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皇后第58部分阅读
桃色皇后 作者:未知
走进赵如烟的房间,见她只穿着单衣,坐于窗前,拨弄着那朵微绽的紫竹兰,望着天边闪闪眨眼的远星,眼神迷离。dierhebao
“香儿。”耶律隆绪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袍脱给她披上,轻唤道。
赵如烟抬眸看着耶律隆绪,脸色微微动容:“皇上!”
耶律隆绪摇摇头,淡叹一声:“不要叫我皇上,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辽国的皇帝了。”
“隆绪?”赵如烟眼眸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劝他,但她能领会耶律隆绪心中的苦。
身为辽国皇帝,他本该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可惜他的权力全被他的母后萧太后架空了,耶律烈又把持着军权不放,他虽这么年轻就亲政了,但这个皇帝名存实亡。
与其一辈子做他人的傀儡,还不如远离皇宫,当个自由自在的老百姓来得自在。
说实话,她挺佩服耶律隆绪的勇气。
毕竟那是皇位,不是谁都舍得轻易舍弃的。
“你真的很喜欢杨四郎吗?”耶律隆绪看着她,眼神复杂,突然问道。
他多么希望赵如烟摇头,或是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样都可以给他一线希望,让他再继续为她执着的等下去。
可是赵如烟却残忍的摇摇头,目光坚定:“是,我爱他!”
短短的一句话,几个字,却将耶律隆绪打入了地狱。
他的爱情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萌芽,就已经被扼杀了。
怎么办?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女人,可是她已经另有所爱了?他要怎么办?
像耶律烈那样,不惜一切代价的毁了她吗?拆散她跟那个男人?
不——他耶律隆绪不会这样做。
他会笑着看她幸福,然后孤独一辈子。
既然他爱她,那只要她幸福就好,即使她的幸福不是他能给她的,那也没关系。
谁叫她喜欢的人,不是他呢?
“我们明天就启程,我带你去见杨四郎!然后……放你们回大宋!”天知道耶律隆绪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装作无事人似的,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他心里痛的快撕裂了,他舍弃皇位想要得到的女人,心里已经另有他人,他只能放手成全。
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
“真的吗?”赵如烟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她连忙感激:“谢皇上!”
耶律隆绪看着她这样开心,心更痛了,不过见到赵如烟几日来终于露出的笑脸,他这样做也值了。
三日后,辽国,北院王府。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地上铺上满满一层残花瓣,雨丝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水雾朦胧,耶律烈一身黑衣隐隐浮现在雾中,如梦似幻。
袍角金线闪烁细微流光,他负手站在院中,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幅山水画。
只是他的侧脸布满着忧伤,树上一朵桃花瓣落了下来,他伸手一接,桃花瓣上沾着雨露,他仿佛看到女子在他面前笑,明明就是在面前,却是触不可及。
耶律烈眉眼落满着忧伤,瞳眸涣散,蓦地,眼眸逐渐深邃起来,胸腔内火焰蓦然高涨,他冷着脸,像是万年寒冰。
他已经撤下天罗地网,全力寻找赵如烟,可是杳无音讯,她根本没有联系过杨四郎。
如今杨四郎跟溪月在关外闭关修行,如果赵如烟找到杨四郎,必定不肯让他跟溪月在一起。
而现在杨四郎跟溪月一起风平浪静,而且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赵如烟去过那里。
唯一的一条线索,仿佛也断了。
天大地大,她又执意不让自己找到,当真是难上加难。
耶律烈折断桃花枝,眯着眼狠道:“待本王抓你回来,本王要你从此走不出这王府!”
寒意渗透,雨丝如瓣,洋洋洒洒的落下。
蒙泰尔上前来禀报:“大王,宫里的密探来禀报,说皇上前几日已经离开了皇宫,至今没有下落!”
“你说什么?”耶律烈瞳眸一缩,表情诧异不已。
蒙泰尔面色凛冽:“大王,属下还查探出,皇上离宫的时间跟公主消失的日子,是同一日。”
“你的意思是……烟儿,是被耶律隆绪带走的!”耶律烈挑着眉毛,怀疑道。
“不无这个可能。”蒙泰尔也这样揣测。
如此一来,许多事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何赵如烟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北院王府里凭空消失,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逃跑的迹象,定是有高人相助。
他怎么把耶律隆绪给忘了,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拒绝选秀立妃,还暗中派人调查忆香的下落,分明是对忆香未死心。
现在耶律隆绪有此举动,想必他已经知道,忆香的真正身份就是大宋的公主赵如烟了。
“蒙泰尔,立即派人查探皇上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即来报!”重新找到了线索,耶律烈立即下令。
“是!属下遵命。”蒙泰尔领命离去。
风簌簌刮着,雨无声下着,一匹快马哒哒跑着,远远望去,只见马背上坐着二人,一白一黑。
雨丝落在他们的脸上,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水面般。
“累么?”身后传来耶律隆绪悦耳的嗓音,语气中充盈着关切。
赵如烟摇摇头:“不累!”
