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第3部分阅读
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 作者:未知
,让大夫检验!”二奶奶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去取了。
二爷虽然不喜,但也没有说什么。
那边大夫已经诊断好了,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大夫,我宝贝小七儿没事吧?”
大夫皱皱眉,说道:“应该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这是中毒症状,所幸吃的不多,开几副药调养一下便没事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连声谢天谢地。众人这也才放下心来。
这时已有下人把今日吃过的糕点端上来,大夫检验了一番,没有问题,只是那栗子糕与杏仁球却是相克,不能同时进食。
初蕊这时也被叫来了,脸上有丝不似作伪的茫然,在听说萧娉婷中毒之后,脸色大变。
二奶奶冷笑道:“你装得倒真好,为何同样是三味糕点,你吃了没事,我女儿吃了却中毒了?”
初蕊皱眉道:“我怎么知道?糕点又不是我负责的!”
初蕊夫人喜欢在固定的时间去园子里晒太阳,总要备上一壶茶,几碟小点,这事谁都知道,但为什么那么巧这日出事了?
“糕点是谁负责的?”二爷发问。
“是丫鬟织绣。”初蕊夫人答道。
织绣颤抖着走了出来,“今日的糕点,是、是奴婢负责的……”
“你怎么会端出相克的食物!难道你想害死我?”初蕊眯了眼睛看她。
织绣一抖,抬头委屈地看了初蕊一眼。沈菊年想,那真是双会说话的眼睛,欲语还休,演绎得不错。“奴婢……奴婢不知道那会相克……”
确实,这种事谁知道呢?
但是……
“那为什么姨奶奶没中毒,反而是我儿中了毒?”二奶奶冷冷看着,转头问沈菊年,“姨奶奶吃了什么?”
“回二奶奶话。初蕊夫人吃了一个杏仁球。”
“只有这个?”
“回二奶奶话。是。姨奶奶不吃甜食。”沈菊年老实回答。
所以那栗子糕和莲蓉饼子,她是绝对不会动的。
而恰恰相反的是七小姐,她喜欢甜食,而杏仁球只吃了一口,便说苦。若不是嫌苦,全吃了,那可就危险了。
想到此节,二奶奶脸色大变,看着初蕊的眼里便带上一丝凶狠。“你好……你好狠毒的心……她还是个孩子!”
初蕊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这都是这个奴婢误事,险些连我都害了!”
二奶奶笑了,“哈!连娉婷的婢女都知道你不吃甜食,你的婢女难道不知道?你既然不吃甜食,那栗子糕和莲蓉饼子是摆给谁看的?若不是菊年通透,只怕我们都要被你骗了!”
初蕊瞥了沈菊年一眼,“她倒是聪明伶俐得紧!”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话里别有所指,二奶奶怒道:“难道你还想说是我儿陷害自己不成!”
“够了……”老太太抹着眼泪,“孩子还躺着,你们消停会成不成?唉,我可怜的小七儿……”
二爷始终阴沉着张脸,这时也开了口,“你们都出去吧!这事我会再查清楚的!”
这话一出,初蕊最先白了脸——查,说明他对她起了疑心!
二爷眉头紧皱。这事太过蹊跷,二奶奶说的话确实在理,他不能偏袒,而那个织绣,分明隐瞒着什么……
人走得差不多了,沈菊年终于也熬好了药。
等萧娉婷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沈菊年松了口气,随即沉下脸来。“你太胡闹了!”
这一次,她没有说“您”,口气也冷了许多,萧娉婷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而且也明白了。
撒娇地笑笑,伸出手去道:“菊年,抱抱……”
沈菊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抱了抱她,“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去赌?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萧娉婷笑道,“我都计算好分量了。你先跟我说说,今天精彩不精彩?”
沈菊年叹息着点头,“十分精彩……可一开始,我真被你吓死了!以后先跟我知会一声吧!”
“菊年,你是真关心我啊!”萧娉婷眨眨眼,笑嘻嘻道,“可是就是要这样才逼真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计划的?”
“冷静下来就知道了。”沈菊年说道,“而且,姨奶奶没有害你的必要。”
萧娉婷嘟了嘟嘴,“那可不见得。反正,我先是苦肉计,然后反间计,总之来个连环计,玩死她!”
