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65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一句印证下猜测,我又没说什么。 ”刘梅宝被他唠叨的头大,摆手送客。
山西兵挡在城外没几日,就传来了追击李贼的山西河东军大败的消息,东南方忽的又冒出来好几股李贼部众,让才松了口气的京城顿时又炸了窝。
在几天后又一次击溃李贼部众消息传来后,山西兵以护卫天子的名义进城了。
这个消息传到河东时,已经出了正月了。
二月初十,是河东堡举办春耕祭祀的日子,去年一共开垦荒地三千亩,今日抽签分给尚未有土地的军户。
日常练兵的校场上挤满了欢笑的人们,孩童们钻来钻去,根据人口大家正在领取自己的土地以及耕牛。
总体来说还是人多地少,所以只能采用抽签的方式以示公平,抽签仪式由刘梅宝亲自主持,在她身旁还有奶妈抱着卢舫。
五个月的卢舫养的白胖,穿着一身红袄,刘梅宝还在他的眉心点了一点红,打扮的如同善财童子一般。
“让老汉托托少爷的福气…”第一抽签的是个老汉,诚惶诚恐的跪下说道。
刘梅宝笑着便亲自抱过卢舫。
“是好地还是薄地,就看天命喽。”她笑道,引导着卢舫的小手伸进箱笼里抓出一团纸。
“河东,三区五列。”师爷笑呵呵的从卢舫的小手里拿过纸团,展开念道。
三区是临近水渠的好地方,那老者一家顿时大喜,纷纷叩头。
刘梅宝笑着抱着卢舫退后,让抽签进行下去。
“太太,天冷,早些回去吧。”师爷说道。
刘梅宝嗯了声,看着那些抽中的军户欢天喜地,没抽中的军户一脸的艳羡,但不管如何每个人都是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热情,她不由看向京城的方向。
该结束了吧?
二月十五,皇帝因李贼时间受惊吓染病。
二月十七,太后携皇帝移居西苑静养。
二月二十,太皇太后懿旨晋王承大统。
二月二十三,晋王闻召大哭辞而不受,出京奔回山西。
二月二十六,太皇太后再下诏,另太傅大人率数十位官员追晋王跪求呈业。
三月初一,晋王进京。
接下来钦天监选日子,登基,改年号,又大赦天下,安抚民众,一系列的事做下来就到了五月了。
卢舫已经能被架着打立正了,而且对于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舅妈,你快别让他闹腾了。”刘梅宝亲自端了茶过来,“仔细胳膊疼。”
看到刘梅宝过来,小船在宋三娘怀里就不安生了,张着胳膊冲她依依呀呀。
刘梅宝放下茶杯接过他,他便揪着刘梅宝的衣领向外够。
“一刻也不愿意在屋子里呆着。”知子莫若母,刘梅宝笑道。
“还不是你几个月就带着他在外边跑,都跑野了。”宋三娘嗔怪道。
因为不愿意冷落孩子,这些日子刘梅宝尽一可能把卢舫带在身旁。
“也黑了也瘦了。”宋三娘带着几分心疼摸着卢舫的脸说道。
卢舫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关心,一心要闹着出去,抬手乱拍刘梅宝的肩头催促,被刘梅宝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去吧。”她这才将孩子交给早已经等候的奶妈仆妇,看着她们热热闹闹的出去了。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宋三娘子问道,“我听说是要留在京城了?”