他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程,只要快马加鞭,连夜兼程,不出五日,便可抵达杨勋重伤养病的关外。
耶律隆绪隐瞒了她,溪月跟杨勋需一起闭关修炼的事。
他怕赵如烟提前知道,反而会担忧,何况杨四郎跟溪月现在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也不知道。
耶律隆绪指了指前方的路,低声道:“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前去休息下吧。”
赵如烟担忧道:“万一被官兵发现了……”
“不用害怕,我们乔装打扮起来倒是像极了夫妻呢,耶律烈的人是不会找到我们的。”耶律隆绪宽慰她说。
赵如烟平息下呼吸:“嗯,隆绪,我信你。”
在辽国她没有其它朋友,除了救过她一命的牧库外,耶律隆绪算一个。
其实她跟耶律隆绪也算谈得来,如果他不是辽国的皇帝,或许他们能成为更好的朋友。
耶律隆绪心下一颤,她信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这种被心爱女人需要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兴奋。
耶律隆绪停下马,将赵如烟从马背上抱下来,他们寻得一处客找,要了一间上房,房间内布置很干净,也很舒适。
为了防止官兵追来,两人又扮成夫妻,所以只要了一间。
耶律隆绪将包袱往桌上一放:“香儿,你睡床上,我打个地铺。”
赵如烟也不推辞,她现在确实怀有身孕,总不能睡地上,只能让他这个皇帝打地铺了。
“隆绪,谢谢你为找做这么多事,如烟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报答。”赵如烟由衷的感激道。
耶律隆绪看她一脸真诚,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一本正经道:“以身相许如何?”他的目光灼灼,炙热如火,不像是在开玩笑。
赵如烟笑道:“隆绪,你莫要取笑如烟,若是你不嫌弃,我们拜个兄妹如何?”
耶律隆绪闻言,面色僵硬的厉害,他一个转身,落寞道:“香儿,你知道,其实我不仅仅想跟你只做兄妹。”
赵如烟见他背影孤独,心中微微一酸。
耶律隆绪对她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已经有杨勋了啊?
若是他们早相遇个十年,而他们的身份又不是这样对立的话,或许他们会有机会吧。
可是如今,两人的身份实在天渊之别,就算没有杨勋,没有耶律烈,她跟耶律隆绪,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店小二已经将饭菜端过来。
耶律隆绪吩咐道:“小二,打一捅水过来给我……娘子沐浴。”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爽快的说。
耶律隆绪将饭菜逐一用银针试过,遂又对赵如烟说道:“你先吃吧,我出去喂马!”
“隆……”赵如烟本想安慰他一番,没想到他早已没了踪迹。微微一叹,隆绪,对不起。
赵如烟吃过晚膳,才开始沐浴,等她穿好衣服的时候,也不见耶律隆绪进来,心中狐疑,便下楼出去看看。
没有月色的夜晚尤其凄清,雾气朦胧中一袭黑衣的耶律隆绪坐在地上饮酒,神情落寞不已。
赵如烟心中不忍,走过去,“喝酒伤身。”
耶律隆绪闻言,微微一怔,他苦涩道:“即使伤身又能如何?”
赵如烟哑口无言,不晓得要如何安慰,只默默咬住唇。
耶律隆绪将酒坛递到她面前:“陪我喝一杯。”
赵如烟微诧,挑了挑秀眉,见他满脸期待,也不忍扫他的兴。
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想要,她是不会给耶律烈生孽种的。
拿过酒坛痛快的啜了一口,烈酒如火在喉咙底燃烧起来,呛得她满脸通红。
耶律隆绪不禁低低的笑了起来。
赵如烟嗔了他一眼,颇有责怪的意思,他更是开怀大笑,接过酒坛又是咕噜几口。
赵如烟幽幽一叹:“隆绪,莫要作践自己。”
“呵呵!”耶律隆绪满脸感伤的看向她:“反正你也不会心疼!”
