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23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我等是不能看百姓受鞑子掳虐而不顾,只是这样而已。”卢岩静了一刻,沉声说道。
“是,是老儿谨记。”师爷忙点头答道。
略沉默一刻,师爷又说了几句别的话,看卢岩有些累了便要扶他躺下。
卢岩摇头拒绝了,示意自己来,师爷便退了出来。
卢岩靠着床板,看着窗外浓绿出神,耳中听得师爷嘱咐外边的丫鬟小厮好生伺候,又听得院子里的盐丁们压低声音又急切的问候,低低暗暗嘈嘈杂杂不多时便都消失,除了偶尔几声春虫的呢喃别无它声。
卢岩闭上眼,有些睡意,门外有女子低低的说话声传来是知县派来的两个丫鬟。
“…这是那姑娘送来的衣裳….”
“..果然还是买了新的…..”
“..这衣服是吴家正店的,不便宜呢,我见咱们小姐也穿过的···.”
“当时看挺狼狈的,没想到原来是个有钱人···”
“我问过宋郎中的,说是广顺和的药柜呢,那可真是有钱人呢¨”
“广顺和?不会吧她一个姑娘家….”
“还有还有,不是这个,你知道她是谁呗?”
“广顺和药柜啊…”
“不是,是先知县大人.….”
屋内咚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茶碗掉在地上,打断了两个丫鬟的低声谈话。
“大人¨”两个人丫鬟碎步急匆匆而进,带着几分惶恐不安,看也不敢看床上那个凶人,只低着头,看着床边跌碎的茶碗,便忙一面请罪,一面跪行去收拾。
“大人,要吃茶,奴婢再去倒来¨”另一个丫鬟低头小心说道。
并没有人回到,丫鬟感觉床上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转,她的心不由砰砰直跳,这个人杀人不眨眼,这个人如今知县知府等好些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自己被知县大人是仔细挑出来送过来伺候的,却让他吃不到茶摔了茶碗,估计立刻要当场拖出去打死算了···.
“不用,你们下去吧。”静默一刻,却听卢岩淡淡道。
两个丫鬟都是一愣,低着头对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中满满的忐忑不安。
“下去吧,唤我的一个人进来。”卢岩没有再多看这两个丫鬟一眼,说道。
丫鬟们不敢怠慢,应声是忙忙的依言退了出去,院子里时刻守着几个盐丁,丫鬟们也不知道该叫谁,随便指了一个过来,见那盐丁进去没多久就出来,径直出去了。
室内也再无动静,丫鬟大着胆子透过隔扇看了眼,见那凶人面向床里,似是睡着了。
没多久,那盐丁就回来了,进屋子没多久,站在屋外的丫鬟就听得里面一阵大笑,笑了没两声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人可真是喜怒无常,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身为奴婢必须记着本分,硬的头皮急匆匆的进去,倒茶的倒茶,拍扶胸背的拍抚。
卢岩手按着胸口,但被大笑带裂的伤口还是慢慢的渗出血来,丫鬟们和盐丁都吓坏了,忙叫郎中去,消息传出去,又引得一阵人仰马翻,上药吃药关怀探望的直到了天黑透才安静下来。
人都散去了,只剩师爷又愁眉苦脸的站在屋子里,还没想好该怎么样安慰一腔深情空付的年轻人振作一点,就见卢岩冲他咧嘴一笑。
“她来看过我。”他说道。
师爷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我不是做梦,她来看过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看我…”卢岩低声说道,面上的笑意装不住满满的溢出来。
这是打心底而来的笑,让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这笑似乎能让人心里冒出奇怪的感觉,酸酸甜甜又暖暖的,师爷被自己产生的感觉恶心的打个寒战真是老黄瓜刷漆装嫩,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
“别笑,别笑,忍着,忍着,等伤口好了再笑¨”
站在屋外警心的两个丫鬟听到屋子里传来这样的对话,与此同时还伴着响亮的抑制不住的笑声。
两人对视一眼满是不解,什么是这么好笑?伤的这样重,为什么还能笑得出?再说不怕伤口疼吗?