晋王登基为帝,但接的是个烂摊子,北边鞑子虎视眈眈,南边反民如雨后春笋,朝廷人员调动,以及各路手握重兵的将官震慑于拉拢,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所以晋王亲信的山西兵并没有即可返回,而是留在京城听命调派。
“在禁卫军帮忙,只是暂时的。”刘梅宝答道。
“那就是还会回来?”宋三娘有些失望,按理说卢岩的功劳可不小。
“我就怕他回不来呢。”刘梅宝说道。
“你又乱想什么呢,他是那样的人吗?”宋三娘瞪了她一眼训斥道。
皇帝眼中的功臣,年纪又轻,将来毕竟前程无量,定然有好些权贵拉拢,又独自在外这么久,处的地方花团锦簇富贵温柔……
刘梅宝哈哈笑了。
“舅妈你想哪里去了,是你担心吧,我才不担心呢。”她笑道。
宋三娘横了她一眼。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夜晚开了窗,点亮的灯引得飞虫扑过来,仆妇忙小心的驱赶。
“你去歇息吧。”刘梅宝洗漱出来说道。
“太太晚上早点睡,别总是熬夜。”仆妇嘱咐道。
刘梅宝笑着点头,看着那仆妇关上窗退下了。
她抖着半干的头发,坐在大炕上,卢舫穿着肚兜,高举着藕节般的双手,歪着头睡得口水四流,嘴巴不时咕哝两下,估计是梦里还在吃奶。
卢舫的面容已经能够看到卢岩的样子了,刘梅宝不由贴上去亲了亲。
卢舫被打扰晃了晃头,刘梅宝忙轻轻拍抚他两下,给他搭上一条小被子,看着他安静睡去,自己则转过身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满满的都是卢岩写的信,从最初的到现在的。
通过卢岩捎回来的信,刘梅宝已经很熟悉他的日常生活。
河东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外围防御,一部分充入禁卫军,卢岩便负责这部分禁卫军留在近前听命,大家一起住在禁卫军的营房里,就在皇宫里。
“这辈子能住到皇宫里,大家都高兴坏了……”
他每天卯时出门当值,中午和禁卫军的弟兄们一起在皇宫外的一个饭馆吃饭,这里的饭菜很好吃,有大碗的肉和酒,当然当值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吃酒的,晚上散了大家在一起去那饭馆吃饭,这时候依旧不能饮酒,因为要随时待命,吃过饭亥时回到住处,工作也不是很忙,也不用费心,一切听从上头安排就是了,只是一直京城还有些不安,还在实行宵禁,所以夜市是不可能逛了。
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跳跃的烛火映照着刘梅宝恬静的面容,翻看着手里看过无数遍的信,嘴边的笑意始终未有散去。
此时远在京城的卢岩也正踏出宫门,跟随他而出的是两列全副武装的兵士,一个个神情肃穆,骑马沿街而行。
守城的兵士纷纷站直身子,带着几分敬畏几分艳羡看着他们。
“这是河东兵啊…”
当初河东兵是对付李贼主力,且在李贼退却后负责追击,因此他们在外盘桓久,待晋王登基定下后才进城的。
民众已经从惶惶不安中恢复过来,守在街道上,有幸的见到了这支打的李贼万人部众狼狈而逃的军队进城。
走在最前头是骑兵,紧接其后的是步兵长枪兵,一个个身材精干,清一色的铁甲,这些铁甲是卢岩招募的那些老兵设计的,对于这些老兵报上的意见,卢岩都大方的同意了,按规定军中步卒是没资格配铁甲的,但卢岩认为武器护甲是关系性命的大事,没了命便什么都没了,钱财都是小事,传令战士皆配甲衣,于是足工足料的让河东堡自属的工匠打造出来的。
虽然比不上朝廷那种规制的,但对于一个操守堡的兵将来说,能配得起如此铁甲的放眼全天下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了。
另外他们的身上马上挂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器,什么飞斧标枪短矛勾索弯刀一应俱全,别说百姓看的目瞪口呆,就连那京兵们都惊讶不已,朝廷军饷都发不下来了,他们的武器更是勉强,曾经规制要求的武器配给一直以来都只是纸上写写而已,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严格按照规制配给的军士。
虽然街旁有无数人围观,但这些兵丁端正目不斜视,就连骑兵跨骑的战马都稳妥不乱。
清一色的铁甲军士摆出森严的队伍,在街上蔓延行进,血战过后散发这嗜血的味道,令围观的百姓不由噤声畏惧。
这些兵与他们见惯的京兵完全不同,这才是兵啊,有这样的兵在,何用惧怕李贼。
“这些兵还打过鞑子呢,还记得吗,当初山西大捷,就是他们的功劳…”
“对呀,对呀,你要说我还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们也来了,不过没有进城…”
一旁负责维护秩序的京兵们,听着这些话,再看着这些同袍们,面上神情复杂,他们中有好些人也记起来了,那土里土气被扔在京营的山西兵,不管吃穿住行都遭受大家嬉笑嘲弄的山西兵,没想到今日竟成了解救京城的英雄。
围观众人的议论传入每一个河东兵的耳内,队列其中的好些人将胸膛挺得更直,看着巍峨的城墙,看着繁华的街道,看着那隐隐在望的皇家宫殿。
京城,我们又来了,这一次,我们得以进城,得以堂堂正正的接受属于我们的荣耀加身。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京城
京城的恢复能力很强,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备受围困之,人来人往笑语喧哗,女子们早早的换上了鲜艳的夏装,在街上摇曳而过。
位于扇骨营的刘家居所,掉了漆的门面显得很是破落,刘家大老爷脚步匆匆的从远处而来,如今家里连轿子也用不起了,他上了年纪,又因为这次京城被围困受了惊吓,身子越发不好了,走到门口不由停下来喘口气,抬手就用袖子擦了擦汗,这才推门。
京城受困的时候,城内物价飞涨,后来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在这种状况下,本来就有些手头紧的刘家不得不变卖了家仆,勉强度过难关。
门房上只剩下一个苍头,颤巍巍带着讨好开了门。
刘大老爷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倒不是他多么体恤在家多年的下人,而是这个老头太老了,卖都卖不出去。
“把院子扫了,都长草了,糟了屋子,哪有钱修补。”大老爷没好气的瞪眼喝道。
那老仆忙点头应,拿着扫帚去忙忙的去打扫中堂院,花木缺少料理,长得有些疯,更增添了家里的破败气氛。
大老爷扫了眼,只觉得胸闷,他加快脚步向内院而去。
“怎么样怎么样?”更加苍老的老太太穿着旧衫衣,急忙忙的问他,“你和大郎二郎的职位可都保得住?”