赵如烟听罢只觉得心微微一揪,她双颊酡红,润润唇道:“我们只做朋去不好么?”
耶律隆绪直视着她的眼晴:“不好。”
赵如烟面色一晒,有些尴尬:“我先回去了。”
耶律隆绪一把抓住她的柔荑,赵如烟诧异的回头,就见他眼眸黯然的看着她,“陪陪我。”
他伤心失落的样子,让赵如烟不忍拒绝。
赵如烟蹲在他面前,并排和他坐着,耶律隆绪顺势将头枕靠在她的肩上,赵如烟只觉得此时的他脆弱不堪,便也由着他靠。
此时的他们像两个受伤的孩子,彼此汲取着温暖。
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他们就这样靠着,也不言语。
良久,赵如烟才听到耶律隆绪浅浅的呼吸,方才知道他已睡着,嘴角微勾,也不吵他。
就这样,赵如烟在客栈外,陪了耶律隆绪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就生病发烧了。
他们只能在客栈滞留一日,鱼儿也很快赶来照顾赵如烟。
赵如烟虽然生病了,却一心惦记着杨勋。
好不容易病情好转,又嚷嚷着要启程,却被耶律隆绪阻止了,要她先养好身体,否则坚决不带她上路。
赵如烟无奈,只能在鱼儿的照料下,好好调理身子。
终于,她的烧退去,身体也渐渐康复。
这几日因为生病,嘴里没胃口,她都是喝几碗清粥。
今天好不容易病情好转,耶律隆绪特意带她去了镇上有名的一家店里吃一顿好的。
面对满桌子丰盛佳肴,赵如烟却提不起任何胃口,最近她的食欲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只扒了几口青菜,见着大肥肉就有些难以下咽。
当店家将镇上的名菜“曲荷瓤香”端上来时,耶律隆绪率先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闻着淡腥味儿,赵如烟实在不想吃。但耶律隆绪一脸殷切渴望,让她舍不得拂逆了他单纯的心意,硬着喉咙吞了下去。
味道确实很好,入口即香味四溢,鱼肉酥嫩可口,烈烈的蒜泥香直冲口鼻,很是刺激。
可对她这个有身孕的人来说,却成了可怕的催吐剂。
“唔……”赵如烟捂着嘴,她推开碗,跑了出去。
鱼儿急忙跟上,耶律隆绪也想追过去,却被在场的一位妇人的话,怔住了。
“恭喜啊,你家娘子怕是有喜咯!”
这一说,满座欢腾,道贺声四起。
耶律隆绪却一脸担忧,直凝着那爬在石栏上的人儿,眼神愈来愈沉黯。
周围的人都当他怜爱老婆,没有在意他过于严肃的面色。
赵如烟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个啥,抬头却见鱼儿笑得极是暧昧,她的身后站着耶律隆绪,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烟儿……”他轻声唤她,伸出手,抚过她的肩膀。
“我没事!”赵如烟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耶律隆绪直接将赵如烟抱回了坐位,给她倒了一杯清淡的茶,漾着纯然干净的笑,“喝杯茶,簌簌口!”
赵如烟看着他,神情复杂。
半夜里,轰鸣一声,赵如烟被一阵阵震天价响的鞭炮烟火声惊醒。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慌张的四处张望。
“香儿,我在这里,不要怕!”
忽明忽暗的房间里,一双健壮的手臂轻轻将她楼进怀里,紧紧抱着,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背。
天空绽亮的炫火,透过虚掩的小窗,划过盈溢的晶瞳,盛着万千星火,坠落在那弯深沉浩渺的弯月墨潭中,一股窒人的气息突然停滞在两人眼中。
“隆绪……”赵如烟望着他,声音听起来恍惚的不真实:“你怎么不问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知道它是你的孩子,那便够了!”