真是奇怪的人。
周良玉伤的不重,宋三娘子因为心里担忧不安,还是没在解县多呆,第二日便要雇了车拉着儿子和刘梅宝回府城。
和以往她们来回不一样,这一次走的时候,虽然顾忌到她们的身份那些当官的大人们并没有来送行,但是县衙给派了马车,还派几个兵丁一路相护。
而回到府城得知消息的街坊邻居都神情亲热的在城门口相接,那些守兵听说车上是解县杀鞑子的好汉一员,亦是十分热情。
大家的热情中都带着几分艳羡。
杀鞑子,那肯定有丰厚的奖赏吧,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当当,对于一介平民来说,能当个官,这一辈子算是有保障了。
这周家先是姑娘做了药柜,儿子趁势有了大生意,如今虽然凶险但自来富贵险中求,这一下周家的日子可真的是要红火起来了。
一时间各种关系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纷纷上门问候探望,自荐为奴的推荐宅院田庄的说媒娶亲的也纷至沓来。
宋三娘子虽然觉得纷扰,但毕竟当年也是富家主妇应对这些人事还不成问题,虽然每每想起这次的凶险夜不能寐,但又因为儿子当时境况下能如此英勇,颇具亡夫风范,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刘梅宝将锅里熬的补汤分别倒了两碗,先是给周良玉送去,周良玉已经活动自如了,正坐在屋子里翻看锡器有关的账本。
“急什么,别累坏了眼。”刘梅宝说道。
周良玉一笑,放下账本,接过她手里的汤碗。
“还是买个丫头来吧,你自己也不闲着,还要做这些事。”他说道,看着刘梅宝粗糙的手。
“那里就累着了。”刘梅宝笑道,“我去给舅妈送去,你喝放着,我一会儿来拿。”
周良玉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
刘梅宝进了宋三娘子的屋子时,宋三娘子正在床上数点银子,虽然油灯特意挑暗,但散发着细腻光泽的银子还是一眼就被刘梅宝看到。
“哇。”刘梅宝有些夸张的做个表情,放下汤碗,“舅妈,你数银子玩呢?”
宋三娘子没理她,点完整装银子,又倒出一些碎银子还称了称,拿出算筹算起来。
“舅妈,要给哥娶媳妇准备彩礼呢?”刘梅宝见她这样认真,不由笑问道。
宋三娘子低头算完。
“也就一百多两¨”她轻轻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不知道够不够…”
“一百多两娶个媳妇还不够啊?”刘梅宝惊讶道,“是什么人家的姑娘?”
宋三娘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将银子收好,这才过来。
“我又没事,以后不要做我这份了。”她看着参汤,皱皱眉道。
是嫌贵了?刘梅宝嘻嘻笑。
“没事,舅妈,吃几天不耽误你给哥娶媳妇。”她笑道,将碗捧到宋三娘子跟前。
宋三娘子没说话,接过来慢慢吃了。
难道真的是给周良玉要说媳妇了?刘梅宝有些疑惑,问了几句,宋三娘子没说,也只好不问了。纟
第九十六章 知心
隔日,宋三娘子叫了几个相熟的邻居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然后就说出门一趟,刘梅宝注意到她带着大包的银子出去的。
“真的有中意的人了?”刘梅宝按耐不住好奇,跑去问周良玉,“舅妈是不是要给你说亲了?”
周良玉没有像以往那样提到亲事少年人就害羞脸红,反而有些不高兴。
“没有。”他绷着脸干脆的答道,一反常态的没有对刘梅宝百问百答,而是坐着看账本去了。
刘梅宝撇撇嘴,觉得这母子两人都有点怪,既然他们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到了天黑,宋三娘子回来了,带出去的装银子的包袱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神情不是很好。
看来事情不顺利,银子没送出去,刘梅宝揣测道,但也知趣的没有去问。
两天之后,刘梅宝就知道宋三娘子这是做什么去了,她到广顺和例行上工时,拿到了卢岩送来的信。
“他好些了吧?”这一次,刘梅宝没有避开石婆子,而是站在从屋子借口倒水实则递信出来石婆子面前,低声问道。
石婆子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答道:“好些了,我那侄子来时,我特意问了,说大人只是还不能起身走动。”
刘梅宝点点头,不说话了,石婆子再次看了她一眼,也并不多言,贴着墙根颤巍巍的走了。
拆开信,看到熟悉的难看的字体,刘梅宝有些意外。
“伤还没好,拿笔做什么….”她暗自嘀咕道,嘴边却是掩不住一丝笑意。
这一次的信依旧是用卢岩的日常口头话写来,写了自己那一日来解县做什么,没想到竟遇上这么凶险的事。
“….我没别的想法,只是想如果你有个好歹,我活着便没什么意思哪怕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只要知道你还好好平安的活着,心里也是高兴的···.”