大老爷面上浮现几分颓然。
一看他这样子,老太太抚着胸口就喘不上气来。
“爹没跟他们说,咱们是刘家,二叔可是为朝廷捐躯的,虽然是先头那皇上的旨意,但是不是说那也是亏得当今圣上出面……”神色早没有先前的伶俐之气的二奶奶忍不住插话说道。
也不想想,就他们家如今的身份,哪里够得上跟皇帝说话,进六部里有人理会就不错了,大老爷面上有些羞恼,没有理会她。
“爹,爹。”外边大郎的声音传来,人也一头撞进来。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大老爷一腔怒火对准了儿子。
“爹你知道如今禁军首领是谁吗?”刘大郎顾不得老爹的训斥,激动的喊道。
晋王登基唱念做打全套,但其实谁心里也明白,如今的事不过是他趁机自带兵马入京逼宫的结果。
眼下这些山西来的人是最炙手可热的,也是大小官员争相结交的,不过,这些人目前都严谨的很也不是谁想结交就能结交到的。
这皇宫禁军首领关系天子安危,自然是皇帝再心腹不过的人了,这等人刘老爷想都不去想,根本就轮不到自己去结交。
“是卢岩。”没人追问,刘大郎只得自己喊出来。
屋子里三人各自悲戚,没有理会。
场面有些冷。
“爹,是妹夫啊!”刘大郎跺脚道。
妹夫?屋内三人抬头看他。
“你做梦呢,你那几个妹夫都逃难不知道逃哪里去了还禁军呢¨”老太太瞪眼说道。
二少奶奶此时反应过来,失态的惊叫一声。
“是……是……”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大郎,似乎自己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测。
“找我的?”刚坐到禁军值房的卢岩听到人来报皱了皱眉,“不见。”
这些日子找他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卢岩一概推了,让那些人公事去找他的上司,私事呢,因为自己在这里没有私人关系,所以也没有私事一说。
这事实,他跟这里的人可真是一点干系都没,也没必要去浪费口舌。
“说是大人您的亲戚。”门官犹豫一下,掂量下袖子里的银子还是开口说道。
卢岩端着茶水的手便顿了顿,亲戚….
刘老爷在宫门外等候,虽然面上很镇定,心里其实焦躁的不行,好几次忍不住失态的伸长脖子往宫门内看,似乎过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看到了那位门官的身影。
他一个箭步就冲过去,迎接他的是两边守卫刷拉出鞘的刀。
刘大老爷吓得止住脚,惶惶的退回去,看着那冷冰冰神情的兵卫,忍不住愤愤,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瞧瞧我是谁,待会儿我那女婿接出来,吓死你们!
“刘老爷。”门官笑呵呵的过来了,面色比方才要恭敬的很多,这显然不是银子的功劳。
刘大老爷挺直了脊背,带着几分矜持点了点头。
“卢大人事务繁忙,我等了这半日也没等着,您看您先回去,待大人得闲了我转告他。”门官笑呵呵的说道。
刘大老爷愣了下,没见到?
“你放心,我一定办到。”门官又再三保证。
就是再忙,听到媳妇的娘家人来了,就是不见,多少也得给句话吧?