“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了……”沈菊年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让她当个暴力女好了,看这么多兵书,结果却写了这些不阴不阳的谋……
“不会不会,我的命金贵着,一百个初蕊夫人都不够给我陪葬!”萧娉婷笑眯眯,十分得意,“今天爹爹怀疑她了吧?信任这种东西呀,一旦动摇了,便只会每况愈下,最后轰的一声,什么都不剩!”
一个没后台背景的女人,光靠着长相身段就想上位?她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也太看低了她们!收拾这种没眼力的女人,何须她母亲亲自出手?
萧娉婷哼笑一声,最近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就拿她消遣消遣吧。
第八章 意料之外
更新时间201015 16:31:19字数:2930
第二日,众人又围了来,萧娉婷靠在床边,不胜柔弱。
“奶奶,爹,娘……”萧娉婷气若游丝,看得老太太眼眶都红了,心肝宝贝小七儿地叫。
“让你们担心了,是娉婷不孝……”
这话若是以前的萧娉婷说出来,谁都不信。但这一年来,萧娉婷的进步有目共睹,先生都夸她聪明伶俐,可惜身为女儿。二爷又见她与姨奶奶相处融洽,对她也是一日比一日喜爱,见她苍白着小脸,心里也是疼着。
“小七儿,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呢!”老太太心疼地责怪她。
萧娉婷迷茫道:“什么东西有毒?”
“是食物相克。”二爷解释了一番,“你以后吃东西不能这么不小心了。”
萧娉婷委屈道:“这厨子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可以把相克的食物端上来呢?”
大户人家的厨子,是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二爷心里一凛,看来问题还是出在织绣和初蕊身上。
二奶奶哼了一声,“只怕是有心人为之!”
二爷脸色微变,沉默不语。老太太也不高兴了,她一直看不惯那个初蕊,不管她想怎么讨她欢心,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跟以六礼娶来的正妻到底不同。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二爷不给她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件事就不能算完!
“二爷,你才是真正的当家人,这件事,你来办吧,省得有人说我处事不公!”二奶奶轻飘飘扔了一句,话里挤兑他,让他也不能“处事不公”。
萧娉婷“迷茫”地看了众人一眼,问二奶奶道:“娘,你说什么有心人啊?不是意外吗?”
二奶奶冷笑不语。
“应该是意外吧……”二爷低声说,“初蕊和娉婷不是一向关系很好吗?”
萧娉婷怔了怔,咬了咬唇,垂眸不语。
这个小表情,二爷看到了,二爷心里转了个念头,没有立时问出来,便招呼了众人离开,让她养病。
萧娉婷恨恨地哼了一声,“还护着那个狐狸精,敢害我娘这么伤心,绝对不放过她!”
沈菊年定定望着她,心里突然有丝害怕,坐在她床前柔声道:“娉婷,别玩了,这些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插什么手?”
“不,就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我更有优势!”萧娉婷挑了挑眉,楚楚可怜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谁会相信我这个孩子其实才是幕后黑手呢?哈哈……”
沈菊年欲言又止。
或许她这样才能在深宅大院中活下去,但是,她才十一岁啊……
她是不是不小心,放出了一头猛兽?
二爷心里很烦,因为娉婷中毒的事。
初蕊多次在他面前哭诉,她是无辜的,无辜的,是有人陷害她。谁?二奶奶?她怎么可能拿自己闺女的命开玩笑!小娉婷?她才十一啊!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这个让他动心的女人,可是……
二爷叹了口气,一步步往回走。
“菊年,我觉得……应该是意外吧……”一个声音弱弱地说,二爷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竹林后,两个小身影并排坐着。
“奴婢也希望是意外……”沈菊年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
“其实……我好怕爹爹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初蕊,我只是怕爹爹伤心,才勉强去接近她的……”女娃子的声音泫然欲泣,“我老是拿话挤兑她,她一定恨死我了,你说,她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沈菊年想了想,说:“总之不会是喜欢吧,她看您的眼睛像要吃人似的……”
“我想也是……”
沈菊年心想,她一边做戏,一边想着不要撒谎,真是不容易啊……
“二爷走了,咱们回去吧。”
这件事的结局很奇妙,表面上看来,所有的过错都让织绣担了,挨了一顿打,赶了出去。
但事实,只有少数人知道。
二爷对初蕊夫人彻彻底底起了疑心,但仍是不忍心动她,心想不如让织绣顶了这个罪名?偏偏这时候,织绣主动出来顶罪了。二爷心里那种奇异的违和感更甚,就势赏了她一顿打,赶出府去。
但巧事在后头。
织绣在大街上被人一撞,包袱掉到地上,露出了好几张百两银票。这种事说奇不奇,但偏偏传到了二爷的耳中。织绣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第一个想到了初蕊,又想到织绣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二爷觉得心都凉了。
萧娉婷笑着拿银票当扇子扇风,“这结局太有趣了!”