耶律隆绪浅浅一笑,抚过赵如烟湿冷的鬟角,将她的小脸再埋进自己心胸里。
沉稳的心跳声,像一计镇定剂,让赵如烟因恶梦震疼的心,缓缓平息下来。
“隆绪,对不起……请你……不要再那么爱我……不要再对我好了,好不好……好
不好……不值得,不值得啊……”
耶律隆绪的手一紧,眸中乱色渐起,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地抱着她,轻轻抚着
她的背。
赵如烟伏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许久许久,打湿了他的胸口,才又沉沉睡去。
爱了,便爱了。
第二日,客栈里的大婶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奶粥,俨然把赵如烟当成准孕妇照顾了。
赵如烟涩然,不好推辞只有接受了好意。但是吃下没几口,又吐个不停。急得耶律隆绪在一旁干着急,可笑到其他女性同胞了。
“香儿,你还是不舒服吗?”耶律隆绪担忧的问。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赵如烟还惦记着赶路的事。
“先不急,你怎么老是吐呢?我们还是先去镇上的医馆瞧瞧吧?”耶律隆绪不放心的说。
第128章【文字版】
医馆内
大夫拉过赵如烟的手,把了把脉,随即笑道,“恭喜公子,令夫人已有一个月的生孕。”
赵如烟的表情很难看,虽然她醒来的时候,昔悌曾经这样告诉过她,说她怀了大王的孩子。
当时她还抱着一线希望,昔悌是故意这样说骗她的,想让她安心留在王府。
可如今从大夫口中这样说出来,无疑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大夫,她怎么经常呕吐?”耶律隆绪担忧的问,他身边没有女人怀孕过,所以他对这方面几乎是一无所知。
大夫耐心的解释:“怀孕初期的女人都会如此,我开几副保胎药。你们分……”
他们再说了什么,赵如烟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注意。所以也没注意到耶律隆绪吩嘱鱼儿去备置孕妇需用的一切物什,采购大量的补品。
赵如烟神情恍惚,手捂着自己的小腹,眼里划过一抹痛意。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她怀上耶律烈的孩子?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啊,不能要,不可能……这是恶魔的孩子,她怎么能要他。
不行,不能要……
“香儿?”耶律隆绪大手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关切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赵如烟呆呆的看着他,心里紧紧一缩,垂下头时,一滴水珠溅打在他深褐色的衣袖上。
“香儿,你哪里不舒服?”耶律隆绪紧张的伸手想拉过她,眼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大夫。
大夫急忙帮着安慰,“夫人切勿担忧。这孕期的头三个月,多少会有一些不适,心绪或有起伏,皆属正常现象,不必忧虑……”
“我……我……”
赵如烟揪着眉,想说出不要孩子的话,但是又说不出口。
左右为难,她忽地退后一步,转身跑了出去。任身后的人如何呼唤,也不再回头。
耶律隆绪急急的追了上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急的心腾起一股怒火,重重捶了一下墙面。
赵如烟一路狂奔,穿街过巷,上桥下坎,恨不能直接投进大河里,却又舍不得。
她一直跑一直跑,惊得四下里的人都纷纷回首,但见那姑娘身后又并未有人追赶,更加奇怪了。
一个月,已经一个月了啊!
如果能就这样跑掉了,该多好。可是,跑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感觉。
一直以来,任她如何逃,都逃不掉命运的安排。
怎么办?她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要,不想要,一定要打掉,打掉这个恶魔的孩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喘着气,抬头看向四周,一双双气愤质疑的眼眸,打量着她,私语议论着。却像个黑色旋窝,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嘈杂地叫着:“你这个h药妇”、“妖女”、“红颜祸水”、“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荡妇”、“出卖了大宋”、“背叛了你的国家”、“委身你的敌人”……
尖锐的咒骂声,斥责声,排山倒海地扑向她。
赵如烟抱着头,堵住耳朵,却阻不去眼前纷乱恐怖的画面,一波波涌向她,尖锐地刺痛她的胸腔,毫不留情地撕开她最脆弱的防线。
她已经是一个不忠不贞不洁的女人了,身为乱囵,她背叛了自己的相公,身为宋国的公主,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她是那么的人尽可夫。
突然,似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赵如烟一抬头,没有看清拍她的手,只看到面前竖着一副医馆的牌子,一下子冲了进去。
“老板,我要买药,堕胎药!”
日暮时分,血红的残阳托着长长的尾翎,扇动墨蓝浅灰的翼,缓缓没入江中,只余下渐渐腾起的淡紫色江岚,肆意飘荡在墨汁般的江面,悠荡着一丝无情的冷意,浸拂身心。
柳岸边,枯黄飞过,缠上一丛丛帖地的萎草。
一抹娇小的人影蹲在地上,身后拉出一道长长拂乱的暗影,不断晃动着。
当耶律隆迈着步伐慢慢靠近时,看到的正是这番凄冷的景象。
一团褐色的纸滚落在他脚边,他拾起一看,便知是专门用来包药的纸,上面还粘着一片红色的干叶子。
他的眼眸一缩,惊唤出声,“香儿,你在做什么?”