“你说没说我是……”刘大老爷还要说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刘大人,里面忙得很,我得进去了。”门官截断他,匆匆的施礼,脚不沾地的走了。
留下刘大老爷迷茫的站在原地。
要说卢事忙,还真没骗刘大老爷,那门房前脚刚走,卢岩刚拿起让其兄弟从那饭馆捎来的猪头肉卷大饼,便有一个太监笑眯眯的站在了门口。
“卢大人,陛下有请。”他说道,看到卢岩在吃饭便笑着夸了声真香。
“是外边饭馆做的,我还没吃,公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卢岩笑道。
那太监果真不客气。
“真是多谢大人了,咱家就尝尝,”他笑着,接了过来放在袖子,“不过现在先去见陛下。”
卢岩随着那太监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一个园子里,他进门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眼,很高兴认得那上面的三个字,翠花园这样给刘梅宝的信里就能详细的描述了。
曾经的晋王,如今的皇帝,正坐在龙案前,面前摆着各色饮食身旁太监宫女站立。
“卢岩来了,吃过了没?”皇帝笑问道。
卢岩没有答话,按照曾被教导过的礼仪郑重参拜。
“行了,也没别人,别讲究那虚礼了,起来吧,”皇帝待他拜完笑道,一面挥手,“赐座。”
一旁的太监们闻言都忍不住吐舌头,能享受这种赐座的都是那些年长的老大人们,这个年轻雄壮的男人竟然能得如此待遇,可见在皇帝眼中地位不一般。
卢岩倒也没有怎么谦让,让坐就坐了。
“回陛下,老奴儿去唤大人时大人正要吃饭,这不,还没吃老儿嘴馋问了句,大人就便宜老儿了。”那传唤的太监笑眯眯的上前说道,替皇帝和卢岩对了话头,一面拿出袖子的卷饼。
“是猪头肉!”皇帝看着卢岩,伸手一指说道。
“陛下真是洞察分毫!”太监笑道。
“拿来拿来。”皇帝哈哈大笑。
太监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忙呈了上去。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打开油纸,将那还冒着热气的卷饼大口吃起来。
“陛下!”伺候用膳的太监吓了一跳,忍不住跪下。
皇帝吃的东西可都是要有宫女亲自试过的,更别提这外边带进来的东西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无碍无碍,别人的东西朕吃不得,他的东西朕放心吃。”皇帝笑道,说笑着三口两口吃完了,带着一丝意犹未尽,“很地道很地道…”
卢岩张口要说什么侧眼见一旁的太监冲他使眼色,便又咽了回去。
祖宗,可别说出以后想吃我给陛下您带进来的傻话,膳食司的太监松了口气。
“朕吃了你的饭,来,你尝尝朕的。”皇帝笑道,指了指自己桌面的菜。
立刻有太监给卢岩分拣,摆了一张小几子给他端过来。
卢岩谢了恩,也没有多么诚惶诚恐,就那样淡然的吃起来,只让一旁的太监们惊讶不已,乖乖,看看别的人见了皇帝,连话都说不利落,这位倒好,吃得跟在自己家炕头一般自在,可见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非同一般啊。
“怎么样?”皇帝看着卢岩吃的自在,不由笑问道。
卢岩停下筷子,看了眼面前摆着的小菜米面以及一杯酒,跟当初在晋王府的宴席相比,这些饭菜可以说是太寒酸了。
“陛下,要保重龙体,莫要太节俭。”他迟疑一刻,实话实说。
皇帝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带着几分感动看卢岩。
“国事艰难啊,能省一点是一点吧。”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保重龙体最要紧。”卢岩坚持说道。
皇帝就笑了,点了点头。
“你家儿子多大了?”他忽的问道。
“回陛下,这个月的二十八,就满九个月了。”卢岩立刻答道,眼中浮现难掩的喜色。
“这么快啊,可不是,都大半年过去了。”皇帝笑道,一面吃了杯酒,又示意卢岩吃。
卢岩依言饮了杯。
“卢岩啊,时候也不短了,总不能叫你们夫妻分离,朕想问问你,你是想留在京城呢,还是回山西?”皇帝放下酒杯,问道。
“陛下要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卢岩起身说道,带着几分为难,“只是别让臣做决定的好。”
皇帝哈哈笑了,示意他坐下,卢岩便坐下了。
“没事,你就跟朕说说,在哪里,你都能帮的了朕,有大用。”皇帝笑道。
卢岩便沉默一刻。
“陛下,那臣还是觉得回山西的好。”他说道。
“哦?”皇帝有些意外,将肥胖的身子挪了挪,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卢岩,朕知道你不懂这个,这京官五品也要比地方上的三品要地位高啊。”
卢岩就笑了。
“陛下,臣正是不懂这个,所以还是觉得回山西,做自己懂的比较好。”他认真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团聚
卢岩告退后,太子过来了,皇帝还在回味那猪头肉卷饼,正在跟御膳司的太监交待。
“民生艰难,国库紧张,也不要太铺张,不如隔五天吃一次……”他认真的说道。
太监含泪应声。
“陛下也太苦了自己了…”他抹泪说道。
“这有什么苦的,”皇帝笑道,肥胖的脸挤成一团,看着走过来的太子,“朕吃些苦,为的是让你少吃点苦。”
太子立刻跪下哽咽,皇帝命他起身又赐座,说了卢岩的事。
“他竟然要回山西?”太子很惊讶,这世上人人千里求官为的不就是越升越高吗?