看到这句里,刘梅宝面色一红这句话没有动人的华丽辞藻,但她却似乎能体会到那卢岩在城门上一眼看到自己时的惊恐忧惧,那种除了要你生,别无它念的疯狂。
“还说不会说好听话···.”她抿嘴一荚,低声自言自语道。
还有什么话比这个更动人。
她的手不由捏紧了信纸,低头又接着看去。
“…你别担心,知道你我事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我嘱咐过了不会说些什么,你也别担心我会因此胁迫你报答,你旧母送来的银子我不收,便是这个意思,你放心…”
这个旧母自然是指舅母了,卢盐的书信里错别字不少,她已经习惯了,不妨碍她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看到这句话刘梅宝才恍然原来宋三娘子是这个担心,所以倾尽家财去报答恩情,要堵住卢岩趁势提亲她不由轻叹了口气,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高兴的是这两个人都费心的安排为自己着想,难过的是这两人的好心却是相左的。
说起来,她也有这样的担心,这卢岩会趁此事来提亲求娶,如此大恩,如果拒绝,这一次便是他们自己的不是,那些原本相护的百姓们便再无同情他们的理由,反而会瞧不起回避。
有恩必报这普通又浅显的道理,是百姓们最信奉的信念。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如此做,反而贴心的替她考虑,杜绝那些知情人生这样的念头。
这样一个男人,敢为你去死,事事时时为你贴心安排真不知道还有谁能抵得住这种深情。
“…我要你放心,但是我也要你知道,我做着一切确实只是因为你,只要能让你活着,我愿意去死….”
刘梅宝闭上眼,轻叹一口气。
好吧,这一场拉锯战他赢了。
周良玉的皮肉伤养了七八天后,已经基本没事了,他伤着的这段锡器的生意不减反增,这样一个敢杀鞑子的少年,是没人敢轻易惹的。
杀鞑子的事沸腾一阵便慢慢的沉寂下来,至于上边的老爷大人们如何好好的利用这军功,对于刘梅宝一家人来说,都不会去考虑,他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了。
卢岩已经回到盐巡司了,他虽然伤的重,但恢复的却是很快,又恢复了日常的作息,一大早慢慢的在院子里打拳。
只是因为伤口的原因,动作缓慢,只是用来舒展筋骨。
“知州吴春芳以整修城防为重,凡是敌座弩台、矢石、火具,无不认真修整,并亲自教练守城方法,御敌策略,条理分明,法度严肃,是以治下严谨临危不乱,河东驿遣探查贼奴袭来,守备郭成运筹帷幄,下属防守官等指挥若定,将士们士气冲天,势保民破贼···.”
师爷在一旁手拿几张纸摇头晃脑的念,面上神情很是不高兴,丝毫没有四周眼巴巴认真听的盐丁们的那种激动。
“找到了¨还不错,总算在最后一行提到大人你的名字了···¨”他眯着小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有盐巡司巡检卢岩携盐丁江大山、李三、王九、张顺、付老三….”
“有我的名字有我的名字!”一旁站着的盐丁顺子任何不住高兴的喊道,如果不是碍于腿伤还未痊愈,只怕要翻跟头跳起来。他咧嘴笑着,冲另外几个侍立的盐丁得意的拍着胸口,瘦小的身子挺得差点仰过去。
一旁的盐丁嫉妒的眼睛发红看着他,只后悔那日跟大人进城的不是自己,竟让这杂役小子得了运道。
“去,一边去,回去养你的伤。”师爷瞪了他一眼,说道。
“我好了。”顺子咧嘴笑,仰着头,还伸手重重的去拍自己的腿,却耐不过疼抽了抽嘴角。
师爷哼了声,看卢岩依旧认真的打着拳。
他的动作缓慢,一板一眼,扎扎实实,身上的裹伤的布带子还未解下·让健壮的身子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师爷不再理会那顺子,接着念了几个名字,其中还有提到民壮周良玉,民妇谢四娘。
“不错·至少该提的名字都提了,包舌那些死了的弟兄。”卢岩口中说道,缓缓收势。
“可不是不错,斩贼首级十一颗,夺贼奴马十二匹,铠甲十一领,金十·银三百,夺还被掳人口二十余…”师爷抖着手里的纸念道,“那郭守备原本是升官无望,就指着在这里养老了,没想到夺了大人这个功劳,这官运可就又…”
卢岩咳了一声,打断了师爷的话。
“他是我的上官,治下有方·自然是他的功劳,师爷可不能这样说。”他缓缓一笑,接过顺子眼明手快递来的手巾·一面擦汗一面说道。