赵如烟的背影陡地一滞,不待她转身,耶律隆绪已经俯身一把拉起她,力道很大但却很轻。
当对上那张小脸时,俊逸的脸上也绽出一道莫名地伤痛。
此时的赵如烟泪流满面,小脸一片脏污,而嘴却被塞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些什么草药,她努力想咽下去,憋得小脸一片异样的绯红,她的身子一片冰冷,触手的粗布都是湿漉漉的。
她的模样,既狼狈,又脏乱,更……重重揪疼了人心。
“啊,这……这是红花啊!夫人,您怎么能吃这堕胎的东西?”大夫也跟了来,惊呼出声。
这一听,耶律隆绪看向那张小嘴,也不管脏污,曲指去掏她嘴里的东西。
赵如烟呜咽着摇头,躲避他的手。
“香儿,不要这样。”耶律隆绪一边劝着,一手钳住她的脸,一手夹出那堆药草,直到她嘴里再没有任何东西,才罢手。
赵如烟挣扎无果,最后无力地瘫在他怀中,泪水无声无息地流着。
耶律隆绪眼眸一沉,紧紧抱着她,柔声道,“香儿,我们回去。不要担心,什么事也没发生,杨四郎他不会介意的。”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仿若天籁,令人心安,轻轻地淀进心底,揉进灵魂深处。
赵如烟窝在他的怀里,心很痛,很痛……很痛……
就在前不久,她还彻夜赶路,希望可以快一点见到杨勋。可刚刚,在被大夫宣布怀了一个月身孕的那一刹那,她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脸再见杨勋了。
她不仅被耶律烈强占了身子,还怀了他的孩子,叫她怎么有颜面面对杨勋?
呜呜,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被耶律烈得逞了,更不甘心她跟杨勋相守了整整十年,因为这个孩子,从此沦为天涯陌路人。
赵如烟扑在耶律隆绪怀里哭,哭着哭着她渐渐筋疲力尽的昏过去了。
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身子,又遭逢一场大病,变得羸弱不堪。
她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竿头才醒来。
睁开眼,锦帐环绕,淡淡的龙涎香,缭绕在鼻端,心中一怔,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香儿……”
温柔的唤声响起,赵如烟偏头,便见到耶律隆绪端坐在她的床边。
身为辽国一国之君的他,此时只穿着一件粗陋的灰布衣衫,头上包着当地渔民惯用遮风头巾,俊美的脸故意抹花,只有那双清亮的眸子,连出他天生难掩的尊贵气势。
这个单纯又执着的男人,竟是为了她沦落至此,叫她于心何忍呢?
赵如烟眨眨眼,鱼儿的声音传了来。端着一盅药粥进来,扶起她要给她喂。
“这是?”
“呵呵,这个是大夫开的保胎药。少夫人啊,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乱跑跌倒啊!你知不知道昨晚少爷有多着急,守了你一夜没睡呢!”鱼儿既担心又着急的说。
赵如烟看向耶律隆绪,他那双眼眸中有明显的血丝,却递给她一朵纯净的笑,带着一丝天真稚气,莫名地让她心头一松。
他总是能带给她无比放松、舒畅的感觉。
跟耶律隆绪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负担,任何感情的表达,总是那么自然,真实。
大夫轻轻敲门进来,先给赵如烟号了脉,说她已无大碍,并未提起昨日她乱吃堕胎药的事,仿佛那根本没有发生般,只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香儿……”耶律隆绪轻轻唤着她,大手爱怜地抚上她苍白的小脸,端起那碗保胎药要喂她喝下。
赵如烟突然打碎他端来的碗,用力拍打肚子:“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我要打掉他,我要打掉他……”
耶律隆绪来不及拂去手上炽烫的烫液,拉住她的手,直接点了她的||狂c|。
赵如烟瞪着大大的眼,眼底浓烈的憎恨,顺着汩汩的泪水,不断往外淌。
耶律隆绪一怔,又将她轻柔地楼进怀里:“香儿,不要哭……”
赵如烟哽咽着,“我肚子里是恶魔的孩子,我不要他,你答应我,帮我打掉他,打掉他……”
“不行,你会有危险。”他昨天问过大夫,赵如烟中毒后又大病了一场,此时她的身体太虚弱,根本承受不了打胎,那会伤了她的元气,甚至有生命危险。
“我不要他——”赵如烟痛苦地大叫,又嘤嘤地痛哭:“我不要他……不要不要,就是死,我也不要他……”
耶律隆绪眼眸重重一缩,收拢双臂,他捧起她的泪脸,一字一句道,“香儿,它是你
的孩子,我要他,就算你跟杨四郎不要,我也要。你……要好好地帮我生下他,好不好?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他俯下脸,吻去她的泪,用脸轻轻抚过她的泪颜,一次又一次恳求着,“香儿,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你自己。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香儿,答应我……”
最终,她答应了。
不是因为她接受了这个孩子,而是不想耶律隆绪再继续为她担心。
既然他是担心她体质太弱,所以不赞成她这时候打胎,那她就等身子养好了,再不要这个孩子。
连续几日,赵如烟都乖乖吃下朴品,依照大夫的话,没有再哭再闹。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夜幕低垂,大辽北院王府大院笼罩在一片凄清寒夜中。
耶律烈在书房内烦躁的来回踱步,各路人马来报,均是没有她的消息,他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一拳劈在檀木桌上,桌心凹陷进去,一个窟窿,手背上渗出丝丝血迹。
他望着窗外,神情凄楚的喃喃道:“烟儿,你对本王果真如此绝情么?”