“不错,朕没看错他。”皇帝说道。
“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轨之心…”太子眼神明暗几下,低声说道。
皇帝看向他,神色肃正起来,太子被他看得停了话头,神色有些讪讪,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说的不对了,如今他们父子基业还未稳,小心也是应该的….
“他,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地方。”皇帝看着太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你,则要做到让每个人都属于他们应该属于的地方,这样,天下才是太平。”
卢岩要回山西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我听陛下的意思,是要他任京卫指挥司的镇抚。”武顺公对陈清说道,新帝登位,原本颓败之气的武顺府又恢复了生机,合族上下虽然更加本分低调,但面上的神情掩不住神采。
陈清嗯了声没说话,自从那次从山西因伤回来后,他一直没有离开京城,武顺家在晋王逼宫的时候起了关键作用,但这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
那卢岩大战李贼解京城之围的功劳可是昭告天下,人人仰而敬之。
那才是真正属于男人的功勋。
他垂着手,想着这些日子与卢岩的几次相遇不知怎的,透过那男人,浮现在面前更多的是那个女子的形容。
“真没想到他竟然回了山西,而且还任原职这。这……不知道唱的哪一出。”武顺公摇头捻须,抬头见儿子神游出外,不由咳了一声。
“父亲。”陈清施礼表达歉意。
“且不说他了,陛下自有安排,你打算怎么办?”武顺公看着他问道,“前军都督府的豹韬卫你意下如何?”
天子禁军,显赫家世等熬磨几年,进大都督府是不成问题。
这是每一个京城武将勋贵家年轻人的梦想之路。
陈清沉默一刻。
“他是回去镇守山西了。”他忽的说道。
武顺公的思维一时没跟上,不明白他口里的他是哪个。
“我要去南边,我要随平宁大将军去征讨。”陈清抬起头,一脸毅然的说道。
李长三兵败逃亡,短短几月竟然再次死灰复燃,在江南拉起大批随众,皇帝命都督府筹备大征讨势必消除反贼。
武顺公看着儿子,面色意外。
“你呀!”知子莫若父,武顺公很快明白他的心思了叹了口气,看着他点点头,眼神变得柔和,“这些日子,去多陪陪你母亲。”
“是。”陈清垂首应声。
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刘家,刘大老爷闻言气急败坏。
“看来是个不得圣心的,别人都高官好职,就他怎么来的怎么去。”他愤愤说道,“白白浪费了我十几两银子打点那门官。”
自此丢开卢岩不提,另寻关系门路去了。
这京城的纷纷扰扰对于河东的刘梅宝来说,毫无影响。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刘梅宝将洗了澡的卢舫放到大炕上,他已经等不及穿上肚兜就开始乱爬,仆妇奶娘忙小心的挡着床沿。
外间管事娘子拿着几份礼单在等候请示,刘梅宝便走出去查看商
“我听说宁大人要娶亲了?”刘梅宝笑问道。
这些各级将官的家长里短是刘梅宝要求这管事娘子必须知道的,她日常不可能事事操到心,各家的家眷甚至子女的信息都由这管事娘子掌握。
“是,是去年在此落户的流民家里的姑娘。”管事娘子立刻笑道
“姑娘?”刘梅宝很是惊讶。
“是,是个老姑娘,今年二十四了。”管事娘子笑道。
刘梅宝啧啧几声。
“别是他逼迫人家的吧?”她又忍不住问道。
她可是听说这宁宝华这老头人老心不好,爱去那烟花场所,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些私人的事她自然不好过问。
“太太,那怎么能,宁大人如今炙手可热,多少人家争着和他说亲呢,这姑娘可是心甘情愿的很。”管事娘子笑道。
刘梅宝又啧啧几声,瞧瞧,这就是男女之别啊。
“还没定日子呢,所以也没告诉太太,说是等大人回来了再说。”管事娘子又说道。