没想到这个乡野汉子拍马屁还真有一套,师爷心里腹议几句,面上却是恭敬的应声是。
敬畏上官是好事,上官会觉得你知情知趣,看重几分,但总是这样的话,在上官眼里你也就变得好欺负,很容易当冤大头。
这些上官们,最是唯利是图,无情无义·师爷叹了口气,将这些担心说了。
卢岩沉默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大人将这些首级俘获全部上缴河东驿,郭大人真的许诺将授大人平陆防守官….”师爷低声说道。
河东驿设守备一人,操守官二人,防守官五人·此时有一个操守官因病去世,空出这个职位,卢岩看上了,给守备和知州大人都打了招呼,以前二人都有些犹豫,有了这次军功,两个大人都痛快的答应了。
卢岩笑了笑,将手巾抛给顺子。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他们两个大人,还值得哄骗我一个小盐巡?”他笑道,也不穿外袍,向屋中走去。
“要是那样,倒也值得¨”师爷站了一时,只觉得心里咕咚咕咚的冒泡,整个人都热起来。
防守官….防守官…那可是正五品的武官`··正五品···九品···师爷颤着手扳指算了算。
虽然对于地方来说,在一个七品县太爷跟前,这个五品武官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但对于一个九品的盐巡来说,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能熬死在一个品级上,怎么到了卢岩这里,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当然也不能说顺利,那可都是真刀真枪拿命换来的,上官为什么要提拔你而不提拔别人,还不是你能给他带来军功带来升职的机会。
想明白这个,师爷精神又是一震,所以说,有时候莽撞一点意气用事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着前方迈步而行的高大年轻人,师爷不由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笑。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上天庇佑,一路走来虽然艰苦,但却是步步为营啊。
“大人,大人¨”一个盐丁跑进来喊道。
“小石头,喊什么喊,成何体统。”顺子立刻带人呵斥那小丁,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盐丁。
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还和他一般做个杂役,当然现在也依旧是杂役,不过那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好,等伤好了,那就一定能成为盐丁中的干将,拿着刀,骑着马,巡查缉私去。
顺子就咧嘴笑了,落在其他盐丁眼里很是想要捶他几拳。
“恩?”卢岩停下脚,回身看到来人,面色一惊。
“大人,府城送来的信。”盐丁小石头拿出一封信,举过来说道。
卢岩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顺子对府城二字很是熟悉,立刻伸手拿过信。
“大人,是刘姑娘的···”他一瘸一拐的到了卢岩身前,笑嘻嘻的递过来。
信封上什么字也没有,但卢岩似乎能看到里面心心念很久熟悉的几乎能模仿的字体。
卢岩仲手一把拿过,不再理会他们,几步进了屋子。
盐丁们对视一眼,师爷也笑了笑,摆摆手,除了留守的,别的人便退了出去。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最乐不过如此啊,不远了,不远了。”师爷摇着头感叹道,摇摇晃晃的走出卢岩的院子,又忍不住摇头一笑,“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行,看来,老夫倒要向他学学,说不定明年还能抱上个白胖儿子…¨”
几只燕子在空中低飞掠过,发出清脆的呢喃声,四周的嫩绿,已经渐渐变成浓,春天是真的到了。纟
第九十七章 不善
大周崇宁七年四月,久旱的河中府终于迎来一场大雨。
“这下好了,等雨停了那些田地便可以撒谷种豆了。”宋三娘子站在屋檐下,欢喜的说道。
半个月前,宋三娘子在经过多方面勘察后,终于买下了府城西边的几十亩良田,迈出了她重整周家家业的第一步。