她设想的结局有两种。第一种,是她拿一百两给织绣,让她出来顶罪,然后离开萧府。第二种,是二爷给她钱,让她为初蕊顶罪,然后就大事化了。
偏偏出了第三种。初蕊自己慌了,给织绣钱,让她顶罪,于是,她的罪名坐实了!
“我知道,我萧娉婷在爹爹心里哪有那么重要,有必要为了我赶走他亲爱的小狐狸精吗?所以爹爹一定会找个替罪羊。织绣就是最好的人选。到时候她总是有钱拿的,这是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啊……”萧娉婷扇得好凉快。
沈菊年摇头,叹气。
初蕊万万料不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子手上。
如今,二爷对她的心是冷得差不多了。初蕊再得宠,在二爷心里,始终都是不能信任的人。谁能忍受身边躺着只毒蛇猛兽?二爷是初蕊在萧府唯一的依靠,若二爷都不愿让她依靠了,那她在府中的地位,连下人不如。这就是现实。宁为穷乱囵,莫作富人妾。初蕊未免把大宅门想得太美好了,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忽视了太多因素,结果导致了一场提前到来的惨败……
还是败在一个小女娃子手上,她还没有资格做二奶奶的对手。
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让沈菊年忍不住想怀疑,萧娉婷是不是也是穿越的,怎么小小年纪,脑袋瓜子里想这么多事情?
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就让她谈笑间,轻描淡写解决了……
找西席的事拖了大半年,所幸的是,几个孩子也都自觉地看书,让二爷甚感欣慰。到了七月末的时候,六爷推荐了个人,说是同榜进士,到京应试时,贡院已锁门,捶门而入,主司惊其才名气度,破格放行,结果被点为榜首。但因不合规矩,最后又被降为第二十七名。
迟到,是一忧。放行,是一喜。夺魁,是一喜。降次,是一忧。事情还没完,名次仅为二十七,圣上却又破格任命为奉先县丞,这本是甲等及第乃至三甲才有的待遇,这也算是一喜。但是他老人家不乐意了,挥挥手就离了京,大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爷是酒中仙”的狂傲之气。
沈菊年听人说得有趣,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李群,才名满天下。当然,我是没听过的。”萧娉婷勾了勾嘴角,“不过,我还听说,他去年应试时才十九岁,真真是少年英杰啊!”
若不是迟到,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怎么就迟到了呢?
沈菊年心里也忍不住叹息。
萧娉婷则说:“若不是他迟到了,我们又怎么能让一个状元之才来当我们萧府的西席?”
沈菊年笑了笑,萧娉婷说的也是,看小姑娘两眼放光,必然是对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落地状元十分有兴趣了。
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沈菊年忍不住就想起那次夜宴中,坐在角落里独酌的青年,不知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群来萧府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对萧府来说是小事,对沈菊年来说,却是大事。
天干物燥的,容易走水,每年都会发生一两起,今年也不例外。沈菊年帮着灭火,不留意就撞碎了玉镯子。
这件事让她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萧娉婷急了,把自己的首饰盒搬了出来,所有镯子都挑出来送给沈菊年。沈菊年怔愣了半晌,缓缓收起自己的破镯子,笑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那怎么一样呢?”