提到大人二字,刘梅宝神色微微一黯。
好像久的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囊囊!”里间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刘梅宝回过神,看到由仆妇抱着的卢舫冲自己张开手。
“囊囊囊……”他露着小牙口齿不清的喊道。
“笨死了,连娘都喊不清。”刘梅宝笑着伸手接过他。
厨房做的贴晌送来了,刘梅宝将卢舫放在特意让人打制的儿童餐椅中,如今这种儿童餐椅已经风靡河东堡各级将官家中,就连平阳卫太原府都也来求样子,要不是卢岩的作坊太忙,她都要试着开发儿童用具了。
卢舫饭量不小,人又安静,坐在那里不像别的孩子那般吵闹,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吃了刘梅宝喂他的鸡蛋疙瘩饭。
“小船真乖。”刘梅宝接过仆妇递来的手帕给儿子擦了口水,一面在他面上重重的亲了口。
卢舫便高兴的依依呀呀的吐出一串话,冲刘梅宝张着手。
刘梅宝抱起他,坐在大炕上教他说话,不一会儿卢舫就厌烦了,闹着要出去玩。
“就在门口玩玩就是了,别远走。”她嘱咐道,看着仆妇们抱着孩子出去了自己则走进炮药房,开始赚外快。
时近傍晚的时候,刘梅宝才揉着酸疼的胳膊走出来,西沉的太阳给院子里披上一层霞光院子里一个仆妇也没有。
“吃饭去了?”刘梅宝嘀咕一声,一面向屋子里走去,刚买过门槛,就听得身后有热闹声。
“爹,爹……”
这是卢舫的声音。
臭小子,这个倒叫的清楚,你娘我日日在身边守着你你却叫不清。
刘梅宝抿嘴带着笑转过身,笑容忽的凝结在脸上。
院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抱着卢舫,正将他高高的抛起。
这种刺激的游戏让卢舫发出激动的笑声。
“爹,爹,还要。”他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喊着。
“好。”卢岩答道,动作生疏的将儿子在怀里抱好,一面看过来,对上刘梅宝呆呆的视线微微一笑。
刘梅宝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我就知道,睡不好早晚会出现幻觉。”她伸手拍着额头,自言自语。
卢岩微微愕然旋即又笑了。
“梅宝。”他在后喊道。
刘梅宝的脚步微顿。
“幻听也厉害了。”她接着摇头,“看来我也得吃几顿阿胶补补了…”
卢岩笑的眼中有些发湿,他加快脚步走进屋内,看到他的妻子正一头趴在大炕上,扯过枕头盖住了头。
枕头下传来闷闷的哭声。
卢岩只觉得鼻头酸辣,原本阄腾要玩抛高游戏的卢舫看到娘的异样,顿时张着手拍打卢岩,喊着囊囊的向刘梅宝够去。
卢岩抱着儿子坐在大炕上,他就那样覆上去,罩住了哭的身子微微颤抖的刘梅宝。
“我回来了不是梦。”他低声说道。
刘梅宝哭声更大。
卢岩想要拿开盖在她头上的枕头,却被刘梅宝死死拽住。
“不许拿,不许拿,拿开就醒了…”她哭道。
卢岩只觉得自己也想哭,刚要开口劝,坐在他们身边的卢舫忽的抬手在他脸上挠了下。
“打打……”他尖声喊道。
小儿的指甲尖尖的,竟然在卢岩脸上留下两道印。
卢舫一击得中,扑在刘梅宝身上,开始哭喊囊囊。
刘梅宝忙翻身起来,一面擦泪一面抱着儿子安抚,泪眼朦胧的看卢岩,见他呆呆的,似乎还没从儿子袭击中反应过来,不由又扑哧笑了,抬手去摸卢岩的脸。
“好儿子。”卢岩猛地说道,“知道保护你娘,是我卢岩的儿子。”
他的声音陡然增大,让卢舫有些害怕,紧紧钻在刘梅宝的怀里,看着这个陌生的让自己笑让娘哭的男人。
外边热闹起来,仆妇来报得到消息的各级将官都涌上门了。
看着站到屋子里一个个笑容满面的仆妇,刘梅宝瞪了她们一眼。
“太太,是大人说要给太太一个惊喜,不让我们通传,还把我们都叫了出去。”管事娘子笑道。
还惊喜!这傻子也会玩这个了。
“进京一趟会耍花样了。”刘梅宝横了卢岩一眼。
仆妇端上热水手巾,刘梅宝擦脸,又给躲在自己怀里窥视卢岩的儿子擦了脸。
“你快去吧,人都等着呢。”见卢岩坐在大炕上只是看着她们母子,刘梅宝说道,“他们也都等着惊喜呢。”