“不知道哥哥买了耕牛了没?”刘梅宝在宋三娘子的床上坐着,有些笨拙的做女红。
药行的药库步入正轨,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日日去盯着。
买了田地,其他的开支也不小,那些田地的佃户也一起归属过来,但都是些穷人,家里农具都不全,更别提耕牛了,要播种翻地,离了耕牛铁犁,单靠人力,是种不了多少地的,这也是那田地之所以荒废的原因。
宋三娘子自然也知道这个,皱起眉头,要重振家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这是做什么呢?”她走到床边,看到刘梅宝笨手笨脚的缝一块白布,针脚歪歪扭扭。
“袜子。”刘梅宝举给她看,袜子是在她印象里最容易做成的。
“别糟蹋了布。”宋三娘子让她往一边挪了挪,自己翻开床板,拿出珍藏的钱盒子算筹,开始计算开支。
刘梅宝嘻嘻一笑不气馁,接着飞针走线,床上二人相对而坐,各自忙活,风卷着雨丝飘进来,让小小的室内空气清新。
第二日雨停了,周良玉也买来了耕牛,母子坐着车去看自己家的田
刘梅宝收拾了家,便出门来到广顺和。
广顺和的挂着的丝绵门帘已经摘下,换成细纱描花的,同样精致,虽然通过锡器生意挣了不少银子,但对于这个小小的家来说,依旧是水中摇晃不安的小船·宋三娘子半点不敢奢侈浪费,最多在吃食上比以前好些,其他的依旧节俭。
刘梅宝借着进门,习惯性的捏了捏细纱门帘·这手感用来做衣裳也不错吧。
虽然刚开门,但店里人不少,进药的卖药的货商散客站满了柜台,乱哄哄的热闹。
看到她进来,忙碌的伙计们都笑着打招呼,刘梅宝一一点头回
刚走进后院库房,就见有两人站在树荫下·几个管事都陪在身旁说笑什么。
“刘姑娘来了。”看到她过来,管事的忙打招呼。
刘梅宝笑着点点头,也看到那站的两人是一男一女,年纪十六七岁,女的绛纱的衣衫,人长得白净细嫩,男的也穿得丝绸衣衫,面容清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少爷。
二人面容相似,应该是一家人。
见她看过来,那男子避嫌的移开视线·倒是那女子将下巴微微一抬,带着几分挑衅回看过来。
“这就是爹爹常说的刘药柜?”她开口说道,声音清脆可人,但语气却不算动听。
“是。”管事的忙答道,一面对刘梅宝笑着介绍,“这是我们四小姐¨”
他指了指那女子,又指了指那男子,“这是我们小少爷。”
刘梅宝恍然,这就是冯药柜家的两个双胞胎了。
这时候的生养很艰难,婴儿死亡率很高·比如宋三娘子先后生养了四个孩子,最终却只得了周良玉一个,这还是条件好的人家,那些穷人家生养七八个一个没存活的多的是。
冯药柜家中一妻三妾,总共生养了三男四女,算是人丁兴旺了·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更奇特的是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有人说不吉利有人说要送走一个,有人说大吉大利,总之热闹了好一阵,还被记入河中府县志里。
不管大家怎么看怎么说,这双胞胎平平安安长大了,而且这个少爷还读书读的很好。
广顺和药行外每年的挂的春联都是出自这位少爷之手,可见冯药柜对他的喜爱。
刘梅宝在这药行里自然也听伙计们讲这个异闻了,冯家虽然是药行商家,但也遵循女子娇养,所以刘梅宝还是第一次见到冯家的小姐,其他的少爷因为和周良玉做生意的缘故,也见过,只是这个读书将来要走科举的少爷却是第一次见。
她带着兴趣多看了这两人几眼,想要看看古代的双胞胎是不是长得也很想象。
看她这样看过来,那小少爷似乎有些不自在,将头转向一边,面色还有些微红。
“喂,你看什么呢?”冯家四小姐不乐意了,问道。
“四小姐,三少爷。”刘梅宝忙移开视线,低头含笑打招呼。
“这么晚才来啊¨”冯四小姐哼了声,说道。
四周的管事察觉不妙-,忙对视一眼。
刘梅宝也愣了下,还真是第一次有这样说她。
“是我今日有事来得晚了些。”她笑了笑道。
察觉这位小姐态度不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便不打算再说话,点了点头抬脚向药库走去。
“架子真大¨”冯四小姐哼了声看着走开的刘梅宝说道。
“药库的事多,刘姑娘忙的很,”立刻有管事的打圆场,一面做请,“小姐少爷,外边热,进屋子坐坐吧。”
管事们嘴上说道,眼中都是几分不解。
这刘梅宝可是他们上下一心要拉拢的,怎么这四小姐第一次来就如此不客气?
