯鼎初只径自怔愣了片刻,“——她、她的箫吹得极好。”
“是啊,郭小姐与她都是雅人,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冯家的。”
“哼,你当老太太不知么?”
“老太太当然是知道的,却仍是留她住下,却不知是真的喜她还是——”
冯鼎初心中一动,朝冯昕轶看去,“老五,你自小就聪明,你是说,老太太只是把她推到前面,要对付的,还是那——”
“我只是猜测罢了,其实,那位郭小姐也是聪明人。”他微笑道,“现在的冯家是多事之秋,今夜这顿饭,我恐怕——”他低下头来,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恐怕,她是想走了。”
冯鼎初一愣,随即沉默,“也好。”
一声轻笑,自树下的阴影下走出的白颜朝厨房的方向看去,只淡淡道,“你们都看轻了她,你们怕还不知郭大小姐是谁,府中那些个所谓的江湖人让你们如此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