情意重千钧,物贵不在价高。
萧娉婷见沈菊年缓过神来了,便松了口气。“菊年,你可吓死我了,不就是个镯子吗,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沈菊年心想,娉婷才是傻孩子,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被替代的。
小心地收起两段圆弧,无论如何是粘不到一起了。
沈菊年摩挲着玉镯子,看到月光下,镯子里的红光似乎在流动,便像人体内的血脉一样。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沈菊年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似乎那红血丝真的有了生命……
沈菊年对着月亮瞧了瞧,始终没看出门道,心想这大概又是光学原理吧。不再多想,把玉镯子用手绢包好,还是贴身藏着。
第九章 妖精和道士
更新时间201015 16:31:42字数:3409
李群到萧府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对于这个“落地状元”,六爷隆重推荐的西席,府里上下没有不好奇的,而主子们显然对他也有另一番心思。这李群要是动了再参加一次科举的念头,夺魁必然是没有悬念的,现在巴结好了,对以后来说,也是件好事。
因此这倒不像请西席,反而像是请神了。
大人对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对这个先生千万放尊重了。萧娉婷笑眯眯地,哼了一声……
拜师宴,沈菊年没有去,她也不是不好奇,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再者也是走不开,忙着收拾小魔星大闹过后的房间,她一天都不用做其他事了。
晚上萧娉婷回来后直发呆,沈菊年奇了,笑问道:“七小姐被什么勾去魂魄了?”
萧娉婷脸上红了红,“被先生勾去魂魄啦!”
沈菊年怔了半晌,“李群?”
萧娉婷难得地不好意思了,点点头,“审言……”
沈菊年狠狠颤了一下。他们家七小姐长大了……真可怕……
这还没十一岁呢,就学会暗恋了,放现代,绝对是早恋!
“七小姐,您得矜持些。”
这里师徒之防严着,师生恋说出去,那绝对会被人鄙视耻笑,看杨过小龙女便知道了。
但这种事对萧娉婷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阻碍。
沈菊年意料之中地看着萧娉婷准备把暗恋变成明恋的战略部署,隐约觉得,她要上官场,上战场,还说不定真有那么点天分……
那一天,李群,李审言是如何惊艳萧府的,沈菊年还是没有听到,让沈菊年觉得李群是个好先生,开始于萧娉婷不用再让她喊着催着起床,而是自觉地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对镜贴花黄,满面春风杏满腮……
沈菊年帮她打扮的时候,便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把她送到文心斋,其他丫鬟奴仆都各自回屋去了,但沈菊年已经习惯了站在文心斋外听课扫地,这大半年没有过来,文心斋似乎也疏于洒扫,沈菊年又自然地找来扫帚,洒扫落叶。然后惊觉,自己来到萧府,竟已有一年了。
“一年了啊……”沈菊年低着头扫着感慨着,眼前突然出现墨兰色的衣摆,沈菊年一惊,收住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向眼前人。
眉飞入鬓,略显得狭长的双眸,微抿的淡色薄唇,沈菊年直觉,这人天生淡漠,是个无情之人,而这无情之人,此时正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沈菊年一惊,又退了一步。
然后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李群。
李群的目光划过她的腰际,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进文心斋,留下莫名其妙的沈菊年忐忑不安站着。
他为什么那么看她?
沈菊年不是花痴,更不会自作多情。李群看她的眼神里绝对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但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沈菊年心神不安地扫完了院子。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心神不安过了?沈菊年想了一下,最近的一次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李群有一双能够透视灵魂的眼睛。沈菊年心想。
不可否认,李群的相貌极为出色,清俊,清奇,加上传奇般的事迹,惊艳天下的才名,难怪萧娉婷会对他动心。但沈菊年却觉得,李群很危险。她竟有些怕他,就像妖精怕道士一样。
啜,什么烂比喻!
沈菊年自嘲地笑了笑,决定以后还是少和李群碰面为妙。
沈菊年心里盘算着,萧娉婷现在也懂事了,甚至可以说是懂事得可怕,也不同她亦步亦趋跟着,那她以后也不必守在文心斋外,如此一来,便也不会碰上李群了。
想定之后,沈菊年晚上便开口同萧娉婷一说,萧娉婷也点头同意了。但是麻烦事却在后头。
萧娉婷脸蛋儿红红,有了丝少女的忸怩与娇羞,连沈菊年一个女子都看得有些愣神,待萧娉婷说完话半晌,沈菊年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又怔住了。
这……这是要她当红娘?