“可是老爷吩咐少爷小姐过来的?”年长的管事沉吟一刻,试探问道。
两个年轻人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少爷要说什么,被四小姐拉了下。
“是啊,爹让我们来的。”冯四小姐答道。
冯掌柜的意思···.管事们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惊疑。
那少爷扯了扯四小姐的衣袖。
“爹还没来,我们先走了,不等他了。”冯四小姐便立刻说道。
“是,小姐少爷走好。”管事们忙说道,亲自送二人出去。
“不用送了,你们忙去吧。”冯四小姐摆摆手说道。
管事们只得止步,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个人疾步走出去。
“这一大早的,这两位突然跑过来·站了半日东拉西扯的,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又突然走了?”大家摇摇头。
“少爷读书读闷了,许是出来走走·散散心。”有人猜测
“且不管他们什么意思,方才小姐那话说的可不中听啊。”有人皱眉说道。
“也许四小姐不知道刘姑娘在咱们药行的规矩···”有人迟疑说道。
刘梅宝在他们药行不是定日上工,而是一个月来几次就可以了,来早来晚自然不用被刻意要求,再说,现在更没人敢要求她了。
“知道不知道,刘姑娘如今的地位·难道四小姐不知道?”便有人摇头,“我瞧,就是故意的。”
听了这话,大家再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真是奇怪了,刘姑娘跟家里的小姐们都没见过,怎么好好的,四小姐似乎不喜欢她···”大家更加不解了·纷纷皱眉道,看着已经走出门看不到影子的二人。
“哥,你瞧见没。”出了门·冯四小姐立刻低声对低着头走在一旁的少爷说道,“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离月娥姐姐差远了···.”
冯三少爷面色更红了。
“小妹,我们¨我们这样过来¨不好吧?”他低声说道。
“怎么不好啊?”冯四小姐哼了声,“不是我说你,三哥,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大娘她们算计来…二哥也还没媳妇呢,干嘛不要他娶这个女人,非要你啊·你将来可是要做官的,要娶也得娶月娥姐姐这样的官宦小姐….”
少年人说起亲事都是十分羞涩,尤其是偷偷的跑来相看,更是有失教仪,冯三少爷不由做贼心虚的四下看。
“你小点声。”他低声提醒道,一面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道·“其实,她也是官宦小姐….”
“她算什么官宦小姐啊,”冯四小姐跺脚道,“她爹是罪官,罪官哎哥,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罪官是什么,月娥姐姐说了,罪官的家人可都是要充官奴的,要不是当今皇上心慈,她还能站在这里,受大家恭敬讨好….”
想起那姑娘走过来,一路上路过的小厮伙计纷纷一脸讨好的样子,冯四小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讨好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用他们来讨好。
哥要是娶了这个一个女子,家里倒是笼络住她了,可是哥呢,将来大好的前途,却又这么一个罪官之女妻子,岂不是要低人一等受人嘲笑,就是她这个做妹妹的脸上也无光彩。
“其实刘大人倒不是¨”冯三少爷迟疑一刻,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是什么?你别也学那些人瞎说,那些商人只要要钱不要命。”冯四小姐哼了声,“看人家现在能赚钱了,拍马屁都要拍出花来了¨什么冤屈,什么上天庇佑,什么神佛附体···呸,月娥姐姐说了,这往大了说,就是非议朝政有污蔑圣上之嫌。”
这个妹妹伶牙俐齿,从小到大只因早出生一眨眼功夫,占了便宜当了哥哥的冯三少爷便再也没有占过上风,闻言便好脾气的一笑。
自从得知父亲和嫡母有意让自己娶这位刘梅宝后,妹妹一直都愤愤不平,觉得这是嫡母偏心,欺负他们是庶出。
“我想,父亲总是为我们好的,他这样也是自有道理的¨”冯三少爷带着几分溺爱看着妹妹说道。
“父亲就是再好,也架不住有个不好的娘¨”冯四小姐哼了声说道
“小妹,不可如此。”冯三少爷忙拍了下她的头,低声呵斥道,“忤逆长辈,成何体统。”
冯四小姐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直白了,有些话心里可以想,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便嘟起嘴不再言语。
“反正哥你绝对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小姑娘一脸严肃的说道,“要不然,你的前途就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我如何….”冯三少爷有些尴尬的说道。
“要是我我就上吊寻死!”冯四小姐抬下巴说道,“看爹爹舍不舍得。”
“我是男子家¨”冯三少爷哭笑不得,太荒唐了。
那倒也是,哥哥要是这样做,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只怕打动不了爹爹,反而要挨上一顿好打,冯四小姐点点头,小脸上满是纠结。
“我再想想办法¨”她皱着眉头说道,“月娥姐姐知道的多,她一定有办法…”
“小妹,你别说是我的事….”冯三少爷扯了扯她的袖口,嘱咐道。
冯四小姐面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笑。
“我知道¨”她说道,“哥,你是怕月娥姐姐笑你吧?”