回答他的只有猎猎风声,耶律烈站在窗前,衣袂飘动,青丝飞舞。
“大王,属下已经查到皇上跟公主的消息了。”门外高昂的声音传进来。
耶律烈心中翻滚,他疾步往门外走去:“他们在哪里?”
他薄唇紧抿,眉宇成峦,眼中闪过一道骇人阴光。
果然是耶律隆绪带走了她,岂有此理,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连皇位都不要了?
“来人!”耶律烈大声叫道。
一干侍卫全为了上去,其中以蒙泰尔为首:“大王,您有何吩咐?”
“马上带上三千武艺高强的禁卫军,跟本王出去一趟!”耶律烈竟有些兴奋,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啊!
可是那兴奋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儿,随之而来的问题,浮现在他脑海里。
她已经和耶律隆绪在一起了吧!该死的女人,为什么她可以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唯独不能喜欢他呢?
她要是不跟自己走,怎么办?强行将她带回来?那只能带回她的一具躯壳,可她的心呢,在耶律隆绪那里吗?
耶律烈使劲地摇了摇头,似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摇散了开去。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赵如烟带回来,哪怕只是带回一具躯壳!
清晨,长风拂岸,鹭乌高啼,日曦薄薄地洒了一江的金,满载着白帆小舟,远驶向日头升起的方,希望的归途。
渔船丛聚的码头,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粗布蓝衣青年,甚为醒目。
这青年不是别人,真正是耶律隆绪。
他听说孕妇吃鱼汤滋补,所以亲自跟这些渔民下海去捕鱼。
赵如烟站在不远处跟他挥手,垂下的眼眸映着墨青色的江水,荡漾的波光。
“香儿。”
轻柔的呼唤,好似从天边传来。
耶律隆绪伸出手臂,揽过赵如烟的纤腰,将她深深拥进臂弯中,深嗅一口她怀中的温软香馨。
赵如烟如常般抚过他斑驳的华发,晶瞳闪了闪,推开他:“下次不许你再为了我出门去冒险。”
耶律隆绪身份特殊,要是让人知道,他就是当今辽国的皇帝,恐怕会出大乱子。
她虽然怀有身孕,也不能让耶律隆绪为她舍生泛险,何况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不过是出海捕鱼给她补身子,她也可以不用补啊。
鱼儿走了上来,脸上还带着暧昧的笑,对耶律隆绪跟赵如烟两人的情意,看在眼里。
“香儿,送给你!”耶律隆绪突然从身后递上一个花蓝,里面满满都是一种淡蓝色小花簇,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儿。
赵如烟接过仔细一看,篮子里朵朵开放的小花朵成堆成簇在枝头,和熏衣草有些类似,但仔细看又大不相同。
未开的花簇远近看来,就像一颗颗可爱的小水滴般。全开半开未开,皆是一种独特美态。
“谢谢!”赵如烟开心的捧着这一篮子花,弯弯睫毛一笑。
“喜欢吗?”耶律隆绪轻轻抚过蓝花瓣,眸色也被染成了幽深的紫蓝色。
“喜欢。”赵如烟拿起一朵花闻了闻,道:“在我的家乡,这种花学名叫迷迭香,别名
海洋之露。”
小手拔了拔水滴般的花朵,随即捧起耶律隆绪的脸,对上他那双有些疑惑的眼眸,声音愈发轻柔,“迷进香的花语,你给的承诺我不会忘记。请你永远留住对我的爱,回想我,思念我。”
赵如烟手里紧紧捏着花儿,将头埋进耶律隆绪的颈窝里,嗅着那轻柔的香味,压往心底翻涌的恶浪。
让她再当一次驼鸟,只要可以再享有这个怀抱一天也好。
一天……也好……