可这崔莺莺年纪也太小了吧!
她才十一岁啊!
“七小姐……”沈菊年深呼吸,缓缓道,“这种事,有害您的名节,您不能这么做……”
“我知道。”萧娉婷眨眨眼,“所以我才叫你帮我嘛!”
这也不行啊……
小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菊年很是头痛。“我求求您了,这不是我做您做的问题,李群他是先生,您是学生,你们不能有这种关系,更何况还是您主动挑起。”
萧娉婷皱了皱眉,“菊年,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沈菊年张了张嘴。她不是不想帮,她是想阻止她有这种荒诞的想法。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虽然民风也不像明清那样严防死守,但是男女、师生之间偷情传信,还是在大宅门之中,对于女子的名节,绝对是一种沉重的打击。而且,萧娉婷才十一岁。沈菊年想,她懂什么叫爱情吗?只怕是小姑娘盲目的崇拜,跟追星又有什么区别?
萧娉婷见沈菊年这态度,脸色立马黑了,眼神一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你不帮我,我自己去!”说着起身要出门。
沈菊年急忙拦住她,“七小姐,七小姐!”心里连声叹气,“如果他拒绝您,怎么办?”
“他为什么拒绝我?”萧娉婷信心十足,“我有什么不好的?”
她确实有资本自信。萧府最受宠的千金小姐,年纪虽小,但长大了必然是倾国倾城貌,人又聪明伶俐,嘴甜讨喜,现在的她,早已不是过去的小魔星,短短一年时间,府里的人说起七小姐,没有不惊叹的。
可是……沈菊年想起李群那张冰山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感情呢?再说了,萧娉婷不懂事,他却不是个小孩子,应该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而且,估计……他应该也没有恋童癖吧……
沈菊年说:“七小姐,您当然很好。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您年纪也还小,李先生即便对您有意,现在提也为时过早。不如过三四年,等他金榜高中了,您也到了成婚年纪,到时再说也不迟,不迟……”
“迟了!”萧娉婷瞪道,“到时候,金榜高中,那么多美人缠着他,我还有机会吗?你看我爹,才去南方多久,不也把我娘忘了!”
沈菊年一怔,看着萧娉婷一脸忿忿不平,心里想,二爷的事,其实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所以,我要趁现在抓住他的心,让他非娶我不可!”
沈菊年苦笑道:“您就不怕吓到他,他明日就辞了西席不做?”
萧娉婷咬了咬唇,露出贝齿,眉心有些纠结,似乎也觉得苦恼:要是吓跑他,怎么办?
沈菊年见萧娉婷动摇了,不禁松了口气。
“他要是这样就被吓跑,那我也没有喜欢他的必要了!”萧娉婷说着小脸一扬,重新振作,凤眼里尽是骄傲,“总之,我要试一试!”
沈菊年无奈了。丫鬟不好当,尤其是萧娉婷的丫鬟。
这种事,若被发现了,她了不起是一顿打,但对萧娉婷来说,却是名节受损。对于女子来说,名节甚至比生命还重要,她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错。
戏台上唱的西厢记多好听,但在当时人眼里,只是两个字——h药奔。她不是个老古板,但是在这样的社会里,既然不能改变环境,那就只有改变自己。
萧娉婷生来高人一等,为所欲为,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忌讳过什么,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难题。一旦遇上了,即便是老太太,二爷,二奶奶,也是护不了她的。
人言可畏,舆论杀人呐……
沈菊年手里捏着萧娉婷写的信,叹着气站在李群的院子外。
李群房里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投下一个淡淡的身影,看样子,他是在看书。
沈菊年想起他那双眼睛,不禁又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但是萧娉婷不但要她把信交到他手里,还要回信,或者回话……
说假话骗她,沈菊年觉得自己做不到。
沈菊年还在徘徊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菊年被狠狠吓一跳,刷地转过身来。
李群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背着光,沈菊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想必还是那副冰山脸孔。想到这里,脚下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你来找我。”不是疑问句,而是淡淡的,肯定语气的陈述句。
沈菊年点了点头,又想他可能看不清,便轻轻答了声:“是。”
“有话直说。”李群冷冷道。
沈菊年感觉自己就像被老鹰紧盯着的兔子,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不论跑多远,终究会被抓住。李群也不过十九岁吧,怎么气场比二奶奶、二爷还强大?那种压迫感,让她心里直打鼓。
咬咬牙,沈菊年走上前去,把萧娉婷的信交给他。“这是七小姐给先生的信。”
沈菊年低着头,举着信,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刺在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过信,“你叫什么名字。”
沈菊年一怔,忙答道:“奴婢菊年。”
李群拆开信,一边看一边问:“姓。”
“姓沈。”
“年龄。”
“十、十三……”
“哪里人士?”