少年面上更加尴尬,是不是呢,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反正,这种亲事拿出去给人说,总是有点让人…
“哥,你是不是也喜欢月娥姐姐?”冯四小姐凑过来低声笑道。
冯三少爷的脸更加红了,瞪了妹妹一眼,“这种话也是女孩子家能说的!”
冯四小姐根本不怕他,看着哥哥红透的脖子。
“月娥姐姐长得又好,出身又好,性子又好,谁会不喜欢呢¨”她带着几分憧憬艳羡,合着手道,“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嫂嫂,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话别乱说,你说者无意,看听者有心,仔细污了季小姐闺誉¨”冯三少爷忙低声说道。
“我知道啦。”冯四小姐耸耸鼻头,看着哥哥笑,“哥哥你很关心她嘛….”
冯三少爷无话可答,只得摇头不语。
“所以啊,哥,你要更加努力读书,等来年一举考中,这样就能有机会向月娥姐姐提亲了···”冯四小姐认真地说道。
“季家那等人家,可不是我考中便能….”冯三少爷笑道,看着妹妹认真期盼的脸,又点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用功,考出个好功名,让娘和妹妹,咱们家都增光彩。”
兄妹二人说这话,忽见街上一阵热阄,人流纷纷退避,几骑人马疾驰而来,皆是披甲官衣,看上去威风凛凛。
正是热闹的点,大街上人流满满,一时间纷纷躲避鸡飞狗跳骂声喊声一片。
“山西总兵备报赏!”马上的人高喊道,在街上人流中穿行,速度丝毫不减而去。纟
第九十八章 喜庆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接到消息时,很是意外。
“来人说少爷斩杀贼奴有功,赏了银两和丝,要夫人和少爷快些回去接赏吧。”前来寻他们的衙门里的差役含笑说道。
四周站着的佃户都瞪大眼,朝廷赏的银两啊,现如今能得到朝廷封赏的可不是一般人。
这主家孤儿寡母,穿的干干净净但却是很普通,看来并不是什么富有人家,而是得了点意外之财的积弱之家。
这种人家用不不了多久,田地还会再卖出去,大家对这种人家见得多了去了,心里多少有点轻视,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佃户看周良玉的目光便变了。
这个瘦小少年竟然敢杀贼奴!
前一段解县大破鞑子的消息已经传得人人皆知,但具体详情在流传过程中变化很大,所以具体的情况这些佃户都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只需要知道鞑子被杀的很惨,对这些备受鞑子侵袭的人们来说,已经很过瘾了。
他一非兵二非官,竟然敢且能杀的贼奴,且受了朝廷的赏赐!这小小年纪就如此造化,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主人家有前途,他们这些佃户自然也日子好过些,一时间各带着羡慕畏惧讨好的神情纷纷道贺。
称呼也不喊哥儿,而是恭敬的称呼少爷了。
“夫人和少爷快回去,这些田地的事我们亲自到家去说就是了¨”一个老者恭敬的说道,“我们都是种田的老农,夫人少爷尽管放心就是,一定不会让田地荒废。”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便不敢停留,立刻跟人回去了。
家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人,热热阄阄的说笑着,看到他们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问好。
门开着,刘梅宝站在院子里和两个邻居家的妇人招待来报赏
这是两个大周军士,穿着统一的军服,虽然有些暗旧,但却比府城这里常见的那些官兵的要好腰里挂着弓箭腰刀,身材雄壮精神奕奕。
围观的人说了,这两人是来自总兵府的军士。
看到宋三娘子和周良玉进来了,二人也不再客套。
“周良玉,你与解县谢氏四娘同斩获贼奴首级一颗,缴获披挂一副,弓箭一副本官丰上命,赏银三十两,丝一表里。”
周良玉躬身接过赏赐,中道谢皇恩。
“这是赏银十五两,规定斩首一颗,赏三十两,因为你与那谢氏共同斩获,所以这银子你们二人同分。”来人和颜悦色解释道。
赏银多少其实对他们来说不算重要了周良玉再次道谢。
那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