这种一笑一颦,这种脆声快语,梦里都再多次见,也不如真实的一次。
“让他们都回去,就当我没回来呢,我要陪老婆孩子,有什么话三天后再说。”卢岩说道。
刘梅宝就看着他笑着呸了声。
屋子里突然就亮堂了起来,那些并没有半点变化的摆设物品也都似乎突然蒙上一层暖意。
心踏踏实实的落下来,刘梅宝不由吐出一口气。
次年,也就是永祯二年五月,兵部武选司察河东堡卢岩尽忠尽职,有大功于国,着升实授两级,授平阳卫卫指挥使,充任平阳城守备官。
对于卢岩升官的事,山西各路心知肚明,但当确切的公文下发下来时,还是引起了一片沸腾。
二十三岁的守备,这在大周朝以来,是第一个。
消息传来后,整个山西都热闹起来,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卢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完杂物安排好河东事物,带着妻儿进驻平阳城。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探亲
十一月,天下了小雪,刘梅宝走出宋三娘子的屋子,仆妇忙忙的将大红风毛连帽斗篷给她披上。
“这又下了雪,不如等天好了再走。”宋三娘子在后说道。
刘梅宝回头抿嘴一笑。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宋三娘便立刻说道,作势伸手赶她,“孩子都能跑了,还黏黏糊糊的。连回娘家都舍不得,说住三日,第二日头上就来叫。”
“这是我们大人太太恩爱。”仆妇笑道。
刘梅宝只是笑而不语,一面找卢舫。
“小少爷和表小少爷在那边堆雪人。”宋三娘子的仆妇便忙笑道。
“嗳,这点雪堆什么雪人。”刘梅宝笑道。
说这话便抬脚向后院走去,远远的就见穿着一身豆青风毛无袖圆领袍的周良玉正蹲在地上给两个孩子团雪球。
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卢舫跟周良玉的儿子比,要瘦一些,穿着暗红袄裤,雪地里站着唇红齿白,若不是头上那顶虎头帽,便是个十足的女孩儿样。
雪球团好了,两个孩子张着手争抢,周良玉将雪球递给了卢舫。
“谢谢舅舅。”卢舫说道,已经两周三个月的他,口齿伶俐了很多。
周良玉笑着抱起他。
“舅舅抛高高。”卢舫立刻喊道。
这是他和卢岩最爱玩的游戏,卢岩又爱带他到军中,那些军汉子们常常这样抛他作戏,因此只要一被抱起,卢舫就要玩这个。
周良玉笑着将他抛起,院子里响起卢舫清澈的笑声,与此同时,另一个孩童的哭叫响起。
“爹,爹,抱我。”周良玉的孩子,小名虎头,一把揪住周良玉的衣襟喊道。
“再抛,再抛。”卢舫玩的正高兴,哪里肯下来,揪着周良玉喊道。
“虎头乖,等一等。”周良玉忙安抚儿子,又将卢舫抛了两下。
孩童的笑声中哭闹声更大。
虎头哭着就往地上躺,见此刘梅宝忙快步过去。
“虎头乖,姑姑抱。”她忙说道。
她才走了没两步,斜刺里迈出一个红色身影,抢先抱起了虎头。
“虎头,娘做了蛋羹,咱们去吃好不好?”小棂将儿子抱在怀里,柔声细语说道,一面给儿子擦眼泪。
“嫂子,你看……”刘梅宝伸手去安抚虎头,开口说话。
小棂却在这时转身走开了。
刘梅宝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路。
“快下来,咱们该走了。”她忙唤卢舫。
卢舫从周良玉怀里向她张手。
“天还早,既然蒸了蛋羹,让小船吃了再走。”周良玉说道。
刘梅宝抱住卢舫,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廊下的小棂。
她穿着一件梅红色镶金边的大袄,身材形容一如未出嫁前,这让生养之后丰腴很多的刘梅宝很是羡慕。
小棂抱着儿子,面对面的和他低声说着什么话,自始至终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一眼。
“不了,还是早些走,路上宽裕些。”刘梅宝笑道。
周良玉还要说什么,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宋三娘开口了。