“安州。”
沈菊年有些疑惑,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审问犯人?这冷冰冰的口吻,让她莫名地觉得心虚,好像她真犯了什么错似的。
李群顿了顿,最后问道:“生辰。”
“八月十四。”
终于,李群审问完了,信也看完了,身子一转,沈菊年还错愕着,他就把门关上了。
沈菊年怔怔看着紧闭的门扉——这李群,性子也太怪了吧!
而且,他怎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算不接受,怎么也该说两句拒绝的话吧?这样,她该怎么跟萧娉婷回复呢?
沈菊年还苦恼地站在门口,忽然见屋里熄了灯,看来他是就寝了,这下子,她连敲门叫他都不行了。
曾经在乡下也遇见过穷凶极恶的土匪,那时候都没有怕,但李群的眼神却让她没由来地。
莫不是上辈子她杀了他全家,这辈子他寻仇来了?
第十章 省亲
更新时间201015 16:32:42字数:3143
萧娉婷在听了沈菊年的回复之后,托着下巴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是,这么暧昧不明的态度,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沈菊年是觉得李群应该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拒绝,萧娉婷则是认为李群应该点个头回个信物之类的。
沈菊年看着烛光下萧娉婷微微纠结的眉眼,心里不住叹气。现在的孩子,真是太早熟了……
忽地,萧娉婷似是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眉眼一弯,笑道:“先生定然是震惊不已,既然没有拒绝,那即便不是首肯也是犹豫了,只要他犹豫了,那我就有机会了!菊年,你说是也不是?”
沈菊年不禁想拍手叫绝。这逻辑真好、真妙!
不否认即是默认。
她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自那以后,萧娉婷三不五时地便会诗兴大发,赋诗一首,簪花小楷誊写好,让沈菊年深夜送去。或者绣一些手绢香包,送什么玉佩锦囊……
也就这个时候,沈菊年觉得萧娉婷有了点正常闺秀的嗜好。她战战兢兢地当着红娘,而李群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那些他默不作声收下的小事物最后下场如何,沈菊年始终不知道。
万幸的是,萧娉婷在人前还知道矜持,没有把她的仰慕之情表露出来,沈菊年也看出来了,不只是她有这份心思,这府里上上下下,丫鬟少说有几十个,有她这般心思的,至少也有一半,连萧如月看着李群的目光,也柔上了三分。
沈菊年原先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看上了李群,那样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孔,到底有什么值得迷恋的?后来有一日,沈菊年经过庭中,看到李群捧着本书在庭中翻阅,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竟然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便是这一笑间,寒霜尽化,春风过野,雪融冰消的眼底,流光潋滟。沈菊年怔了半晌,脑中晃过一个不怎么合适的词——色如春花。肃杀的冬意犹在,烂漫的春光已近,乍暖还寒,李群所当的,便是“寒俏”二字。
然而多数时候,他是不这么笑的,至少他是不会对人这么笑的,却也不像对沈菊年那样,冷冰冰的凶神恶煞。他只是不温不火,不冷不淡地保持距离,旁人看着,那便是一种文人的清高傲岸,让人不自觉地自形惭秽,心生仰慕。
可沈菊年还是觉得,这人危险得紧,若不是萧娉婷逼着,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故事里,小姐偷情,总是会被人发现的,而无论小姐后来如何,丫鬟总是免不了遭殃的。沈菊年一直担心那一天的到来,日子过得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纵然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她也仍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有萧娉婷每一天都是春意盎然。
沈菊年心里想,至少今年得安然无恙过了吧。
抱着三本萧娉婷刚看完的书去还,悄悄地进了文心斋,刚把书放到书架上,便听到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这些书是你看,还是七妹在看?”