回到他们暂时居住的渔村,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鱼儿烹饪了一桌子好菜,备好水酒,唤门外依偎着看夕阳的两人进来用晚膳。
“隆绪,你看那鸟儿飞得高么?”赵如烟指着天空上一只鸟儿,问他。
“高。”耶律隆绪点点头。
“才不高。在我的家乡,比那鸟大几千倍,重几倍的大铁块,随便就能飞得比它还高。还有啊,我们那里的汽车速度,比最好的千里马还跑得快呢!还有还有,坐着飞机,从辽国到大宋,只要一个多时辰哦!神奇吧?”赵如烟呵呵的笑着说。
“……神奇。”耶律隆绪吃惊的感慨。
这几天,赵如烟最爱做的事,就是跟耶律隆绪说她在现代的见闻。从她穿越到大宋开始,中间还穿插很多奇怪的语言。
耶律隆绪像个好奇宝宝,认真的听着,不时发出惊叹。
他当然听不明白,赵如烟说的‘穿越’是什么意思?更不可想象,这世界上还有‘汽车’、‘飞机’那么奇怪的东西?
他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不过赵如烟说有,他就相信她。
只是在耶律隆绪看来,赵如烟就像是天上的仙子,她说的那些现代术语,犹如神仙说的话一样,遥不可及。
“香儿。”耶律隆绪突然打断她兴致勃勃的话。
赵如烟转头看着他,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好似怕她跑了飞了似地,刚才还笑意融融的俊脸上,都是担忧和一丝不易见的惶恐。
赵如烟宛尔一笑,“隆绪,我不是什么天上的仙女。我只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一抹游魂,”见他眸色更急,她张臂缠住他的脖子,露出诡异的笑,“哼哼,我是专门来纠缠大帅哥的女色鬼哦,你这下被我缠上了,就永世不得翻身。怕不怕,啊,怕不怕啊?哈哈……”
说着,她又伸手哈他痒,耶律隆绪初时一愣,让她得了惩,反应过来时,那只小手已经扯乱他的衣衫,再回击过去,笑声荡得远近,终于平覆心底的不安,最后大手一用力,将她圈在怀中。
就是一抹魂儿,他也要好好掬在心里,不能让她溜了。
“香儿……忆香……”
耶律隆绪埋在她颈间低低呢喃,这一声声轻唤,更胜过任何言语。
他仰起头,轻吻下她的额头,赵如烟的粉腮霎时一红,她跟耶律隆绪相处这些日子,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拥抱,还没让他这样吻过她。
她刚想推开他,耶律隆绪却直接捧住她的小脸,凝视片刻,认真地吻上那两片花儿般甜蜜的唇瓣。
望着那一对相拥缠绵的壁人,鱼儿躲起来偷偷的笑。
“来来,尝尝我今天新研制的泡菜鱼片,香辣可口,回味悠长!”在那日之后,赵如烟也去厨房帮忙,常常秀出自己在现代烹饪书上看到过的几样好菜。
“嗯,好香啊!”鱼儿嗅了嗅,忍不住赞叹。
“味道不错。”耶律隆绪已动手吃了一块。
“好吃。”鱼儿吃完后跟着点点头。
赵如烟拍拍手,笑得灿烂无比。接着又端出香葱鱼汤,油炸鱼块,黄金鱼丝……满桌子美昧,都是她最近闲来无事的成果。
“隆绪,我们家乡的俗语,要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他的胃。”那日后,她不再说她那个世界的事,全情投入到美食事业中。在差点毁掉灶台,烧坏了一口大铁锅后,终于做出了精品。
耶律隆绪吃的赞不绝口,每顿都要添上几大碗饭,为此赵如烟特别有满足感。
现在她怀了身孕,在没把孩子打掉之前,绝不能去找杨勋,免得他担心。
于是,做菜、烹饪,跟耶律隆绪打情骂俏,成了赵如烟现在的生活主题。
“喝酒,喝酒!”耶律隆绪在院子里石桌上,吃了满满一桌子菜,又喝了点酒,已经有些醉醺醺了。
恰逢这时候,天忽然间飘起了细雨,赵如烟扶着他,轻声道:“隆绪,下雨了,我们进屋去吧?”