“那就快走吧,天黑正好赶到驿站,如今冬天了,又不太平。”她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抱着卢舫再次向大家告辞。
“弟弟,再见。”卢舫不忘冲虎头摇手。
虎头早忘了方才的争执,笑呵呵的学着样子冲他摆手,很是依依不舍。
看着二三十个精兵做普通随从打扮护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口,宋三娘才转过身来。
“媳妇,小孩子玩闹,做大人的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做什么。”她说道,面上一点笑意不见。
小棂抱着孩子低着头。
“是,媳妇错了。”她答道。
“娘。”周良玉在旁低声唤了声。
宋三娘看着小棂,神色中有掩不住的不满。
“你妹妹她一年难得回来一两趟,她也就咱们这一个亲戚,这回来的一两次,你这个做妗妗的见了小船半点笑脸也无……”她深吸了口气,还是说道。
小棂只是低垂着头不言语。
“娘,小棂她不会逗孩子玩,并不是不…”周良玉说道。
“怎么?我还不能说你媳妇两句了?”宋三娘转脸看他,说道。
周良玉垂头说不敢。
“说什么不喜不会逗孩子,我看你自己的孩子很会逗喜呢。”宋三娘接着说道,“说什么小船不喜欢到你跟前,就你每次摆出的冷淡样子,他怎么敢到你跟前?小孩子嘴上不会说,看人喜欢不喜欢自己比大人还清楚。”
周良玉和小棂低着头。
“娘教训的是。”他们说道。
抱在小棂怀里的虎头察觉到气氛不对,对着宋三娘怯生生的喊了奶奶。
看到虎头虎脑的孩子,宋三娘的怒意压了下去,她伸手抱过孩子,看了这夫妻二人一眼走了。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刘梅宝也有些出神,小船在一旁和丫鬟玩闹,仆妇递给刘梅宝一个手炉。
“太太,这当嫂嫂的都是这般,对小姑子呢,是又爱又嫉,尤其是有了孩子的时候,不过这都没什么,等孩子大了,过了这一段,就没事了,一家人不会说两家话的。”她低声笑道。
刘梅宝回过神,对她的宽慰贴心表示谢意。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她笑道。
“太太是个心宽的人。”仆妇笑道,一面转了话题,“大人明日一定到城门接太太….”
卢岩对媳妇的小心在各级将官熟人心里是皆知的事,听到提起丈夫,刘梅宝面上的笑意便更浓了。
自从去年分开那么久后,他们似乎再也舍不得分开。
一想到那个男人的笑脸,刘梅宝不由也觉得归心似箭。
路上雪下大了,耽搁了一些行程,天黑下来时才进了驿站。
因为平阳卫管辖之地贼匪几乎绝迹,各地商户商贩以及路过的官员们哪怕绕路,也愿意从这里经过做官的就不用说了,有官府堪合便能入住,那些商户多少有关系的也走了门路住进来,住在平阳卫属下的驿站省钱不说,门不闭户的睡个好觉不成问题,因此,这驿站一年四季极为热闹。
“对不住,真的住满了,您看不如给你们安排到镇上去……”一个胖乎乎的驿丞正在跟门口的人说道。
刘梅宝走下马车时看了眼,夜色中见这来客的排场不小。
两盏灯笼照着一辆四驾的漆黑马车两旁有一队大红斗篷浑身披甲的兵士,再两边还有两队不着甲衣,但一看就是严格训练而出的家丁。
这排场倒赶上那太原府兵备佥事出行。
驿站来往人多复杂,刘梅宝看了眼便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拥簇下向内走去。
“那她们怎么能住?”忽的传来一个女声喊道。
刘梅宝不由看过去,见那马车车帘唰的一掀,从中跳出一个女子。
没错,的确是跳出刘梅宝保证自己没看错,如今这些富家女子一个个格外讲究坐行举止,下个马车都恨不得三个人搀扶跳下马车的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
就凭这阵仗难道还不是什么富家豪门?刘梅宝看过去,待看清这女子的装扮更加惊讶。
驿站大门的火把以及车前的灯笼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