沈菊年吓了一跳,手一抖,撞上书架,疼得她眉头一皱,急忙转过了身,请安道:“四少爷安好。”
萧锦琪性子淡漠,更有种凌人的气势在,这一点和萧娉婷毫无二致,就像此时他明明看着沈菊年,却仿佛眼里眼前压根没这个人。比鄙视更高的境界是无视。
“这一年来,七妹看了不少书啊。”萧锦琪走了进来,到沈菊年身边时站住了,略显苍白的手指划过书架上一派精装细订的书,“你来之后,七妹变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萧锦琪顿了顿,转头看沈菊年,“你不简单。”
沈菊年背脊发凉,猜不透萧锦琪的心思,更不明白,堂堂四少爷,怎么会注意到她这个丫鬟。
“奴婢……奴婢不明白四少爷的话。”
沈菊年低着头,没有看到萧锦琪唇畔那抹嘲讽的笑容,但却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
“你最好是真不明白。一个人太聪明了,往往活不长久。这个府里,聪明人太多了……”说着,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转身离开。
门大开着,风雪吹了进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沈菊年缩了缩脖子。萧锦琪这是在警告她……他知不知道初蕊的事?知不知道萧娉婷和李群的事?前者难说,后者呢?若知道了,他会不会阻止?怎么阻止?看样子,他明日里虽不说话,一双眼睛却看得比谁都透亮。沈菊年没有想到,明明存在感那么薄弱的自己,竟也会被萧锦琪留心上。现在只是警告,大概是因为没有发现她做了什么不利萧娉婷和萧府的事,但他对她明显是起了疑心。难道她的表现不正常?
沈菊年审视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至多是少年老成了一些,但死过一回的人,再活一次总是难免小心谨慎,她也说不上老气横秋得异常吧?
唉……下人真难当……没有犯错,也是错。
到了年关,沈菊年又托梁伯带了书信和银子回去。她的月例是二两银子,平日里萧娉婷还会有打赏,一年下来也攒了三十两银子。在萧府用到钱的地方很少,沈菊年便寄了二十两回去,另外十两自己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刘晋铭考校了她一回,沉默了半晌,勉强说了一句——还可以了。沈菊年听了,也忍不住脸上发烫。她并非偷懒,事实上,每天晚上她都老老实实按着口诀运行,但是进境实在太慢,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年下来,她只练到第二层,让刘晋铭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又一想,她又不图成为武林高手,这一年来,她修炼了这不知名的口诀,身体和五感显然比原先强了许多,连身量也长得快,过了年十四岁,但身体也渐渐长开了,看上去倒有十五六岁模样,这一点连萧娉婷都有些嫉妒。
这一年春节,萧府比往年热闹了许多,府上来了许多客人,真正是叫做贵客。
四小姐萧文兰的夫家姓康,是扬州的大户人家。和萧家道通官商不同,康家七代从政,真正是书香门第,士族大家。萧家虽然领的是朝廷供奉,又做药材和绸缎生意,大范围置办田产,富得流油,却到底沾了个商字。康家在产业上比不得萧家,但却真正称得上是名门望族。
至少三代人,才能培养出一代贵族。康家六代人,那培养出的是资深贵族。
萧文兰大车小车到达金陵的时候,正是大年初七,这一车队进了金陵,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不顾众人拦着,老太太非要到门口去等,一群儿孙没有法子,只能陪着她等了。
萧文兰不到二十出嫁,三四年才回娘家一次。因为今年三月便是老太太七十寿辰,过了年,一眨眼也就到了。因此年节一过,便匆匆领了一双儿女回金陵见老母亲。
沈菊年候在萧娉婷身后,听萧娉婷嗤笑道:“多大阵仗,这是省亲还是摆谱?”