耶律隆绪睁开惺忪的睡眼,浑身酒气直冲鼻间,赵如烟不由得眉头一蹙,他呢喃道:“我不进去,我要继续吃菜,喝酒!”
赵如烟哄他道:“那我们回去喝?”
耶律隆绪打了一个酒嗝,孩子气的问:“你不骗我?”
赵如烟笑得纯真,合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娇艳:“嗯。”
耶律隆绪看了只觉得失神,心头有一阵悸动。
赵如烟扶着他往屋子里面走去,只是耶律隆绪身材高大威猛,一只胳膊架在她的肩膀,直累得她气喘吁吁。
推开门,将他扶到床上,耶律隆绪往床上一倒,将赵如烟一带,只听赵如烟“啊”的一声,整个人已经覆在耶律隆绪身上,正欲起身。
只听‘吱呀’一声,那屋子的门被人用力的踹开,杀气,寒气,笼罩而来。
一声暴戾的吼叫声响彻云霄:“你们在做什么?”
耶律烈收到线报,说他们暂住在距离关外不远的一个小渔村里,他火速起程,马不停蹄的赶来,没想到——居然看到他们……
是报应么,是么,是么?
耶律烈怒发冲冠的站在门外,黑衣铮铮,蔼蔼夜色在他周身披上一层寒霜,刚毅的脸线条绷直。
他立在那里,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胸膛微微起伏着,直到呼吸越来越粗重,双目也变得猩红,他沉痛的目光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向赵如烟。
赵如烟面无愧色,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视若无睹,从耶律隆绪身上起来,到铜盆里拧过一条巾布,覆在他的额头上。
门口的人在冒烟,耶律烈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为其它男人做亲密的举动,气得浑身颤抖,握剑的手青筋爆凸,终于像爆发的野兽,沉痛嘶吼:“啊……啊……啊……”
悲恸欲绝的嘶喊久久回荡,刺破夜空。
赵如烟心颤了一下,冷笑:耶律烈,他也会痛么,他会了解背叛的滋味?想起那日她从病床上起来,赶到侍妾府却看到他跟诺丽在床上缠绵,那股恨又深了几分,这个男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他那样无情心狠之人,不会了解什么是爱,不会。
赵如烟背对着他,蓦然咬住下唇,耶律隆绪已经被耶律烈的嘶吼惊醒过来,不过醉意仍旧朦胧,他看着赵如烟微微颤抖的背影,一把抓住她的手,嘶哑道:“香儿,别怕。”
赵如烟朝他淡淡一笑:“有隆绪在,香儿不怕。”
耶律隆绪唇边绽放一朵烟花般的笑容,她信赖他,这让他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香儿?隆绪?她竟然让耶律隆绪这么亲密的喊她的名字。
耶律烈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一剑劈碎了四方桌。只听“啪啦”一声,那碎裂的木桌像是他碎裂的心一样。
“赵,如,烟!你竟然敢背叛本王!”他咬紧钢牙,怒目瞪着她。
赵如烟脊背一僵,她不由得冷笑道:“大王真是言重,如烟不过是一介战俘,北院王府里的女奴而已,和大王无半点瓜葛,更别说背叛这么大的罪名。”
耶律烈气极,声线颤拌,指着她的背:“你……”便再也说不出半字。
赵如烟挺直了脊背,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让耶律烈恼怒,她明明犯了错却不承认?还要和他划清楚关系?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在冷热中煎熬,一会是冰天雪地的寒冻,一会是烈焰大火的炙烤。
赵如烟倔强的背影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抵抗和不服。
空气中蔓延着浓浓的火药味,赵如烟如芒在背,只觉得耶律烈如剑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凌迟。
可是她无所畏惧,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怕他,向他低头?
她不要卑微的活着。
“你不是说你恨契丹人吗?我们辽国的兵马打败了你们大宋,强占了你们的城池,屠杀了无数个汉人,你不是因此恨本王吗?为什么还要接受耶律隆绪?他可是辽国的皇帝,你恨辽人所以不接受本王,那他呢?”耶律烈双手握紧了长剑,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