沈菊年抬了抬眼皮,远远便看到长街那头缓缓而来的马车。
一,二,三,四……
真见到了,沈菊年也忍不住咂舌。便是拖家带口地逃亡也不至于如此吧。
当先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了。这马车是两马拉的,装饰华丽,里面也坐得五六个人。见马车停下来,二奶奶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上前伺候。
却见车门推开,鱼贯而出的是五个长相秀气的丫鬟,早已有人在马车边上放了凳子,那五个丫鬟下了马车,也不看别人,三个直接走到第二辆马车边上,另外两个走向第三辆马车。
中间两辆马车比第一辆却又大上几分。
马车门开了。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长相圆润富贵的少妇,鹅蛋脸,柳叶眉,脸色红润,眼角有几丝笑纹,未语先笑,让人不禁心生好感。跟在她身后下车的是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三四岁模样,男的虎头虎脑,好奇地四处打量,女孩就矜持了许多,虽然也是好奇,却静静地候在母亲身边。
少妇抬眼见到老太太,眼眶立刻红了,丰满的双唇颤了颤,泪珠子就滚落下来,哽咽着踉跄上前,扑进老太太怀里。“老太太……”
这人,便是萧文兰了。
沈菊年又往第三辆马车上瞧去。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少女。沈菊年见惯了萧娉婷的美貌,萧娉婷的美,是那种艳光四射、贵气逼人的华美,有一凤压千妍的威势。而马车上下来的那两名少女,却有着可以和萧娉婷分庭抗礼的美貌。一个清朗如月,清雅如莲,清新如芳草,清奇如春竹,一双眼睛淡淡扫过四周,最后落在相拥而泣的老太太和萧文兰身上,声色不动,波澜不惊。另一个却有一丝娇憨,苹果脸蛋儿,杏圆的眼儿,两个深深的酒窝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喜,可以说是粉嫩如桃,让人看着便觉一阵香甜。苹果脸女孩儿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遭,突然眼睛一弯,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凑到身旁少女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少女一听,也忍不住莞尔,笑不露齿,袖子底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拉了她一下,两人又恢复了常态。
这一行人,势必要成为金陵的话题了。
第十一章 贵族
更新时间201015 16:44:44字数:3830
沈菊年心想,有些事,要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感觉,写出那种味道。
没有见过真正的贵族,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便无法想象那种生活。所以曹雪芹写出了红楼梦,再不济的没落贵族也是贵族,而旁人写来,便只有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沈菊年眼前所见,回去说给郑厨子听,那莫名的,也多了一种土包子的味道。
五个主子,五个丫鬟,四个护卫,坐了四辆马车。康家未必比萧家富了多少,但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高人一等,便让旁人忍不住仰望。
萧文兰倒也未必是摆谱,但在二奶奶眼里看来便不舒服了。那天在门外,她以为第一辆马车上坐的是主人家,让丫鬟上去服侍,却见下来的也是丫鬟,这件事在她心里种了根刺,不拔不快,却不知道该怎么拔。原先计划的开销,她眉头一皱,全部翻番。现在萧家是她当家,可不能让康家的人小瞧了去!
萧文兰的一对龙凤胎,哥哥康德鑫,妹妹康素馨,都是十三岁,上一次来金陵才六七岁。多年不见,老太太一个个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
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康家的另外两位小姐。那两位是四姑爷康政的侄女,清雅斯文的那位名唤康明月,年十五,另外一位名唤康佳楠,年十四。听人说,今年选秀女,康明月是要入宫的。
虽说名字是爹妈取的,但沈菊年忘了是哪本书上看到的,这世间敢以“明月”为名的女子,必然是美绝人寰。见了康明月,沈菊年便有这种感觉。和萧娉婷不同气质的美,却同样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威势。
一个是金凤于九天,一个明月照千山,难分高下。府上的下人心里也在暗暗比较着,但不得不说,康明月的气质,更亲民一些。
萧娉婷在练字,这一回却是狂草,看来,她的心情不是很平和。
“菊年,你说那康明月真比我强吗?”
美人总是忍不住互相攀比,萧娉婷第一次遇上了对手。
沈菊年忍不住微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